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金子凌这番肺腑之言后,拓跋月映心中既有愧疚,又觉感动,不禁泪湿眼眶,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对拓跋月映来说,她与金子凌的情意固然是刻骨铭心,但大头领李继迁对她的恩情无疑分量更重,如果必须在金子凌和李元昊之间做出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全李元昊,再与金子凌同生共死。
然而,当她得知这一切不过是李元昊设计的骗局时,心内的失望和愧疚可想而知。她更没想到的是,此时金子凌对自己非但没有半点抱怨,还在极力为自己开脱。
金子凌见到拓跋月映喜出望外,转身疾步上前将她拥进怀中,柔声道:“好月映,你不必伤心,今日无法与你行大婚之礼,来日为夫一定为你补上……”他在言语之间,已经把自己当做是拓跋月映的丈夫了。
“对不起,子凌,都是我害了你……”拓跋月映愧悔交加,终于在他怀中哭出声来,惹得金子凌连声安慰。
阿莱见两人情深意笃,表面上无动于衷,心中却是颇为欣慰,咳了一声道:“好了,你们两个的情话以后再说不迟,如今还是先想想怎么离开吧!”
两人回过神来,不由得相视一笑,两只手仍是紧紧地握在一处。
“姐,你说太平兴国寺已被多方势力包围,究竟是怎么回事?”金子凌问道。
阿莱肃然道:“昨夜我跟着押解你的官兵到了台怀镇,顺便在周遭查探了一番,发现至少有三路人马是冲着太平兴国寺来的。一路是扮成百姓模样混入镇中,暗中携带弓弩利箭的党项人,约有百人左右,必是来接应李元昊的。一路是闻带领的大光明教教徒,他们只在镇子外面的山野之中出没,行踪诡异,辨不清人数。还有一路是离天带来的二百多名萨满教徒,此刻应该已经到达太平兴国寺的山门之外了……”
她话音未落,便听前院响起喧哗之声,一个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们中原武林以多欺少,好不要脸!萨满教今日便陪你们这些无赖鼠辈好好玩玩!”
“是离天!”金子凌分辨出了离天的声音,面上露出喜色,脱口道,“萨满教来了这么多人,皓南应可无恙。”
阿莱却面现忧虑之色,冷静地道:“萨满教的人加入这场混战,并不是什么好事,可能会给党项人留下可趁之机,快去瞧瞧!”
果然,由于离天带领的二百余名萨满教徒也加入了混战,前院的局面变得更加难以收拾。一时间刀枪齐上,血肉横飞,惨叫声起伏不绝,互相杀得难分难解。
渡天寨、太行山的人与萨满教徒互不认识,彼此之间难免会有误伤,打到后来众人都杀红了眼,见人就砍,敌我莫辨。
刘皓南被围攻良久,并未受伤,与他距离稍近的人却是筋断骨折,死伤惨重,最终只剩下钟昭远、龙树等高手苦苦支撑,闲杂人等根本无法近前。
刘皓南在四面抗敌的同时,犹有余暇扫视全场,意识到混战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对敌对己都是全无好处,当即鼓足真气长啸一声,喝道:“全都住手!”
这一声长啸令众人心神俱震,气血翻腾,以离天为首的萨满教徒率先应命,停止了打斗齐齐望向刘皓南,同声道:“愿听教主发令!”个个神色恭谨肃穆,行动严整迅速,足见刘皓南平日里驭人有方。
渡天寨和太行山的人也在首领的喝令下停止打斗,各归其位为受伤的同伴包扎疗伤。
刘皓南纵身跃上高台,旁若无人地行至张师亮面前,周边的宋军侍卫意图上前拦阻,却被张师亮斥退。
两人终有机会进行一场身份平等的谈判,同时这也是一次势均力敌的对决。
“张知州,今日之事实出我意料之外,请容我萨满教教徒以及渡天寨、太行山的众兄弟离开,我可以保证不再伤你方一人。”刘皓南开门见山地提出了条件,谭真人的大仇已报,他在此多留无益,还是尽早脱身为妙。至于中原武林之士对他的误会和仇恨,他根本不屑多做解释。
张师亮面色从容,朗声道:“刘教主,你杀了妙闻法师,已与五台十寺结下仇怨,又在混战之中杀伤了诸多中原武林人士,想全身而退只怕不易,这也不是本官能做得了主的。”他言下之意,显然是不想代中原武林出面做主,决定刘皓南的去留。
钟昭远闻言更是第一个不答应,咬牙切齿地喝道:“姓刘的恶贼,你害死这么多无辜之人,还想一走了之吗?”
刘皓南并不理会钟昭远的恶语相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知州大人难道看不出,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除党项人的威胁么?宁化、雁门两军驻地空虚,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
张师亮也压低了声音反问道:“刘教主与党项人才是一路,怎么反倒好心提醒起本官来了?他们的阴谋没那么容易得逞,不劳刘教主费心!”听他话中之意,似是对党项人袭击宁化、雁门之事毫不担心,显然是另有部署。
刘皓南略一沉吟,点头道:“看来知州大人是另有妙计,在下多虑了。不过双方再这么打下去,只是多伤人命,于事无补,不如就此划下道来,一战定输赢如何?”
张师亮同样不希望混战继续,闻言正中下怀,但他不好表态,看向宝树说道:“此地是太平兴国寺的地方,要如何比斗,须得宝树住持决定。”
宝树当然不愿见多添死伤,念了一声佛号道:“难得刘教主心怀慈悲,如此最好不过。要如何比法,请刘教主即时说明。”
刘皓南扫视众人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我只一人对敌,你方人数不限,凭一战论定输赢。你们若是输了,我和我的人立即离开五台山,任何人不得拦阻。我若是输了,还是让他们离开,我留下听凭各位处置便是。”
若是刘皓南未曾显露武功,说出这番话来,必然要被骂作狂徒****,然而经过刚才那一战,众人都亲眼目睹了刘皓南的骇人内力和凌厉剑法,知道他绝非狂妄自大,此刻竟是鸦雀无声,无人反驳。
己方也许只能通过不光彩的车轮战,才有打赢刘皓南的可能。然而就算赢了,中原武林也将颜面扫地,胜之不武。
众人沉默之际,忽听有人朗声说道:“刘教主,就让老朽领教领教你的高招如何?”
时隔多年,刘皓南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仍是不免心神俱震,抬头注目望去,一名白衣鹤发、眉目矍铄的老者迎面飞掠而来,身形飘摇如同仙人降世,轻盈地落在高台之上。
“啊呀……是白云先生到了!”台下人群中陡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大家都在暗自庆幸陈希夷来得及时。
。。。
第504章 抢占先手()
师徒再次相见的气氛微妙而尴尬,陈希夷神色端严,面容沉静,皓首白眉之下那张线条刚硬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刘皓南的幽深双目中却是波澜闪动,起伏不定,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清声说道:“弟子刘皓南拜见恩师!”说罢双膝跪下,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拜礼。小说热门
陈希夷见他如此微觉意外,下意识地侧身让到一旁,沉声道:“刘教主离开云台观已久,不必如此,老朽愧不敢当。”言语之间极是客气,却也十分疏离。
陈希夷自称“非僧非道、非儒非巫”,不受世俗礼法拘束,对收徒传道之事向来随意,数十年来云游江湖、授徒无数,且不喜拜入门下的弟子对自己执师徒之礼,这是中原武林众人皆知的事情。因此这番话并非故意针对刘皓南,而是他一贯的作风。
不过,在钟昭远、穆桂英、阿莱等自己钟爱的徒弟面前,陈希夷则甚少拘泥,泰然接受“恩师”这个称呼。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不愿刘皓南称自己为“恩师”,便等于是将其隔绝在自己的“爱徒”队列之外了。
刘皓南早料到陈希夷会是这样的反应,就势站起身来,面色平静地说道:“刘皓南今日这一拜,是谢白云先生当年收纳容留之恩,传授阵法之德。如今我身为萨满教主、大辽国师,势必要与宋廷为敌,与先生对立,日后倘有得罪冒犯之处,还望先生莫怪!”他这番话不卑不亢,分明是要与陈希夷划清界限。
钟昭远闻言大为不忿,在台下冷哼道:“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小贼,白云先生当年对你的恩情,岂是磕个头便能一笔勾销的?”
刘皓南并不多言,只是淡淡道:“在云台观藏书洞度过的五年岁月,刘皓南此生不敢相忘。”
陈希夷听了这话不由得面皮发烫,他当年将刘皓南强留在华山云台观苦修五年,却对其刻意冷落,没教授他任何武功,的确是自己理亏在先,当即轻咳一声制止了钟昭远,道:“昭远,那些过往之事不提也罢。”转而望着刘皓南说道:“刘教主年少有为,武功卓绝,在辽国早已立下了赫赫威名,堪称当世英杰,而老朽已过期颐之年,垂垂老矣,本不该再与人争强斗胜,无奈今日形势急迫,为了河东武林的稳定,大宋北疆的安宁,只好与刘教主斗上一斗!”
刘皓南不禁冷笑,陈希夷这番话表面上是抬高了他刘皓南,其实是在为自己“倚老卖老、以长欺幼”的行为巧言掩饰,看似大义凛然,实则强词夺理。
须知陈希夷成名多年,是中原武林首屈一指的大宗师,一身武功早就臻于化境,深不可测。而刘皓南只是近年来才崛起于辽东一隅的武学后辈,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又曾做过陈希夷“不成器”的弟子,就算他天赋再高,修炼再勤,也不可能在武功修为上一举超越陈希夷这样的宗师级人物,二人对决,胜负根本毫无悬念,刘皓南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关于这一点,台下众人自是心知肚明,但是一向超然世外的陈希夷肯主动出面为河东武林出头,众人已是喜出望外,那还顾得上考较什么公平不公平?
更何况,众人已然见识了刘皓南的狠辣身手,自知就算倾尽河东高手合力与之一战,也未必能够轻松取胜,倒不如让陈希夷这个曾经的“恩师”出手将其制服,也算是为玄门道家清理门户了。 '800'
张师亮见此情景也大感放心,相信有陈希夷出手,想将刘皓南留下必非难事,至于萨满教、渡天寨、太行山等各路人马,只要他们不在五台山闹事,当然是将其尽早驱散为妙。毕竟对他而言,眼下河东面临的最大威胁来自党项,而非辽国。
想到此处,张师亮上前一步,盯着刘皓南问道:“既然白云先生肯出面比斗,不知刘教主是否还愿意遵照之前立下的规矩迎战?”他这话却是反将一军,怕刘皓南畏惧反悔。
刘皓南冷然一笑,瞥了陈希夷一眼缓缓道:“比斗的规矩是我提出来的,岂有反悔之理?我拜在先生门下之时,虽未得蒙传授一招半式,但也知道先生的修为之深,当世无人能及,今日能与先生一战,实是难得的机缘,请吧!”
他这番话暗含讥讽之意,令陈希夷的老脸更加挂不住了,只得轻咳一声,伸手示意道:“刘教主,请!”
刘皓南从未与陈希夷正面交手,但对于陈希夷的内功“九室指玄经”以及最为得意的天遁剑法,却通过钟昭远、穆桂英多次领教过了,并不陌生。他自信有祖父刘钧数十年的阴魄经功力在身,与陈希夷当有一战之力。
他之所有怀有如此强大的信心,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生性坚毅、乐战好强,从不肯轻易露怯认输,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清醒的认识。
瑟瑟求雨仪式结束后的半年多来,刘皓南一直在明王楼闭关修炼,调养身体,同时也没有忘记勤修七曜真元。祖父刘钧留下的遗物之中,便有一册经其详细标注过的《七曜真元》,成为刘皓南提升修为的绝佳助力。
依照祖父刘钧所言,“七曜真元”是一种远远超乎普通内功心法的“通灵”术法,能帮助修炼者沟通天地灵力,将自身的气息与天地之气交汇融合,从而感知周围环境中各种气机的微妙变化,形成奇妙的预知能力。
这种预知能力是随着修炼者内力的提升而日渐增长的,刘皓南身上有祖父刘钧的毕生功力,七曜真元的识觉也已提升到了相应的境界,与一年前不可同日而语。这就是他自恃可与陈希夷一战的最大筹码!
此刻高台上已然空空荡荡,张师亮早将把守的士兵撤了下去,自己也立在台下观战。刘皓南与陈希夷对面而立,距离不足一丈,没有风,两人周身却有看不见的劲气正飒飒而起,向四周弥散蔓延。
刘皓南凝神端立,看似毫无动作,暗地里却在调动七曜真元的修为探查陈希夷的内息变化,周围的劲气风声都被自动过滤摒除,只留下陈希夷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很显然,陈希夷自恃身份,并不打算率先对刘皓南出手,这令刘皓南有充足的时间探明陈希夷的意图动向,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两人立即动手开战,经验丰富的陈希夷自然是更占便宜一些。
陈希夷兀自端凝不动,表情泰然,心底却隐隐掠过一丝不安,他不知刘皓南在弄什么玄虚,却不好主动出手,只能继续等待。
六年前刘皓南筋脉俱断、武功全废,是陈希夷亲手所为、亲眼所见,多年后当他得知刘皓南不仅恢复了武功,还比以往大有精进之时,心内的诧异简直无法形容。这五年来,在刘皓南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令他有如此奇遇?如今他以辽国萨满教教主的身份杀回中原,又会掀起一场什么样的风云变化呢?
当然,让陈希夷忧虑的并不仅仅是刘皓南一人,还有近日来辽国分野的天象异动,以及宋帝赵光义再次聚集精锐禁军,发兵袭辽之举,这都预示着平静了近十年的宋辽边境将会再度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无论谁胜谁负,遭受荼毒的永远是无辜百姓、黎民苍生……
因着那一丝深埋的心虚愧疚,以及无法预知未来的忐忑不安,陈希夷凝视着面前不知底细的刘皓南,心情越来越难以平静,原本平稳的气息如同静默的海上忽然掀起了波澜,变得起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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