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染想了想，点头应了。
这时单莉莉也走了过来，焦想和季嘉明已经继续向楼下走去了，焦想听到单莉莉说：“呀，方染你身上都淋湿了啊。”
“雨太大了。下了车再进到楼里这么两步，就快浇透了。”
“果然，我刚才在平台上向外围看，就觉得像是大暴雨了呀。”
焦想有些恍然，自己都没留意到方染淋了雨……不过怪不得，刚才搂住他的时候就觉得那偏低的体温与嘉明很是相似。
咖啡厅在建筑外围。这栋石头建造的楼，其实是内外两栋楼组成的，中心的建筑外观上接近圆形，外围建筑套在其外，之间靠数十座廊桥相连。
他们站在中心建筑的石檐之下，望着眼前仿佛从天空倾倒下来的雨幕。室外与楼里一样的昏暗。明明几米之外就是外环建筑了，却好像没办法通过一般。
季嘉明拉拉焦想：“从廊桥下面走吧。”
头顶上的廊桥就是天然的遮蔽物，可饶是这样，大家最后还是都溅湿了裤腿。看来宽度一般只有一米左右的廊桥在瓢泼大雨面前也有些无力了。
章3 三月风车 最新更新：2011…04…24 20：12：31
三月风车是一家咖啡厅，也提供简餐。大多数时候焦想的午餐都在这里解决。
店主是位具有成熟风韵的美女，焦想四人进入店内的时候，美女店主正坐在正对门口的沙发上吞云吐雾。
“小虞姐，今天怎么穿了旗袍？”单莉莉和孔虞关系不错，两个人经常聊天，似乎还一起逛过街。
孔虞站起身来，高挑的身材配上剪裁合体的旗袍，实在很是曼妙。不过三位男士都没什么心情欣赏，径自走向了靠窗的座位。
“嘉明想好吃什么了吗？”焦想体贴地向他询问。
季嘉明靠在沙发里，摇了摇头：“我……要咖啡就好了。忽然没什么胃口。”
焦想一听，马上担心起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季嘉明窝在沙发里摇了摇头，很快便把视线转向窗边，只是一个劲地望着窗外一整个世界的雨水。
“三月风车”内播放着轻柔音乐，焦想、方染和单莉莉大快朵颐，季嘉明坐在窗边安静地喝咖啡。
“方染，今天上午在家睡懒觉呢？”焦想一面嚼着海鲜炒饭一面问。
方染喝了口茶，停了停才回答：“在家睡觉的话我干脆就不来了。上午替你签了个合同，有个公司订购了上次那种名片盒，600个。”
焦想很惊喜地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总价。听起来数量不多，但对于焦想这种独立的设计师来说，这样一单生意带来收入已经很不错了。不但这个月的水电房租挣回来了，还有不少剩余。
“你的作品这么受欢迎啊。可我怎么有点欣赏不来？”季嘉明小声说。
方染看着他，叹气：“焦想的设计可是很值钱的。你可要抓牢他啊。”
方染和焦想是大学时代的同学，不同专业，却因为住同间宿舍关系一直很铁。焦想自己开店是毕业几年后的事情，无意中向对方提起，没想到从来做事一板一眼的方染，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就辞去了做的很好的工作，转过头来帮助焦想创业了。
现在店里的经营和财务都是方染在负责，焦想基本是个甩手掌柜，只需要钻研他的创意设计就可以了。
听到方染夸奖自己，焦想当然觉得很骄傲，他转头对季嘉明重复方染的话：“你可要抓牢我啊，不然你损失就大了。”
季嘉明抿着唇笑了笑，模样有些腼腆。
“你真的不吃点？下午会饿的。”午餐已基本被消灭干净，焦想还是很关心季嘉明的身体状况。
季嘉明歪头在他肩上靠了靠，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焦想就是喜欢看对方依赖自己的样子，让他恨不得想将他捧在手里，含在口中。
但他却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方染眼神有些黯淡，直到听到对方开口，他才抬头看过去。方染提议，要他带一份三明治回去，这样季嘉明也就不用饿着肚子了。
焦想笑着伸手按在季嘉明的小腹上：“你的小肚子什么时候会饿？”
季嘉明白了他一眼，拽着他的手往上移动：“胃在这里。”
单莉莉用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语调说：“我和方染努力工作的时候，某些人只知道放闪光弹……小虞姐，我下午要旷工，到时来找你玩好不好的呀？”
焦想听不出单莉莉是否真心的生气，不过这却提醒了他，当方染在这座城市里为了他的事业冒雨奔波，他正在和季嘉明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这让他心里有些负罪感。他悄悄看向对面的方染，那人看起来倒是好像毫不介意，镜片后面藏着的心思，焦想一点也看不透。
就在他们用餐的时间，雨势似乎变得更大了。单莉莉和方染已经跑回中心建筑了，焦想和季嘉明落在了后面。
“到底要下到什么程度才满意啊？”焦想看看天空，又看看地下雨水汇聚而成的一条条“小溪”，觉得有些苦恼。
季嘉明看着几米之外的主楼，有些不确定地问：“焦想……你不觉得今天似乎有些反常吗？”
“当然反常啊，这么大的雨，又没听说最近有台风登陆。”
“不单是这雨……”季嘉明蹙紧眉头，不由去攥住焦想宽大的手掌。
焦想回握住他的手扬起笑容：“不用担心，有我在你身边呢。”说完，他就拉着季嘉明从廊桥下面大步地跑了过去，直接钻回中心主楼。
楼里依旧点着那种昏黄的灯光，焦想此时却觉得这灯光比窗外一片混沌的天地还要更明亮温暖一些。楼里熙熙攘攘，游人和顾客在楼梯和走廊上有说有笑。
他们在人群中行走，绕过周围三三两两停在路中央的小团体。焦想看着自己眼前这幅景象，纵然下着这么大的雨，这里还是和平时一样，根本没必要神经过敏。
但就站在他身侧的季嘉明，依旧忧心忡忡。
他们一起打开店门，穿过销售区，方染已经坐在办公区里鼓捣他制作的一些小玩意了。方染并不负责店里的产品设计，大学专业也是和设计不沾边的电气工程，但是他心灵手巧，所以也常在焦想的指点下做些小东西，摆在店的角落里贩卖。
焦想凑过去：“在画什么啊？”
方染举起手里薄薄的纸片，焦想一看，鲜红的线条诡异地组成一团图形，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做成便笺条怎么样，很有趣吧。”方染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焦想没注意到他漫不经心地瞥了季嘉明一眼。
“这是什么？诅咒用的巫术道具吗？灵吗？”
“你猜呢。”
季嘉明咬着嘴唇，默默后退到焦想的桌边，似乎不想看到那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模样。
方染却一反常态，他从焦想手中拿回黄底红纹的纸片，主动向季嘉明递过去：“你喜欢这个吗？”
季嘉明连连摇头，更是往后缩去，双手在背后紧紧攥在一起，生怕对方把那纸条塞给自己。
“瞧、把、你、吓、的——”
方染一字一字慢吞吞地说着，然后突然，将纸条啪地一声按在了季嘉明的额头上！
“啊——！！”
季嘉明忍不住紧闭上眼睛惊呼起来。
“你们俩这是玩什么呢？”焦想莫名地看向他们，方染朝他笑笑，拉着季嘉明来到焦想身前，问他季嘉明看起来像什么。
焦想看着面色苍白的爱人，不由失笑：“这不是电影里的活跳尸嘛。好玩吗，你们两个小鬼头。”
方染不以为意，他动作温柔地取下那张纸条，把纸条塞进他手里。
“你以为会发生什么？”他淡淡地说，“只是张小画片罢了。……你的手好凉。”
季嘉明攥着纸条，什么也没发生。他呆呆地低头看着对方同样冰凉的的手擦过自己的手腕，那纤长的食指上缠着一个创可贴。
“这、这符上面的红色，是颜料吗？”他结结巴巴地问。
方染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还是丢下轻飘飘的两个字：“你猜。”
季嘉明不会知道，方染的心中正在被小小的报复之后产生的快感所占据。因为方染是个非常习惯于压抑自己的感情的人，所以从他的表情与行动上，都看不出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焦想见方染走了回来，有些无奈地问：“你们的游戏结束了？”
方染点点头，又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玩意，塞在焦想手里：“那符咒我送给季嘉明了。这个给你，你可要好好收在身上。”
焦想把那东西举在眼前仔细端详，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娃娃。原色的麻布缝制而成，针脚不太争气，到底还是有点像网上售卖的诅咒娃娃。但这一只上面却用圆珠笔画了一个滑稽的笑脸表情，让人很难把它和诅咒什么的联系起来。
“这个笑脸儿是？”焦想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制作者愣了愣：“这是护身符。虽然大了点……你随身收好就是了。”
方染说完，低着头走回了自己的桌前，悄悄抬手揉了揉泛红的耳朵。
焦想拿着那个小娃娃。有些迷惑地看着方染的背影。
印象里，大学时候的方染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一点都不信，甚至连谈论都不屑于参加，是个极端的无神论者。大学毕业后有几年没有联系，没想到连世界观都改变了。
大学的时候，他们住同一间宿舍，方染那时也会像现在的季嘉明一样，软软的微笑，只有提到那些神仙鬼怪的逸闻，才会板起脸来。
而现在，焦享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脸上出现那样的笑容了。方染总是安静地、一脸沉思地注视着他与季嘉明，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焦想觉得有点失落，他突然想起来一直没出声的季嘉明。转过身，就见对方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好像是睡着了。
季嘉明会一直对他笑。焦想很快就忘记了刚才关于方染的那些猜测，他拽过来一把椅子，就坐在恋人身边，静静看他的睡颜。
季嘉明有多大岁数呢？焦想琢磨，大概有二十四五？不不、应该还要更年轻。他下意识地伸手轻触对方那柔软的面颊，凉丝丝的，很光滑。也许他只有二十出头吧，焦想决定等嘉明睡醒了，就来问问他。
章4 噩梦 最新更新：2011…04…25 20：12：31
时间滴滴答答缓步前进，办公桌被季嘉明占据了，焦想只好拿了本原文大部头在旁边看。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阵呻吟声。
他由书页中抬起头，见季嘉明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
“不要、不要……救救我，别丢下…我……”
做噩梦了。焦想马上判断。
他去摇季嘉明的肩膀：“嘉明、嘉明，醒醒，天亮了。嘉明……”
季嘉明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地喘着气，脸上一片湿凉。
“我被抓起来，拷打，很多人拿着枪。要杀我！”
“那是个噩梦，别担心，没事的。”焦想扯了张纸巾替季嘉明擦汗。
“不是梦。那感觉太真实了。就好像、好像……”他说不下去了，他的手在桌下用力摁在自己的大腿上。
焦想用力将人搂进怀里，让自己的气息将他包裹起来：“噩梦总是感觉和真的一样。不过那到底就是个梦而已。你看，我不是在这里吗。我才是真实的。”
季嘉明伏在焦想的怀中，好半天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轻轻从焦想怀里挣出来，拽了拽衣服：“我去洗手间洗把脸。”
“那我陪你去……”
季嘉明摇摇头，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你好好工作，向人家方染学学。我很快就回来。”
季嘉明从前面离开了，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的方染回过头，问焦想：“他没事吧？”
焦想皱着眉：“说不清楚，他上午还好好的。”
方染推了推眼镜，神色有些凝重：“焦想，季嘉明他……”
“我还是去看看他吧。”焦想说着霍地站了起来。方染见焦想没有听自己的意见的意思，也就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也向着正门走过去了。
店里的一侧，正门顶上装了感应装置可以自动打开。不过焦想还没走到跟前，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孔虞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你怎么不做生意了。”焦想纳闷地问。
“这种天气还做什么生意。”孔虞是来找单莉莉的，“咱们去三楼酒吧坐坐吧，这里不能抽烟，一点也不人性化。”
“喂，你不要明目张胆地教唆我的员工逃班啊。”
“我来看柜台吧。反正这种天气……”方染也从办公区走了过来。
大概是雨天让人无精打采无心工作，这一点焦想也能理解。他只得无奈地回答：“算了，你们自己协调，我先出去了。”
说完他就要走，却又突然停下脚步，拿起门边放着的雨伞这才出去了。
中心建筑没有洗手间，解决个人问题都要绕到外环去。确实不太方便，但是只能说这栋建筑设计的一开始，中心主楼就没有为洗手间留出空间。接近圆形的主楼天顶下方其实又是一个环形，从哪个方向看都完全一样的房屋在四周围成一圈，中心的中心地带只有支柱和各种各样的走道与楼梯。
他从侧面一扇玻璃小门来到中心建筑外围，撑开伞沿着廊桥走了过去。廊桥从中心向外围是一个缓坡，雨水汇成小溪在他脚下奔流。
雨水冲刷过坚硬的岩石，忽然之间，焦想看到一股血红色正在满地的雨水中扩散开来，霎时一股凉意爬上他的脊背。
怎么会有血水？
他用力闭眼、睁眼，用力摇头之后再次定睛看去，才发现那红色其实是地面上本来就有的，那种石头上的花纹。只不过刚才，那些花纹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焦想有点放心，但也察觉到隐隐的不祥。
他不愿意在此时胡思乱想，更加快了脚步。
推开洗手间的门，焦想看到季嘉明像是受惊的小兽一样猛地看向自己这边，然后再渐渐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