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长风郡主()
“可是,这很难。”陈少傅被这样的豪言壮语震惊,愕然瞪大了眼睛。
他身在赵国多年,深深了解穆舒志这人的本性,穆舒志是绝对不容忍任何人触及他的逆鳞的。容子鸿以及容子鸿身后那个可怜的女人,都是他心底最深的忌讳。要平反容子鸿的冤屈,谈何容易?
云娆没说话,慕云歌却是挺直了身,咬牙道:“比起父亲的冤屈,这点难,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陈少傅张了张嘴,忍不住劝道:“可是在大家的心目中,陛下是罪有应得,就算此番有我开了先例,怕也是难如登天。少主是陛下唯一的血脉,老臣希望少主不要去冒险,不管怎么说,不能让陛下绝后呀!”
云娆摇了摇头,她有很多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慕云歌直直看着陈少傅的眼睛,冷声说:“陈少傅就这样断定,我斗不过穆舒志?”
“论起对穆舒志的了解,少主怕是不及老臣的。”陈少傅说着叹了口气:“老臣活了大半辈子,就只见过他,能活得这样无耻、狡猾又会伪装,若用奸佞二字形容他,尚且还算是客气。这人,根本是豺狼虎豹!”
“再是豺狼虎豹,如今也老了,老了,利爪会磨损,牙齿会松弛,再也休想纵横往来!”慕云歌挑起嘴角,眼中露出几分嗜血的绿光。
西赵的谜局,就好像是将东魏的夺嫡之路再走一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为的不是养她的慕家,而是生她的容子鸿!这一次,她为的不是权不是利,而是为了逝者的声名!
慕云歌并不打算现在就将一切摊开,让陈少傅明明白白。这人是有用,但在平冤的路上,他已垂垂老矣,身体、能力都大不如前,并不能一直相随,而只能在关键时刻,作为击倒穆舒志的终极利器。
慕云歌福了福身,温声说:“请陈少傅不必担忧,我绝不会冒险。我今日来这里,除了见一见父亲的老师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少主这个求字,真是折煞老臣了!少主请说便是。”陈少傅惶恐,差点又要跪下。
慕云歌拦住他,微微一笑:“我想知道,当年旧事的知情人,如今都还有谁在世?”
“这个……”陈少傅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细细一想,才说:“当年陛下病情加重,穆舒志怕他撑不过让位的那一天,就决定策动兵变。老臣得到消息比较晚,想入宫时,皇宫已经被穆舒志控制了起来。听说那一场政变中,穆舒志杀了好多人,从陛下身边的宫女,到陛下的先生们无一幸免。”
“那就是没人活下来了……”慕云歌垂眸喃喃自语。
陈少傅听到了,叹了口气,才说:“并非没人活下来,而是活下来的人,知道的都不多。不过,有一个人是个例外。”
“谁?”慕云歌心中很是诧异,在那样的情况下,怎么还可能有例外。
陈少傅的眼中露出几丝追忆,缓缓说:“她是当年太后身边的掌政,从小看着陛下长大的,也是目睹了穆舒志所有阴谋的人。不知少主有没有听过,当年赵国颇负盛名的长风郡主?”
“长风郡主出身皇家宗室璃王府,性格乖张,不为宗室所容,年少时候就被逐出了府门。后来,璃王府得罪了另一个宗室皇亲,遭来灭门之祸。长风郡主以女子之身,披荆斩棘,用时三个月,终于为整个璃王府报仇雪恨,手刃仇人。也是在这场复仇中,长风郡主得罪了文皇帝,被衙役拘捕,贬为官奴。”
“先太后,也就是我的祖母是官家小姐,无意中路过关押罪奴的使役坊,见长风郡主被人欺凌,于是将她赎了出来,从此以后,长风郡主就跟随了祖母。祖母嫁到宫中后,长风郡主也随着祖母入了宫。祖父为人持心公正,为长风郡主平反了冤屈。”
“洗了冤情的长风郡主已年过三十,生无可恋,便自愿留在了宫里,做了祖母宫中的掌政。”这一段历史,慕云歌打知道自己的身世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后来发生了很多事,穆舒志多次设计想要除掉长风郡主,可一直不能如愿。直到他策动政变,太后在显仁宫里自缢身亡,显仁宫被流箭引燃,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一切都化为乌有,包括长风郡主。”
陈少傅点了点头,听到后来,又摇了摇鬓发花白的脑袋:“长风郡主没有死,她从宫中密道离开了皇宫。显仁宫里的那一把火,就是她自己放的。”
“原来如此,你解开了我这么多年来心中最大的疑惑。”云娆在一边听了半晌,忽然出声说:“子鸿的遗骸在梧桐树上悬挂了几天,尸臭难闻,没有人愿意为他收敛。我悄悄潜入皇宫,偷走了子鸿的遗骸,想起子鸿的母亲也是可怜,便去了显仁宫。显仁宫完全是一座废墟,我在废墟里翻找,找到了两具尸骨。但这两具尸骨,手骨都是齐全的。”
众所周知,当年长风郡主为璃王府血洗仇人满门时,左手小指曾被利剑削断,所以,长风郡主是只有九根手指的。
当时,云娆就怀疑过,长风郡主根本没有死……
云娆揣着巨大的疑惑离宫时,带走了容子鸿的遗骸。想了想,将容子鸿母亲的遗骸留在了显仁宫,带走了另一具尸体的一根手骨。这就是为何这么多年来,穆舒志从未怀疑过,长风郡主没有死的原因!
这之后,云娆百般寻找,可是,再也没有找到长风郡主!
慕云歌立即就懂了,可很快,她又不明白了:“祖母被穆舒志囚禁多年,身边只有一个长风郡主为伴,如果真是化为乌有,该当有两具尸骨。如果那具尸体不是长风郡主,又是谁?”
这问题同样是云娆想不明白的事情。
当年穆舒志囚禁太后,那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实,太后的身边只有一个长风郡主为伴,宫显仁宫旁边的三座宫室,都一律不让住人,可谓是真真正正在的将太后彻底孤立起来,只有在固定的日子里,才放容子鸿入显仁宫来看望母后。
后宫之中,所有宫女内监得到训示,一律不准靠近显仁宫,更不准跟显仁宫里的人说话。
有宫女犯过忌讳,被穆舒志生生杖毙,杀一儆百之后,无一人再敢违逆穆舒志的意思。换言之,在那样的情形下,显仁宫根本不会有宫女路过,就不会给长风郡主提供替身的可能!
如此,就剩下一个解释了……
替代长风郡主死在显仁宫里的人,根本是自愿去替长风郡主送死的。
“这其中有什么理由,值得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如此牺牲?”云娆显然和慕云歌想到一块儿去了,她蹙起眉头,清冷面具看起来带了几分冷漠:“看来,只有找到长风郡主,才能解开这个谜团了!”
两人凝声讨论,一边的陈少傅插不上话,急得团团转,几次出声想打断她们都没成功。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沉默,陈少傅才说出了两人一直想听的话:“长风郡主还活着,当年,就是她通知我赶快离开皇都的。听说,当时朝中知道内情的几位大人都收到了她的消息,只是,除了我,他们都不肯离开。”
“少傅……”云娆眉间染上喜悦之色。
她知道这位陈少傅的为人,文人的倔脾气让他们宁死不屈,除非,他还有比死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陈少傅见她神色,就知道她从未将自己的人格看低,老态龙钟的面上露出一丝轻松,再一次恭恭敬敬的跪倒:“老臣多谢夫人的信任和宽宥,老臣离开皇都之时,确实是受了长风郡主所托,要做一件事。郡主交给老臣一本太后的手记,她则带着太后的血书,我们兵分两路各自逃亡,只求有一天,能让这个秘密重见天日。”
“手册呢?”慕云歌一喜,忙问。
陈少傅道:“手记我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如果少主需要,我这就回赵国去取。”
慕云歌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要手记安全,在哪里无所谓。她笑道:“倒也不必如此着急,陈少傅且在此间安心休养。就当我跟母亲从未来过这里,你也不是赵国前朝余孽,好好颐养天年吧。等大局安定时,自有用得着少傅的地方。”
心头大事尘埃落定,云娆和陈少傅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告辞。
临走前,慕云歌嘱咐唐临沂:“师兄,西赵的人有些奇书,我怕他们找到这里来,务必要保护好陈少傅的安全,玩玩大意不得。”
“我省得。”唐临沂知道对她们母女而言,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为容子鸿沉冤昭雪,哪里会不上心?
唐临沂亲自送她们母女离开,神态恭敬,在一旁看着的陈少傅眉头蹙起,眸中却带了几分欣喜的笑容。等云娆和慕云歌离开,他才笑着问身边这位在他看来格外有本事的唐临沂:“这位小哥,我有个问题有些唐突,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想问,少主是做什么的?”唐临沂微微一笑。
一个立志要替父亲洗雪冤屈的少女,若没有撑得住的身份背景,怕是以卵击石,陈少傅不得不担心。
陈少傅点头,唐临沂又是一笑:“少主,她是东魏的皇后娘娘!”
第385章 书晗要出嫁()
短短的几个字,听在陈少傅的耳朵里,简直是天籁之音。
东魏的皇后娘娘……
他身在赵国时,就曾经听过这位传奇的女子。商女之身,靠着无双的计谋,多次躲开明刀暗箭,一步步成为三品贞淑、誉王妃、太子妃,乃至魏时登基,做了东魏的皇后,今年,她刚刚年满十五,虚岁十六!
陈少傅呆呆的站在院中,已是石化。好久好久,他才意识到如今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想到东魏的局势,再联系起赵国发生的事情,陈少傅不蠢,他隐约的明白,这一次,怕是真的能为容子鸿正名……
他的眼圈通红,缓缓跪倒在地,对着东魏皇宫的方向深深叩首,模糊不清的低喃:“苍天有眼啊,陛下!”
瞬间,陈少傅想起了很多。在西赵国内时,乍然听闻好友身死,他是何等的悲愤欲绝,可是碍于身份,他不能表达出任何的不满。那天晚上,穆如烟带着一个年轻人找上了门来,他跟那位年轻人谈过之后,被这位年轻人一点点说服,将当年旧事摊开人前。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位年轻人说的一句话。
他说:“主簿冤死,既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是啊,陈少傅明白,只要穆舒志在位一天,他教养出来的穆家子嗣在位一天,西赵国内就不会安宁。因为他们从不真心为百姓考虑,满脑子都是如何用最安逸的办法生活,又能将自己从权利中得到的一切推得干干净净。
“先生是前朝太傅,想来是最了解亡国之君容修烨的为人的。世人人人厌弃容修烨,不愿提起他的名字。可今时不同往日,在我这里,他就算死了,也是一把杀人的剑。”那个年轻人如此说,可面上的表情,却带着几分同情和惋惜。
当时,陈少傅想不明白,他觉得那人如霁风朗月,是个心志清高的有为之士,为何这样一个好男儿,竟会跟穆如烟这等心狠手辣之辈同流合污!
可是今夜,见过了慕云歌,知道了慕云歌的身份和她所谋划的事情,陈少傅的脑袋一下子就通透了起来。谁说站在如今赵国皇室身边的人,就一定是帮着赵国皇室做事的呢?如果,他只是隐藏得最深,最终刺破真相的那把利剑呢?
思及此,陈少傅只想仰天大笑三声,他从地上爬起来,一直浑浊的老眼蓦然绽放出精光,嘴角也露出了几十年来不曾有过的畅快笑意。
他要好好活着,等着看穆舒志这个窃国者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慕云歌回到东魏皇宫时,魏时正在中宫批阅奏章。近来南部军情平和,段容瑄吃了大亏,呈上了降表,割让城池,终于让南线安宁下来。魏时在新得的三个郡县修建的沟渠也得到了百姓们的支持,当地郡守组织兵丁将几条沟渠连同起来,正式从离滔江里引水,虽然还没到播种的时节,百姓们已高兴得合不拢嘴,兴高采烈的在捣腾自己的土地了。
南部一片欣欣向荣,局势让魏时很是高兴,他采纳了慕之召关于税务改革的相关政策,在三个郡县开始试行,一推出就得到了百姓的拥护,南部算是一步步稳定了下来。
只是西北一线,如今却是状况频出。
慕容凯在段容瑄失败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卷土重来。他的统军主帅拓跋仪领军从北部进攻,刘源挥师北上前去支援,算起来也有好些日子了。这些时日来,京中不太安宁,北部的战事却从未停止过。
双方有胜有败,耗损很大,都出现了焦躁不安的情绪。
刘源心中明白,这场国战已转入了对峙的阶段,一边安稳住自己手下的兵,一边时刻提防对方,另一边则是向魏时上表,征求他同意就地征粮,以减轻军需消耗。
慕云歌回来时,魏时正蹙眉苦思,翻来覆去的查看这一份上表,显然难以拿定主意。见她回来,他将手中的奏章暂时放下,对她招了招手,拉着人坐在自己腿上,搂着纤瘦的腰,才笑着问:“可见到了人?”
“见到了。”慕云歌点了点头:“陈少傅答应听我差遣。”
魏时点了点头她的鼻尖:“我就知道你能搞得定。”随即,他又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怎么不高兴?可是见到了人,想起了什么事情,心中伤感?”
他简直是慕云歌肚子里的蛔虫,一猜一个准儿,慕云歌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语气清淡:“父亲,他活得很可怜。”
慕云歌每次听到关于容子鸿的事情,都觉得后背透着一丝丝的凉意,却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打心底生出来的同情和怜悯,让她不敢多加联想父亲的遭遇,一想,心就如同冻住了,什么情绪都混杂凝固在那里,碰也不能碰,吐一口气,也泛着疼……
“他有你这样好的女儿,将来,咱们一定能还他清白和公道,恶人也必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魏时宽慰着她,心中已开始算计起来,怎么做,才能将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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