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逸面上泛起隐隐忧虑,沉思片刻才道:“河东五寨七山之中,五寨势力较强,且素来各霸一方,不战不和。柴宗诲能发动断云、黄崖两寨联手攻击我渡天寨,不知是以武力逼迫,还是靠重金引诱?不论如何,柴宗诲所图匪浅,恐怕并非仅仅是冲着渡天寨来的……我即刻命人再去打探,看是否还有其他势力参与此事!”
众人激战一夜,此刻东方已微露曙光,石锺明调兵遣将、重新布防,他命令昨夜交战的甲兵暂且下去休息,另派一队甲兵前来换防。
辰时天色大亮,刘皓南便即起身,唤欧阳剑、石锺玉等人集结操练六花奇门遁阵,他料想柴宗诲昨夜偷袭不成,决不会就此善罢干休,今日多半还要再战,是以加紧练阵,以防不测。
石锺玉昨夜奉命保护母亲安危,没能参加崖顶的激战,本来极是烦闷,听欧阳剑说要来练阵,这才展颜,和一众兄弟用心操练不提。
如此过了三日,六花奇门遁阵已初具规模。
渡天寨固然防守严密,柴宗诲的人马却也不来叫战,据山下探子来报,对方每日只是打着渡天寨的旗号四处劫掠财物,袭扰周围村民,着实让石逸大为气恼。
原来渡天寨虽然打着盗匪的旗号,平日里却并不为害百姓,在这附近口碑尚可,这也是渡天寨能在平晋城外八十里外立足,却不被宋军征讨的重要原因。
刘皓南连日来左思右想,觉得事有蹊跷,便单独来见石逸,道:“义父,孩儿觉得柴宗诲的所作所为甚是古怪,他似乎并不想攻取渡天寨,而是另有图谋!”
石逸闻言颇觉意外,问道:“皓南,你此言有何凭据?”
刘皓南思索着说道:“渡天寨虽然无险可守,却有三千黑甲骑兵,战力不容小觑,净气部的人手虽都是以一当十的武林好手,但也只有四五百人,想在数日内拿下渡天寨绝非易事。更重要的是,渡天寨离平晋城只有不足百里的路程,太原府军都指挥副使郭纪翔曾扬言要荡平渡天寨,正对我们虎视眈眈。宋军若是对渡天寨用兵,半日可到,净气部诸人同为河东贼寇,自然也难以幸免,这对他们可是大大不利!若是换了我来攻打渡天寨,必定会举大军疾扑猛攻,以求速战速决,断不会这般迁延犹豫!”
石逸恍然道:“你说的是!皓南,那以你之见,柴宗诲究竟有何图谋?”
刘皓南面色郑重,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所以,孩儿特来向义父请命,前去柴宗诲营中一探。”
。。。
第28章 正点子是谁?()
石逸惊道:“不成,这太冒险了!柴宗诲若是认出了你,如何是好?”
刘皓南笑道:“义父忘了我还有这个?”说着,取出怀中面具。
石逸略一沉思,道:“好吧,那我着人陪你同去,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刘皓南想了想,道:“石大哥要领兵防守本寨,欧阳和锺玉妹子在操练阵法,还是我一个人去吧。义父勿忧,孩儿一定倍加小心!”
石逸见他坚持要去,只得道:“好吧,你诸事小心!非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人交手。”
刘皓南领命而去,瞒过众人暗暗潜出渡天寨,直奔净气部驻扎在系舟山下、晋水之畔的营寨。
刘皓南藏在暗处观察营寨的布局,不禁暗暗摇头,净气部的人马多半出身绿林,军备松懈、目无法纪,营寨也是草草筑就,四周以木栅围护,营中虽有帐篷,却有一部分人架上篝火,幕天席地而居,场面当真混乱得可以。
此时正值中午,营寨中正在埋锅造饭,防备更加松懈,刘皓南趁人不备潜入营寨,打翻一名巡行的喽啰,拖到无人处换下他的衣服,便大摇大摆地在营寨中走动,查看各处形势。
忽然有个头领模样的人向刘皓南等人急急走来,唤道:“断云寨的兄弟们速速跟我来,温家那两个龟儿子要跟寨主动手了,咱们快去为寨主助阵!”
刘皓南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束与说话这人大致相同,才知道自己方才打翻的是一名断云寨的盗匪,只得随着身旁的人一同蜂拥而去,来到寨中一片空地之前。
那空地的当中,站着易三江和温氏两兄弟,还有白衣白袍的柴宗诲柴宗诲。
易三江和温氏兄弟的身后各拥着一拨人马,双方剑拔弩张、怒目相向。
温氏双雄刚折了两名兄弟,颇有些狼狈,两人皆是双目血红、满面怒色。
只听温老大怒声喝道:“易三江,三日前我等袭取渡天寨,你不听号令擅自退兵,害我兄弟死伤无数,今日你又要带着手下弟兄擅自离营,未免太不将尊者放在眼中了吧!”
易三江冷哼一声,看都不看温氏兄弟一眼,傲然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管老子的闲事?”
温老大闻言一时气结,只得看向柴宗诲,含怒道:“尊者,你可都听见了,易三江这厮太过猖狂!”
柴宗诲脸上倒没有恼怒之色,淡淡地道:“易寨主,你我既已结盟,便该共同进退,阁下究竟为何要不辞而别,还望如实相告!若有隐衷,在下绝不敢强留易寨主在此!”
易三江全然不将温氏兄弟放在眼中,对柴宗诲倒还算客气,向他拱了拱手道:“尊者,恕我直言,当日我与尊者结为盟友,同赴太原,原是为了对付那正点子而来,并没有说要拿下什么渡天寨。如今我们已在此地迁延多日,那正点子的商船应该已在回来的路上了,我等还不前往截杀,更待何时?”
刘皓南听到此处暗暗点头,心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他们是别有所图!只是不知易三江所说的正点子究竟是什么人?值得这些人如此兴师动众地行事……”
柴宗诲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说,打了个哈哈道:“易寨主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那正点子在雁门关内外财雄势大,与官府、辽国俱有勾结,他随行虽然只带了十几个人,暗中却多有帮手。他此番前往蜀中,我们在沿途设下了十几路高手截杀,均未得手,足见他早有准备。我们若不能赶在他回雁门关之前将其截杀,便会留下无穷祸患,所以,你我必须谨慎行事、谋定后动!易寨主,为大局着想,还望你暂时听我调遣,切勿擅自行动!,”
易三江冷哼一声道:“那么敢问尊者,攻取渡天寨与你所说的大局又有何关联”
柴宗诲笑了笑答道:“在下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拿下渡天寨,我们在太原府有了立身之所,便可以逸待劳,等那正点子来,再一举歼之。”
易三江闻言不住冷笑:“尊者可是欺我不知兵法么?那渡天寨分明是死地一块,就算夺了来也无险可守,留之何用?更何况,目下我方只有三四百人,敌寨中却有精甲三千,就算我们的兄弟个个以一当十,也难有胜算!”
刘皓南听易三江所言句句中的,不由对他刮目相看,暗道:“这易三江倒是颇知兵法,不愧为北汉大将!”心下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
柴宗诲被易三江点破心中所图,一时语塞,只得哈哈一笑道:“果然瞒不过易寨主!实话对你说,我并无取渡天寨立足之意,但攻取渡天寨另有用处,且事在必行,容我此刻不便明言……”
易三江面色已转肃然,逼视着他冷声道:“尊者不肯明言,难道别人就不知道了么?”
柴宗诲微微一怔,道:“易寨主此言何意?”
易三江冷冷道:“我此言何意,尊者心里清楚!我奉北汉先主遗命守护灵空山,决不能落到旁人手里,否则我万死难赎其罪。尊者,请恕在下不敬,要先对那点子动手了!”说罢,口中呼哨一声,断云寨的人马齐声答应,围拢在易三江身旁,足有百人之数。
柴宗诲面色不变,只是凝神看着易三江,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一旁的刘皓南听易三江提到北汉先主,心头剧震,暗自猜疑道:“北汉先主?不知他说的是我爹爹星珏太子,还是我祖父英武帝?”
众人眼看着易三江带着本部人马集结一处,奔出寨门,一时面面相觑,都望向柴宗诲,见他并无阻拦之意,也都不敢轻动。
待易三江等人离去,温老大终于沉不住气,说道:“尊者,易三江这厮收了你十万白银,却半路倒戈而走,真是背信弃义之徒!尊者若不从速剿灭断云寨,日后如何在河东树威立信?”
柴宗诲却似并不着急,淡淡的道:“温寨主不必动怒,任何背叛大光明教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只是我们眼下另有要事,让这莽夫先替咱们探探路,倒也无妨!”
且说刘皓南混在断云寨的人马中出了寨门,骑上一匹快马与众人同行,因大伙儿都急着赶路,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这张生面孔。
一行人在易三江的带领下径向西南而去,刘皓南回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愈发觉得疑窦重重,忖道:“看他们行进的方向,应是要赶去太原旧城废墟,那里已是荒无人烟,难道他们要截杀之人会在那里出现么?柴宗诲说那点子在雁门关内外财雄势大,与官府、辽国都有勾结,难道……难道会是黄金坞的少掌柜金子凌?”
他想到此处不由一惊,恍然暗道,“是了!雁门关一带正是黄金坞的地盘,若论财力之雄,势力之大,除了金少掌柜绝没有第二人!就算他们要对付的不是金少掌柜,也必然与她有莫大关联!”
回忆起五年前在恒山悬空寺与金少掌柜相遇的往事,刘皓南心中一暖,暗下决心:“若真是金少掌柜有险,我必助她!只是,金少掌柜为何要前往蜀中,又为何会出现在太原?她与这易三江究竟结下了什么样的梁子呢?”
。。。
第29章 大光明教的阴谋()
带着这些疑问,刘皓南随众人疾行了半日,过了太原旧城废墟后,又向南行了十数里,在一座渡口前停下。
此渡口名为扬波渡,曾是太原旧城的城南渡口,也是晋水上的重要关卡之一。宋朝平定北汉后,将太原旧城烧成平地,扬波渡也废弃不用,成为一片废墟。
易三江下马立于晋水岸边,怔望着南去的滔滔晋水,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满面愁惨之色,良久没有出声。
一名山寨头领模样的中年男子走到易三江身旁,禀道:“寨主,据可靠线报,不出半日,那正点子的货船便会到达扬波渡,转行陆路返回雁门关。”
此人名叫陈昭平,是易三江在断云寨的心腹属下,为人沉稳有度,很受倚重。
易三江回过神来,点头道:“好,昭平,吩咐兄弟们埋伏在渡口周围,切勿打草惊蛇!”
“是!”陈昭平随即安排众人在附近草丛中藏住身形。
刘皓南远远地伏在距离易三江五十丈开外的一处长草中,见易三江与陈昭平正在低声交谈,便暗自运功调动六识,听听他们说什么。他自修习《七曜真元》以来,耳力和目力都大有进步,方圆百丈内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只听易三江问道:“昭平,这几日平晋城中可有什么动静?”
陈昭平答道:“属下正要向寨主禀报,太原府的军都指挥副使郭纪翔已得到朝廷允准,集结平晋城中五千禁军,三千厢军备战,不日便要攻打渡天寨了!”
刘皓南闻言一惊,心下不禁黯然,暗暗叹道:“我与郭纪翔终究还是要对战于沙场了……”
却听易三江冷哼一声道:“好啊,姓柴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他之所以带人大张旗鼓、虚张声势地攻打渡天寨,正是为了引平晋城的宋兵前来,令渡天寨与宋军两败俱伤,他好带人趁虚直取平晋城!”
陈昭平闻言甚为吃惊,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姓柴的要攻打平晋城?他才有多少人马?竟敢与朝廷的大军公然对抗?”
易三江沉声道:“河东之地易守难攻,实为大宋北方屏障,大光明教早有觊觎之心了!这两年来,柴宗诲或以重金收买,或以武力威逼,相继吃掉了五寨七山十八隘的大部分势力。如今除了渡天寨和穆柯寨两家,其他河东黑道势力都已与大光明教结盟立约,同取富贵……河东大势已去,我也不得不暂时虚与委蛇,收受了柴宗诲的重金馈赠,为他效鞍前马后之劳!”说到此处,他似有隐衷,语气甚为无奈,顿了顿才续道,“五寨七山十八隘的好手加起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要取平晋城又有何难?”
陈昭平疑惑道:“可是……围攻渡天寨的只有三四百人,柴宗诲并没有带大队人马前来啊?”
易三江反问道:“难道你就没注意到,这次围攻渡天寨的人马之中,只有我断云寨和黄崖水寨两家弟兄么?”
陈昭平琢磨半晌,恍然悟道:“莫非柴宗诲将大队人马埋伏在了别处,而我们只是他诱引宋军来袭的饵子?”
易三江冷哼道:“算你说对了!太行山脚下的离石寨在五寨之中势力最强,有骑射好手三千,那才是柴宗诲倚仗的主力,若再算上从其他山头拉来的人马,至少有八千之数。从离石寨到平晋城仅有二百里,若趁夜轻骑赶来只消一日,届时城中的守卫禁军都已被郭纪翔调去攻打渡天寨了,平晋城岂不是唾手可得么?”
陈昭平还是有些疑惑,问道:“寨主,属下不明白……他们要平晋城干什么?难道真想造反?”
易三江肃然道:“他们要的不是平晋城,而是黄金坞在平晋城最大的产业——利国监!”
这里需要赘述一下,宋朝的盐铁产业实施民营官卖的制度,民间富户可以开设作坊生产盐铁,但只能交由官府收购,不准私自买卖。雁门黄金坞作为河东首屈一指的富商,最初便是靠生产盐铁起家,后来才有了恒山牧场,它所经营的利国监是宋朝当时最大的民营铁矿,黄金坞每年四成的收益都是来自于此。利国监内外不仅有金少掌柜的八百义儿军严密护卫,还有三千宋军在彼戍守。
陈昭平闻言更是吃惊,脱口道:“利国监年可产铁十万斤,品质精良,多用作打造军械兵器,柴宗诲要劫利国监,恐怕不仅仅是为求财……”
易三江哼了一声,道:“当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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