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人的身份对不上,只需要委托魏善至一查就会知道有假。这也是最能说服王复之的重要证据:一个对身份遮遮掩掩的人,会是光明正大之徒吗
王复之调看唐临沂的通关文牒,就会发现身份问题。未免夜长梦多,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派人到京城长震镖局,唐叶在镖局声望甚厚,只要一听有人敢冒充是唐叶的儿子,他的师兄弟、徒弟们必定会群雄激愤,多的是愿意为了唐叶声名远赴金陵揭露谎言的证人
只要王复之信了佩蓉的密告,接下来要她们操心的就不多了,只需要适当地制造一点证据,所有矛头都会指向唐临沂。小说
当然,这其中还有魏善至可以帮忙的地方。
除夕夜的事情很是隐秘,当日围杀唐临沂的六个黑衣人被他杀了四个,两个服毒自尽,该是无人知晓,而这个行动是魏善至发起的,这个侍卫知道,只能说明他是魏善至的人。侍卫是魏善至的人,那个能证明他身份的伍长也一定跟魏善至脱不了干系,只要两人众口一词,证明了他们曾经围捕过唐临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唐临沂身上,谁又会管他们到底是谁的人,参与其中有什么好处
侍卫的话铁证如山,唐临沂的细作身份板上钉钉,那么慕家的处境就危险了
如果慕家推说跟这事儿完全没关系,是被蒙蔽的,听起来情有可原,可佩蓉等人大可以咬着唐临沂跟慕家关系亲近不放,说没道理她一个丫头都会发现唐临沂行迹可以,慕家人却一点都觉察不了,分明是有心包庇,甚至可以说是慕家想要通过他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果慕家承认知道,那岂不等于承认自己有罪
轻了,是窝藏细作;重了,那就是投敌叛国了
到那时候,别说慕家百口难辩,饶是金山银山再多十座百座,也难敌天威国法
慕云歌心念急转,虽然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可这个局中尚且有她没有参透的地方,比如,魏善至一直想要得到慕家的巨大财富,他也知道一旦这个罪名落实,慕家再不赋存,慕氏财产尽归国库,他也得不到分毫,于他是巨大的损失。可既然知道,为何他还肯跟沈静玉联合,难道真是喜欢沈静玉入骨,为了她愿舍弃万里河山
不,魏善至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慕云歌太了解他了,虚伪、狡诈、自私,这样的人哪里有真情
魏时就在她身边,可众目睽睽,她不能张嘴发问,只得压下一腔疑惑和焦急,细听王复之审案。
这个局破起来并不难,有她、魏时和唐临沂联手,她们休想称心如意。慕云歌冷笑,只怕这一次沈静玉不仅不会称心如意,还要将自己搭进去。沈静玉想坐山观虎斗,那她慕云歌偏要把这把火烧到沈静玉身上
那护卫的身份没有疑点,王复之早看过沈从山到纪城军里的查证,刚才不过按例询问,问完之后,他立即直奔重点:“你说你们除夕那天晚上曾经追捕过一个细作,可是你身边这位”
护卫抬头仔细看了看唐临沂,肯定地点了点头:“就是他”
“你说当日围捕的来龙去脉。”王复之说完,又补了一句:“不得有半句欺瞒。”
护卫偏着脑袋好似在回忆,片刻才说:“我们纪城军负责巡防守卫金陵城的安危,军阵部署都有规划,存档在军政处。除夕那夜军政处突然有细作闯入,盗窃了军阵图,我等一路追捕,在金陵城外与细作交手,可惜给他逃掉了。他杀了我们纪城军好些人,小的若不是武艺低微,跑得慢了些,细作又受了重伤,只怕小的也没命了。不过细作虽然逃跑,可小的眼睛一向好使,匆匆看了一眼他的样子,就记得了。”
他说话间,王复之一直紧紧盯着,未曾有片刻眨眼。
此时人证俱全,就看沈从山去慕家能否搜到物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王复之心中基本已认定唐临沂是细作的事,不过基于对他身份的怀疑,他还是谨慎地提问沈从山带回来的证人:“两位街坊,你们可认得这位唐先生”
两个老妇人携手蹒跚上前,在唐临沂对面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他,唐临沂含笑而立,未见一丝一缕慌乱,目光柔和地看着两个老妇:“李奶奶,马奶奶,一别多年,你们可还认得我当年我顽皮不懂事,毁了李奶奶的葡萄藤,又坏了马奶奶家的梅子林,两位奶奶可会记恨我”
两位老人吃了一惊,又上前近看,李奶奶立即露出笑容来:“啊,你是云家那个小兔崽子”
马奶奶则已经拉着他的手,话家常一般地念叨了起来:“小沂啊,你什么时候回金陵的来了也不到家里来坐坐要不是大人传唤,我都不晓得他们说的是你啊小沂啊,你不是姓云么,怎么他们都叫你唐先生”
“先前随着母亲姓,母亲亡故时让我改随父姓,便改了唐姓。”唐临沂一手被一人拉着,面上也露出了难得的温情。
此时此景,不用再多问,人人都晓得了唐临沂没说假话。
王复之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心中也犹豫了起来。他目光扫到梅少卿,忽地有了主意,站起身来对着魏时的方向一揖到底:“誉王殿下,细作一事关系国安,我刚刚细想了一番,觉得这护卫的话有些漏洞,想要查证。可否请梅公子助我”
魏时忽听他这般恳求,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慕云歌。
慕云歌目光不动,看向场中被两位老妇拉着说话的唐临沂,微微点了点头。
魏时便笑道:“梅卿,你乃御医,该为朝廷分忧。去为这位唐先生把把脉,看看他近来可有受过刀剑伤”
他刻意唤了梅少卿为梅卿,便是彰显自己的皇室身份,算得上是命令。
“是”梅少卿敛了平常笑意,领了命,从衙门外大步走上前,不由分说握住唐临沂的手腕号脉。
唐临沂也不挣脱,由得他诊断。
梅少卿的手指搭上他的脉搏,这人脉象平实有力,并没有可疑之处,换了一只手仍是如此。
他放开手上前回话:“誉王殿下,王大人,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若真是除夕之夜受了重伤,我只要一把脉就能发现。但这位唐先生血气充足,体内元气充盈内敛,毫无外泄,别说是重伤,只怕指甲大小的伤都没受过”
他话音刚落,跪着的佩蓉立即撇了撇嘴,冷哼道:“如今金陵还有谁不知道,你梅公子跟慕家渊源甚深,慕大小姐是同门师妹,你若存心包庇,只怕也是敢做的”
“血口喷人”梅少卿被她质疑,激发了一身傲气和冷意,怒道:“我梅少卿是何许人,怎会分不清国之大义、是非曲直莫说今日跟我师妹没关系,就算有关系,只要关系到国家利益,我也绝不会有所偏私。大人若是不信我的话,尽管去找别的郎中来号脉就是”
他在御前颇得宠幸,靠的自然也是一份忠君之心,王复之不疑有他,恭恭敬敬地道谢。
这么耽误一会儿,沈从山已快去快回,抱拳回禀王复之:“大人,属下将唐临沂的院子都翻遍了,也未曾找到任何可疑的物品”
他说着,看了一眼佩蓉,目光好像在思索和探视:“不过,属下也不算白跑了一趟,听了几位下人的口供,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据说这位佩蓉姑娘和她伺候的主子,跟唐临沂过去有很深的过节”
。。。
第198章 佩蓉用刑,水落石出()
案子审到此处,其实基本可以认定唐临沂没有嫌疑,可证人的说法又都确凿可信,谁真谁假一时也无法给个定论。 800忽听沈从山这样一说,倒又给了他新的方向。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复之难掩眼底的喜色,忍不住追问:“什么过节”
沈从山听说过上次在慕家发生的事情,对佩蓉没什么好感,对她的主子更是十分厌弃,他是个武人,没什么心思藏掖,当即不留情面地冷笑:“佩蓉的主子叫沈静玉,乃是慕家姨妹的女儿,她苦恋唐先生已不是什么秘密,被唐先生拒绝过多次,心中对唐先生很是怨恨。佩蓉忠于主子,为主子出气构害,只怕也是有的。”
“你胡说,绝无此事”佩蓉一听矛头被引向了自己,急声反驳。
她终究还是个丫头,今日之事已超出了她的预料,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心底发酵,已渐渐撑不住场面,心头慌乱,面色已露了端倪。
沈从山懒得理她,直接向王复之道:“大人,属下觉察出异样,已将证人带了回来。”
他摆了摆手,立即有两个官差领着两个小丫头上了公堂。
两个小丫头到了公堂,显得有些怯生生的,说得没有多圆滑,却把来龙去脉说得很是清楚:“沈小姐喜欢唐先生,以前就总往先生的院子里跑,可是唐先生一向谨守礼仪,不与她亲近。以前沈夫人在时,还公开羞辱过唐先生,只是唐先生说绝无此心也不畏惧人言,不予理会罢了。上次沈小姐回来,就去找唐先生,好像是唐先生拒绝了沈小姐,两人就在后门吵了起来。当时沈小姐的表情极是怨恨”
佩蓉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两人,都面生得很,并非是慕云歌的人,可那股无力感不但未消,反而更是从心底蔓延到了全身。
她本以为沈静玉苦恋唐临沂这事是秘密,哪知早已传遍了慕家,被丫头们拿来当做饭后谈资
佩蓉看着王复之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怀疑之色渐增,脸色陡然苍白。
此时此刻,她想的已不是如何指认唐临沂,而是如何洗清自己和沈静玉的清白了
就在这时,一直等候在旁的唐临沂安抚了两位老人,终于开始了反击。
他先对王复之做了个揖,才转身看向田俊,目光犀利直射人心;“你说你曾在除夕夜围捕过我,只因武功差跑得慢才躲了一条性命”
“是。小说”田俊不知他此言何意,被他看得背脊发凉,头发林里已有冷汗渗出。
唐临沂闻言,转头看向王复之:“王大人,你若是那个被人追捕的细作,你会先向谁下手”
王复之沉吟不语。
是啊,若真是被围捕要突围,自然是要向那武功差、跑不快的下手,才好趁机脱身。天底下可没有哪个细作会笨到先去对付武功好的,却留个武功差眼力好的对手来指证自己,给自己制造无尽的麻烦
唐临沂又道:“我既被人看了真面目,又怎会不躲,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金陵城里”
“你以为没人发现而已”护卫心知不妙,忍不住申辩。
唐临沂蔑视地看了他一眼:“一个能在军政处找到军阵图的细作,一个能从众多纪城军中突围的细作,他很蠢吗武功很差吗”
“自然不会。”沈从山代答:“细作隐藏金陵,自然聪明狡猾,身手万里挑一。”
唐临沂道:“既是如此,他又怎会发现不了一个武功极差的官兵还会将这样大一个把柄落在敌人手里这合情理吗”
这下大家都点了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唐临沂冷哼了一声,走到佩蓉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边的丫头。他的目光像冷箭、像寒冰,有意散发出的威势和杀气压制得佩蓉动弹不得,瑟缩成一团连头也不敢抬。别人不知她个中苦楚,都只以为她是心虚,不敢与唐临沂对峙。
“你说你除夕夜发现我行迹可疑,跟踪我到了一处小院,请问那院子在哪里”唐临沂忽地收敛所有气息,又恢复了一片从容。
佩蓉手脚一软,后背的冷汗了贴身衣物,好不难受,她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就算自己如今极为不利,也是绝对不会认输罢休的。
唐临沂的问题早在准备中,加上确已调查绝无出错,她一咬牙,昂声说:“就在新街转角”
这次不等王复之吩咐,沈从山已快步离开公堂,自去查证。
沈从山走了,公堂上却又来了一人,却是陈书艺。
慕云歌这才想起,她领着各位小姐从听风筑出发时,陈书艺是没跟着来的。他消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是去干了什么,她看了一眼魏时微笑的嘴角,心中已有数。
果然,陈书艺走到公堂前,在官差眼前亮了亮腰牌,径直走到大堂上,拱手对王复之道:“王大人,我乃是安伯侯府的大公子,如今任金陵纪城军参将,这是我的腰牌。我刚听说了公堂之上有我纪城军官兵指证细作,就去查了查纪城军编制,这个田俊和所谓的伍长赵耀都未在其中。这两人并非是我纪城军,希望对大人审案有帮助”
“什么”王复之惊得一下就站了起来。
当初之所以坚信佩蓉的话,就是因为有纪城军官差作证,才先入为主。可如果这个证人本来就是假的,证人证明的真相就太值得怀疑了
田俊面如土色,头发林里的冷汗已顺着鬓角淌了下来,不过他也是刀尖上滚爬过来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最快地速度扫视了一下厅中的情形,心中有了决断。
未等王复之开口审问他,跪在地上的田俊忽然拔地而起,一个箭步夺了身边衙役的佩刀,冲向衙门门口。众人一声惊呼,公堂之上的官差立即阻拦,可这人身法诡秘,转眼间就冲了出去,眼见着就要脱离围困。
“誉王殿下在此,也敢这般放肆”梅少卿一声厉喝,脚尖轻点,身子轻飘飘地窜了出去,正拦住了田俊的势头。
陈书艺闷声不响,也从旁踏出,招式狠辣地攻向田俊。
光梅少卿一人他就无法抵挡,更何况还多个陈书艺,很快,田俊被一脚踹翻在地,梅少卿眼也不眨地在他双臂和双腿上一点,他立即瘫倒,再也爬不起来。
梅少卿拖着他走了两步,忽觉不对,低头一看,田俊的嘴里已流出黑色的浓血,瞳孔涣散,竟已断气。这手法梅少卿等人都是熟悉的,但凡死士都会在嘴里藏着毒丸,见机不对咬破就会立即命丧黄泉。
梅少卿将他丢开,蹙眉道:“殿下,大人,他死了。”
王复之惊讶莫名,沉吟片刻,看向佩蓉。
这桩案子会有死士参与其中,用意不言而喻。到底是冲着唐临沂去的,还是冲着慕家去的,这桩案子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