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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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煞-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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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皓南皱眉思量半晌,道:“木性克土,火性生土……阿落,你身上可有火种,点支火把来照路!”

    阿落睁大眼睛,不信似地道:“什么?大白天的点火把照路?”

    刘皓南也没什么把握,只道:“试试看吧。”

    阿落虽将信将疑,还是依言打着了火石,点亮了一支火把。

    刘皓南接过火把,道:“不要看脚下的路,不管面前有什么,你只管跟着我走,明白吗?”

    阿落郑重点头,道:“小师兄,全听你的!”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走去,说也奇怪,火把所到之处,那些花树忽然都似活了一般向两边分开,让出堪堪容一人通过的窄径来,那些千回百转的小路却都消失不见。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两人便走到了沽月小筑的前方。

    阿落又惊又喜,对刘皓南大感佩服,道:“小师兄,你真厉害!”

    刘皓南淡淡一笑,道:“我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沽月小筑名字起得精致,模样却有些寒酸,只是一座茅草覆顶、竹篱做墙的农家院落而已,门前横着一道从山坳深处发源的清溪,溪底石子历历,可见悠闲嬉戏的游鱼。

    阿落三两步跨过溪上竹桥,大声叫道:“酒鬼师父,我来啦!”

    茅屋内外寂静无声,许久没有回应。

    阿落自语道:“难道又喝醉了?”便要推门而入,却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茅屋顶上传来:“小鬼,十日之期还没到,为何却来烦我?”

    阿落吓了一跳,仰头看着平平整整的屋顶叫道:“酒鬼师父,你……你在哪里啊?”

    屋顶茅草哗的被掀开,一人从草堆中露出半个身子来,头发衣衫上皆凌乱地沾着草叶,他年约三旬,相貌清秀,长发披散,髭须凌乱,眼睛虽大却散漫无神,一副病酒成痴的醉鬼相,身形高挑细长,却太过瘦弱,显得极为落魄。他只懒懒瞥了阿落和刘皓南一眼,擎起手中酒壶往口中倒去,倒是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之气。

    阿落连忙换上一副笑脸,殷勤地道:“酒鬼师父,前日金谷园来了个波斯商人,送来两瓶产自西域婆罗多的葡萄美酒,你要不要尝尝?”

    男子闻言登时双目放光,但见他身形微微一动,已落在两人之前,他将手掌伸向阿落,像个孩子般满面希冀地道:“又是什么好酒?快拿出来!”

    阿落却不着急,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摸出一个天青色的细口琉璃瓶儿,轻轻取下封口木塞,道:“这酒的名字叫做赤霞烟云。”

    瓶口一开,香气扑鼻而来,馥郁的果香和醇厚的酒香奇妙地交融在一起,似云蒸霞蔚,在空气中潺缓流淌,层层扩散。这样的好酒,单是闻一闻也醉了,与刘皓南在云州城内喝过的烧刀子相较,简直是天壤之别。

    男子双目中神采更盛,一把便将琉璃瓶夺了过去,迫不及待地将壶中美酒倒入口中。

    阿落偷偷对刘皓南使了个眼色,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之相。

    男子一口气饮下了大半瓶,登时颊上生春,眉开眼笑,大声赞道:“这确是在橡木桶中贮藏两年之久的赤霞烟云!此酒妙处古人早有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酒!好诗!”说着,又将瓶儿向口中倒去。

    阿落怕他一口气喝醉了,急道:“师父,你慢点儿喝!葡萄酒是要慢慢细品的,像你这般鲸吞牛饮,实在……实在……”

    男子冷哼道:“小鬼!我喝的酒比你喝的水还多,怎轮得到你来教我怎样喝酒?是不是有求于我?快说快说!”

    阿落遂便把此事的来龙去脉向那男子说明。

    “简单!记得上次我教了你什么吗?”男子显得不太耐烦。

    阿落挠头道:“师父,你教我的是袭虚之术。可那是战场对阵,这是虎穴劫人,怎会一样?”

    男子怒道:“蠢才!兵法者,伐谋之术也,上可治国,中可掠地,下可行商,有什么不一样?再去想!”说完不再理会两人,径自推门入了茅屋。

    阿落顿时面露惭色,低声道:“咱们走吧!”垂头丧气地转身而去。

    刘皓南见他灰心,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半晌才道:“你的酒鬼师父脾气好生古怪!”

    阿落勉强笑道:“是啊,他教我学东西时总是很严厉的,平时却又像个孩子一样……”

    刘皓南问道:“到底什么是袭虚之术,你说给我听听。”

    阿落想了想道:“师父曾言,袭虚之术有二焉:一曰因,二曰诱。何谓因?曰:敌兵所向,我亦佯应之;别以精兵潜出虚地,或攻其垒,或断其后,或焚其积聚也。何谓诱?曰:欲敌之要地则不攻而佯攻其邻,大其攻具,盛其师旅,以诱敌兵;敌兵到则勿与战,复于壁守,潜以精锐袭所出兵之城而掩其内。此二者,皆袭虚之道也……”

    刘皓南听完琢磨半晌,忽道:“我明白你师父的意思了!”当下在阿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阿落听完恍然大悟,喜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

第64章 雁门重逢() 
代州治所设在雁门县,位于勾注山下,到金谷园只有七八十里的路程。当日黄昏时分,阿落和刘皓南一起由南门大摇大摆地进了雁门县城。

    雁门县城是大宋北疆防御体系的一个关键环节,与关北广武城,关南阴馆城成品字形排列,拱卫着雁门天堑,又因其与商旅必经的东径关距离不远,其军事、经济战略地位至关重要,早在汉唐时代便是代州郡县两级治所的所在地。县城周长十里许,外形呈“丑”型,有护城河围绕,城外烽火台林立,气势威严肃杀,城内却是楼阁参差、店铺云集。一条东西大道将城区分成南北两大部分,南街多为市坊民居,北街则为州军衙署。

    此刻天时已晚,灯火渐明,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刘皓南和阿落沿着东西大道缓步而行,时见三五百姓聚集在街头巷口低声议论,人人面带悲痛愤慨之色,却又不敢张扬,一见有陌生人走近前来,便匆匆散去。

    刘皓南所穿的仍是紫菀送他的那身左衽胡衣,好在这是边境,胡汉杂居亦属寻常,这身行头并不显眼。阿落则换上了一身破旧衫裤,头戴毡帽,叉腰而行,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活像混迹于闹市的无赖少年。

    阿落边走边低声道:“我们的人已经把杨业战死金沙滩的消息传遍了雁门县,不出明日,这消息便能传到太原府去。小师兄,你这诱敌之计果然大妙!雁门军民得知杨业殉国,定然上下大乱,杨家军投降辽国的污蔑之言也就不攻自破。到时河东民怨四起,潘美势必要给百姓一个交代,重新论定此案。”

    刘皓南可不像阿落那么乐观,道:“虽是如此,但是我们只有三天时间,能不能逼得潘美重理此案,还不得而知。”

    阿落显得胸有成竹,道:“这倒不必费心,你不知杨家军在雁门一带的威信有多高!杨家军自北汉年间便在雁门驻守抗辽,河东百姓三十年来深受杨家军庇护,皆视其如再造父母,若知杨业老将军是遭奸臣陷害蒙冤而死,必定会民怨沸腾,齐心协力为他讨还公道!”

    刘皓南将信将疑:“杨家军在此地的口碑真有这么好?”

    阿落道:“那是自然,雁门一带今有居民十万户,屯兵八万。普通百姓有心无力,暂且不提,八万屯兵中有三万禁军是潘美从京师带来的,也还罢了,单是那雁门县内外屯驻的五万厢军,真闹将起来,还不把雁门县翻个底朝天么?”

    刘皓南听得有些糊涂,问道:“你说的禁军、厢军是什么?”

    阿落这才意识到刘皓南并不了解宋朝军制,便详细解释道:“宋朝军队分为禁军、厢军、乡兵、蕃兵四等,禁军是皇帝宿卫军和征战戊守部队,隶属三衙,用于卫皇宫、守京师、备征战和屯戍边郡、要地。在兵力部署上,大致一半守京畿,一半戊诸郡,以便内外相制。厢军则是各州府的杂役兵,用于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乡兵是按户籍丁壮比例抽选或募集土人组成的地方军队,农闲集结训练,协助厢军守卫城郭。蕃兵则是西北地区征调番人组成的军队。如今驻守雁门的三万禁军,便是从京畿虎翼军中调拨来的,直接受潘美辖制。杨业此番覆没的五千杨家军则是驻边禁军中的一支,名为广锐。”

    刘皓南恍然道:“这样说来,杨业所率的军队是禁军,也要受朝廷辖制了?”

    阿落点头道:“宋朝太祖皇帝以武力平天下,深知武将弄权夺政的可怕,因此在立国之初便解除了一大批开国大将的兵权,并派朝官出京管辖地方。杨业虽官拜代州刺史兼三交驻泊兵马都部署,主管军防事务,真正主事的却是代州通判张师亮。这个张师亮曾在朝中任左谏议大夫,因事坐贬来知代州,代州一切军政决策,都要经他同意才能执行。”

    刘皓南皱眉道:“既然朝廷和地方官员都有权力支配禁军,那么杨业这个军事长官的权力实在有限得很了!”

    阿落叹道:“不错。朝廷禁军还实行更戍制,每两年更换一次驻地,使得兵不识将,将无专兵。这样固然能防止军事将领割据一方,但也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令士兵疲于奔徙,疏于训练。”

    刘皓南暗暗点头,心道:“宋朝实行这样的军制,实在不智,国力必定日渐孱弱,我复国便有机会了……不过将来要收复北汉故地,须得先收服杨家军,才能重孚民心……”

    阿落怎知刘皓南在思考这件事,见他出神不语,又道:“代州地区的厢兵多为本地人士,受杨家军恩惠甚多,虽没有什么战斗力,但若动乱起来也难以控制。我们已在厢军里安插了不少人手,策动他们闹事易如反掌,到时可容不得潘美再装聋作哑,闭门不出。小师兄,他们今晚便有行动,你我一同去知州衙署看场热闹,如何?”

    刘皓南点头答应,两人继续东行,刚过了城北校场,便听有人喊道:“有人在知州衙署闹事,大伙儿快去瞧啊!”

    阿落很是意外,自语道:“怎么这么快?”两人忙跟随看热闹的人群来到知州衙署门前,见彼处已被围观者包围得水泄不通,一名黑衣汉子高踞于门前石阶之上,随手将两个向他包抄过来的卫兵扔向阶下,引来一连串的惨叫声。原来阶下已躺了七八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卫兵,显然都是被那大汉扔下去的。

    那大汉双目赤红,状若癫狂,转身对着衙署大门振声喝道:“王铣你这奸贼出来!你勾结辽人,惑乱主将,害得杨元帅战死殉国,杨家军五千将士喋血沙场!今日就算将你生吞活剥,也难消我心头之恨!出来!你给我出来!”他吼声如雷,令人胆战心惊,见衙署大门紧闭,门内无人应答,不由心头火起,徒手一拳捣向铁门,竟震得厚逾七寸的铁门发出轰隆隆的一声闷响,微微晃了一晃。

    阿落被大汉的神力震慑,脱口道:“这汉子好大的力气!我怎么不知厢军中竟还有如此人物?”

    刘皓南定睛一看那大汉的形貌,不由吃了一惊,叫道:“孟定邦!”

    那大汉正是孟定邦,他连连出拳,奋力击打铁门,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早将刘皓南的喊声盖住,就连阿落也没听清刘皓南的话,捂着耳朵大声问道:“小师兄,你说什么?”

    不消片刻,铁门在孟定邦疯狂的击打下晃动得越来越厉害,门内儿臂粗细的门闩已被撞弯,门扇之间露出了一拳的间隙。孟定邦的双拳也渗出鲜血,却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已完全失去理智,只管一拳接着一拳地砸将下去,定要将这两扇铁门生生砸烂才肯罢休!

    围观百姓看得心惊,纷纷后退闪避,有人咋舌叫道:“这汉子疯了!若真给他见到王铣,还不一拳将他脑袋砸个稀烂?”

    也有人悄声道:“这人定是杨老将军的属下,因老将军战死殉国,这才悲恸发疯的……”

    众人心中都对他暗怀同情,可看他那副神志不清的样子,谁又敢上前解劝?只得在旁叫道:“那汉子你下来吧,惹怒了潘元帅连你也要遭殃哩……”

    此时门内陡然响起一声大喝:“住手!”孟定邦登时如遭雷击,被震得连退三步。

    铁门豁然而开,一名黑甲将军出现在门内,手持一柄金刀,粗大的门闩正是被这金刀一斩两段,散落在地。这将军眼神锐利、轮廓鲜明,身形与孟定邦不相上下,其威武气势也丝毫不输于他,只是面如淡金,略带病容,似是患有宿疾。

    孟定邦被他金刀上传来的巨力一震,心头气血翻涌,这才略略清醒了些,看清了面前之人的面目,惊呼道:“呼延将军,是你!”

    阿落对代州军政官员的情况了若指掌,立即向刘皓南说道:“这人是代州副都部署呼延显,大宋开国功臣呼延赞之子,也是北伐西路军元帅潘美的副将。”

    呼延显缓缓走出门外,沉声道:“孟定邦,前日你屡次劫狱不成,本将军都没有为难你,今日为何又来生事?”看样子两人早就相识。

    孟定邦神色激动,急切地道:“呼延将军,杨元帅是遭奸人陷害才战死殉国,他死得冤枉啊……求潘元帅主持公道,还我家元帅清白!”

    呼延显不为所动,冷冷道:“是非曲直,潘元帅自有定论。你在此生事,于事无补,还不退下?”

    孟定邦情急大呼道:“分明是那奸贼王铣勾结辽人,颠倒是非,诬陷我家元帅里通外国!我今日定要与他当面对质,看他有何话说!”

    呼延显面色一寒,喝道:“大胆!王大人乃是圣上钦命的监军,岂容你肆意诋毁?若再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先将你拿下问罪!”

    孟定邦还要再分辨,一道青影倏地掠上台阶按住了孟定邦的手臂,低声道:“大哥,不要鲁莽!”却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男子,相貌与孟定邦有些相似,只是面色白皙,更显俊逸。

    此时一个女子柔婉的声音在阶下响起:“天波府管教无方,致使家人无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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