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
“道长曾经问过轻寒,有没有在我的身上见过一块玉牌,道长是如何知道那块玉牌的存在谁告诉你的”
言无欲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笑着说道:“贫道觉得,颜大小姐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猜测,总需要一个证实。”
“”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再看向桌上那块东西的时候,笑容就像是被什么抽走了一半,慢慢的敛起,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慢慢的说道:“如果我贫道,这样东西原本就是我,我们提出铸造的,颜大小姐相信吗”
我的心突的一跳。
他,提出铸造了这块免罪玉牌
第1205章 是谁,想要保护她()
他,提出铸造了这块免罪玉牌?
这一刻,我的脑子里立刻闪过了许多的事,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沉默了许久之后,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已然平静的目光:“免死玉牌可是需要皇帝颁下的。”
“这是自然。”
“那道长可知道,除了免死玉牌之外,还有一块免死金牌?”
“贫道听说过,那金牌一直都在南宫婕——贵妃娘娘的手上。”
“那,也是道长提出铸造的?”
言无欲微笑着看着我:“颜大小姐,你问的太多了,但贫道现在连一眼都还没看到呢。”
我面上一红,也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便一抬手:“道长请看吧。”
言无欲这才敛起笑容,慢慢的伸手过去。
要说这个人跟我不算陌生了,我也知道他的实力非同一般,而就是这样一个对一切人和事都是游刃有余的高人,在这一刻,我却感觉到他的气息有些微的紊乱,那只手慢慢的伸过去,也没有拿起那块东西,而是慢慢的将包裹在外面的那一层丝帕撩开。
之前包裹免罪玉牌的那块丝帕因为被颜轻涵所劫,之后他身死天权岛,那东西也就没有再找回来,此刻包裹着玉牌的不过是一张普通的丝帕而已,可在言无欲的手中却好像有千斤重一般,他郑重的一层一层的揭开,揭开的仿佛不是那层层的丝帕,而是岁月尘封的痕迹。
深处的,则是一切的真实。
终于,他揭开了最后一层,一块莹润的玉牌出现在我们的眼前,烛光下,那个大大的“免”字依旧清晰可辨。
我听见言无欲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有些苍然的笑容来,好像见到了一个故人一般,多少年的辛酸和沧桑,虽然都抛在身后,却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我平静的看了他许久,然后说道:“这,就是道长提出铸造的玉牌?”
“是。”
他说着,又轻叹了一口气,仿佛对着那玉牌感叹:“一别数十年,今日得见,却已沧海桑田。”
我知道他心中有许多感慨,所以平静的候在一边,看着他望着那面玉牌,眼中有无数的情绪闪过。我想他这样的人,修行到了这个地步,大概已经不会有太多的情绪上的波动了,而能让他产生情绪波动的,大概就是这一生有过重大影响的人,或者事,或者器物。
这个玉牌,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等了很久,我轻轻的说道:“道长为什么要提出铸造这个玉牌呢?”
他微微一笑:“既然是免罪,当然是为了保护人,才会铸造。”
“要保护谁呢?”
“自然是持有免罪玉牌的人了。”
我的心里微微一动。
要说从第一次在铁家钱庄拿出这块免罪玉牌开始,我的心里就有过无数的猜测,甚至是胡思乱想,但怎么想,都没有此刻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带来的震撼那么大,而我竟然忽略了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一个问题。
免罪玉牌,自然是为了保护持有这个玉牌的人。
所以,我的母亲,是被人保护的。
而免罪玉牌的颁发,是需要皇帝下旨,所以,保护我母亲的人是——
一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顿时打了个寒战。
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太多的想法如同一波一浪的海潮涌上我的心头,我几乎要被那些混乱的念头崩裂了,咬了咬牙,索性抬头看着他:“那么,道长应该是认识这个免罪玉牌的持有者,也就是我的母亲的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你确定,这块玉牌是你母亲持有的?”
我想了想,平静的说道:“家母故去之后,别的都没有留下,所留给我的就只有这块玉牌。”
他沉默了一下,仿佛深思了一会,然后轻轻说道:“颜家夫人,自然不是什么巧取豪夺之辈,这块玉牌,应该就是她所持有。”
一听这话,我的心里又咯噔了一声。
他说这话,好像对我的母亲并不熟悉。
我想了想,问道:“能否请道长告知详情呢?”
他看了看我,沉默了许久之后,然后轻轻的说道:“这块玉牌的确是我提出铸造的,也的确是为了保护玉牌的持有者,也就是你的母亲,但我对她,其实并不熟悉。”
什么?!
我一时间呆住了——怎么回事?
当初,我还在宫里的时候,明明是他自己主动跟我谈起往事,甚至说起,我和召烈皇后被人说的“相像”,而他告诉我,并不是我像召烈皇后,而是召烈皇后像我像的那个人。
我像的那个人自然是我的母亲,而他能说出那样的话,自然是因为了解我母亲身上的一些特质,才会那样定义我、母亲和召烈皇后,但为什么到现在,他反倒说,他对我的母亲并不熟悉?
我怒极反笑的看着他:“道长,不会是在逗我吧。”
他哈哈一笑:“贫道深居宫中这么多年,的确喜欢看一些笑话,也听一些笑话,但要自己去逗别人,倒还没有这样的心情。”
“那——”
“我说不了解令堂,那就是真的不了解。”
“既然不了解,为什么要提出铸造这样一块免罪玉牌来保护她?”
他微微一笑:“那是因为,当时有一个人想要保护她,却只怕天高皇帝远,更加上世事无常,也许当时想要保护她,将来却未必做得到,更有可能,将来要让她死的,就可能是他自己。所以那个人就来请教我,如何才能彻底的保护一个要置身险境的人。”
“所以道长就想出了这个办法,铸造免死玉牌?”
“不错。有了这块玉牌,即使将来真的重罪加身,她也能活下来。”
我的心微微的揪紧了:“是谁,来请教道长这个问题?”
又是谁,想要保护她,却害怕自己不能保护她?
言无欲看着我的眼睛,平静的说道:“就是这些年来一直昏迷不醒,在深宫中虚耗岁月的人。”
“……!”
这一刻,像是有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我整个人都懵了。
太上皇?
裴冀?!
第1206章 道长,你是什么人()
屋外,好像又开始在下雪了。
雪花扑簌簌的落在房顶,仿佛有人在耳边低喃细语,而这些声音听在我的耳中,那么的清楚,却显得很远很远,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不知过了多久,我抬起头来看着言无欲,只觉得烛光下,那雪白的头发下,年轻的脸庞显得无比的妖冶,好像是一只冰雪化成的妖物,在我跟说着完全不可信的话语。
看着我的眼神,他平静的笑道:“你不信吧。”
我闭着嘴,没说话。
不能说不信,从我开始寻找母亲身上的真相,就有太多的人和事都指向了这座皇城,从在铁家钱庄找到这块玉牌开始,我就已经隐隐的意识到,作为西川颜家主母的她,身上有着千丝万缕和皇室的联系。
只是,当这个人物被确定,我却反而有些恍惚了。
太上皇,裴冀
那个一直昏迷不醒,在深宫中虚耗岁月的,曾经的九五至尊。
我才恍然发现,我对这个人实在了解得太少了,虽然我跟他的几个儿子都有着百转千回的牵扯,也曾经在他中毒昏迷,最困难的时候守在他身边服侍他,但我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要去了解他,这个总是苍白清瘦,常年在深宫中修道炼丹的皇帝。
他,跟我的母亲
看着我苍白的脸色,言无欲又一次平静的笑道:“你不能相信,对吗”
我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理智,抬起头来看着他,始终有些气息不定:“为什么呢”
“为什么”
言无欲对于这个问题,似乎也有些怔忪,沉思了一番,然后微笑着看着我:“要说为什么,贫道可从来没有真的要去开口询问。不过,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一个男人要保护一个女人,而且是从自己的父亲的手下去保护她,大概答案也难出其二吧。”
“”
我沉默了下来。
原来,之前我所猜测的,高皇帝颁发的免罪玉牌保护了我的母亲,其实是不对的,真正要保护她的是裴冀,而他之所以要保护她,是因为高皇帝想要,或者说有可能会伤害我的母亲。
这倒真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沉默了半晌,带着一点不敢置信,似笑非笑的说道:“太上皇对我的母亲”
这两个相隔万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处在敌对阵营的人,怎么可能
雪,似乎落得更急了。
也可能,不是雪落得急,而是这一刻我的心跳和呼吸全都紊乱了,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沉默了多久,我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烛台上那扑闪的火焰,看着火焰的另一边,言无欲那双带着笑的,无底的眼睛,郑重的说道:“那么,道长是什么人呢”
他微微挑眉,望着我。
“道长不知道我的母亲是什么人,那道长自己呢”
“”
“你和太上皇一直有来往,你可以向高皇帝提议铸造免罪玉牌,这些年来你也一直陪在太上皇的身边,那道长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言无欲看着我专注的眼睛,微笑着说道:“看来,贫道今天若不给颜小姐一个交代,只怕这件事是难了了。”
我也微笑:“也是道长自己来我这里喝茶的。”
他微笑着点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要说贫道,就是一个道士罢了。”
我的眉头皱了一下。
“只不过,”他说道:“恰巧当年,太上皇有意入道,而恰巧,就选上了贫道。”
“太上皇有意入道他想要出家”
“正是。”
“为什么”
言无欲想了想,却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慢慢说道:“这个世上若有人要逃避心中极大的痛苦,方法有三,一是一刀抹了脖子,一了百了,是为了逃避,也是寄希望于来生,甚至,重生。”
听到这句话,我冷笑了一声。
连现世都把握不好,怎么去寄希望于来生,甚至重生
人的品行和手段决定这一生的命运,如果能过好,又何必等到来生再去好;换一生,也不过是换一个自己的无知,好去再继续自己今生未完的痛苦罢了。
言无欲看着我:“看来,颜小姐并不认同这个做法。”
我淡淡的点头。
他笑了笑:“第二种,忍耐下心中的痛苦,而改变自己的现世。”
这一次,我没说话。
只是沉默了一下之后,我说道:“第三种,就是出家”
“不错。”
“那么,太上皇当初想要入道,是因为他的心中有极大的痛苦”
言无欲点了点头:“在贫道看来,确是如此。”
“是什么让他那么痛苦”
“朝廷的屠戮之刀,扬州的血流成河。”
我一下子呆住了。
竟然是为了朝廷在扬州的大屠杀,太上皇竟然痛苦得想要出家入道
他,不是高皇帝的亲儿子吗当年也是从草原上跟随高皇帝南征北战,入主中原,最终被册封为太子而登基称帝,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因为扬州屠城而想要出家,甚至抛去皇家的荣华富贵
看着我眼中有些疑惑甚至不敢置信,言无欲淡淡的笑道:“看来,颜小姐的修行也不过如此。这世上,圣人畜生,不过皮囊之别,更何况,那位大儒不是一向教化,人心有四端,人皆有恻隐之心,太上皇又为何不能为扬州城的尸横遍野有恻隐之心呢”
我微微一怔,对上他的眼睛,一时有些惭愧。
“看来,是我狭隘了。”
言无欲淡淡的一笑。
说起来,裴冀做皇帝的时候,虽然算不上勤政,但的确手段非常的温和,他的政绩很少,比起高皇帝的南征北战和儿子裴元灏的大刀阔斧的改革新政,他显得那么的平缓柔顺,甚至有一种几乎被忽视的感觉。
这,就和他一直在深宫中修道有关吧。
言无欲继续说道:“不过当时,高皇帝登基,他被立刻册封为太子,高皇帝如此手段,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皇朝的太子出家入道呢”
我轻轻叹了口气。
曾经,我也怨天尤人,自己即使身为颜家大小姐,也不能自主自己的人生,但似乎比起太
上皇,我的这一点不能自主就太不值一提了,他身为太子,国之储君,也同样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啊。
言无欲道:“虽然没能出家,但他却一直潜心修道,而贫道,也就一直跟随在太上皇的身边了。”
我看着他平静的眼瞳,一时间也有些感慨。
他不肯说他师出何方,也不肯透露在当年他到底是一个什么身份,这一点让我始终心有芥蒂,但从他的修行,和能够行禳星续命之法就看得出来,当年的他必然是一个有德行,有道行的道士,否则也不会被身为太子的裴冀看中,要跟随他出家入道了。
而且,现在想来,我也有些明白,为什么裴冀做皇帝的时候,显得不怎么勤政了。
他是修道的人,信奉黄老,讲求无为,当年高皇帝入主中原南征北战,几乎让整个中原大地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战争过后,百业凋零,民生凋敝,甚至出现了千里无人烟的惨景,民众易子而食,在那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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