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他觉得是寒酸鄙陋的过去,竟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可那个人,已经永远都再也见不到了
陆令萱看着眼前的老人热泪盈眶,酸涩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微微一笑“多谢陆老爷亲自前来恭贺,令萱感激不尽。”
“令萱,你我父女之间,真的要生分到此吗”陆震玄的心口剧缠,含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滚落。
陆令萱摇了摇头“陆老爷,当日令萱离开陆府时,就曾跪地跟您起过誓,您也答应了,跨出那道门,从此以后,我的生死跟您无关。您忘记了吗”
陆震玄连忙道“我那是一时的气话。令萱,你忘了么,我是很疼爱你的,以前,你也很喜欢跟爹一起,你忘记了吗”
“我没有忘记。”陆令萱轻笑,声音沙哑而低沉“以前疼爱我的那个是我的爹爹,而不是您,陆老爷。我会永远记得那个曾将我抱在怀中,带我玩遍金陵城的慈祥爹爹,同样的,我也会记得那个在陆家将我和我娘逼入绝境的陆老爷。他为了宠爱的妾室,将自己的发妻生生逼死,逼着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恶贯满盈的浪荡公子。若没有他,何来今日的陆令萱”
陆震玄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来,颤抖的说“令萱,过去都是爹错了”
“我不恨您,可我选择不原谅。”陆令萱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男人,缓缓摇头。她的面上真的没有一点恨意,甚至能微笑着看着陆震玄“令萱是待嫁的新娘,不方便与您多见面,还请您谅解。佩莲,帮我送陆老爷出去吧。”
“令萱”陆震玄倍感心痛,加重了语气还想再说。
站在一边的佩莲福了福身,微笑着真诚而不容拒绝地说“陆老爷,请吧。”
陆震玄定定的看着陆令萱,许久,他才明白陆令萱的意思。他实在是了解陆令萱,知道女儿骨子里藏着的高傲、倔强。在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之后,自己跟这个女儿已是缘尽
慕云歌见陆震玄垂头丧气地出来,知道陆令萱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只淡淡吩咐佩莲将人送出去,重新掀开帘子,进了熙春园。
陆令萱正看着桌子上一个盒子发呆,不用说,那一定是陆震玄送的。
“要收起来还是带到淮南王府”慕云歌将盒子拿起来,轻声征询她的意见。
“收起来吧。”陆令萱转过头,睫毛有些许滢湿,可她固执的笑着“带去那里做什么归根到底,那里也不是家。”
慕云歌不敢答话,怕牵动了她的心事。
陆令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扯动嘴角嘲讽地笑出了声“你知道吗他口口声声说过去都是他错了,想让我原谅他。他说他跟从前一样疼我,可我跟他说了这么会儿的话,他竟连我几乎哑了都不知道,何来真正的关心”
她既明白其中的道理,便不会如同当初一样自苦,慕云歌收起礼物,丫头又给她重新上了妆,她便端坐着不再动弹。
慕家嫁女,自然会有不少闺房小姐前来为新嫁娘添妆讨喜,不多时,熙春园里就挤满了小姐们。
大家一直闹到开宴,才陆陆续续去院中用饭。傍晚时分,唢呐终于响彻了朱雀街,是淮南王府的迎亲队伍缓缓走了过来。
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喜袍,胸前一朵大红花看起来有些好笑,可此时大家看过去的目光都是善意而祝福的。
魏云逸嘴角堆着笑,心中很是甜蜜非常。可他素来活在京中的流言里,是个凶残的形象,此时也不敢疏忽,硬要从喜悦中分心装出不满和排斥的形容来,一张脸很是扭曲。不过除了陪同迎亲的魏时,估计谁也不会分得清他是真笑还是假笑。
迎亲的队伍到了,喜礼一箱箱的抬进慕家,慕家也开始从熙春园将缠绕着红绸的嫁妆搬到马车上。
慕家认了陆令萱做义女,这点脸面还是要帮陆令萱撑足了,嫁妆足足装了十几车才完。肖氏又另外买了三十个丫头作为陪嫁,一道随着迎亲队伍过去。
嫁妆搬完,魏时等人拖着新娘的鞋子进了熙春园,丫头们接了鞋子,帮陆令萱穿好,这才扶着陆令萱出来。
慕之召早就等在门口,按照礼仪,本该是兄长背着新娘走过长廊上花轿,可慕家没有成年的男丁,只能由义父搀扶。陆令萱头上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扶着慕之召的手腕小心翼翼的走着,出了熙春园的拱门,沿着长廊一直走,临近慕家大门时,脚终于踏上了红毯。
魏云逸就等在红毯的前端,慕之召扶着陆令萱走过来,将红绸的一端交给魏云逸,说了些祝福托付的话,魏云逸便用绸缎牵引着陆令萱沿着红毯走向正厅。
慕之召和肖氏坐在上首,陆令萱被牵引着跪下,双手捧上茶水,拜别父母。
慕之召和肖氏各给了一个丰厚的红包,魏云逸就牵着陆令萱起来,径直上了花轿。
唢呐声起,演乐响彻朱雀街,陆令萱的花轿缓缓从慕家起身,绕街三圈,随即才走向淮南王府。
魏云逸先下马,待陆令萱的花轿落地,便接过随从递来的弓箭。箭头都是去掉的,魏云逸快速的弯弓搭箭,三箭连发,射中轿门。随即,下人搬来火盆,搁在轿子门前。魏云逸这才伸手,将陆令萱从轿子里扶了出来,跨过火盆,走向大堂。
淮南王爷特意从封地赶来,此时正坐在大厅中,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
慕云歌从慕家赶来,跟魏时并肩立在大厅,也含笑看着这一对新人。司仪是武帝派来的,一板一眼、一举一动都有章法规程,拜了天地后,陆令萱被扶到新房中,她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淮南王府里的酒宴热闹非凡,慕云歌却没有兴趣,魏时送她出来,两人便得了个空子,沿着朱雀街慢慢散步回府。
此时已至深夜,两人手牵手,这些天以来第一次安安静静、甜甜蜜蜜的说话。
“以后咱们的婚礼,一定要比今日更盛大浓重。”魏时笼着她的手掌,笑眯眯的。
慕云歌的心一缩,脑中冒起前世嫁给魏善至的情形,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
魏时感觉到指尖冰冷的温度,停下脚步轻轻搓揉“手怎么这么冷可是累了”
慕云歌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身后的角落里有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忙回头看去。可街上鬼影子都没,哪里来的人她正暗笑自己多疑想错了,身边的魏时忽地神色一凝,一把将她抱住,就地滚开。
耳边冷风吹过,刚刚两人站过的土地上,已经插着两支箭,箭尾的羽翎还在悠悠颤动。
魏时面容冷峭,冷笑道“什么人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从两边的街道里晃出数十条虚影,顿时将两人团团围住
。。。
第267章 刺杀,惹火烧身()
这些人个个都蒙着脸,从阴影中一出来,立即兵分两路,绝大部分人马包围住了魏时,另外几人则拔刀冲向慕云歌。
包围着魏时的那些人组成了一个奇异的阵法,招式狠辣,然而似乎只是为了困住魏时,让他抽不开身,于性命却却是没有大碍的。冲向慕云歌的那几个,用的则是实实在在的杀招,三人品字形冲过来,立马将慕云歌笼罩在刀锋中。
好在慕云歌已跟着唐临沂习武近一年,武功不怎样,百影无踪的轻身功夫练得是真好,用尽了全力,脚步错综复杂地晃动,几人又没防备她居然会武功,竟真给她闪出了包围圈。
慕云歌一脱身,立即抬手按动腕间的暗器。
几人离得近,密集的毒针瞬间发出,毫无声息的射进了人的身体。三人脚步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已经没了呼吸。
包围魏时的人见状,立即分出两个再次杀向慕云歌。
魏时目光一凛,手下更不容情,趁着他们分心之际,手中的短剑已经快速地解决了好几个。眼见着围攻他的人越来越少,这些黑衣人都慌了神,脚步开始凌乱起来。左右夹攻慕云歌的人虽没压力,可慕云歌脚下的步子着实厉害,他们连慕云歌的衣角都摸不到,时间一久,伙伴们都挨个倒在魏时的剑下,自己也开始心虚起来。
殊死争斗,最忌讳一方心虚气短。黑衣人底气不足,魏时杀气大盛,眨眼间就只剩几人围攻他和慕云歌。
剩下的倒也不必他出手,暗卫随行,已召集了人马赶来,三两下就解决了还站着的。
“这些都是什么人”魏时踢了一脚地上的死尸,用手绢擦拭着自己的短剑。
林逸这次办事不利,跪地回禀“已派了人去查,很快就会有结果。”
“如今你们办事真是太敷衍了事了。这京城里什么时候轮到这些人横行了嗯”魏时丢下染血的手绢,又用林逸双手捧上的绢布抹干净了手指,才伸手牵住慕云歌“现下是多事之秋,我懒得罚你们,下次再犯,一并重责。”
“是。”林逸低下头,细细查看魏时脚边的那具尸体,忽地轻咦了一声“殿下,这些人并不是大魏的。”
慕云歌一愣,本已跨出的脚忽地又收回,也回身看去。
林逸卷起尸体的右手袖口,只见手腕上绣着一个狼头。慕云歌眸色顿沉,冷声说“这是赵国的杀手。”
“正是。”林逸紧紧盯着这个图腾“西赵人崇敬狼,军队士兵人人都在手腕上纹此图案,民间的杀手则多在胸口留下印记。”
“看来,这些人跟穆家人脱不了干系。”慕云歌寒声说着,心中已有了决断,看来,这些人应该是穆如烟派来的。
魏时当然也明白,慕云歌成了誉王妃,穆如烟定然是咽不下去这口气的。设计慕云歌不成,那就干脆动手杀人,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这个女人,还真当他魏时是握在手中的胜利品,由得她摆布呢
“穆如烟在京城中有多少人,今夜之后,就要多多少具尸体,明白吗”魏时吩咐了林逸,径直拢了慕云歌的手掌,扬长而去。
陆令萱成婚的这一夜,无数的惨叫声湮灭在淮南王府的喜炮声里,红艳艳的盖头掀起的时候,鲜红色的血液也流进了泥土里。
穆如烟还不知道,她以为最好的进攻良机,实则是推着自己走向了末路。
淮南王难得来一次京城,这次借着儿子的婚礼由头前来,少不得要在京中盘桓数日。陆令萱三朝回门时,魏云逸亲自陪着她来的慕家,慕之召陪着魏云逸在前厅说话,慕云歌就带着陆令萱去往主院,给肖氏请安。
肖氏欢喜,拉着陆令萱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嘱咐了一些管家的细节,全然一副母亲的姿态。
陆令萱嘴上不说,头却点得很是勤快。
等肖氏倦了,又松了回门礼物,慕云歌才领着陆令萱去凝碧阁。
“你知道吗”陆令萱来时已憋了满肚子的话要说,一进门就开了口“那个沈静玉又来京城了”
“她如今可不叫沈静玉了。”慕云歌嗤笑“她不是自请去出家了吗怎么,还没走啊,竟让你给瞧见了。”
“你还笑呢”她不急,陆令萱替她着急,连声说“那日婚礼,她跟着朱夫人前来恭贺,我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什么朱怡如朱小姐,她明明就是这是欺君的大罪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京中竟没人发觉。你说的出家又是怎么回事”
她自打嫁去淮南王府,就很少再关注京中贵妇,竟一点也没听说那日宫宴上发生的事情。
慕云歌少不得又将事情简要说了一下,这下,陆令萱的暴脾气总算是藏不住,一下子就冒了起来。
她豁然窜起来,俏脸凝了一层冰一样“我还以为你得陛下赐婚是厚赏,原来是她在作怪。这个沈静玉,真是一日不死一日不消停。她不是要出家吗,怎么还赖在朱家不肯走”
“小姐,令萱小姐,这个奴婢知道。”佩欣伶俐的福了福身,口齿清楚的说“听说是陛下给朱家下了旨意,说出家虽是祈福,然而僧侣之行不事宜与喜事同时进行。魏三公子大婚,勒令她等令萱小姐完婚后再去。最晚也就是明日,她一准儿被送走。”
“原是如此。”陆令萱松了口气,她也真是被这个沈静玉恶心够了。
陆令萱回门,慕瑾然特意被从军营里放了出来,要参加今日的家宴。一些日子不见,他被晒得有些黑,人也瘦了一圈,看起来越发跟慕之召像,只是比以前更为精神。
他人俊嘴甜,一见到陆令萱就叫萱姐,亲切地喊魏云逸做姐夫,把魏云逸都喊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叫他。这一声姐夫可真是甜到魏云逸的心里去,俊容虽然绷着装模作样,一副满不在乎的形容,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要如何给慕瑾然好处了。
一摸身上,别的没有,只有身上那把折扇是钨金做的扇骨,是杀人用的好玩意。一咬牙,送给了慕瑾然。
慕瑾然喜得差点跳起来,平生第一把武器,还是如此潇洒漂亮的玩意,他可高兴坏了
小家伙多吃了一年的饭,又在军中不知学了些什么,精明着呢眼珠子一转,就知道眼前这个哥哥喜欢自己叫他姐夫,当即又嘴上抹蜜一样的“谢谢姐夫,姐夫真好”送过去。
魏云逸自己是演戏的高手,此刻没提防一个小孩子的心机,给他哄得魂儿都飞了,竟连带他游历江湖这种话都许了下来。
陆令萱在旁边连连摇头,她是没想到慕瑾然已长得这般狡诈,只当童言无忌,笑话魏云逸这个质子不知好歹。
慕云歌却是暗暗心惊又惊喜。
前世的慕瑾然就是太过单纯心软,才被坏人屡屡得逞。今生,瑾然真的长大了,听南宫瑾说,他在军中表现得很好,连将领们都不住口的夸奖他,说他天资聪颖,加以培养,将来定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她所谋之事十分凶险,就算有魏时在身边,也偶尔会感到殚精竭虑,为慕家分的心也极多。慕瑾然早日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于她而言,便早日少操一份心,多一份安稳,她如何能不喜
送走了陆令萱和魏云逸后,慕云歌特意将慕瑾然叫到凝碧阁说话。
上上下下打量了弟弟,脸蛋黑了,手腕也细了,此时才觉得心疼,拉着慕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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