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钧心中念头辗转,虽然焦急,但却迟迟不见陆淮风再提起夕照峰上众弟子中毒的事,怕是陆淮风已在心里做出取舍,不得不选择先诛除薛烬。
陆淮风见薛烬身上的黑色火焰越来越淡,有些部位甚至几近熄灭,譬如不大要紧的肩膀小腿,知道对方已是有些灵力耗竭,便愈发扬手催动诛魔剑阵中的金色巨剑,攻向薛烬的头顶正中要穴,只欲将其灵力加快速度损耗殆尽。
只要薛烬一旦维持不住护体魔功“黑焱罩”,到时候自然会在诛魔剑阵中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薛烬似是料到了陆淮风的打算,脸色渐渐铁青,却也无力去怒骂陆淮风心存歹毒,只能勉强抵挡那柄巨剑的攻势,避免受到致命重伤,再给敌方更多可乘之机。
然而就在此时,陆淮风身体陡然剧烈一晃,竟在瞬间直直跌落下去!
傅钧与四长老俱是反应不及,来不及上前相扶,顿时只听“扑通”一声清脆巨响,陆淮风整个人已是重重摔倒在地上,似乎再也无力起身。
刹那间只见一直悬在薛烬头顶上的金色巨剑一下子从光焰万丈变得黯淡起来,又在瞬息之后彻底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傅钧大吃一惊,刚刚叫了一声“师父”,却见霎时薛烬一声大喝,脸色倏而变得通红如烧热的烙铁一般,全身骨骼发出一阵如爆豆似的噼啪声响,旋即浑身威势杀气大增,令人心神震荡!
谢天朗等四人齐齐惊呼一声,却是薛烬全身猛然迸发出一片殷红似血的耀眼光华,将紧紧束缚着自身四肢的金色光网撑开到极限,又再竭尽全力一挣,只听霍然一声巨响贯彻云霄,金色光网彻底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而那之后,那片红光非但不曾消失,反而暴涨如瀑,势若风卷残云般,又将围绕在薛烬周围四方的千万柄长剑一下子扫荡干净,复又原路返回,环绕在薛烬全身上下。
也不过短短一个呼吸的功夫,薛烬却已使用上了魔修独有的天魔解体**,激发体内所有潜能,将自身功力提高数倍,凭借此力而彻底挣脱了诛魔剑阵。
而薛烬破阵而出后,谢天朗等四人立时身躯猛烈一震,各自喷出一大口鲜血,似乎是受了内伤。
同一时间,薛烬目光轻蔑地扫了谢天朗等四人一眼,虽然手上并未有何动作,那片环绕着薛烬的红光却立即化作四道光芒,分别扑向谢天朗等四人,而谢天朗等四人闪避不及,瞬间只听四声饱含痛楚的闷哼声接连响起,旋即谢天朗等四人也是一个接一个的栽倒在地,浑身一片鲜红,血流如注,生死不知。
薛烬出手疾若闪电,快得让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等到傅钧发出剑气击向薛烬之时,已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烬一下子便将谢天朗等四人重创,随后又将他的剑气轻易化解。
此时薛烬又将目光转向陆淮风,傅钧早已提防他下一个便要对陆淮风出手,见状立时连续发出三七二十一道剑气,每一次皆有三道剑气,分别袭向薛烬上中下三路!
薛烬却只是轻而易举地挥手挡开了剑气,随后正在傅钧打算全力一拼也不能让薛烬再对师父下毒手之时,薛烬却蓦然转身,径直推开天心阁大门,疾步踏入其内!
“拦住薛烬!”最先跌倒在地上的陆淮风犹未失去知觉,此时陡然出声道,声音却已变得十分沙哑,宛然重病之人。
傅钧禁不住转头去看陆淮风,只见陆淮风一张容颜不再是平日的白净,而是变成了一片色泽诡异的深紫,唇色泛青,脸上隐隐更似有黑气冒出来,像是中了剧毒。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作茧自缚()
“还愣着做什么?!其他事不用你理会,快去拦下薛烬!”陆淮风见到傅钧转头看向自己,当即怒斥道。
“是!”傅钧见陆淮风尚且保持清明,虽然忧心于陆淮风身上所中之毒,却立即应声,并无二话,转身迈步疾走向天心阁大门。
然而薛烬进入天心阁的那一刹那,大门虽未再次闭合,却在瞬间凭空生出一团鲜明光艳的熊熊烈焰,将整个入口完全封闭住了,也彻底掩盖住了天心阁内的景象——
此时火焰燃烧得越发旺盛了,通红如天际云霞,仿佛连四周的空气也被抽干了似的,即便傅钧所站的位置距离火焰还有三尺之遥,竟也能感觉到迎面扑来的阵阵热浪,仿佛要将浑身血液给蒸发了个干净似的。
而这团堵在门口的火焰却又并非普通的火焰之阵,虽然色彩亮丽鲜红,却又隐隐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邪煞之气,仿佛只要碰触一下便能将人从头到尾吞噬掉,连骨头也不落下一根,令人颇觉触目惊心。
傅钧虽然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火焰之阵,却也知道此阵必然是魔修独有的阵法。
他运转灵力,当即从掌心中挥出一道剑气,却见空中凛凛碧光一闪,那团火焰被青霭剑气刺中之后,却只是光芒黯淡了短短一瞬,旋即便又恢复如初,依然不曾有分毫减损。
傅钧继而接连发出十数道剑气,每一击都用尽全身灵力,然而这十余次攻击过后,却依旧无法突破火焰之阵的阻碍,甚至那团火焰在傅钧的连续攻击之后,色彩非但不见一丝黯淡,反而似乎变得愈发明亮炽盛了。
傅钧眼见时光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着,自己却始终破不了薛烬在天心阁门口布下的火焰之阵,也不知道薛烬如今在天心阁内的进展又是如何了——但是薛烬已经从秦湛口中得知破除封印之法,也许过不了一时半刻,便能挟着阳羽的元神从中闯出来了。
傅钧内心着实暗暗生出焦急之情,迈步前进了一步,似乎想不顾一切闯入火焰之中,却在霎时只听身后不远之处传来秦湛略含急切的声音:“此焰触之即死,莫要碰它!”
傅钧一怔,并未回首,却已知道秦湛只怕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故而猜到了刚才自己心中生出的念头。
既然秦湛出声警示,傅钧也不能自寻死路,何况如今陆淮风与四长老皆已身受重伤,陆淮风更是身中剧毒,危在旦夕,眼下只剩下他与秦湛两个人还有力气拼搏,傅钧虽然不愿多想,脑中却隐隐闪过一道念头:当薛烬从天心阁中出来之时,仅凭自己与秦湛两个人,当真拦得住薛烬的行动么?
秦湛的声音继而又响了起来:“此为焱杀阵,除非布阵之人彻底死亡,否则无法消除。”
傅钧心念一动,暗道:秦湛此言,是说自己不必再白白耗费灵力试图破阵么?
而且天心阁因为被方鸿煊施下重重封印,建造四周墙壁的材料虽是极寻常,但在有了封印之后,却实在是变得坚不可摧,固若金汤,除了大门之外,无法在其他地方强行闯入,诸如在墙壁上打出一个豁口这种事便全然不可施行。
傅钧寻思了一小会,却竟是觉得无计可施。
而秦湛也不再出声,傅钧知道秦湛若有办法进入天心阁里,不会不告诉自己,此时秦湛既然不说话,便是连秦湛也想不出办法了。
正在此时,却只听身后传来“噗嗤”一声,似是血肉被利刃刺中的声音,同时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呼,语调含着极大的痛楚。
傅钧心头一惊,却在瞬间只听身后又是“扑通”一声脆响,像是重物坠落至地的声音。
他不由得立即转身向声音的源头望去,却见此时燕飞已经形状狼狈地扑倒在地,虽然身穿一袭暗色衣袍,无论有什么变化都不甚明显,但依然可见其衣袍染上红色,新鲜而淋漓。
比起之前皆非致命部位的旧伤,此刻燕飞身上更添了几处全新的伤口,却俱非剑气划出的痕迹,而是有烈火焚烧过的灼伤,寒冰冻结后留下的霜花。
再看燕飞的神态,气息紊乱,脸色苍白,似乎伤势不轻,暂时起不了身。
而秦湛就站在燕飞跟前,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执起了昀光剑,剑锋尖端紧紧抵在燕飞的咽喉之处,眉峰微微挑起,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燕飞,目光犹似雪棱冰刃般漠然无情,而又蕴含着一丝令人震慑的杀气。
傅钧见状已觉恍然——刚才的声响应该都是燕飞发出来的,看来燕飞已经在秦湛手下落败。
他目光迅速扫视了秦湛一遍,见秦湛身上不见任何明显的伤痕,气色亦无异样,想来并未受伤。
傅钧心中略略一安,只听陆淮风的声音蓦然响起,虽然语调虚弱,却仍然不失一派之主的威严气势:“是你今日午时在茶水中对我下毒?!”
傅钧立时转头,只见陆淮风已经勉强撑起身体坐了起来,不过却是一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喘息不定,显然伤势沉重,一张脸愈发失去属于活人的生气,形容看上去颇为骇人,如魔似鬼,唯有目光依旧冰冷凌厉,气势不减,而一双眼睛正自直直盯着燕飞,显然这句话是对眼前的燕飞说的。
傅钧眼见陆淮风身躯摇摇欲坠,无法做到坐视不顾,当即上前相扶,低声唤道:“师父。”语气颇含一丝小心请罪之意,毕竟他暂时进不去天心阁,便未能完成陆淮风刚才的命令。
陆淮风看了他一眼,倒未动怒,拂袖道:“你去看看谢师弟他们伤势如何。”
“是。”傅钧沉默了一瞬,却终是应声答道。陆淮风此时伤势也极重,兼之又中了剧毒,却只字不提给自身救治的事,傅钧虽然担心,却也无法不遵从陆淮风的命令,起身去查看谢天朗四人的情况。
而此刻倒在地上的燕飞似乎终于缓过气来,微微侧头,似乎想要望向陆淮风——秦湛见状眉毛轻微一扬,倏然间那道抵在燕飞咽喉上的剑锋一动,却是从燕飞脖颈中慢慢移开,秦湛同时往旁后退一步,让出视野,却依旧手持昀光剑,剑锋指着燕飞的后心,双眸盯视着燕飞的举动。
燕飞面冲着陆淮风,虽然气色苍白虚弱,却露出一个极其阴冷的笑容,气势竟似不亚于陆淮风:“不错,是我在你每日必定饮用的雨前雪芽茶中放入了剧毒。此毒名为‘绝殇’,无药可救,就连你们丹霄派的秘药‘碧玉回春丹’也解救不了!发作之时更是痛苦无与伦比,比那凌迟酷刑还要痛上千百倍,此刻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吧?滋味又是如何?”
燕飞说到最后,似乎忍不住大仇得报的兴奋之情,纵声一阵大笑,复又甚为畅快地扬声道:“没有了你,诛魔剑阵便彻底废了,再也阻拦不了阳尊大人的行动。今日阳尊大人必然能够达成百年以来的愿望,重新迎接君上回归本教!”
燕飞话声刚落,陆淮风尚未说话,傅钧却已按捺不住惊怒出声道:“你竟是灭天教之人?!”
阳尊二字,所指之人唯有昔日灭天教的炎阳尊者薛烬。而君上二字,自从百年前起,一直到今日的魔修界中,也是唯独仅有阳羽一人得到过如此尊称。
傅钧原本以为燕飞只是要为父母之死而报复陆淮风,却没想到燕飞竟然跟灭天教还有如此深的牵扯。
他只觉得内心震动不已,禁不住再度质问燕飞道:“你究竟是魔是道?!”
“我当然是——”燕飞冷冷一笑,刻意拉长了尾音,更是停顿了一下后,这才继续吐出两个字,“魔修。”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昔时情仇()
燕飞旋即又把脸转向秦湛,道:“属下燕飞参见少主。少主不认得属下无妨,毕竟属下从未在少主面前现身过,但少主今日如此言行,未免与阳尊大人的理念大相径庭。”
燕飞口中虽然对秦湛一口一个少主,也自称为属下,语气态度却毫无半点尊敬,反而隐隐有着责备的意味。
仿佛仅仅是在身份不明的情况之下与秦湛交战了一场,燕飞便已瞧出了秦湛内心深处真正的立场。
秦湛闻言,倒也不曾动怒,依然从容不迫,只是似笑非笑道:“你也算得上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
燕飞呼吸一窒,顿时似乎颇为惊恼,恨声道:“你果然别有用心!即便你是君上的后裔又如何,阳尊大人从一开始便不应该相信你的话!”
秦湛立时一声轻笑,似嘲非嘲道:“呵,不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好似你便对薛烬忠心耿耿,毫无私心一般。”
燕飞仿佛被秦湛正正说中了心事,一时语塞。
这厢秦湛和燕飞正在唇枪舌剑,另一边陆淮风却趁此时机转头问傅钧:“谢师弟他们的伤势究竟如何?”
傅钧一时间却有些难以回答。
就连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一刻的时光过去,谢天朗等四长老的情形却竟已变得极其糟糕,命若悬丝,奄奄一息——
明明刚才被薛烬手中那道红光打伤之时,还只是皮肉之伤,虽然鲜血漫溢,却并非无法救治。但眼下的四长老却似皆已被强行散去功力,体内已无半分内丹存在的痕迹,而丹田之中的灵力更是消失得干干净净、涓滴不余,此外竟是连精气神也大为损耗,几近油尽灯枯之象。
傅钧虽然自身并不擅长医术一道,却也能看出来谢天朗等四人的伤势只怕早已回天乏术,纵使能够救活下来,也已是功力全无,数十年的勤修苦练悉数付诸东流。
他想到薛烬曾经利用过魔域的摄灵夺魄阵来摄取众多道修的灵力及精气神,然后化为己用,增进自身修为境界,心中不由大恨,只觉得薛烬发出的那团红光恐怕不仅仅是将人打伤那么简单,还有暗中夺取四长老功力的险恶效果。
他虽然已将金犀丹、白玉膏等丹霄派疗伤圣品通通给四长老敷用了一遍,又将治疗魔修造成的外伤最有灵效的赤髓膏也用上了大量,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勉强延续生命之火不熄灭而已。
傅钧心念转动,脸上神情便不自觉地难以掩饰,不但面色极为难看,更是隐隐透露出一股沉痛之意。
陆淮风立刻便看出来了,用不着再多问一句,便已明白谢天朗等四人情况大是不好,面上不由渐渐暗沉下来,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语气依然十分冷峻:“谢师弟他们便不用你管了,待会你只管一心对付薛烬,其余诸事皆不必理会,务必不能让薛烬带走阳羽的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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