“从小年夜开始,我人就不在市里了,大概要初十才会回来,你们别抛弃我啊。”钱民的老家在邻县的乡镇,年初一雷打不动的祭祖,乃是钱家一年里最大的要紧事。
这次寒假不到两星期就是过年,除夕到元月十五日是国定的学生年假,然后没两天就开学,想要利用寒假聚会,实在不容易。
“过年前我要和学校老师去京城比赛。”秋妧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些炫耀,连忙又补充道:“老师还没跟我说确定的时间,所以除夕前的每一天都有可能。”
孙小荷摊摊手,无奈道:“看来想做好学生还真难啊。”
“这话妳回去跟妳的母亲大人说吧。”尤佩佩笑道。
23。鬼事()
青霖采取以重金砸成绩的战略,也让一般学校年前才能寄发的成绩单,硬是赶在放寒假前送到学生手里。
比起成绩单上列出的成绩与名次,秋妧当然还是对手里握着的奖金情有独锺。
班导在发给奖金的同时,也顺便告知赴京城的日期和时间。“到时候是庄主任带妳去,记得八点前在火车站前集合,至于车票与食宿都不用担心。”
“庄主任?是教数学的那位庄老师?”这次去京城参加的是全国英文竞赛,感情要对人说自己的英文是数学老师教的?
“庄主任要回京城过年,虽然不教英文,但他身为教务主任,也说得过去。”班导轻咳一声。为转移自己学生的注意,翻找了自己手机的联络人,递给秋妧。“这是庄主任的手机号,妳抄一抄,有事可以打他的手机。”
在去京城前,秋妧先碰上吕贝两家举行的冥婚。听说吕母原本还挣扎着想拖到年后,却被吕成龙的爷爷说了句“讨个老婆好过年”给压下去。
吕成龙是吕家三房中的长房长孙,这次遭难,整个家里最难过的,并非素来看重他的吕爷爷,而是只有独生儿子的吕父吕母。
只是从吕爷爷开始就没有分家,吕家又是很传统式的家庭,别说吕母这个儿媳妇无法反抗家翁,就说吕父几十岁的人,在自己父亲面前也只能低眉屈膝。
这次吕成龙先给一家之主的吕爷爷托了梦,是考虑到有他一垂定谳,便没有儿子儿媳再多说的余地。
“总觉得有点不孝。”听完办一场冥婚还这么多纠葛,秋妧颇有感慨的对转述者上官辅说。“那位吕老先生不是一开始就被托了梦,怎么到现在才拍案决定?”
“吕家虽然每天早晚都捻香拜祖先,可是学法律的人太理智了,总是对神鬼之事半信半疑。就算全家人都作了相同的梦,人家也以为是巧合。加上吕母不愿意和贝家成亲家,吕家其它人也就不会自找麻烦去游说婚礼。”
“直到洪大爷弄了些超自然现象,然后活到这岁数的吕老先生,怕了神神鬼鬼的东西,才强势压了儿媳妇一头?”秋妧猜测道。
“差不多如此。”
吕家做为迎亲的男方家,为了这场诡异的婚礼,请客是采用流水席。法是多些人气,实际上,秋妧觉得很可能是吕家有些拉不下脸面。
正正经经在五星级饭店宴请亲朋好友,不仅冥婚本身让人感到落伍迷信,且冥婚的新郎是因为感情问题而死的,新娘又出身小康家庭并非结亲家的良配,三项中的哪一项,都显得上不得台面。
秋妧没有跟着上官辅他们去女方家,直接搭了公交车去男方老宅那里,等着迎亲车队回来进行仪式。流水席开席时间订在下午两点,老宅两侧的巷弄已被摆放几十张圆桌,冷盘也已经放置在出菜的几辆小推车上。
秋妧混在邻居的队伍里,跟着人潮进了四合院。
吕家较年长的几位都不见踪影,正堂里外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负责招呼。虽是婚礼,吕家众人的笑容却显得僵硬。
“人都死了,还开开心心的办婚礼,真不知在想什么。”
人群中忽然有人压低声音说了这句话,混在吵杂声里不太可能被人听清楚。偏偏秋妧修炼了,一字一句到是清晰。
再次打量吕家人的表情,才恍然大悟──在大部份人的眼中,这些年轻人脸上的笑容也算灿烂。
直到门口似乎传来鞭炮声,吕家几位长辈才陆续从后院来到正堂。
当媒人拿着竹筛遮住纸扎新娘往正堂这里移动时,秋妧看到贝淑嘉隐隐约约飘在纸新娘后方,而吕成龙则是紧紧跟在她身侧。离新人五六步的距离,飘着上官辅等一行鬼魂。
准新人跟着一对纸扎人进到屋里,也不等一旁司仪的喊话,直接朝吕父吕母跪了下来,一连磕了三个头。
等到吕父吕母按着仪式祭拜了吕家祖先牌位后,夫妇两人相互掺扶着往前门走。吕家负责招待的人,则是引着众人去巷子里的宴席上。另外几人可能与吕家交情较深,被请进了正堂中。
“他们要去郊区替两人迁墓合葬,到时会有道士执行仪式,妳要去看看吗?”上官辅飘到秋妧面前。看到她微微点了下头,报出新墓的位置,才追上已经飘出大门的伙伴。
当秋妧奢侈一把叫了车来到合葬的地点时,一名背后画着太极道服的中年男子,正拿着木剑进行看似高大上的仪式。
仔细感受了会儿,并没有在道士的那些法器察觉出任何能量,秋妧颇觉失望。
“洪大爷说那道士没有任何传承。”上官辅飘到秋妧身边。另外几名鬼同伴,则是围在两具棺材四周。
吕贝两家人等道士做完仪式,便指挥着工人将棺材运到新挖的墓穴里。
本来对今日之事感到失望的秋妧,已经想要打道回府,上官辅却指了指吕成龙和贝淑嘉的方向。
本是两个淡蓝色半透明的魂魄,此时却像是被漂白了般,颜色渐渐褪去,过于“晶莹剔透”的身体,也有了些固化,就像蛋清遇热而变为白色的蛋白。
随着两具棺材上的沙土越多,秋妧还看到这对新人之间连上多条细丝。细丝不是死板板,除了自身的律动,还会与其它道丝线或缠绕或融合。
“那就是冥婚的好处,道士虽然虚有其表,不过吕成龙那两人可是拜过吕家祖先。”
“我可以理解为,给祖先上香是确定了他们婚姻的有效性,而合葬则是加深了他们之间的牵绊?”
“是可以这么说。”
秋妧瞥了眼以洪全秀为中心的鬼群们,猜测上官辅刚才的停顿,恐怕是鬼魂们的一个秘密,有关于获取能量的某些手段。
秋妧对于鬼魂如何增强力量,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好奇心,她只关心所有会对她造成不好影响人事物,就像洪全秀提到的修真者。
被鬼魂们这么防范,她也觉得无奈,身边忽然冒出这群非人的能量存在,加上对黑影鬼又感到不适,怎么都会想多知道一些讯息来保护自己,偏偏鬼魂们又顾忌这顾忌那,这么掩饰真相的作法,反而让她更是想挖掘清楚。
与上官辅道了别,秋妧转身离开墓园。离吕贝合葬墓约半公里的外围,还留着她招来的出租车。
这里偏僻是偏僻,可是大白天的,秋妧不敢施展惊人的跑步功力。
反正钱都花了,秋妧便让车子直接开到青霖中学。
可能是秋妧没说清楚,还是司机对路况不熟悉,终点是青霖没错,却不是新校区,而是停在豪华无比的有钱学生宿舍门口。
秋妧想想已经放了寒假,有钱人家的小孩,就算和家里闹不愉快,也多得是投奔之处,不太可能赖在学校宿舍,也就没再让司机绕到新校区,直接付钱下车。
直接穿过旧宿舍、再到旧校区、最后从新校区到希望楼,是最短路线。可惜旧校区是秋妧这群人的禁区,对其内部构造并不熟悉,与其迷路或者运气背遇到找碴的少爷千金,秋妧毫不考虑的沿着校区外围行走。
旧校区位于青霖的西边,绕回新校区可以从南面的大马路走,也可以改道北边的森林小径。南面在出入青霖时秋妧已经瞧过多次,便沿着两人高的砖瓦墙,漫步在被杂乱树枝几乎遮天的大石小道上。
p市的冬天不太冷,只要白天日充足,入夜后也不会冻得人难受。尤其练气的秋妧,虽身体能感知冷热,但能耐冷耐热,一个无雪无风的冬天对她而言,再是舒适不过。
悠闲的边走边感受着由树木散发出的灵气,一个没留神,居然从林间深处传来一股让她倍感恶心的冷凝压迫。
秋妧绷紧神经朝来源处走去,双手掌都已运足了灵气,随时准备护卫自己。
离那东西越近,越有一种恐惧从心底冒起,那种心脏紧紧纠着,又拔凉拔凉的感觉从心底往四肢弥漫。秋妧试着深呼吸来调整全身灵力的运行,又试图压下作恶的不适,直到清清楚楚看到原因,才惊得什么身体症状都没有了。
她看到两个黑影,或者该说是一个人影黑影,一个球形黑影。两团影子的黑都是那种彷佛能够将所有生物都吞下的深沉,秋妧猜想,人如果能够肉身面对宇宙黑洞,大概就是这种阴暗且令人无法呼吸的感觉。
两团黑影就像张大的两张嘴,你咬我一口我啃你一块,虽然是负面的能量,但是秋妧依然能知道两团能量间的角力,再仔细分辨,有人影的应该是萧芳,至于那个已在短短数分数缩成男子拳头大小的黑球,则是杀人犯帅正源。
秋妧趁两鬼还专注于互吞,悄悄的退出树林。
也许如白鬼们所说的,黑鬼的吞噬只限于同类,但是秋妧却胆小的不想拿自己去当试验品。
看过鬼婚的一对小夫妻,看过互噬的黑魂,秋妧已经很满足。身为一名堂堂的修真者,她还是努力把修为提升吧。喔,不,身为一名拿奖金过生活的学生,她还是将几日后的英文再读熟一些。
24。重逢()
京城比p市要冷了许多,在师生两人抵达的前一日,还降了一场大雪,不是第二天清晨出动多辆扫雪车,积雪大概能够淹到小腿。
庄主任替秋妧在一间评价不差的旅馆办了入住手续,领着她到房间途中,询问她接下来的意愿,并邀请她到自己家做客。
秋妧与这位数学老师只有数小时车程的交流,还是一上车就睡觉的夜车车程,没熟到能到对方家里作客的程度。自然推说自己想在附近逛一逛放松心情,以便能在明天取得好成绩。
两人客套的道了再见,秋妧看了看时间,先在浴室中冲了澡,才拿着手提包离开卧房。
这间旅馆位在京城东边,被较刻薄的京城人形容成“乡下地方”。当然,它在行政区的划分上,的的确确是属于城市区。所以价位也低不到哪里,幸好青霖有钱且愿意投资学生。
庄主任选择这一间旅馆,除了因为竞赛的场地设在城东区,更因为出了旅馆只步行五分钟左右,就有一个地铁站。
这一世土包子。秋妧还没机会搭乘地铁,上一世她则搭到反胃的地步。
顺利买了票找到搭车的月台后,秋妧等车时,习惯性的放开神识,“扫瞄”周围数公尺半径。一方面进行锻炼,二方面也因前世看多了有关地铁发生的血腥事件,才下意识的侦测人群,防患未然。
不经意的一扫,在她四点钟约二十几步的方向,瞧到一名熟人──差点成了她武术师父的王良生。
(秋妧单方面)分别时不算太愉快,还正想着该不该主动上前打招呼,王良生已凭他优良的视力发现昔日的学生,快步上前到了她面前。
秋妧赶紧换上惊讶的表情,“老师!好久不见了,武馆还好吗?”
“好久不见,妳怎么在京城?一个人吗?”
“我来参加全国英文竞赛,有学校老师陪着。”
表面上秋妧与王良进行很正常的师生对话,实际上秋妧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一个紧跟着王良生的三四十岁男子,五官只是端正,可是整个人却给人一种光芒外射的惊叹感。
当然,让秋妧不能平静的,是这中年男子给她一种同类人的感觉!
何谓同类,修真是也。
秋妧从他散发出,并影响到周围灵气稳定的情况,就知道了他修真者的身分。
或许对方的等级低于她,或许对方只是按兵不动观察她。秋妧与王良生寒暄这段时间,还一心二用的使用“他心通”,并没有从对方身上取得任何情绪反应。
说了几句话,王良生可能发现对一名十几岁小姑娘无话可说,也可能是发现身边的伙伴表现非常沉默。主动替两人介绍起来。
“这小姑娘曾是我开的武馆的学生,后来要上寄宿的中学,就没再来上课了。叫秋妧,是p市小升中考试的状元。”
秋妧配合着王良生向对方问了声好。
王良生又对曾经的学生介绍道:“这是我表弟翁石,平日不太常在大城市走动,这回我当了他一次向导。”
翁石只向秋妧点了点头,不需要用“他心通”,秋妧已经从他高傲的态度读出:‘我对妳点头,已经是看在表哥的面子上;否则一般的凡夫俗子,休想会让我施舍好脸色。’
秋妧本来是九成猜测翁石为修真者,但他这副视凡人如蝼蚂的态度一出,她马上十成十确认了他的修为。
也许身边带着这么一个人,王良生在知道秋妧想去逛街,只交代她要小心,并没有邀请她同行,仅管两方人马的终点站是一样。
秋妧也不愿意挨着另一名修真者如此近。
从对方始终不拿正眼看自己,秋妧已经确定对方没有发现她同为修真者──不是自己的功法特殊,就是对方的等级低于自己。
之前总是千方百计想找一名修真者瞅瞅,怎知随便的一逛,毫无准备的迎面就来了一个,该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在乘车途中,秋妧初生之犊,居然收缩了精神力,集中所有的心神去观察翁石。
说是初生之犊,正因为日后秋妧再想起这日自己的行为,都挺佩服这种人傻胆大的好运气。至少那时候已经知道许多修真界规矩的她,无论对象修为低她几等,都不会再做这种可能伤到自己神识的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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