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尔大叔,相逢即是缘,今日之事,就当我们结缘了,还请大叔勿要如此放在心上。”傅琰端起茶碗,朝阿木尔遥遥举起。
阿木尔举起茶碗,大手一伸,大口喝完,应着傅琰唇边的笑,朗声大笑,“好!我阿木尔牢记这份恩情!”
那么一队骆驼拴在毡帐外的空地上,还有牢牢绑着的东西,阿木尔思索片刻,“傅兄弟,冒昧问一句,你们怎么会来安利坎瓿?”
傅琰眼神一闪,放下茶碗,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不瞒大叔,我也是被逼无奈。”
“怎么的,有人逼你来的,谁这么狠的心?!”阿木尔听言怒从心起,不提救命之恩,就光看傅兄弟,这才多大啊,就拖着一个小妹妹跑大漠里头来了,谁这么狠心逼这么小的孩子!
“我家原本也算大户了,父辈做些小生意糊口,可天降灾祸,有一伙奸诈之徒看上了我家的铺子,我爹不肯出让,那些人就一把烧了我家铺子。我爹娘去救火,被困在里面,没出来。”傅琰低着头,握着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青筋毕露。
“那群杀千刀的!”阿木尔大手用力砸向桌子,胸口剧烈起伏,“哎,那你报官没有,啊!”
见坐在傅兄弟旁边的小妹妹被自己砸桌子那一下,吓得一哆嗦,阿木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小女娃可怜啊!
“报了,没用,”傅琰轻轻摇头,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挺直的背弯了,话里一片凄凉,“那些人跟官府勾结在一起,有恃无恐。”
“他奶奶的!”阿木尔简直无法想象居然还有这么恶劣的事情发生,害人父母,欺人钱财,居然没有人管!
“傅兄弟,你放心在我这儿住,我阿木尔包管没人再欺负你!”
“谢谢你,阿木尔大叔,”傅琰露出感激的笑,“不过不要紧的。我听说有人跟大漠的人交易挣了不少,我就带着妹妹跟家里的一些伙计,把剩下的货物清理一番,想着来一趟大漠,挣些钱跟妹妹重新生活。”
“哎,这样啊,”阿木尔挠挠后脑勺,想了想,“傅兄弟,你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你那些货物,我替你在部落里找买家,你放心!”
傅琰惊喜极了,可马上又犹豫起来,“这,这太麻烦大叔了,而且我带的货物也不知道你们需不需要。”
“那,傅兄弟带了些什么来,我看着办!”阿木尔听小兄弟这么一说,也有些不确定,可一想到小兄弟实在不容易,暗暗决定就算不需要这些东西,他也雇人买上一批,傅兄弟是他全家的恩人呐。
“恩,就是一些丝绸、茶叶还有药材。”傅琰紧张地盯着阿木尔,唯恐阿木尔脸上露出为难。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阿木尔大力拍了一巴掌自己大腿,欣喜万分,“傅兄弟,你这都是好东西,好东西啊!你一百个心,我阿木尔保证把这事给你办妥!”
“真的?那,那多谢大叔,傅琰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阿木尔高兴极了,他原本还在担心,嘿,谁知道傅兄弟带的是这么好的东西啊,这三样,部落里哪家不想要,哪家不喜欢啊。这个忙,他阿木尔帮定了!
乐呵呵地聊着,热腾腾的烤全羊端了上来,一顿饭,宾主尽欢。
笑哈哈地拍着傅琰的肩膀,阿木尔打着饱嗝儿、拍胸脯保证明天就通知族人,傅琰再一次感激地道谢。阿木尔大力摆手,掀起门帘去了隔壁毡帐看儿子。
傅琰站在毡帐门口,收回目光,脸色莫名。一转头,楼妤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着他直笑。
苗发跟玄三儿相互捂着嘴,身体直颤。其他人,奋力吃着手上仅剩的一点羊肉,望着毡帐顶。
傅琰好笑地看着一群人,跟着妤儿相处这一段时间,他带的兵,周身哪里还有血腥凌厉之气。原本一眼就知道是从死人堆里滚过,现在倒好,整天耍宝,哎,他该如何跟傅将军交代啊!
坐回楼妤身边,一把捏住楼妤的鼻子,楼妤配合地把小脸挤成一堆傅琰笑着放开手。
“琰哥哥装得可真像。”楼妤取笑道。
苗发跟玄三儿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钱起看不过眼一脚踹上苗发的屁股。
傅琰摇头扶额。
这群人,就知道看热闹。
夜色降临,人声渐歇。偌大草原,目之所及,除了天空中弯月星子,已无亮光。
假寐的两人蓦地睁开双眼,对视一眼,楼妤淡笑,终于回来了么。
门帘微微颤动,一阵轻风过,在黑夜里仿若幻觉。
“哥哥,顺利吗,受伤没有?”楼妤翻身而立,焦急问道。
月光中两道挺拔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毡帐中,然而,帐中人没有惊恐,只有开心、担忧。
“没有受伤,很顺利。”大晨压低声音,将手中包袱放在地上。二钟沉默着,眼睛却看着楼妤焦急的小脸,黑眸在黑暗中闪着温柔。
“走吧。”傅琰站起身来走向门帘,沉沉开口,冷声道。
将放在地上的包袱拿起,大晨二钟朝楼妤点点头,跟在傅琰身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毡帐。楼妤静静站立,心绪平稳,安然一笑。
刚刚离开的三个人,是现在她身边最重要的三个人,他们强大、坚毅、睿智,她丝毫未动摇地相信他们能做好一切。
六十六 真正的傅琰()
“嘭!”
被桌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击发出响声,阿木尔猛地睁开眼睛,从被桌上一跃而起!
警觉地在微微月光中快速环顾毡帐四周,当看到帐内右侧时,阿木尔双眼紧缩,手中的弯刀已然出鞘。
只见三道人影突兀出现在毡帐里,一人垂首坐着,手中把玩着茶碗,身后二人站立,明明有人,却竟然毫无声息,阿木尔紧紧盯着三人,欲伺机而动。
“呵。”一声轻笑从坐着的那人嘴里溢出,那人放下茶碗,勾着唇角抬起头,目光凌厉。
“是你!”阿木尔双目爆睁,竟然是他!
白日里一脸苦涩诉说着悲惨身世的少年,此刻冰冷月光下,哪里还有白日的温润?
乌发披肩、月牙白衣衫藏青滚边,薄唇嘲讽般勾起,眸色深深,通身凌冽之气,明明就是草原上最凶狠的狼王!
仿佛根本没有发觉阿木尔此刻的惊恐,傅琰轻笑一声,声音毫无温度,“你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吗,阿木尔——族长?”
“你究竟是谁?!”阿木尔低吼。
“我是谁?”似听到好笑的笑话一般,傅琰唇角弧度更深,“怎么,你在绿洲的探子没告诉你么,我是正经商人。”
阿木尔胸口剧烈起伏,手握紧弯刀刀柄,指骨泛白,双目赤红,良久,弯刀入鞘,随手扔在被桌,沉脸坐下。
“你竟然能发现我的探子。”阿木尔言语里怒气未歇,然而却对傅琰发现他安排的探子一事有些佩服。
“阿木尔族长,我可不是来与你商讨探子的。”傅琰手指轻敲木桌,神色冷峻。
“哦?那不知傅兄弟带着人深夜来此,想要如何?”阿木尔沉下声音。这三人何时来到他帐中,他根本毫无所觉,也就是说这三人其中任何一人,都能杀他于无形之中。
不过,既然他们不曾动手,且看他们的样子,亦不像前来索命。既然如此,他便好好听听姓傅的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阿木尔族长无需如此警惕,我不过想与族长做笔交易罢了。”
“什么交易?”
“先不说交易,小子给族长备了份薄礼,还请族长笑纳。”说着,傅琰一手拿过放在木桌上的包袱,朝阿木尔扔了过去。
见包袱直朝自己扔来,阿木尔飞快侧身躲过,任包袱掉在被桌上。
“呵,”又一声轻笑,阿木尔清晰听到笑声里的讥讽。他不相信姓傅的,他扔来的东西,他自然不会蠢到用手接。
“族长以为包袱里是什么?”傅琰冷笑道,“我若要杀你,你以为,躲得了?”
**裸的讥讽,轻视从傅琰冷漠的薄唇里溢出,无情至极。
阿木尔脸色因怒气涨得通红,却只能生生受着。
“打开包袱。”傅琰声音强硬。
僵直一张发黑的脸,阿木尔伸手拿过包袱,粗鲁地一把扯开,包袱里的东西一下子滚了出来。
竟是一颗双目爆睁的人头!
“达日哈赤!”
阿木尔大惊失色,脸部不停抽搐。
“这份礼,族长可满意?”傅琰淡淡问道。
阿木尔猛地闭上眼,双拳紧握,脸色飞快变幻,半晌,蓦地站起身来,“嘭!”地一声单膝跪地。
傅琰眼睛微阖,脸上神情没有丝毫波澜,“看来是满意了。”
阿木尔抬头,壮硕的汉子面色沉静,愤怒至极的人居然冷静了下来。
“杀子夺妻之仇我替你报了,接下来,谈谈我要的交易。”傅琰道。
阿木尔无力地垂下双手。这个人,是在威胁自己。
达日哈赤是谁,漠南草原势力最强大的贝鲁族现任族长。当年,达日哈赤领兵前来抢夺牲畜食物,阿木尔率领族人抵抗,大败。长子被达日哈赤一刀斩下头颅,就连阿木尔的正妻也被抢走,从此再无音讯。
杀子夺妻之仇,阿木尔日日夜夜都想报仇,可贝鲁人势力太强大,他根本无能为力!
而这个人,这个人居然在守卫森严的贝鲁部落里杀了达日哈赤,他是在警告自己,他能杀了达日哈赤,也能在这里杀了自己!
“你想要什么?“艰难地吐出声音,阿木尔轰然松下了宽厚有力的肩膀。他无力抵抗这个人,他抵抗不了。
“马。”
阿木尔霍然抬头,只是要马而已,草原上马匹不少,只要有等额的货物交换,并不是什么难事。不对!若真如此简单,这人何必做这许多事情!
阿木尔神色莫名地看着傅琰,傅琰抬眼,看了眼阿木尔,“终于知道思考了?”
阿木尔脸色变得难看之极。
“半年前你乌利一族打败拉黎,统一了安利坎瓿,与忽嘞毂草原最强大的克尔勒部落结盟,欲攻打贝鲁,可对?”
“……是。”阿木尔放弃挣扎,颓丧着回答。
这个人,太可怕了。他与克尔勒结盟的事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就连达日哈赤都没有得到消息,这个外来人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怪物,这个人根本就是怪物!
“达日哈赤已死,他的几个儿子很快就会为争夺首领的位置你争我夺,贝鲁内乱,是你最好的机会。”
“这!”阿木尔眼里闪过一丝光彩,贝鲁内乱,他再与克尔勒联手,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
“呵,动心了?”傅琰轻笑。有些人的人心就是如此,将报仇冠冕堂皇挂在嘴边,可大仇得报,却私欲膨胀。什么报仇,不过是遮掩丑陋**的借口罢了……
“这与你的交易有何干系?!”一再被小辈嘲讽,阿木尔气急败坏。
傅琰摇头,是因被他嘲讽而生怒,还是因被他戳穿了不堪的事实而羞恼,心知肚明,又何必遮掩?
“我要马,八万。”傅琰冷淡地开口,完全不受阿木尔情绪影响丁点。
“八万?!不可能!”阿木尔猛地挺直背部,失控地大喊出声。
“哦?”傅琰尾音轻挑,似笑非笑,眼神却愈发冰冷。
阿木尔冷冷打了个颤,这人明明只是少年,怎会有如此骇人的眼神?
“漠南三大草原,野马不谈,饲养的马匹二十万余,我只要八万而已,怎么,很多吗?”
春夜天凉,阿木尔却觉得自己仿若在大火中被焚烤,衣服早已湿透。瞒不了,什么都瞒不过这个怪物,太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六十七 玉剑要收回去吗?()
困难地咽了咽口水,阿木尔哆嗦着嘴,张了张,好半天才找到声音,“安利坎瓿与忽嘞毂草原,我可以做主给你四万,我们草原征战全靠骑兵,我,我,我只能给你这么多。”
“呵,你急什么,等你拿下贝鲁,八万自然就有了。”傅琰漫不经心地“指点”阿木尔。
不等阿木尔回神,傅琰接着开口道:“阿木尔族长,我的人给你十个,两个月之内你必须拿下贝鲁。事成之后,我助你一统漠南。否则,我不介意你乌利的族长换人做。”
阿木尔目龇欲裂!
“你也不用奢望用你的大军留下我们这一行的命,我们的命,你,留不起。”声音淡淡,没有任何起伏,可阿木尔听在耳里却一阵阵发寒。他刚刚就妄图天一亮就召集军队,他不信他的铁骑留不下二十余人。
可是,这人居然看破他的计划!
牙根紧咬,阿木尔满嘴血腥味,他居然被一个少年威胁!
“按我说的做,乌利统一漠南。与我为敌,”傅琰冷冷说道,“屠尽乌利族人。”
屠尽族人、屠尽族人!阿木尔浑身发抖,这个少年怎能说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话!他乌利一族整整十万人,十万人呐!如此暴虐、如此凶残,这人,这人根本就没有心!
“我,答应你。”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阿木尔痛苦地握紧双拳,闭上了眼睛。
“族长果然睿智,”声音平平,傅琰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俊朗的五官在月光下越发冷峻。
慢步走至毡帐门口,傅琰转过身,竟缓缓笑了:“族长可还记得白日小子敬的那晚奶茶?”
阿木尔心脏猛烈缩紧,沙哑了嗓子:“你做了什么?!”
“一点小玩意儿罢了。不过,族长可要祈祷我活得长久,否则,两月之内,就算族长统一了漠南,怕也没命享福。”
“小子这么说,族长可懂意思?”
三人信步走出毡帐,不多时,便听见毡帐里传来砸碎东西的声音,伴随着阿木尔疯狂地怒吼:“来人!来人!”
不远处一大片毡帐里一阵慌乱,大批人慌忙跑出,集结在阿木尔毡帐四周。
傅琰冷眼看着,低笑一声,转身走开,一路沉默
阿木尔的毡帐与楼妤现在休息的毡帐并不远,傅琰已经看到楼妤毡帐。
脚步停了,傅琰看着毡帐,眼里凄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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