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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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如梦-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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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井上流下的,打在自己脸上的,是父母兄长的血啊!

    他的二哥哥就趴在井沿上,临死还对他眨眼睛!

    那一年,他徒步三千里,若不是信宁镖行的镖师,他早已死在了路上。是义父让他衣食无忧,是义父给了他再一个温暖的家。这些年,他心里早已将生父义父当做一人。

    那一年,红英母子难产身亡,父亲一夜之间满头白发。自己浑浑噩噩,还是年迈的父亲每日劝慰自己。他没想过,红英母子身亡,对父亲何尝不是巨大的打击,他面对的是丧妻失子,父亲面对的则是断子绝孙。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自己任性而为,随意游历,三年不归。再回来时,父亲比往日老了太多。自己江湖之上号称侠义无双,竟不孝至此。

    周青越想越是难过,自己愧为人子,边哭边说:“父亲啊,孩儿不孝至此,竟未能多陪陪父亲。”

    “父亲,您一生与人为善,竟落得这么个不得善终,孩儿何其无能!”

    “父亲先行一步,奈何桥上等等孩儿,那贼人如此诡异难缠,孩儿与他不共戴天,若斗不过他,便来与父亲相会。”

    说完又哭了一会,才跪在地上帮父亲整整衣服理理头发。

    周青整理完父亲仪容,便拿着自己挑选的最干燥的一小段胳膊粗木棍,之前已经在石头上将一面磨平,中间有一处用石尖磨出一个凹槽,将那木棍用脚踩住,拿出一截手指粗细的树枝,在那木棍凹槽里来回摩擦。磨了一刻钟,才终于有火星出现,忙将火星吹向火绒,那火绒是专门捡的最柔软干燥的枯草,轻吹两下便燃烧起来。

    周青用火绒引燃大把枯草,再用枯草点燃木台。火越烧越旺,心越思越冷。

    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才将那些木材燃尽,周青抽出两根火棍在一旁又点了一小堆柴火。

    待到那一大堆火彻底熄灭,周青脱下长袍,将大大小小的骨头尽数捡出放在长袍里,又将长袍打成包袱,自己一只手抱着。

    一切忙完,天色已然漆黑,周青身心皆乏,又冷又饿又累又心痛难忍,便摸索到马旁,用磨尖的木棍割下一大块肉。回到洞中,在小火堆上烤熟,吃了一小块,强忍心痛到大半夜才草草睡下。

    思重则难眠,天初亮,周青便去找出路,自己这条命纵使换不了仇人的命,也要死在仇人手下,断不能死在这里。

    按照太阳的方位,一路沿着溪水往下游走,应该可以走到梓原。

    一路摸索,磕磕碰碰,总算走出了山谷,又行两里路,总算看到了村庄。走到村口,有几个孩童正在玩耍,刚想上前问路,几个孩童竟叫着跑开。原来周青衣服破破烂烂,身上血迹斑斑,吓坏了孩童。

    周青摇头苦笑,继续往村里走,走了百来步,看前方墙角正有几位晒暖的老人,忙上前作揖行礼,问道:“问几位老人家好,晚辈昨夜赶路不慎跌入悬崖,一路摸索出来,不知此处是何地?梓原又要怎么去?”

    那几位老人看周青面相忠厚,不似坏人,便指点他道:“此处是梁家庄,沿此路走一里多,便可看见大路,沿大路往东南走四里便是梓原了。”

    “多谢老人家了。”说罢便按照老人指点前行,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梓原。也顾不上刘掌柜的事情,自己现在身上伤势严重,最好便是隐姓埋名,若被仇人发现,怕是马上要来追杀。

    周青早已知晓那仇人是谁,他抱住那人小腿时便闻到了那股特殊的草药香味,正是那茶山寨二当家张恒。

    自己与父亲前日刚认识此人,从未结仇。他只抢走自己身上包袱,显然是看上包袱里的东西。包袱里只有三样东西值得动手,三样东西里最大的可能就是那枚神秘的玉佩。由于山谷很大,周青并没发现后来被那人扔下来的包袱,因此才自行猜测。

    他也想过先将父亲安葬,只是周家祖坟在延安府,此处离延安府三千里地,自己心脏刺痛越来越急,怕是走不到地方,已死在路上。

    周青早已打定主意,去找一个人救命。那人应该还在杭州,他欠自己一条命,即便救不了自己,也能将自己与父亲安葬。

    三年前,周青自信州出,游历天下,路经苗疆时,碰到一件离奇的事情。

    有一个叫做楚怀信的中原人,路过沅州时身受重伤,被苗疆第一寨沅州巫沙寨寨主棘所救。棘的女儿名叫棘薇,日夜照顾受伤的楚怀信,日久生情竟爱上了他。

    本朝自太祖以来并不禁止苗人与中原人通婚,只是双方往往互相看不上。

    棘薇是个性烈如火的女子,不顾父亲的反对,硬是要嫁给楚怀信,棘无奈只能同意。然而这边同意了,楚怀信却带着嘲讽拒绝了棘薇,说棘薇不过边荒蛮夷,岂是自己能看得上的。棘薇想杀了楚怀信,却又下不去手,再加上心有不甘,便在楚怀信身上下了情@蛊。

    这情@蛊为蛊中之蛊,为天下至毒之物,需放入施蛊之人心头血、眉间血、无名指尖血,一旦中蛊便会彻底臣服于施蛊之人,会不顾一切的爱上她、守护她。

    楚怀信中了情@蛊之后,果真爱上了棘薇,时时都要缠着她,若有一刻看不到她,就会思念发狂。

    棘薇虽用这种手段才跟心上人在一起,不过毕竟是得到了,总比放走他或是杀了他要好。

第10章 周慎之千里求医 楚怀信百思良方() 
如此过了两年,忽有一日,楚怀信忽然消失,山上山下找遍也没发现。反倒在棘薇枕头里发现一张纸条,上写:嘿嘿,你我露水夫妻两年,哥哥也算对得起你,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无期!楚怀信立。

    棘薇看到纸条,一时之间又怒又恨又委屈,竟一口鲜血喷出,卧床三天才醒来。

    棘知道后,怒火中烧,当即派人四处放话,只要有人抓到楚怀信,可让巫沙寨无偿办三件事。这下子江湖上风声雷动,形形色色的人奔走起来,只不到两个月便有人擒来了楚怀信。

    周青路过沅州时,正巧赶上楚怀信被几个人押往巫沙寨,当时不了解事情真相,只是看那押着楚怀信的几人凶神恶煞一般,而楚怀信则眉清目秀一副书生模样,当即上前将那几人击晕,将楚怀信救下。

    待二人互报姓名之后,听楚怀信道出缘由,才暗怪自己鲁莽。只是这巫沙寨行事也有失磊落,救便救了,也不多说,当下向楚怀信告辞。

    楚怀信拦住他说道:“周大哥,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不受那情@蛊控制了吗?嘿嘿。”

    周青自然十分好奇,说道:“说来听听。”

    “不瞒周大哥,我师傅便是毒心药师云不惜。怎么?没听过?”

    周青摇摇头,确实没听过。

    “嘿嘿,没听过也应当,我那师傅自诩毒术天下第一,我看也稀松平常,笨到只会使毒,不善配药,自己下的毒自己常常解不了。唉,到头来竟把自己毒死了。

    虽然他老人家笨是笨了点,想来也不会说大话,不过自从教了我,他再也不说天下第一,只认天下第二,哈哈。我之所以来巫沙寨就是想试试这天下奇毒情@蛊,于是我巧设妙计,正好了情@蛊,只是没料到,花了两年时间才将其解去。两年里,小弟天天被那女人折磨,这次若不是周大哥出手相救,小弟此生难见光明。”

    “听你所说,那女人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折磨你?”周青奇道。

    “唉……!除却经事,她每日里都要与小弟行房,小弟身体如此虚弱,又怎挡得住她如狼似虎,是以每日里生不如死。”楚怀信哭丧着脸说。

    周青哭笑不得,说道:“巫沙寨行事虽有失光明正大,你行事也不算英雄本色,本来该再把你抓起来送到巫沙寨的,但情之一字难分对错,我也不多管了,你好自为之。”

    “唉,唉,周大哥,小弟欠你一条命呢,你这就走了?你有没有仇人,小弟帮你毒死;有没有心上人,小弟帮你迷晕。”

    “不劳阁下操心,在下一没仇人,二没心上人。就此告辞吧,咱们也后会无期,哈哈。”周青笑道。

    “小弟准备到杭州开个药铺避避风头,以后我化名……呃,无情,哈哈,这个名字风光吧,药铺便叫做无情药铺。”

    周青心道:你这药铺叫无情,卖的出去药才怪。索性不再听他胡说,转身就走。

    周青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真有求到他的时候。他可解去情@蛊,想来也能治好自己。周青不是没想过去颜家求救,只怕到时引人耳目,会连累了颜家。

    一路来到梓原县城,摸摸身上钱囊里还有十几两散碎银子,五百来文铜钱,便在城里买些干粮,杂货铺里买了水囊顺便讨了些水,成衣铺里买件黑袍,再买个斗笠戴在头上,扯了条白布系在左臂,铜钱尽数花完。想找杂货铺掌柜兑些铜钱,那掌柜的却不太认银子,让周青去别处兑。周青只得找了家典当铺兑了二两银子,换了两贯又五百文钱。

    一切准备妥当,再找到车马铺,其实说是车马铺,却没马,大多是驴车,还有牛车。本朝没有养马之地,官府虽鼓励民间养马,但马儿多生长在寒冷之地,南方温热地区养马成本太高,加上一旦发生战事,官府就要征集民间马匹,所以民间养马者不多,只有大户人家闲情雅致才养些玩耍。信宁镖行之所以养马也是因为周茂行有买马的渠道,再者马儿负重怎么说也比驴子要多,长途奔走之下还是比驴子稳妥。

    周青只能雇了辆驴拉的车子,先付了一贯钱,待到杭州之后再付一贯。那车主倒也爽快,抱来两床被子,一床铺在驴车上,一床示意周青盖上。自己随后也抱了被子放在车上,准备中途休息时取暖用。

    一路上颠颠簸簸,周青心脏刺痛越来越急。这一路七百里地,照驴车的速度估计要走五天能到,也不知能不能活到。

    一路不停,到了晚上抵达一处小村。车主赶车走到一家亮灯的小院,向主人付了二十文钱。家主人便给驴子喂了草料,又安排两人睡在柴房,那二十文钱自然是算在周青头上。次日一早,两人也不梳洗,继续赶路。如此这般,一路上走走停停,总算在第六日中午赶到杭州城。

    这时周青已疼的站不起身,只能再付车主一百文钱,让他拉着自己在杭州城里打听。还别说,这无情药铺竟有些名头,不过半个时辰,二人来到无情药铺。

    再看周青,此时眼窝深陷,双眼无光,头发糟乱,脸色蜡黄。

    周青强撑着往前迈步,奈何腿一直哆嗦,前脚还没落下,身体已往前倾倒,要不是车主扶着,这一下就要摔在地上。

    车主忙对着药铺喊到:“郎中,快快救人。”

    药铺里竟无人应答,车主只好又扶着周青往里走,好不容易跨进门槛。药铺里走出一人挥手道:“我这里是药铺,不是医馆,我也不是郎中。再说就算我是郎中,也不是阎王爷,不收死人。”

    “你这人怎么这般说话,这位公子千里迢迢就是冲你这药铺来的。来时还好好的,路上才病情加重,怎能说成死人?”车主气道。

    周青细细打量,只见那人满脸皱纹,眼角下垂,嘴角上一颗黑痣,十分让人厌恶。心道不会这么巧这人也开了家无情药铺,与那楚怀信竟毫无关系。当下只能试探着说道:“我找无情。”

    那人道:“我正是无情,满杭州城都知道我叫无情。”

    “那你欠我一条命,可还记得?”周青道。

    “哈哈,竟有此事?我怎么不记得?莫非我杀了你家什么人,你来找我寻仇,嘿嘿,你这个法子不赖,到我这里就死,再让这人报官,我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少不得要发配边疆。”

    “沅州巫沙寨情@蛊!”

    那人听到情@蛊,忙仔细观瞧周青,这才对上号,急道:“是你,周……”还没说完,就看到周青使了个眼色。他忙止住话头,拉着周青坐下。

    周青坐下之后,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银子尽数递给车主,车主一路上颇为照顾,刚才又仗义执言,周青很是感激。

    那车主推手拒绝,说道:“该拿的已然拿了,该办的也办了,咱们就此分别,两不相欠。”

    “一路之上承蒙大哥照顾,小小心意还是收下吧。”

    “好兄弟,咱挣的是风餐露宿的钱,该拿的一文不能少,不该拿便是金山咱也不取。咱们就此别过,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药铺掌柜见那人走了,忙把药铺门关死,又自脸上扒拉几下,再转身时已变成了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正是那楚怀信。

    周青强忍疼痛笑道:“阁下好手段!”

    楚怀信嘿嘿笑了笑,问道:“周大哥,何人所伤?”

    “别管何人所伤,先看看还有治没治。若是没治,在下还有安排。”

    “小弟要好生把把脉。”说罢拉住周青左手平放在桌子上,用右手三指搭在周青脉搏上,号了一会,又拉过周青右手再号。接着,又按在周青胸前感受了一会。

    “周大哥,你大约七八天前心脏受到重击,心神也受到打击。心乃五脏之首,为君主之官,稍有损伤便极难医治。而心又主神明,心神受创也会促使心脏受损。两相结合之下,此伤药石难救。”

    周青听罢也自一愣,自己不是没想过这个结局,只是心中多有不甘,竟连报仇的机会都没了,长叹一声说道:“即如此,在下有两件事要拖楚兄完成。一,在下死后,将在下与先父尸骨葬于延安府牛山县周家村外东六里周家祖坟,再将在下亡妻尸骨自信州周家庄园迁出与在下合葬一处。二,前往江宁府江南药王颜家,找颜二娘素衣,告诉她周某福缘浅薄,无法与她厮守,让她再觅良缘。已交换的定贴便由你转交给颜家。这两件事完,就算你还了我一条命。”

    “周大哥先别急,小弟配副药,先吊住命再说!”

    楚怀信一人独居,并无下人,只能自己扶着周青先回后院歇息,而后又烧水添药煮了一大锅药汤。

    楚怀信在房里放下浴桶,将药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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