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高高的柜台下,撑着柜台的柱脚侧面,是一面雕刻的牡丹花纹,但其中有一块牡丹花花瓣,似乎是活动的。
慕瑾然伸手轻轻一暗,连响声也没有,暗格就打开了。
他立即拽了拽魏时和慕云歌的袖子“姐姐,魏哥哥,你们看。”
“这里原来有东西。”魏时低头假装给慕瑾然整理腰带,眼光很快瞥过这块花瓣,直起腰时,手顺势一抹,将盒子重新塞了回去,这才附在慕云歌耳边说“不过被人取走了,应该就是青儿做的。”
“什么东西。”慕云歌表情淡淡的一边挑选着糕点,一边问。
魏时凑过去看她正在看的太师糕,回道“是一块长方形块状物,是什么不知道。”
慕云歌点了点头,随即对伙计笑道“这几样包起来。刚才的雪芙蓉不错,也给我打包一盒。”
伙计自然是认得她的,很快包装好递给她,这才亲自送这两尊神出门。
临出门时,慕瑾然软软糯糯的声音适时响起,跟他平日里的沉稳完全不同“姐姐,一品斋的糕点真的很好吃啊,怪不得你一定要回来再给郡主姐姐带一盒。可是给了郡主姐姐,瑾然就没有了,瑾然也想吃呢”
“乖,这不还给你买了别的吗”慕云歌亮了亮手中的盒子,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慕瑾然双眼绽出欣喜的光,抱住慕云歌的手直流口水“姐姐,你对瑾然太好啦”
一直送几人出门的伙计眸中顿现了然,面上也松了口气。刚刚他就看到誉王殿下和慕小姐有意无意的好像在看什么,还以为一品斋干了什么错事,或是糕点出了什么问题,引得他们去而复返。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回来纯粹是因为糕点。说到糕点伙计好笑的看着慕瑾然,早就听说慕家少爷是个小贪吃鬼,果真不虚,看样子,慕小姐带回去的那盒雪芙蓉一定是进了他的肚子里,慕小姐又跟郡主交好,才折身回来再买一盒。
三人携手而去,完全走出了伙计的视线,魏时立即就松了口气,看着慕瑾然的眼神满是赞许“想不到瑾然这小子还真有急智,刚才真是多亏了他。”
“那些话是谁教你的”慕云歌却为慕瑾然的蜕变感到有些心惊。
这才多久,单纯可爱的弟弟竟已能觉察到这世上的险恶人心了呢
慕瑾然收起装出来的绵软声调,又恢复了清脆沉稳的音色,狡黠一笑“不要人教,我看那个伙计一脸不相信,心中就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做得很好。”魏时真是忍不住想赞赏他。说话间看向慕云歌,只见做姐姐的一脸淡定,凤眸闪动的智慧令人着迷,立即见缝插针的补了一句“不愧是你姐姐的好弟弟”
然而,无论怎么说,被青儿拿走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已经是迷了。
多思无益,两人也决定暂不多想,不管青儿拿走什么,总归是德贵妃交给她来办的,总有一天,德贵妃会把这个东西给他。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魏时还赶着回府处理先前武帝交办的事情,送了慕云歌姐弟回府,便只能先回去。
凝碧阁中,红衣已等了好半天,见慕云歌总算回来,忙上前道“小姐,季如甫的事情还未定下,公子等着你回话呢”
“他那边不是已经动手了吗”慕云歌疲倦抻了个懒腰“让他按原计划行动就是,不必问过我。我是相信他的。”
“可是这样一来,誉王殿下会受些牵连。”红衣犹豫着说。
慕云歌往床上一倒,望着头上的帐顶,那副碧水青莲图栩栩如生,让她的头脑也有些清醒过来,她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只要一击而中,这牵连也会变成因祸得福的。”
红衣一愣,飞快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起来,已到了武帝给乔凤起的最后期限,赵皇后、魏权均已命断黄泉,唯有季如甫还关押在慎刑司中,等候发落。武帝这日起来,心中就觉得气闷非常,问身边的齐春“乔凤起号称再世诸葛,连个季如甫也搞不定吗三天了,半点音讯都没有。”
齐春抬眼眄了一下,心中想说,三天能除掉两个,乔凤起已经很厉害了,陛下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没碴打碴,想找个理由灭口罢了。
但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就是说情也要说得不动声色。
齐春弓着腰小心翼翼的道“现在才是第三天的早起,离天黑还早,陛下再等等吧。”
“哼。”武帝鼻子里重重吐出一团气,闭着眼睛握在龙椅上,不想动,也不想答话。
不知为何,自打德贵妃卧床不起,他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点什么问题,有时候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他怕是德贵妃过了病气给自己,这几日都不去德贵妃的宫里了,也招了梅少卿前来,然而梅少卿也只说他有些劳累,睡眠不是很好,要多歇息这样的废话而已。
说到劳累,武帝打了个哈欠,又觉得累了,便吩咐齐春“扶朕再去睡会儿吧。新年不早朝,反正也无事可做。对了,若是乔凤起请见,你便让他递折子,务必不让他入宫。若他坚持要入宫,就让王翦看着办。”
说着,武帝眸光深处闪过一抹狠辣,杀意幡然。
齐春心知肚明,乔凤起一日不死,陛下总归是难以安心,忙闻声应下,扶着武帝去内殿再睡一会儿。
武帝刚刚躺下不久,御林军便来通传“陛下,裴永图裴大人请柬入宫”
“他来做什么”齐春蹙起眉头,有些纳闷的问。
这个裴永图虽是德贵妃的亲兄长,可这么多年来,裴永图很少自请入宫,除了明日必要的上堂,他似乎有意避讳着这座皇城一样,能离多远就多远。这也是武帝虽然忌惮裴家,却从没想过要拿裴家怎么办的一个原因。
再则,裴永图虽是德贵妃的兄长,然而兄妹两人一向不亲厚,德贵妃跟她的三哥裴永乐更为亲近,裴永乐死后,兄妹已是貌合神离多年,德贵妃病重这些时日,裴永图一次也不曾入宫探望过。
这么一个既不涉及党争,又跟后妃争夺没关系的人,在这风口浪尖上忽然请柬入宫,怎不让人意外
齐春心中存了疑惑,不敢耽误,小碎步到内殿去轻轻摇醒武帝,将裴永图觐见的消息通报。
武帝也跟齐春一个反应,很快穿衣起身,宣裴永图到侧殿候着。
很快,武帝收拾整齐,才宣裴永图到前殿来见。
一袭锦衣的裴永图跟着内监进门,叩地请安后,不等武帝发问,便直接回禀道“陛下,臣今日入宫,是想向陛下求证一件事。”
“什么事,爱卿问吧。”武帝也纳闷呢,什么事情能惊动这位国舅爷。
裴永图抬起眼来,沉眸似水,精光闪耀“臣想求问陛下,季如甫如今是否被关押在慎刑司,所犯之罪,罪不可恕”
“这”武帝脸色一变,心中已是起了疑心。裴永图是如何得知的,他暂时还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又是持了怎样的想法。
武帝沉吟不语,深知他的脾性的裴永图心中就有了底。他朗朗道“陛下之所以会关押了季如甫,可是为了季家授受科考贿赂一事臣想问,这事是否已全无转机,必须以儆效尤,从而达到威慑之意”
“爱情这话何意”武帝眼皮一跳,跟身边的齐春交换了一个颜色。
授受科举贿赂这难道就是乔凤起在三日之期到时,交给他的最终答案
。。。
第319章 明争暗斗()
裴永图面色冷然“陛下,这些年来,为何朝堂之上总不见清明,根源在于选拔根基不正,选拔人才时,私心太重,因而士官一旦进入官场,总是难免结党营私,大行舞弊之事,难以根除。亲朋、旧友、师门,都是歪风流窜的途径,寒门学子难以进入官场,选拔进来的士官又总没真才实学,只会勾心斗角。选拔根基不正,便是科举实行不力的结果。正因有太多季如甫之流,才会让这选拔人才的制度,变成了官官相护的利器”
“爱卿且不忙着生气,朕问你,你是如何知道季如甫因何被慎刑司暂行关押的”武帝拧着眉头,眸子几乎眯成了一团。
裴永图道“过了年,就要开春试,便有学子远赴京城,准备赶考。可昨天晚上,两个举子在乐禾坊争一个头牌姑娘打了起来,其中一个便说有季大人为我撑腰,春试我一定中举,,便被人听了去。当天晚上,这人就告到了御史台,求御史台详查是否有人在科举中徇私舞弊。这一查,就查到了季家头上。”
武帝便松了一口气,不管过程如何,他只要这个结果。
裴永图见他表情有所松动,立即趁热追击“御史台也怕查实有所偏私,不尽不实,接了案子时,便跟刑部和大理寺通了气,算是三司会审,最终确定属实。陛下,季如甫身在中书多年,季家诸人也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没想到竟私下这般龌蹉,仗着科举考试中做主审和副审,大行贿赂之事据不少举子交代,在往年的春试时,他们都曾贿赂过季家诸人,谁最终中选,还要看谁给的银子最丰厚。陛下,科举是何等大事,岂能容他们如此胡来,务必要杀一儆百,从此开整肃先河”
武帝沉吟片刻,便道“都有哪些人牵涉其中”
裴永图道“朝中青年才俊,有泰半不同程度的受牵连,不过最重要的一个,怕陛下听了心里会有些不舒服。”
“谁”武帝挑眉。
裴永图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陛下可曾听说京中传闻的四公子和五才子”
“略有耳闻。”武帝点了点头。
京中青年才俊众多,难分胜负高低,便有无聊的人根据这些人的脾气,编了个“四公子”和“五才子”,将这些公子哥划分出了个三六九等。
长相、家世、才学都不菲薄的,便被叫做“京都四公子”,他们是皇五子,现在的誉王殿下,魏时;天下第一妙手,神医世家继承人,梅少卿;书香门第,儒雅君子,蔺居正;鬼畜奇豪,淮南王质子,魏云逸。
另有长相不俗,才华横溢,但家世略显单薄的,就被称为“五才子”,这几位才子说起来,也是响叮当的。
首当其冲的便是魏善至,魏善至之所以不能入选“四公子”,只能屈居“五才子”,源于他的生母只是宫女出身,后来虽封了妃子,仍旧难改出身;其次,便是簪缨世家,昌平侯府世子萧清默;京都商户白家三少爷,白云源;太常令家大少爷,明沙;最后一位,是大理寺少卿独子,吴康吏。
裴永图未曾料到武帝连这个都知道,先微微吃了一惊,不过,现在他不关心这个,他更关心接下来要说的话“陛下既然知道四公子和五才子,那想比对这些人很熟悉了吧陛下可知,此次被揭发的影响力最大的一个,便是五才子之一的太常令家的大少爷明沙。”
“明沙”武帝仔细地回忆,一边想一边说“朕记得这个明沙,是三年前科举选拔上来的,如今在吏部做侍郎。是不是”
“陛下好记性”齐春不动声色的恭维道“明大人如今是任的吏部侍郎。”
裴永图引起了武帝的注意,便道“陛下既然记得明沙,理应记得,他是三年前春试选出的探花。不过陛下不一定知道,明沙明大人有一位至交好友,深得彼此信任,时时联络聚会。”
“谁”武帝已经给裴永图这番话闹糊涂了,不自觉的被裴永图牵着鼻子走。
裴永图斩钉截铁的道“誉王殿下,魏时。”
这两个字落下,别说是武帝,就连素来沉稳不动声色的齐春也是面色一变,整个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他在宫中做内监已久,比旁人更对局势敏感,就是这样一句话,他便恍惚明白了些什么,再看向裴永图时,目光中就带了几分深思。
但齐春明白,武帝身在其中,却未必能够看透。
武帝瞅着眉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是谁”
“是誉王殿下。”裴永图说完,随即趴在地上,自行请罪“陛下,誉王殿下虽是皇子,可也是臣的外甥。他有所失责偏颇,行包庇之事,臣也有教养无方之过,求陛下责罚”
武帝眼神摇曳,紧紧盯着他的背脊,一刻也不放松。
然而,回想裴永图这些年来的举动,虽为三公,又为国舅,他行事上却一直是公允,这人的性格也刚硬,断然不会因为血缘关系,就对涉案人员心软。
裴永图所奏之事,多半不是子虚乌有
只是片刻之后,他移转目光,眼中说不出的失落,淡声道“朕知道了。爱卿,这事既然由三司会审,自然会有他们抉择,朕绝不会因为时儿的关系,就有所宽恕。”
裴永图得了准信儿,便不再多言,果断的请退。
离开昭德殿时,无人看见他低垂的面皮上闪过一丝阴狠的笑容
裴永图走后,武帝便坐在龙椅上托着腮一言不发,似乎在想这件事的可能性。
齐春试探的问“陛下,是否要招誉王殿下前来对质”
“不必了。”武帝摇头,看向他“你去派人传旨,告诉三司,科举舞弊这事,查到季家就算是完了,可以结案。”
齐春看着他复杂的眼色,暗自叹了口气,心中不免替魏时焦急起来。他一出昭德殿,便立即吩咐跟在身后的徒弟“找个靠得住的人,通知誉王殿下一声。咱们总不能看着一代忠良蒙冤”
身后跟着的小徒弟应了一声,飞快的往宫门跑去。
今日正是王翦当值,王翦认得他,拦下问了几句。小太监急得满头是汗,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了,当即将今日殿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翦听罢,沉吟片刻道“公公也不用慌,既然齐公公让公公来传信,必定是信得过誉王殿下的为人。我跟殿下素来不熟,但一直敬仰他在马背上的风采,也不忍看明珠蒙尘,落得个不得善终的结果。说不定是有人陷害,不管结果如何,我代公公走一遭,为殿下传个信儿吧。”
小公公千恩万谢的拜托,王翦也不敢耽误,飞马去往誉王府。
魏时整装完毕,正要入宫给德贵妃请安,听说王翦来了,便直接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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