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峭飞掠至湖畔,足尖在那礁石上轻轻一点,便向前纵出数丈之遥,如此几个起落,转眼便来到了临水的断崖附近,他伸手在崖壁上一撑,立时向上蹿了出去,沿着那陡峭湿滑的崖壁一路飞纵,直至山顶的蓬莱阁。
刘皓南依旧不紧不慢的紧随其后,他虽没学过什么像样的轻功,但胜在内力浑厚,气息充盈,学着谭峭的样子登萍渡水、扶摇而上,也落在了蓬莱阁的八角尖顶之上。
谭峭见刘皓南轻功超卓,几与自己不相上下,一时间忘了彼此的立场,情不自禁地赞道:“小子,好身手!”
刘皓南再次躬身向谭峭行了一礼,恭敬地道:“真人过奖,您近年来一向可好?”他的语气充满了诚挚的关怀,毫无伪饰虚假。
谭峭回过神来,想起他的身份顿时不悦,沉下脸来说道:“我问你,你是否真的做了辽国萨满教的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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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慷慨陈词()
“是。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刘皓南坦然答道,对于自己的特殊身份,他本就没打算再隐瞒。
“哼!放着好好的汉人不做,却要学那孽障投效虎狼之国,蛮夷之邦,助他们祸害中原无辜百姓,简直岂有此理!”谭峭浓眉倒竖,气得吹胡子瞪眼,怒声说道。想起那个自己教出来的“孽障”韩德让,他更是心绪难平,不觉将怒气撒在了刘皓南头上。
刘皓南知道谭峭嫉恶如仇的脾气,并未因他的指责而动怒,平静地道:“真人难道忘了,当年我自言与宋帝有血海深仇,正是因此才无法拜真人为师。再者,我根本不是汉人,为辽效命有何不可?”
“什么,你不是汉人?”谭峭闻言大惊,望着刘皓南脱口问道。
“事到如今,晚辈不敢再对真人有所隐瞒。我乃是北汉刘氏皇族的后人,当年北汉沦亡,父亲星珏太子死战殉国,我也流落异域……这些年挣扎求生,苟且图存,便是为了有朝一日报仇雪恨、灭宋复汉!”刘皓南想到自己所受的艰难摧折,心中隐隐作痛,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又解释道,“十年前我遇到真人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是怕多生枝节,还望真人体谅!”
谭峭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当年你说与宋廷有血海深仇,却又不承认自己是契丹人,我便该想到这一点了……”由此联想到他小小年纪便流落异国他乡,无依无靠,必然受过许多苦楚,那一身伤痕便是明证,心下不免恻然。
五代十国群雄并起,各自割据,导致四处战乱,民不聊生,幸有宋太祖赵匡胤横扫**,一统天下,让百姓重新过上了相对安稳的生活,这对绝大多数人诚然是一件好事,但那些覆灭的王朝,流落江湖的皇子皇孙、旧将遗臣,也因此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这对他们不啻为灭顶之灾。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对于刘皓南而言,宋室朝廷的确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他要寻宋帝报仇雪恨无可厚非,可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何曾因为任何人、任何事稍作停驻?
存续兴亡,早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挽回,就算有再多痛恨与不甘,也无法改变北汉沦亡的事实,至于推翻宋室、复兴北汉,那更是万里关山从头越,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谭峭很想将这些话说给刘皓南听,却又觉得以他的见识,未必认识不到这些,思量半晌终觉无法开口,长叹一声劝道:“皓南,你虽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世,却可以决定以后要走的路……报仇复国谈何容易,你要三思!”
刘皓南不禁微微苦笑,想到曾祖刘钧和父亲刘星珏临终之言,他便觉利剑悬顶、刺芒在背,肃然道:“我还有选择的权利么?报仇复国是我的宿命,就算明知不可也要奋力为之,否则,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谭峭从刘皓南深邃清亮的目光中看清楚了他的坚定与执着,知道自己劝不了他,黯然叹道:“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襄助辽国,与宋为敌了?”
刘皓南略一沉吟,如实答道:“是否襄助辽国,与是否与宋为敌并无直接关联,晚辈暂时寄身萨满教,只是无奈之举,至于将来有何变数,晚辈也无法预料。”他言下之意,是暗示自己并非完全站在辽国立场,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与宋帝握手言和的。
这些关于未来的打算,刘皓南一直藏在心中未对任何人说起,今日见了谭峭,他却鬼使神差的全部说了出来,只因他将谭峭视作了至亲的长辈,不愿对他有所欺瞒。
谭峭自然也感觉到了刘皓南的真诚,微微点头欣慰地道:“你肯如实相告,不加欺瞒,这很好。我心里……虽然不喜你所做之事,却也没有阻止你的理由。”
刘皓南闻言猛然抬头,这是他第一次从站在敌对立场的前辈尊长那里得到肯定,就算是他的授业恩师陈希夷,也从未说过如此中肯而温暖的话语,他一时间只觉心中暖流激荡,眼眶也热了起来,略带哽咽的道:“……真人,晚辈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此生无以为报,请再受我一拜!”说着便要屈膝拜下。
谭峭伸手扶住了他,摇头道:“我不是施恩望报之人,你不必如此。”他顿了一顿,又柔声道,“你这孩子虽然倔强冷僻了一些,却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日后就算手握生杀之权,也不会做什么残虐之事……希望这一次,我没有看走眼!”
刘皓南知道他又想起了韩德让,忍不住替他申辩道:“其实真人从未看走眼,韩德让如今在辽国主政,大力推行辽汉分治之策,广兴仁政德政,幽云十六州的百姓都很感念他的恩德,这是我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谭峭闻言并未觉得十分意外,叹道:“我这些年常在宋辽边境行走,你所说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他的面上不觉露出笑意,又道,“这孽障,总算没全忘了我的教导……”
刘皓南见谭峭的神色越来越缓和,知道他对自己已经不存丝毫敌意,心下松了口气,顺势又道:“其实韩相早有退隐之心,他对真人也极为挂念,只是怕您老人家见了他心里生气,不敢前来拜见……”
谭峭闻言一喜,表面上还是冷哼道:“他能有这等觉悟,还算不错。你这次回去给他带一句话,只要他不再为外邦做事,这青城山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是,多谢真人宽宥,晚辈一定带到!”刘皓南也为韩德让感到欢喜,他知道韩德让嘴上不言,其实对恩师谭峭深怀愧疚,自己能从中斡旋让这师徒俩言归于好,实在是件好事。
谭峭想了一想,又问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武功是如何恢复的?又是如何当上了萨满教教主?”
刘皓南略一犹豫,道:“此事说来话长,真人请容晚辈细细道来。”他心忖反正要在金谷园等太平兴国寺的消息,与其在花厅与那些中原武林人士冷眼相对,还不如与谭峭在此闲谈,便准备将五年来自己的经历一一告知。
谭峭却有些不耐烦,道:“不用那么麻烦,让我试试你的本领,便有分晓!”说着随手挥起一掌拍了过来,浑厚的螺旋劲气暗蕴风雷,呼啸而至。
刘皓南挥掌迎上全力相抗,用的也是大化神功的心法,一阴一阳分别对上了谭峭的螺旋劲气。
两人立足在八角阁楼上,双掌相对,身体纹丝不动,却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力对决,两股螺旋劲气互相纠缠,此消彼长,难舍难分。
谭峭早就从陈希夷口中知晓,韩德让将大化神功传给了刘皓南,但他没料到刘皓南的内力竟然如此雄厚,变色问道:“这身内力是谁传给你的?为何与大化神功似是而非?”
“是……是前任萨满教主……”刘皓南的内力虽与谭峭不相上下,对大化神功的运用却不像谭峭那么得心应手,咬牙答了几个字后便不敢再分神,全力运功抵御对方的进攻。
谭峭忽然撤出右掌,再换左掌,刘皓南也相应变掌,两人同时从蓬莱阁的八角尖顶上飞掠而起,飘摇而下,靠着足尖在树梢上偶尔轻点一下作为支撑,辗转腾挪到金谷园西北角的那片竹海之上。
山风正劲,竹海绿浪翻腾,两人手上不停,交错着又对了数十掌,身如落叶随风蹁跹,终于在竹林深处分别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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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离天出云都来了()
花厅里,孟定邦将当年之事一一道来,叹道:“这位小兄弟的来历虽有些神秘,但我相信他绝不是奸邪之人,他曾对四将军两次出手相救,且毫无所图。全集下载(首发)我到了山阴城后受了暗算,就此人事不知,也是他救了我,将我送回雁门关。听六将军说,那小兄弟是与四将军、谭真人一同到达云州城的,杨元帅还曾叮嘱过,他是我杨家故人,要我们今后好好照顾他……”
乐清平听到此处,更加确定了刘皓南的身份,言道:“这就对了,他果真是北汉刘氏皇族中人!”当年他在南郊追击郭无为时,听刘皓南称刘继元为祖父,便知晓了大概情形,如今只是更加确定而已。
其他人也都心中了然,杨业父子是北汉旧臣,对刘氏皇族怀着感恩之情,想对其多加照顾,这也是人之常情。
孟定国却怕有人认为天波府挂念旧主、心怀异志,忙解释道:“北汉覆亡后,老将军是跟着彭城郡公一同降宋的,那小兄弟若真是刘氏后人,杨元帅理应带他去汴京与亲人相会。相信四将军也是出于这个目的,才把他带在身边。”
金子凌应声道:“杨元帅轻生死、重恩义,人所共知,我等都甚为感佩!”这句话是为了让孟定国安心,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皓南对他祖父刘继恩的所作所为并不认同,也正是因此,他不愿去汴京与祖父相认,却跟着白云先生去了华山云台观。”这句话却是为了撇清刘皓南。
“可是,一年前南郊祭天时发生圜丘之变,刘皓南确实参与其中了,之前他还入宫盗取奏折,意图遮掩叛军的行动,事后又为刘继恩收尸,大闹汴京城!”乐清平沉声说道,对刘皓南仍旧怀有敌意。
金子凌最清楚其中的内情,咳了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我和皓南同去汴京,本是为了见一位故人,不想却遇上了圜丘之变,不得已置身其中……皓南不忍见祖父死无葬身之地,这才插手。乐先生,你是朝廷命官不假,但也是武林名宿,撇开君王朝廷不谈,敌我立场不论,皓南的作为可有不妥之处?”
乐清平无言以对,只是冷哼了一声,扪心自问,除了立场敌对之外,刘皓南对故国尽忠,对祖父尽孝,对朋友尽义,的确没有任何可以指摘之处。
孟定邦感念刘皓南屡次搭救杨四郎,慨然道:“那小兄弟是个好人,我老孟痴长他二十岁,对他也是佩服得紧!等会他若是回来,我定要代四将军好好谢谢他!”
孟定国赞同地道:“我天波府一向恩怨分明,这位小兄弟对我杨家的恩情,我们一定重重报答,但若他执意与大宋为敌,我们绝不会与他狼狈为奸。”说着,对杨宗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表明态度。
杨宗保会意,清声说道:“孟定邦、孟定国是天波府的家将,更是我的兄长,既然他们都这么说,我相信此人必定不是恶人!再说,他是金掌柜的朋友,只要不在河东作恶,咱们便该以礼相待。”
穆桂英听了这话,这才用正眼瞧了一下杨宗保,暗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倒是是非分明,仁义宽厚,不愧是名将之后!
乐清平心里也认同了杨家三人之言,沉声道:“既是如此,咱们便安心等待宝树住持的消息吧,若刘皓南当真不曾下毒暗算于他,我便不会在金掌柜的大婚之礼上找他的麻烦!”他言下之意,是说婚礼之后再算汴京的旧账。
金子凌闻言略感心安,暗想只要多数人对刘皓南不存敌意,便不会发生群起围攻之事,刘皓南的安全就能得到保证。至于自己的大婚之礼,刘皓南参不参加又有什么打紧?还是安排他和秦若玉早日离开河东为妙!
众人各怀心事,都不再作声,耐心等谭峭和刘皓南回来。
竹林之中,谭峭与刘皓南连对数十掌后,身形分开各自落地。两人的内力不分高下、势均力敌,这一番对决下来各自耗费了不少真气,刘皓南因对内力的控制稍有欠缺,真气在丹田之间翻腾难抑,竟至吐出一口鲜血。
谭峭见状面色微变,叫道:“你受伤了?”当下大步上前走到刘皓南身后,送入内力助他疗伤。
“真人,不可……”刘皓南急忙出言阻止,他知道谭峭方才也消耗了不少真气,如果继续为自己运功的话,内力必将大大受损。
“别说话!你身体里的这股内力虽然浑厚无比,但毕竟是从旁人那里得来,无法用大化神功将其完全控制。你与寻常对手交战时,或许察觉不到有何不妥,但若与顶尖高手对决,就可能因一线之差散功丧命,以后定要多加小心!”谭峭一边助他运功行气,一边叮嘱道。
刘皓南无法答言,只有点头,对谭峭更增感激之情。
此时周围忽然出现了几道怪异气息,刘皓南立即凭借高明识觉发现林中有人,暗自心惊,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少顷便见一黑一青两道人影疾掠至身前,正是鹰灵离天和龙灵出云,他们二人不敢从正门进入金谷园,便走西北角门,本以为周围必有看守巡逻的义儿军前来问话,谁知在竹林中走了半天一个人影也没见。两人正在疑惑园中守卫为何如此松懈,不想便见到了他们的教主刘皓南。
“教主,你这是怎么了?”龙灵出云见刘皓南和谭峭姿态怪异,急忙上前问道。
刘皓南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二人不要妄动。
过了半柱香的工夫,谭峭将手从刘皓南背上移开,自行调息片刻才道:“好了。这几日金谷园中高手云集,以你现在的身份,在此多留无益,速速去吧,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刘皓南转身再拜,感激地道:“多谢真人相助!我何尝不想早些离开,只是那暗算陷害我的人颇有手段,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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