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大名府占地极广祖宅,汴京城杨府实是太袖珍了,种着六棵石榴树、四棵芭蕉树及四五种十来盆各色花卉小小院子就是小花园了。杨葭摸了摸六郎脑袋,想了想道:“不想待屋中了?不如八姐陪你去摘石榴?我听小桃说小花园里石榴树挂了不小果子呢。”
六郎双眼一亮,忙扯着杨葭出了屋。小桃、百灵、画眉及小雀儿忙跟着一起去了小花园里,才嘻嘻哈哈摘了两颗石榴,沈嬷嬷就和一个小丫头过来了,她看着小桃手中提着竹筐里头有六个石榴,才笑着开口道:“八娘子可真是爱护六郎,竟是晓得咱们家这几棵石榴树挂得果子极甜。夫人吩咐我也来摘些明日送去吴王府呢。”
杨葭当然明白沈嬷嬷意思是不让他们多摘,她瞧了眼篮子里可怜巴巴六颗石榴,抱着六郎摘了一颗石榴,这才笑道:“原来是母亲要拿这些果子送人呀,怎么不早说呢?不过这六棵树上结了不少石榴,少了我们这几颗想来是无碍。”
沈嬷嬷瞧着杨葭满脸甜笑,暗道果然是个有心计,开口道:“不过几颗石榴罢了,自然是无碍。只是下次八娘子若是想带着六郎来摘果子,好还是事先禀大夫人一回。”
“我知道了。”杨葭心里发堵,大夫人这是将气发庶出身上了?她脸上也没有笑容,淡淡地说完就牵着六郎离开了。一回到屋中,杨葭让小雀儿陪着六郎剥石榴吃,她便进了内室一巴掌就拍了楠木圆桌上,差点将桌子上一套白瓷茶具给震到了地上。
“八娘子……”小桃、百灵担心地跟了进来,一个出手极地扶着了茶具。
杨葭看着丫头们担心神情,心里自嘲,以为大夫人没有像其他人家正室大妇一样搓揉着庶出儿女就放下了戒心,难道忘记了前世是她安排自己被嫁给赵霖?杨葭明白,大夫人心里从来没有庶出女儿,不高兴时候,就是几颗石榴都会惹来她冷眼,不要提以庶出女儿换得利益时了。
“我无事,只是觉得大夫人太小气了点,不过是几颗石榴而已,竟然遣了沈嬷嬷来拦着。汴京物价再贵,咱们杨家难不成连鲜果子都买不起了么?”
小桃几个都吓白了脸,忙道:“八娘子,这话可不能说了,大夫人可是你嫡母呢。”
“我也只是你们面前说说而已,你们不传出去,大夫人又怎么会知道?”杨葭淡淡地道,“好了,去厨房里要水来,我要泡会儿澡换衣服,出了一身汗真是不舒服。”
待几个丫头都出去了,她脸才真正沉了下来,自己处境实算不上好,随时都可能被人摆上秤盘上去论斤两……不甘心!杨葭握了握拳头,该怎么办呢?七娘杨芙连十一娘都可以害死,赵霖那儿是可以不担心了。那么自己其实可以进行第二步了,拐个老实良家少年郎君瞧上眼,若是能来家中提亲,碍于本朝风俗,大夫人也不好意思拒绝不是?杨葭用力地拍了下桌子,下定了决心——就这么干!
机会永远垂青有准备人,就是杨葭都没有想到机会来来得这样!一趟伽蓝寺之行,竟让她撞上了之前大相国寺前踩着众人肩膀秀功夫禁军郎君狼狈一幕来,一番讨价还价,有了极大收获。
当然了,此时杨葭盼望伽蓝寺之行,是希望些遇上秦敏。就六月初三宫中降下旨意,杨家嫡出四娘子杨茹为凉王府五品孺人,一个月之后入凉王府侍奉凉王,而五娘子则是同前世一样“意外”落选了。
杨葭和杨芊、六郎坐一辆车,杨葭瞧着杨芊瘦了不少脸庞依旧没有什么精神样子,便道:“五姐还为没有选上难过?其实依我看五姐这样能够选个好人家做正头娘子可比去侍奉人强,哪怕侍奉是贵人,也不顾是侍妾罢了。”
杨芊摇了下头,笑道:“八妹妹说得有理。我只是心里头不舒服而已。八妹是见过吴王家小郡主,入宫参选后,周琳主动同我和四姐姐交好,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亲戚,要做好姐妹,哪里能够想到她那样出身高贵人,竟也背后使手段阴人呢?我将她当做朋友,她竟然这样做,真是让人难过。”
杨葭想起见过一面周琳,安抚杨芊道:“她那样人是绝对不会得陛下宠爱。”她顿了顿又低声道:“五姐姐大概也听说过,之前汴京里头不是起了传言,说是吴王府小郡主命格奇特,非真龙不得配。明言人都知道,这是吴王府为了能送女进宫去侍奉陛下而故意弄出流言来。定城侯世子虽和天子同出一脉,却尊贵不过天子。吴王府这样做,自以为得逞了,却不知此举会惹恼了宗室得也会让陛下厌恶。”
杨芊点头道:“也不知道吴王府人是怎么想?定城侯世子半点不比宗室亲王们差,嫁给了定城侯世子为原配正妻,岂不比去做妾强?哪怕是位至后宫三夫人之位,也不过是妾罢了。”
“不过是贪念作祟而已,不满足眼前富贵,只想有大风光,一个词,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杨葭冷笑一声,随即又道:“倒是四叔祖母,竟然还带着杨芝住吴王府中,只怕以后难逃吴王府牵连了。”
杨芊却是深看了杨葭一眼,“不是人人都如八妹你这般小小年纪就看得通透。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八妹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见地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呀。”
杨葭苦笑道:“五姐就不要寒碜我了。你我虽都是庶出之女,五姐姐境况也要比我好上一些,刘姨娘乃是良家子,三哥就参加府试,还有祖母疼爱。我是不得不多想想将来,我不指望和大姐姐、二姐姐她们那样高嫁,只要说个差不多人家做正头娘子便心满意足了。”
杨芊被杨葭说得生出了怜悯之情,捏了下杨葭手道:“你呀,没个把门牙齿,嫁人什么可不是我们能说。再说了,我虽比你好上一些,但是却没强到哪里去,大夫人和我姨娘之间可是大不对付。”
“是呀……”杨葭也叹,有些话喉咙里滚了两圈始终没有说出来,私底下赚点私房钱,出门作客时打听人家差不多年龄小郎君性情喜好什么,杨芊大概都会以为自己是封魔了吧。
而另一边大夫人和十娘杨蕙车中,大夫人摸着杨蕙黑黑软软头发,对着沈嬷嬷抱怨道:“之前官人定要四娘五娘一道参选,说是机会大些。如今可好了,钱花了好几千关,竟然一个给了凉王做孺人,一个发回自由婚嫁。杨家可成了不少人家笑料了。”
沈嬷嬷忙道:“夫人不如往好一方面想,四娘子和五娘子没有被选上去侍奉皇上,也就避免了被裴相公夫人和太后娘娘当枪使可能了。而四娘子是二房,只要年底分了家,四娘子凉王府如何,同大官人和夫人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只是气官人罢了。绿鸳也来了信,说是下面属官送了一名美伎给官人,他虽没收到府里,却也一连多日歇府外收用了好些时日。他上年纪人了竟也不知保养重色起来了。”大夫人说这些话并不避着杨蕙,“我才晓得为何他上一封书信对老二不是很生气,原来是得了美人啊。”
沈嬷嬷干笑着,实不知说什么好。反倒是杨蕙笑道:“阿娘还怕阿爹带着那美伎回汴京不成?若是带回来,阿娘顺手卖掉就是了,说不定就能大赚一笔呢。”
大夫人看着女儿满意地笑了,杨蕙跟她身边长大,天真单纯不过是做给外人看,后宅隐私以及长辈之间不协她从来不瞒着杨蕙。
“你说对,你阿爹就算再气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大夫人微笑着道,“说起来,吴王府郡主也太蠢了眼,被荣华富贵迷住了眼。抢了五娘入宫机会,也不知道有无有命去享?十娘,你要记住,这人呀,不可没有野心,却也不可太有野心了。否则定会因为野心而跌得极惨。”
杨蕙用力地点了点头:“就像四姐姐一杨对不对?”
大夫人一笑,又道:“太后娘娘和裴相夫人都是蛮横霸道人,你四姐姐若是老老实实,凉王府也许还能保住性命,不然谁也就不得她。”她有看向沈嬷嬷,“我如今都不知道太后娘娘失势是点好还是慢点好,她家晚辈也是如此。听大娘子来信,说是太后娘娘侄女儿,向家那位远嫁沧州美人郡主竟然寡了,如今还住进了川侯府打起了大女婿主意。真是没脸没皮紧了,幸好有七娘大娘子身边帮衬着……”
大夫人却不知道,就她觉得七娘子是个不错时候,她这个好侄女儿,竟真借着赵霖夫妻以及向宁之间互相算计上了赵霖床,只是她表现得一副无辜受害人样子跪着求赵霖不要说出去,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不能大姐姐杨芷心头上插刀子。赵霖虽觉得少女还未长足身子骨别有风味,但是此时他大目标是向宁,便点头同意了。故而这件事情,除了赵霖书房伺候小厮知道外,当真无第四人知道了。
话说回来,只见大夫人揉了揉额头,“还有二娘子,她孩子才满月呢,竟然想带着夫婿孩子来汴京,说是嫁妆银子都被大房给弄去送来汴京帮衬皇后娘娘了。这两个孩子都说嫁得好,殊不知只是表面风光罢了。若是她们都是儿子,怎么会受这么多罪呢?”
杨蕙看大夫人忧愁样子忙出主意道:“大姐为何不敢走那个想抢大姐夫女人呀?大姐姐干什么忍着呢?还有二姐姐,银子是她,别人总不能去搜她屋子找银子呀?阿娘之前不是说过,这嫁妆是女子自个东西,夫家不得沾染。萧家是名门大族,二姐姐就说要是不还银子就外头嚷萧家吞了媳妇嫁妆,看他们还不还?”
大夫人和沈嬷嬷都笑了起来,“傻孩子,你主意是不错,可是若照你房子做,你姐姐们也不能夫家好好过日子了。”
“那,那该怎么做呢?”杨蕙皱眉想了会儿,实想不到好法子,便扯着大夫人衣袖道。
“你自己想想,看能不能想出两全其美法子来。”大夫人看向小也是自己疼爱女儿,暗想这个女儿可不能由着官人意思只求表面风光婚配了,自己定要给她挑个样样都
作者有话要说:嗯,加进度~~~
51、计划的一场相会
毕竟是六月天了;虽然寺庙里头种着高大树木绿荫成片;等杨家一行人拜完了菩萨也都出了一身汗水来。杨葭瞧了体态丰腴大夫人一眼;只见她褙子后背处颜色也变深了,分明是汗湿了。
“我要向一心大师请教佛法,你们都自己逛去吧;记得未时去禅院吃斋便是。”大夫人对杨葭姐妹及六郎道。
女孩子们和六郎忙笑着应了;毕竟都还小谁也不喜欢听老和尚说经念佛。杨芊、杨葭及杨蕙三姐妹性情毕竟不同;且有嫡庶之分,到了院子里;便带着各自丫头去寻凉爽之处了;六郎自然跟着杨葭。
“八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好热啊;还是回去吧。”六郎皱眉胖脸不肯再往前走了。
杨葭瞧着数十米外菜畦和小草棚子;指着那草屋道:“一会儿我们去那里歇歇,看见菜地没有?我瞧着那胡瓜长得不错,一会儿让小桃求主人摘两根给你吃吃可好?”
杨葭晓得那草棚里住着秦敏和秦小郎姐弟俩,她自然不会回转头去,牵着撅着嘴巴六郎步走向了草棚子。小桃、百灵及小雀儿几个小丫头虽觉得热,却不敢说什么,紧跟着杨葭往草棚子去。
“咯吱——”草棚门打开,却是秦敏一脸焦急地出了棚子,瞧着外头来人先是一脸警惕再瞧清了杨葭几个人后这才释然,“杨小娘子?你怎么会这儿?”
“没想到竟会遇到秦娘子。我和母亲及姐妹们来拜菩萨,随便走走便到了这里,瞧着菜畦里胡瓜长得极好,正想向主人家讨几根给我们家六郎尝尝鲜呢。”杨葭微笑道,“怎么不见秦小郎?”
秦敏本是一脸焦急,她眼中显出一丝挣扎终还是挤出笑将杨葭迎进了草屋之内,“我弟弟有些不舒服,我正打算去请寺里师傅过来瞧瞧。这草屋,其实是我和弟弟暂住之所,太过简陋,杨小娘子莫要嫌弃才是。请坐。”
杨葭打量了一番简陋至极草屋,只一张木板搭成床榻,一张方凳,一张小木桌。而秦小郎蜷缩成一团躺床榻上面,脸色不大好。
“秦小郎这样子,为何不去请大夫来瞧瞧呢?寺中师傅虽也晓得一些药理毕竟不是大夫呀。若是耽搁了诊治,出了事就不好了。”杨葭讶异道,随即作了然道:“是不是秦姐姐担心进城请大夫就没有人照看秦小郎了?不如我让我家丫头去前头寻了家中仆从回城请大夫过来,秦姐姐也不要和我客气了,秦小郎病要紧。姐姐若是实不好意思,不妨多洗几根胡瓜招待我和六郎便是了。”
杨葭说完,就对百灵点了点头,等百灵出去了,才看向秦敏道:“我瞧着这儿甚是简陋,姐姐怎么带着小郎住到这里来了呢?当日我曾说姐姐若是难处便去杨府寻我便是了,姐姐怎么不去?”
秦敏苦笑道:“你我萍水相逢,我以为那只是小娘子客气之语,哪里敢当真?自祖父母们去世一年多来,我已经尝遍了人情冷暖,实不敢相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帮我。今日再见小娘子,方知小娘子是真正良善之人。”
“我确实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你。”杨葭却摇了摇头,说出让人都惊讶一句话来。“姐姐不妨先洗来胡瓜,我们边吃边说如何?”
秦敏心中忐忑,想到自己姐弟俩如今没有什么是值得人算计,便也不扭捏,起身拿了一只篮子出门去摘胡瓜,六郎瞧着好玩,也要跟着一道去,杨葭也不拦他,让小雀儿跟着一道去了。她这才起身摸了摸了床榻上秦歇额头,竟然冒着冷汗,大热天真是病得不轻呀!
待秦敏提着洗净胡瓜进来了,杨葭瞧着六郎吃得欢,这才对着秦敏道:“看姐姐带着秦小郎住这样地方,想来是因为囊中羞涩了,就是病了也不敢去请大夫。我可以帮姐姐一次两次,但是时日一长了,姐姐大概也是不愿意吧。上次碰见姐姐实药铺前面,那药铺既然是姐姐家祖产,想来是懂些药理。我欲开一家药膳馆却苦于不懂药理,也无信得过人打理。”
话说到这儿了,秦敏也明白了杨葭意思了,她道:“我瞧杨小娘子出身富贵,并不缺钱。再则,我虽粗通药理,但是打理药膳馆却没有做过,杨小娘子就这般信得过我吗?”
杨葭笑了笑,“钱谁也不会嫌多。而且我虽然是官宦之女,却是庶出,生母姨娘也不是个有心机,故而得多为自己还有我那小兄弟六郎打算一番。”大夫人之所以没有生儿子还杨家地位稳固,并不单单是因为娘家魏家势大,魏家只魏三老爷做到了开封府尹位置上,他不过是大夫人叔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