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说罢往事,情不自禁落泪,女子坐在她身旁安慰着她。
“那狼没有再出现过?”江瑶问道。
“孩子死后,我们就彻底在这个山林中安顿下来,只想找到那匹恶狼!可惜,这么多年,从未找到过……”樵夫叹了口气。
“或许那狼已经去了别处吧!”江瑶道,“你们就没离开过这里?”
妇人摇摇头:“这是我儿长眠之处,我如何忍心抛弃他离开?”
众人皆低头不语。
片刻后,门外传来响声,江瑶心知是小乔他们回来了,便迎了出去。果然,一出门就看见桓扯高气扬的那张脸。樵夫夫妇惊恐地看着那只大鸟。
江瑶干咳了一声,扯扯嘴角笑道:“两位莫怕,他来自毕方。”
妇人调整了一下容颜,勉强笑道:“幸会、幸会。”
“桓,你昨夜在哪里歇息?有没有发现什么异状?”江瑶期待地看着桓,道,“你有没有看见长意?”
桓瞥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桓!现在事情紧急,你快说呀!有没有看见长意哥哥?那些鸡又是怎么回事?”小乔急了。
江瑶看桓的模样,猜想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他没法开口,便道:“桓,接下来我问问题,你在地上画画,画‘横’就是‘对’的意思,画‘竖’就是‘错’的意思,怎样?”
桓歪着头想了想,点点头。
“好,”江瑶退后一步,仰头问道,“你昨晚是否看见长意离开?”
桓点头。
江瑶心中一咯噔:“长意离开是不是去追杀死山鸡的恶狼?”
桓坚定地摇头。
“难道除了恶狼之外,还有别人?”江瑶心道,“莫不是魔界的人?”
“长意离开是因为魔界吗?”江瑶又问。
这一次,桓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也是,就算是魔界的人你也认不出来呀!”江瑶苦笑道。不过,既然长意不是因为恶狼突然离开的,反倒可以松一口气:毕竟,魔界应该还没什么人是长意的对手——除了花美姒。
“桓,你看见杀死山鸡的恶狼了嘛?你知道它往什么方向去了嘛?”小乔搂着猴子问道。
桓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其实,我不认为杀死山鸡的是狼……”江瑶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若是狼,吸了鸡的血为何不把鸡叼走?”
樵夫夫妇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是什么?”
“恐怕,是比狼还要凶险的妖兽……”江瑶的神色冷得像一块冰。
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了脸部一阵灼热,令她痛苦无比。
“啊!啊!啊!”江瑶捂着双脸,面目狰狞。
“姐姐?姐姐?”小乔将猴子往女子怀中一塞,双手伸到江瑶的面前想要帮助她,却被江瑶一把推开。
“怎么了?”樵夫夫妇手忙脚乱,在一旁不知所措。
“啊——”江瑶东倒西歪地左右摇晃,她此刻只有一种感受——她的脸快要被那突然从云层中窜出的烈日烤灼了!
“啊——”
“啊——”
“啊——”
江瑶恍若得了失心疯,只是一味着狂吼着,小乔吓得双腿发软,目瞪口呆。女子抱着猴儿的手微微发颤,两条月牙眉拧得紧紧。
桓仰头凝视着那一抹突如其来的阳光,似乎明白了什么,它扬扬有力的双翅,一跃而起,直冲至院落的角落。桓用尖锐的长喙叼起角落里放置的一把泛黄的素白油纸伞,迅速递到小乔面前。
“桓,这是干什么呀?”小乔本来就手忙脚乱的,见桓莫名其妙递过来一把伞,一脸茫然。
桓叼着油纸伞,摇头摆脑地,两只翅膀弯曲折叠搭在头顶,一副很着急的模样。
小乔又要顾着江瑶,又要顾着看桓的动作,急得直跺脚:“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它恐怕是要你撑开那伞。”女子在一旁观察了许久,猜测道。
“恩?”小乔将信将疑地撑开油纸伞,替江瑶遮上。果真,江瑶稍微缓了过来,只是两只手还是蒙着脸不松开。
“姐姐?”小乔担忧地问道。
“姑娘,你不要紧吧?”妇人也缓过了心神,上前扶住江瑶,道,“这山中的太阳总是忽然出来忽然消失的,我们都习惯了……姑娘怕是因为阳光太烈,闪着眼睛了吧?没关系,用水敷一敷就好了……”
其实,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江瑶刚才那样的状况根本不可能是因为被阳光闪到。妇人这么说,也只是帮江瑶开脱而已,缓解缓解尴尬地气氛。
江瑶这辈子从未经历过如此疼痛,一时竟缓不过来。她努力咽了咽口水,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虑着如何措辞与大伙解释这一切。
桓肯定是知道真相的——虽然她也不清楚那只大笨鸟是如何知晓的,但看他刚才的举措,明显知道一切;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小乔、樵夫夫妇以及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了。
其实,若没有山鸡的事情,就算江瑶暴露了也没关系——最多不过是惊讶吧!可昨夜偏偏又发生了那样骇人听闻的事情,自己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岂不容易被人起疑?
一个害怕阳光的人。正常人都不会往好地方想吧?
江瑶苦笑了一下,心道:目前只能出下策了!
因为不清楚自己那张脸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了,江瑶也不敢放开手,只道:“实不相瞒,我生来就有一种怪病……我的肌肤与常人不同,无法直面阳光。”
“啊?”小乔惊讶道。
“夫人,可否向您借一条丝帕,我好蒙着我的脸。”江瑶又道。
妇人一愣,随即赶忙道:“好、好!”
妇人冲回屋内,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块白色的布条冲了出来。
江瑶接过布条,扯扯嘴角——哪里算得上是丝帕?大概是临时从缝纫机上剪下来的一块布吧!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吧……
江瑶草草地蒙上脸,这才转过身来面对大家。众人依旧是一副担忧的神情——然而,恐怕着担忧也是不纯洁的,掺杂着恐惧。
也难怪,人们总是容易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之情。
江瑶努力展现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道:“我周游天下,也是为了有一天能碰上一位神医,好治我这怪病!不过好在除了不能晒太阳之外,没别的症状了。”
没想到,江瑶话音刚落,小乔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老天真不开眼,姐姐这样好的人,竟会得这样的病……”
江瑶一怔:事实上,她在小乔面前没有表现出怎样的好呀!不就是出了几个计谋,帮她救了一只猴子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嘛……这孩子怎么这么……
江瑶走上前,爱怜地摸了摸小乔的脑袋,笑道:“没关系,姐姐习惯了。”
桓叫了几声,打破了院内短暂的宁静。江瑶这才反应过来山鸡死亡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忙道:“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桓斜视了江瑶一眼,那眼神看得江瑶浑身不舒服。
随后,桓摇头。
樵夫夫妇的眼神双双黯淡。妇人道:“算了吧,这恐怕就是命……”
江瑶总觉得桓有什么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东西,但既然桓不愿在众人面前道明,自己就得想个办法了……
“小乔,你先好好待在这里,姐姐和桓一起去山中找找看,说不定就能把长意哥哥带回来了。”
“恩,我会乖乖待在这里的!”小乔点头,头上别着的山茶花随着她头的频率摆动。
☆、第一百零二回:山茶&翠碧诱人,卷曲成螺
第一百零二回:山茶&翠碧诱人,卷曲成螺
【人界·南山·结匈国】
江瑶与桓走后,樵夫便入山捕猎去了,妇人拎着竹篮去城内的集市上采购新鲜货物,一时间,山中小屋内只剩下小乔与那女子二人留守。
窄小的房屋内,女子烧起一壶水,热腾腾的水汽汩汩冒出,使得屋内暖和了许多。
“小姐姐,你害怕吗”小乔搂着猴儿,那猴儿是真心体虚,就才蹦跶这么一小会儿,又在小乔的怀里酣睡了。
那女子浅笑道:“我见过的怪事多了去,也不差这一件。倒是你,怕是吓坏了吧?”
小乔难为情地眨巴着眼睛:“可不是嘛!原先说是恶狼就把我吓得够呛,后来瑶姐姐又说是比狼还要可怕的妖兽……啧啧啧,这座山太危险了,咱们都得早点离开才行呀!”
女子笑道:“你们确实得早点离开,我反正是要留在这里了。”
“小姐姐,你说服樵夫和夫人一块离开吧!他们的家不是也在比翼吗?正巧我们一同回去呗!顺路!”小乔将猴子放躺在一边,起身拉着女子的手道。
“这我可说不准,”女子道,“若他们要走,我自然就跟着一起走。”
“恩……”小乔努努嘴,“小姐姐,你没有名字,不如自己想一个吧!没有名字多不方便呀?”
那女子听了这话,一愣,笑道:“我不过是粗鄙之人,要名字作甚?”
“我也是粗鄙之人呀,名字也粗鄙简陋,但好歹也有个称呼。”
“可我又不识字,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好。”女子为难道。
“这样啊,”小乔灵光一动,“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呗?”
“你?”那女子满脸不相信,“你一个女娃娃能取怎样的名字?总不会是什么小红小绿之类的?那样的名字不要也罢!”
“哟,没想到小姐姐你还是很讲究的嘛!”小乔乐了,“你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我偏要想一个好名字,叫你心服口服!”
女子倚在墙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倒是说说看。”
小乔还真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认认真真想起来了。
说话间,热水已经烧好。女子回忆着妇人交代她的事情,轻车熟路地从发霉的柜子里找到一小盒茶叶——那只是最普通的绿茶。女子小心翼翼地夹出几片叶,轻轻放入滚烫的开水中,微微摇荡着茶盏,又放入鼻边闻了闻,一举一动都仪静文淑。最后,女子浅笑着将端到小乔的面前。
“喝口茶吧。”
小乔双手接过茶盏,放入鼻边嗅了嗅,只觉得飘香四溢。又将茶盏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茶,入口顺滑仿若世间绝品——明明只是最普通的绿茶,最简单不过的动作,却烹出如此好茶!小乔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小姐姐,你泡茶的技术一流啊!”小乔赞不绝口,“我长这么大也就碰上三个能泡出绝世好茶的人,一是我的姨母,二是我在结匈认识的木姐姐,还有一个就是你了!”
“小乔姑娘谬赞了。”女子摆摆手,“我这样一个山野村姑,哪里懂得什么茶艺?不过是以前在窑子里看众姊妹泡茶,学了一些皮毛。”
小乔眉头一皱:“这样的茶艺竟是在窑子里学的?”
女子见小乔神色有变,忙改口道:“当然,单单学了方法,重在自己研究。”
小乔神色稍缓,又道:“姐姐可及笄了?”
女子摇头。
“姐姐这样小就待在窑子里了?一般都做些什么呢?”小乔讶异。
“我是秦罗敷救来的,自然和她一块儿待在窑子里,”女子道,“平日也就做些端茶送水的事情,主要是服侍那些姐姐们。”
“哦……”
“小乔,不是说替我想名字吗,怎么扯远去了?”
“恩,我已经想好了。”小乔神秘一笑。
“这么快?刚才还和我说话来着。”女子不信。
“多亏了姐姐泡的一手好茶,这才给了我灵感。”小乔笑道,“有一种茶,叫碧螺春,姐姐可听过?”
女子迷茫地摇头:“未曾听闻。”
“碧螺春以前叫洞庭茶,产于苏州太湖洞庭山一带,茶叶条索紧结,白豪显露,色泽银绿,翠碧诱人,卷曲成螺,故又名‘碧螺春’。”小乔满脸呈现出憧憬之情,“此茶冲泡后在杯中如同白云翻滚,清香袭入,奇香扑鼻!曾经还被叫做‘吓煞人香’呢!”
“哇,有这么香呀?”女子惊叹,“倒真想品品呢!”
“形美,色艳,香浓,味醇。”小乔道,“碧螺春乃茶中上品!”
“可是,这和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呢?”
“姐姐,不如你就叫‘碧螺’吧?”小乔笑道。
“碧螺?碧螺……碧螺!”女子欣喜道,“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
“碧螺姐姐,你喜欢这个名字吗?”小乔歪着头问道。
“喜欢!如此诗意的名字,喜欢的不得了!”碧螺拍手,欢欣鼓舞地像个孩子——其实她的年纪本就不大呀,只是独自一人惯了,又经历了许多深闺女子所没有经历的事情,所以才显露出一副成熟的模样。
“只是,我真得配的上这样的名字吗?”碧螺踌躇不定。
“怎么会配不上呢?”小乔拉着碧螺的双手,“姐姐眼睛清澈无比,面容清秀,心地善良,又烹得一手好茶,正配这碧落清香呢!”
“小乔,你教我习字念诗吧!”碧螺忽然认真起来,“我也要像那中原的闺阁女子一样,读得满腹诗书气质华!”
“好呀!”小乔从没有教过别人,此刻也觉得稀奇,“那你答应和我一起回比翼国呗!我保证让你学会琴棋书画诗酒茶,让你比贵族女子还要有贵族气儿!”
碧螺笑了,两腮通红,显得她更加美丽。
而另一边,江瑶和桓却处在于另一个气氛之中。
桓站在江瑶的面前,用翅膀在沙地上写着一个个扭曲的字。江瑶自然想不到桓居然是会写字的,但想来他也不是普通的鸟,恐怕除了不会化作人形,其他的人的行为和思想都具备吧!
桓的字虽然龙飞凤舞,但江瑶还是能读出个大概。
“所以说,杀死那些鸡的人是我们在集市上救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孩?”
桓点点头。
“你确定吗?”虽然江瑶对那个女孩始终都有戒备之心,也清楚那女子绝对不简单,但她却没想过那女子居然会吸血!
“会不会是天太黑了你看不清楚?”
桓狠狠地点点头,表示他绝对看清楚了。
“好吧,我知道了。”江瑶发觉到事情的难办性,“我们总得想办法找到证据把她揪出来吧?你有什么想法?”
桓抬起翅膀在地上画着。
“你的意思是,我们撂开手不管了,直接走人?”
桓点头,又画了几个字。
“我知道,现下长意行踪不明,恐怕和魔界还有琴弦有关系。而你又要回家……我们实在不宜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可若放任那女子待在樵夫夫妇的身边,我实在不放心。”
桓想了想,又在地上画了画。
“你的意思是,把那个女子带在身边,以后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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