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柱香火。
记得第一次去司女池沐浴。偶遇的白衣女子正是她。也是自己雇主一心想救的。可惜造化弄人。她最终还是命归黄泉。死法更为惨烈。她们只有一面之缘。却都成了谁的棋子。
师父说过。梦从记忆中來。却可凌驾于记忆之上。很多梦里的是是非非。和现实中的记忆丝丝纠结。
梦是时间碎片的重组。不同时段的记忆生成奇奇怪怪无法联系的人和事。可出现在同一个梦里。梦境中也有很多凭空产生的事物。但这凌驾于记忆之上的事物。却离不开潜意识。就像一个孩童。听了恶魔的故事。夜里会梦到他意念中恶魔的形象。而他现实中是洠в屑衲У摹R磺薪允乔币馐独锏男榛谩
这便是梦境的奇异。如真如幻。往往无法分清。当然。洠в辛榛甑那濉A雒蔚淖矢穸紱'有。
轻羽解下一只束发的簪子。紧握于手心。开始念起招魂诀。阴风习习。她身体忽冷忽热。还时不时地听到诡异的低吼。
三岁始。她便居住在虚无缥缈的仙羽山。吸天地灵气。虽为凡胎。却也有几分仙气入骨。一般鬼魂靠近不得。这恶灵血咒來自菱兰。她的魂魄该是不愿离去。果然随着阴气加重。耳边鬼哭声凄厉起來。震得耳膜“呜呜”直响。好像有种力量在吞噬她的意识。一张七窍流血的脸。忽明忽暗。在她身边不停旋转。
“菱兰。让我帮你。”
“哈哈哈”那声音凄凄地笑着。接着又“呜呜呜”地哭起來。身边阴风越转越快。越來越紧。像要把她整个身体挤爆。又像是要往体内钻。在力气被抽空的那一顺间。她看准那流血的脸。猛把手中定魂簪刺入她额间。簪子瞬间化成一道白光。定住这缥缈的魂。
魂魄定。阴风停。
她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口里坚持念着招魂咒。菱兰的魂魄在她意念指引下。飘回躯体。她扶着棺木勉强站起。伸出颤抖的双手。停在菱兰额间。念起入梦诀。
师父说过。阴灵的梦极其危险。他们有着超出凡人的能力。可嗅到造梦者的气息。直接袭击造梦者的灵魂。此时。她无法顾及其他。菱兰意境如此混乱。她只想给她一个安静的梦。抚平这具不安的灵魂。
追着死者的意念。她进入奇异梦境。
最初见到的是那轮水镜。缓缓从司女池中升起。吸池水倒流而成。清晰见影。几十名白衣少女列队立于一侧。安静有序。依次穿过水镜。水柔无奇。奇的是她们透镜却半点不湿衣襟。她想。这该是传说中的司女镜。
那十六岁清丽少女。。菱兰。如其他姐妹一样。缓步而过司女镜。意料之外。一幅绝美的司女图案竟由背而生。如凤腾空。七彩羽尾斑斓游离。最后竟退变成一美女图。盘膝而坐成祈祷状。菱兰和所有在场少女一样。被这奇异司女图所吸引。久久无法清醒。
待水镜重新沉池。美图幻灭。化成影印入菱兰背心。她意识到自己成了今年的祭品。在深宫如此多年。她该明晰那是场活祭。那一刻她煞白的脸和颤抖的身躯触到轻羽的灵魂。
她们同样可悲。皆是权威的牺牲品。
一直傍观的几个粉衣长裙侍女即刻把菱兰分离出來。带到一间极其幽雅的浴室沐浴。然她身处华丽温池。面色却极其焦虑。似乎在等待什么。据说这华池一浴。便要隔离于世。等待神祭。
轻羽突然明白。此时应是她抱着那个失败的梦昏睡过去。因为她醒來时。不就成了。。菱兰。可她当时明明是和他们的王一起。深宫数载。他们的王怎会不知这菱兰该是何模样。而司女长图。众人所见。他们的王又怎会不知选了谁。
这期间。到底是谁唬弄了谁。
突然阵阵冷风似从脊梁骨里寒透而出。狂澜般旋转于周围。她躯体剧烈颤抖。几乎无法稳足。菱兰的灵魂跟着骚动不安。欲破尸而出。她猛地拨下头上另一只定魂簪。刺入尸体额间。
长发垂落。阴风骤然稍停。她长舒口气。心魂未定。一声凄厉叫喊直刺耳膜。紧接着她看到血腥的一幕。。
那少女披散着头发。拼命地挣扎。凄厉哀求传遍整个囚室。而那男人的身影压在她身上。带着淫笑。无情撕扯她的衣裙。那双罪恶的手。黑色指甲划破她如雪的肌肤。她的血和泪的味道。更能激发那男人的yuwang……
那是怎样一个噩梦。
轻羽用尽全部灵力。拼命想打碎这个梦的记忆。心理不停地追问:
“你希望是谁。你希望是谁。”
她可为她洗去这场噩梦。可在菱兰残缺的记忆里。她这短暂的一生。可有机会见过男人。这心仪之人又从何谈起。
师父说过。只要是在梦中。她就是操控着。可那恶魔的身影。无论她如何努力。却半点移动不得。
他到底是谁。为何她毫无办法洗去死灵的这段哀痛。
她绝望地闭上眼。任由那少女凄厉的哭喊声。在一遍又一遍的蹂躏中渐渐远去……
原來鞭刑之前。菱兰早已伤痕累累。轻羽在她梦里流下泪痕。
凡间这脆弱的生灵。何其悲哀。而她不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她泪滴入尘。梦境突然出现万道裂痕。碎裂无声。
150 菱兰执念()
“菱兰。你最想要什么。”她最后凄厉呼喊。
那个压在菱兰身上的影子突然回头。“啪。”的一声巨响。整个梦境瞬间碎裂无痕。
一口浓血从她口中喷出。随之跌坐于地。似灵魂脱壳。她的魂魄又遗落在何处。此时此刻脑里只剩那个黑影最后的转身。。那张满是流脓的脸。只有两个深孔。溢满绿气。
他根本不是人。。
轻羽找回些许意识。明显地她是给一股强大气流弹出梦境。伤到五腑六脏。但她必须回去。她欠菱兰一个美梦。
当她再次入梦时。看到的只有满地梦的碎片。带着鲜红血迹。洠в杏跋褚辔奚ⅰ
菱兰。你可有过一点点爱的遐想。哪怕只是个念想。
一道细光在碎片中闪亮。她顺着光拾到一块洠в腥狙乃槠I厦嬗∽乓皇煜さ谋秤啊K蝗幻靼住!S坊刂懊尉场H次薹ㄈ缭浮6吆鋈淮珌硪荒猩
“男人。无非就是想要……你就当父亲给你出嫁。只要他愿意救你。”
那居然是她父亲给的。。恶魔的梦。
轻羽无法再追寻她的记忆。在崩溃前冲出梦境。
不过是个十六的生命。却承受着如此多的负荷。黑暗中。她浑身虚脱的靠在棺木前。头痛欲裂。忽然一阵碎步声惊醒她残缺的思绪。她下意识地幻变成小虫。飞离棺木。藏于房梁细缝。随着脚步声近。步伐越发沉重。似拖着千金躯体。心情无比沉痛。她略微得以心慰。至少这世间还有谁惦念着她。
夜色浓黑到根本无法视物。整个城池的月光似被剪藏。半点不留人间。
“他们欠你的。定要偿还。”一陌生男声低语。伴着几声长叹。随后脚步渐渐远去。
她飞下房梁。手心重新泛起微光。
菱兰。让我给你织个梦。。
十六那年。满山桃花开得争艳。那少女藏于花间。偷望着他他们的王剑随风起。舞落花裳。他专注的眉间。藏满汗珠。顺着脸颊滴落胸前。少女沉浸在美丽的遐想。心底涌出羞涩的期待。他的目光回转。望到花丛的她。一抹极淡的微笑在嘴角荡开。空中只剩谁的心。在“怦怦”地跳跃……
。。这该是你想要的吧。虽然在你的现实中。他从來不曾正眼看过你。
“哈。哈。哈。”凄厉的鬼笑打破夜的沉寂。
轻羽猛地睁开眼。一袭白衣的菱兰居然站在不远处。双目圆睁。似未瞑目。她胸口涌上一股浓血。给她硬吞回去。菱兰居然挣脱她的两根定魂簪。能不伤她内脏。
“为什么。为什么他封的是你。”菱兰突然凄凄地问。更像是自语。“他的结界不是只有司女才能拥有。当我知道。他把你封入结界时。我才真的什么都不剩。”
“什么结界。”她完全愣住。
“父亲和我说。只要让王看到我的样子。就还有希望。”她忽然举步飘向前。接着道。“可为什么。王却提前封你入界。然后把你交给父亲。”
是他们的王换了她。他为何要换她。她更无法理解。
“王的结界坚不可破。那时我们想换都换不出你。”她冷冷地笑起來。“你就这样成菱兰。呵呵呵。你凭什么变成我。我才是王的结界该保护的司女啊。。”
“司女活祭。想逃的不是你么。”她越听越糊涂。
“那是我父亲。我不想逃。只想在死之前。看他对我可有那么一点不忍心。可否记得我的名字。可为什么。他……。。”
“菱兰。我……”
话洠艹隹凇D前子懊统骞齺怼K酪ё∷募纭I断乱豢榇娜狻H缓蟠怕獾囊跣ΑPι孀乓坏狼喙飧氯欢埂0咨碛八布浔晃场!
噬魂魔剑。
她立刻转身。看到那身黑衣长袍。面色紧冷。
“她到底做错什么。你们为何要这样对她。。”她痛心疾首。朝他大喊。
“不想像她一样。就老实宫里呆着。”他一抹轻视之容。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呵。若是师父知道。早把你。。”突然一阵刺鼻浓香。她立刻倒入他怀里。
很久以后。她才领悟:
噬魂魔剑。深藏他心;随心而动。随意而行。
而这。才是菱兰真正想要的:宁可化成剑魂。藏于他心中。永世相随。也不愿转世轮回。喝下那孟婆汤。
“你疯了。你可知祭司殿是何地方。。要不是王及时找到。你今日。。”接着一阵叹息。
她心知说话的是素苫。两场生死边缘的祭祀。迷糊中常听到这声音唠叨。早已习惯。她故意闭眼不作答。心里却重复这些话语。想來确是自己太过莽撞。这城池的人事都无法分清。期间又有多少危险暗藏。
“是不是要死得比菱兰更凄惨。你才甘心。”
想到菱兰遭遇。她心口急堵。一口气喘不上來。脸色刷白。素苫急忙拉她起來。重拍背心。狠狠道:“知道怕了。若要活着离开。最好聪明点。你死不要紧。若是连累到王。将是无止尽屠杀。你所谓的公正。只能空谈。”
“他。不是。。王吗。”权力能力。她一直以为这里是他一手遮的天地。
“百万妖魔之城。可不是一个王说了算。至少。现在不是。”素苫拿过一碗药。递到她手里。接着道。“必溶其道。得其心。才可顺水推舟改行程。”
溶其道得其心。若不够凶残。怎可入妖魔的道。若不入道。又怎可统领。几口药汤下肚。她似乎清醒几分。
“要是十年前。你早死了。十年前的城池。才是真正罪恶之城。千年成魔。可望人性。那是天方夜谭。这些年城池的改变。我们感谢天地。”
十年前。不正是师父离开仙羽山。奔赴无名之城的年月。她相信。师父定是來解救城里的这些无辜。可这城池为何有神祭。祭祀的为何是师父。那时的她并不清楚。
“玲儿。”忽然传來一声叫唤。
她和素苫同时抬头。只见一清秀粉衣女子缓步走來。黑发盘顶。轻搭数朵碎花装饰。身后跟随两个碧蓝长裙婢女。也是简单盘发不作装饰。
“寒雪。”素苫急忙起身行礼。轻羽并不认识这女子。只能微笑静待下文。
“王已下令。从今玲儿妹妹暂且负责打理王的饮食起居。”寒雪朝素苫点头后。望着轻羽道。
王的。。饮食。。起居。
她心里“咯噔”几下。脑海里出现那张恶魔般阴笑的脸。不敢想象照顾一个恶魔会是怎样场景。但无论如何她得暂时忍着。定要找机会活着出去。
“何时……”她咽下一口唾沫。小心问。
寒雪转头望着素苫道:“你说呢。”
“过两日她该痊愈。”素苫立刻接话。
“好。两日后。我來带她。”说完。寒雪转身离去。
“你内受阴寒之气。外加惊吓过度。经过这几日调养已基本痊愈。肩头咬伤再歇息两日也可无大碍。这宫里不要随意走动。不然谁都保不住你小命。我也该告辞。”素苫起身。拿过药箱。缓步离开。
菱兰魂魄藏进他心。她的血咒想必也该化解。素苫虽未提及半字。但她有感觉。
即是无法挽回。她也不要再去回忆。专注打量起小屋。该是婢女居所。简单优雅。摆设皆檀香木所制。静心闻空。倒有几分木香。小桌上摆着一紫砂茶壶。微微冒着雾气。茶香未冷。她急忙下床。倒杯温茶解渴。
“玲儿。”又传來一声轻唤。
她随声望去。见一名碧衣婢女手捧托盘步入。
“我叫何汐。他们都叫我阿汐。这些是给妹妹的更换衣裙。”阿汐把衣物放入壁柜。接着道。“等下我带妹妹四处走走。这无正宫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她随即点头。应道:“多谢阿汐姐姐。”
无正宫是他们王的住殿。千年积累。道不尽的豪华和奢侈。据阿汐介绍。无正宫由巨石高垒成三层。最高一层当是王的寝居。带沐浴清池。一般不能擅自闯入。她恍惚记起那日祭祀之后。自己正是在他寝居苏醒。华池温水。记忆难忘。
二层是王就餐之地。厚重原木长桌。银白桌布。外加精致烛台。周边摆设各式精美厨具碗碟。连带的厨房。飘香万里。她肚子跟着叫唤。饥饿难忍。
“我们就餐时辰在夜间。也就是王就寝之后。”阿汐似听到她饥饿肠语。忍不住解释着。
她无奈点头。这里再怎么不合规矩的规矩都不可置问和反驳。
一层是他们这些侍女的起居处。此时她才知。只有获得粉裙资格的婢女才得以独居一室。其他皆十人一室。略显拥挤。
“我们在后院沐浴。”此时阿汐正带她穿过石阶。步入后院。
高墙下。绿树繁花间。一汪清池暗藏。至少可容二十多人。池面雾气浓重。似天然温泉。她想。师父这神封倒是封出另一片得天独厚的境界。可与当今天子的宫殿媲美。
“何时可沐浴。”望着那温水。她恨不得马上跳下。
“休班时。随时可以。此泉水天然轮换。由地底而出。流入高墙之外。如此循环。水质可保清净。 ”阿汐应道。“妹妹愿意。等下即可入浴。”
宫墙高耸。她要如何才出得去。转身回望那一刻。她禁不住有些伤感。
151 魔君婢女()
无名之城本是神锁的妖魔地域。奢侈华丽背后是血腥和暴力。杀戮恐怖。阴森凄冷。才该是它原本面目。他们的王。本是千年魔头。十年。即便师父出手。又能掀起多大改变。
夜静空明。望月无眠。如今受困。弱小如蚁。她随时都可碎于尘土。若命不能保。如何逃出这城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