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改口唤老爷夫人“爹”、“娘”。
她将拥有自己的夫君顾冉,迎来一个不一样的生活。
顾宛颜的心里想着顾冉身穿喜服的样子,不禁咧嘴笑了。想着,头上盖下来一块红盖头,她的眼前只剩一片黑红,然后两边有人搀着她走出自己的房间。
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感觉自己已经在两旁人的搀扶下由西苑走到了前院。
前院里的众宾客都落了坐,顾宛颜一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大家便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一桌一桌的人都开始小声讨论着今天的这桩喜事,为顾家祝福,有小孩子兴奋地拍手喊着“快看新娘子”。顾宛颜听见了藏在在盖头后面偷笑。
顾冉也是穿着一身精神气派的红袍,端正立在喜堂前。等顾宛颜走到了自己身边,他伸手牵出她,两人一齐进喜堂去,这时候他们身后的宾客都纷纷拍起手来。
顾宛颜的手放在顾冉手中,脸上不觉得滚烫起来,心里第一次有这种甜蜜的滋味慢慢融化开来。
老爷夫人端坐在喜堂中间,满脸和蔼笑意,仿佛是在为顾家的兴旺与和睦而骄傲。顾晏和顾彰还有顾环,并排坐在喜堂的侧边,顾晏顾彰时不时交谈几句,顾环听到了也不加入,只是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
顾冉牵着顾宛颜走到了喜堂中央停下,松开手。
“——时辰到!请新娘新郎开始拜堂!”
喜堂外前院的宾客们都侧过身子看着这对如意新人,投去祝福的目光,等待看他们拜堂。
老爷夫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个礼行完,门外的宾客们又一次为顾宛颜和顾冉鼓起掌来。
夫人面上挂着适宜的微笑,同时在心里默默地长舒一口气——太好了,一切顺利。
接下来的程序,是顾宛颜被带到新房去,而顾冉去招呼宾客,一一敬酒致谢什么的。
顾宛颜独坐于顾冉房间内的床榻上,盖头还蒙在脸上,心里咚咚作响。是的,她的紧张感,一直未消除。她紧张到连腰上束带的紧绷都忘记了。
这会儿只剩她自己,顾宛颜倒是想索性伸手松一松束带,但是心里又矛盾怕一会儿顾冉进来了看不到自己最好的样子。没法,接着束着吧,反正自己一辈子也只成亲一次,还是忍忍,让自己的丈夫看到自己最美的样子吧。
想着,她的心里心花怒放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顾宛颜等得已经快没了耐性,顾冉这才推开门,跨了进来。顾宛颜不单单听见门响,还闻见了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顾冉无声一步一步走到顾宛颜跟前停住,面上挂着微笑,然后他温柔地掀开了顾宛颜的盖头。
顾宛颜抬头看他。
“六妹。。。。。。啊不,宛颜,真漂亮。”顾冉说。
顾宛颜也笑。酒味虽大,但顾冉丝毫没有一点醉态,看起来他的酒量很好。
顾宛颜这会儿突然不那么紧张了,她看着眼前自己的丈夫,莫名地感到阵阵幸福。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顾冉先说了话:“宛颜,今日起,你我就是夫妻了,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愿不愿意的,反正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
顾宛颜心中一暖,轻轻点了点头。
“还有。。。。。。”顾冉向前垮了一步坐下,坐在顾宛颜左边,说,“还有,我想求你一件事。”
顾宛颜注意到了顾冉面上神情的变化,心里莫名其妙地咯噔一下,没有吱声。
“虽然我知道在今天跟你说这个,实在是太混账了——但是,宛颜,我知道你是个善良大度的姑娘——”
顾宛颜的感觉是对的,顾冉要说的必定不是好事。这恭维话她真是听不下去了,顾宛颜顺手松了松束腰的腰带直言道:“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顾冉看了看她,表情很为难,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想在下个月,迎娶一位侧室。。。。。。”
顾宛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冉,方才心里升上来的幸福感一下碎成了渣子,扎在心口上。
“对不起。。。。。。我知道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可是我没得选。。。。。。”顾冉伸手握住顾宛颜左手,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眼里却满是哀求。
顾宛颜一直没有说话。
什么?现在的状况是,自己一直以来一心以为自己会在新婚后和丈夫过上幸福的日子,可事实却是在新婚之夜被丈夫亲口告知在下个月自己要和另一个女人共侍一夫?!
这不是在开玩笑?!
顾宛颜愣了好久,才扭头看顾冉:“谁?为什么?”
顾冉见顾宛颜说话了,忙开始解释:“是这样的,我在外面早已有了两情相悦的心上人,只是她出身青楼,爹娘断不会同意的,我便一直没有向他们说。。。。。。娘让我娶你,也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怎敢忤逆?小仙。。。。。。小仙知道了我要娶你,竟在红月楼闹起了自杀。。。。。。我好不容易许诺她在下个月迎娶她,她才消了寻死之心。。。。。。宛颜,我。。。。。。你。。。。。。”
顾宛颜一下子恍然大悟,之前顾冉为什么有几天会中午出去晚上才归有了解释。
她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冷冷道:“别说了。”
顾冉立刻闭嘴,不敢再多语。
此刻的她,要是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只能是心灰意冷。
对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好的幻想心灰意冷,对现在尴尬的局面心灰意冷,对眼前的丈夫心灰意冷,对未来的生活心灰意冷。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否太过不爱惜自己?为了报恩盲目地答应一切,真的有这个必要吗?可是,倘若现在后悔,又有何用——?
“你跟我说你要娶柳凤仙,还算是征求我的同意吗?”半晌,顾宛颜道,“你好像是在通知我吧。”
顾冉松开了顾宛颜的手,支支吾吾:“对不起。。。。。。”
她心里突然感到很不公平,一下子站了起来,俯视着顾冉,平声问:“那我呢?我嫁给你,算是什么?”
“我说了,你一定会对你好,你是我的妻子!”顾冉真诚地说,真诚地顾宛颜几乎就要信了。
她没有吭声,而是垂下了眼眸,然后转身环视这个新房里大红色的一切——烛台被包上了红色的纸、窗上有着好看的“囍”字、被子上绣着艳红色的牡丹。多喜庆啊!可是这份喜庆,却是那么地不应景!
顾宛颜默默地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却没喝。她径自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你很喜欢她,对吗?”
话语看似摸不着头脑,可顾冉当然听懂了,他咬了咬嘴唇,抱歉地回答:“是。”
“我还要帮你向老爷夫人瞒着柳凤仙的背景,是吗?”
“。。。。。。拜托了。”顾冉定定看着她。
顾宛颜的心中翻江倒海起来——她承认,她没有足够广阔的胸襟,她无法忍受这样一个既定事实,她想要让一切都倒退回去重来一遍,她还想做从前的顾宛颜!
可是正因为她叫顾宛颜,正因为她姓顾,正因为顾府有恩于她。
她怔怔盯着地面半晌后,苦涩地一笑。
“行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她努力地对顾冉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保证自己会帮他保密。
顾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心里对顾宛颜有道不清的感激:“宛颜。。。。。。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最好心的姑娘!”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喝了不少酒,早些歇息吧。”
说完她起身,径直走到门口拉门出去了。
宛颜走了?顾冉愣愣地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半天才反应过来。此刻他的心里又是惊喜又是愧疚。
新房在北苑,顾宛颜直接从北苑走回了西苑自己的房间。
若是让她今夜和顾冉圆房,恐怕她是做不到的。此时此刻,她只想把一切抛之脑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身舒适的衣服,舒舒服服睡个觉。
顺便祈祷一下,等她醒来后能够发觉,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第四章 不知何以待明日()
“大太太早。”
“大太太好。”
顾宛颜洗漱好了准备去南巷街的店里,从西苑到前院一路上的下人们瞧见了她都纷纷问好,她一一回以一个微笑。
这已经是她第四天去店里了。由于上个月顾冉差不多每日都在府上教顾宛颜算账,便没怎么去店里,顾冉和顾宛颜这些天,可是有的忙了。
在别处无论是客栈,还是商铺,还是当铺什么的,一般都会请账房先生。但是顾家不然,家中长子掌财政是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的规矩。
一来顾家在思想上遵循传统,以宗法思想为大头,坚决把顾氏珠宝的命脉——财政交付于嫡长子打理;二来,于从商世家而言,财政本就是重中之重,交予自家人负责自然是情理之中。
顾冉已在前厅里头候着了,等着和顾宛颜一同去南巷街。
老爷夫人昨个儿下午出远门到九景山去赏桃了,约莫明儿晚上才会回府。
每年这个时候,九景山的桃花开得最旺。
顾宛颜从来没有去过,但是听闻那成片成片的桃花林一同映入眼帘,就像是一片玫红色的海洋扑面而来一样。
“冉大哥。”顾宛颜看见顾冉,唤了一声。她实在不习惯唤顾冉“相公”。
顾冉笑了笑,朝着她走来:“要吃点什么?”
顾宛颜摇摇头:“不了,昨天不是说今天早上有事要忙,我们还是去了随便吃点吧,走吧。”
顾冉面对顾宛颜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愣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几天了,新婚夜之后顾宛颜对他,便一直如此,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夜里也没有同房过,都是各在各的房间里睡。顾冉心里都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在心中另有打算。
其实,顾宛颜不过是心里难受得紧,她企图用这种方式将自己隔离在自己的世界里,要说有什么打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除非她重新选一次,不然还能有什么打算。莫非要告诉夫人说要自休吗?
两人上了马车,又是一路无语。事情才过了几天而已,她无论在心中怎么安慰自己要面对现实,脑子也还是混沌一片。
“宛颜。。。。。。”马车在颠簸,顾冉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了?”
顾宛颜沉默一瞬,头偏向窗外,然后淡淡道:“你给了我这样一个晴天霹雳,还容不得我自己缓一缓吗?”
顾冉说:“爹娘明日就要回来了,你还不与我同房,那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顾宛颜苦笑:“我答应过你,不会把你的事告诉爹娘,你不要担心了。”
顾冉顿时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脸微微红起来,然后低头小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相信我说过我会好好待你。。。。。。早知是这个样子,我便不会答应娘与你成亲,让你受委屈了。。。。。。”
顾宛颜不说话。
她算是看走了眼,什么敦实憨厚——敦实憨厚的外表下其实是懦弱胆小。若真有如果,他怎么可能敢违抗夫人的意思?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到了。
顾宛颜自顾下了马车,一路直奔店里。
“大太太好!”店长看见了,大方招呼,“大公子好!”
顾氏珠宝的每家店都会聘请一位有管理才干的人当店长。这东城主店的店长名为窦春生,今年不过二十五,但却是一个颇有才干的人。
顾宛颜微笑点头:“昨天说的今天要把这几个月的账本对比列表的,你忙着吧,我们就到后头去了。”
窦春生笑:“放心吧,前头有我呢!”
说起这窦春生——当年东城主店的店主突然辞工回乡,顾府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替店长的位置,东城云济堂堂主胥东便给顾府引荐了这窦春生。
云济堂是东城乃至整个楼兰国最有名的医馆,据说其医术也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云济堂和顾氏珠宝一样,都是同皇宫挂钩的。云济堂有十来位老医师都在宫里的医馆当差,所以云济堂在整个东城里的名望也是非常高。
还有一点,现在掌管云济堂的堂主胥东,跟顾宛颜是多年的挚友。也正因为如此,云济堂和顾府的关系,一直都是不错的,胥东也才会在顾府需要人才的时候,将窦春生推荐过去。
窦春生是个孤儿,他十九岁时自己一手创办起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客栈,生意一直风风火火,后来却遭人陷害,所有的家当一夜成空。然后他找到了云济堂,胥东觉得他是个人才,便将他留了下来。
顾宛颜和顾冉一进后院的书房,便开始专注于工作,两人各坐一桌,时不时拿着账簿交谈,没有多言语题外话。
快到了中午,两人才放下账簿和笔来,歇息一会儿。
“大太太,胥东堂主来找您!”
她刚靠在椅子上,门外便有敲门声。顾宛颜听见胥东的名字一下子激动起来,然后她看了顾冉一眼:“我去一下。”人便离开了。
顾冉暗自叹气,这哪里像是两口子。
顾宛颜去到贵客厅,看见胥东背对着自己坐着和窦春生聊天,眼珠一转小跑过去蒙住他的眼睛,窦春生瞧见,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胥东似乎并不买账:“手放下来,我下午还有事儿,待不了多少时候。”
顾宛颜撇了撇嘴,绕过去坐下:“哎,我大婚的日子,你竟然都不到,算哪门子朋友啊。”
窦春生识趣,笑着起身:“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胥东拿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浅笑:“这不是来给你补送贺礼了吗。”
顾宛颜捞过锦盒,笑了:“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
胥东问:“现在你不是只身一人了,怎么大公子没一起过来?”
这桩恼人的事情又被想起来了,顾宛颜的表情一下子耷拉下来。
胥东挑了挑眉:“怎么?夫妻不和睦?”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