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倾妖恋- 第7部分

　　　　这正入落烟下怀，除了师父她现在有翠儿相陪，心里甚是开怀。虽然神君也算亲近，却不由她多想的。

　　　　她们并肩席地而坐。

　　　　“翠儿本是带罪之身，多谢姐姐求得神君给予重生。”翠儿先开口道谢。

　　　　落烟直言不讳：“仙羽本就不该逼生灵献舞，更不该强占仙鹤湖。”

　　　　“作为神族的宠物，这是我们的荣幸。”翠儿仰望长空，声若雏雀，“姐姐可知能生活在天界是件极其幸福的事。”

　　　　幸福？这百年来，落烟觉得自己是快乐的，却从未想过“幸福”二字。

　　　　“我本是一凡间女子。”翠儿接着道，“因与哥哥相恋受世俗所不容。”

　　　　“哥哥？”落烟诧然。

　　　　“在那乱世人人自顾，何人会疼惜一个穷女子？”翠儿凄然道，“唯有哥哥惜我如宝。我们相依为命，简单却也快乐，可世俗不容。所谓世俗也不过那几个自认权利至上的人罢了，他们欲铲除而后快。生死边际偶遇先神君长玄。他赐予我们蛟龙之躯，可以相守天界。那是万年前的事了，想来多么幸福。”

　　　　“五百年前，我和哥哥助魔界入侵神君殿，本是死罪。只因当时神君恒天重伤，其他长老不敢私自做主。遂而囚禁我在仙鹤湖，哥哥被打入凡界，囚禁于北神殿。”

　　　　落烟终于明白翠儿为何想去北神殿。

　　　　“重回天界的神君终于得以空闲处理我们之事。他仁心厚让，居然网开一面下神令不赐死罪。”翠儿转头凝望落烟，凄然道，“你可知五百年我活着，只为见哥哥一面，哪怕下一刻万劫不复。”

　　　　“大闹仙鹤湖不是为你，只是我想见神君，求他允我见哥哥一面。可惜那日未能如愿。之后求得仙羽神尊，以献舞为条件只因她是北神尊的女儿。可惜她的允诺迟迟不兑现。”

　　　　“最终你还是想到了我？”落烟回视她轻问。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翠儿坦然，“那日大闹赏景阁是意外。仙羽为求茶技居然不惜毁七彩游鱼。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岂能容她如此胡为？”

　　　　“为何她如此有兴趣？”这一说，落烟倒是想起那场混战只因茶技。

　　　　“呵呵，还不是为讨神君欢心。”翠儿笑道，“据说某日神君从天倾殿回来，对你茶技大加赞赏。”

　　　　落烟恍然大悟。而她哪有什么茶技，只觉得师父喜爱只因习惯喝她的茶水罢了。至于神君，怕是刚回天界尝个新鲜罢了。

　　　　“我是不可离开仙鹤湖的。”翠儿继续道，“我跳入深潭，可不如你有无彦神力护身。那本是死路，而我活着是奇迹，遇见你更是运气。”

　　　　“我去求神君，让你去一趟北神殿？”落烟起身，横心要为翠儿争到机会。那日神君二副殿遇到翠儿，她该是伤痕累累之身，却不提半字，最后还舍身相救。这忍字何等难得？而懂得痛楚深藏只以欢笑感染他者的，又是何种品性？落烟无法回答，只知自己深受感染。

　　　　“姐姐不必了。”翠儿及时拉住她，缓声道，“我已答应神君，此生永居仙鹤湖底，不再露面。”

　　　　“这怎么可以？”落烟愤然。

　　　　“我本该是死躯，得以重生永留湖底已是大恩。”翠儿笑道，“只求姐姐他日有机会去北神殿，把此珠子交与哥哥，我此生无憾。”

　　　　落烟接过她手中一枚圆珠。珠子不大普通无奇，置于手心微感温热。看她如至宝一样收藏起来，翠儿宽慰地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待我争得机会，一定去湖底看你。”

　　　　“翠儿等着姐姐造访。”说完，她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间。

　　　　落烟突感一阵失落。但愿她会记得对翠儿的许诺。

010　炽焰小聚（）　
落烟在神君殿与客居待了数日，除了常常出现些莫名幻觉外也算安静。而那些幻觉在落烟看来会自生自灭。她当是做梦，有时候狠狠给自己几巴掌，也就清醒过来。

　　　　神君对她倒也宽容，至少不限制她在寝殿的活动范围。这仙鹤湖的楼台随她造访，只是那湖面设了结界，她几次跳入都给无情弹回。不过书房倒是任她参观，后花园更是无神相拦。仙俾们见她毕恭毕敬，无论她有何需求都及时应了。只是她再也没见过神君，师父，甚至仙羽神尊也未再出现。过了几日她才醒悟，这怕是软禁？

　　　　“即便要软禁，也该是天倾殿。”数日下来，落烟只能对月空谈，“这不是重建给仙羽的吗？为何囚我这里？”

　　　　这月无声风无语，她转身狠狠踢向院落那颗巨柳，些许柳絮飘落，两三粒还不知烦的落在她眉梢。她嘟嘴向上吹气，孩童的无聊与稚气尽显。这些日子下来，树根已给她踢出不少脚坑。

　　　　“神者莫烦。”一红衣仙俾飘然而下，笑语，“炽焰仙子欲请神者过去小聚。”

　　　　炽焰仙子？落烟记得清楚，那日师父走时正是要她去见炽焰。只是期间给仙羽神尊半路截去，意外到凡间闹了一场。如今肩头银针之痛已无碍，而妖之花的毒想必也难不倒神君。如今重提炽焰，无病无痛的落烟自然来了兴趣。她毫不迟疑跃上夜空，跟随红衣仙子飘然而去。

　　　　炽焰宫据说是个偏宫。茫茫夜色，落烟根本无法看清周围景致。不知何时，月光星光夜明珠都不见踪影，黑得落烟连身边的红衣仙俾都无法目视，只知紧拉她的手。落烟正要用神眼，不依赖光视物。

　　　　“神者莫要。”仙俾提示道，“炽焰宫就在前面。”说着已稳落地面。

　　　　“神者暂且这里一坐。”仙俾手心同时亮起微弱红光，正好照亮脚边一桌一椅，蛟腾编制而成。落烟依言坐下，心里纳闷这小聚不至于闹得那么神秘？

　　　　忽然不远处星火点点，如卷帘般从高空散落。天幕微亮，五条银光由中向两侧延展，远望细如丝线。火光如附魂魄，有灵有情地站于银光之上。火光跳跃，炫音凑响。如甘泉流入枯田，春意驱走寒冬，乃万木复苏春意盎然喜悦之曲。

　　　　“魂奏五线曲。”落烟兴奋地拍手叫道。此曲乃绝唱。她曾听师父提起，唯有驱动灵火之神，才可激魂弹奏。天地间无存留曲谱，无可记载。此曲仅存于天地灵气之中。

　　　　一女子身影随曲隐现，周身八道火光环绕，或自行旋转成图，或绕女子身影跳跃。火光明暗不同，色泽多变。落烟屏息观望，达忘我之境。待曲终舞罢，她才意识到自己清泪两行。据说，这舞曲曾感动过先神君长玄，可惜当时看懂的神不多。

　　　　落烟怅然：“繁华锦绣之光遮了神眼。当时无论如何惊天动地最终也不过是寥寥几笔载入神史。”

　　　　话语未停，漫天银针迎面扑来。落烟本能神气护身。轻舞女子身影明晰起来，红装淡抹却是绝艳无比。只见她高速旋转入空，火星如雨而下，碰针而化，一针未落下。

　　　　“如若神兵造反，炽焰姐姐可守整个神殿。”落烟高喊，“难怪先神君长玄如此客待姐姐。”

　　　　此时红衣女子已飘到落烟身前，宫殿明珠不知何时高亮夜空。落烟才注意到她们是在一个小花园里。红艳之花灿烂而放，美丽热情毫无遮掩。角落里零散立着几位红衣仙俾。

　　　　“仙子，神君还未到。”带落烟入座的红衣仙俾靠近炽焰细语。

　　　　“已经来了。”炽焰笑望意犹未尽的落烟，柔声道，“他点此曲，观赏的永远不会是他。”

　　　　落烟回神听个半句就急着接口：“神君要来？”

　　　　“呵呵。他不会来的。”炽焰拉过落烟仔细端详，感叹道，“落神者果真懂得不少，怎么看都不像孩童。”

　　　　落烟并不奇怪被称之为孩童，因为她根本不会多想。

　　　　“仙子可否给我讲讲那八道火光背后的故事？”方才落烟也只看懂一知半解，只知那八道火光暗地成图，自成故事。

　　　　“八神主的故事可不是一时半会可讲清的。”炽焰笑言，“日后落神者若是喜欢，可常来小聚，我一一道来便是。”

　　　　“这神君殿可不是我想来就能来的。”落烟神色暗伤，小声自语，“这里最终是神妃的地方。”

　　　　“仙羽神尊暂时不会到神君殿。”炽焰似无意却有意告知，“她现在只能留仙羽山。”

　　　　软禁？落烟这次倒是很快想明白。这样也好，没有仙羽神尊她倒是落得安静。待师父回来带她回天倾殿，这里的一切与她也无关了。

　　　　那日回到与客居，落烟辗转难眠。八神主故事讲述的是神族开天辟之事。可这期间关于神君恒天的，她总觉得断了章节，难以衔接。思量半响未果，她决意走一趟神君书阁，暗想神君乃神族统领，大事小事都该有神族记载。

　　　　书阁离与客居不远，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她也混熟不少寝殿里大小路径，很多时候无需仙俾指引她也可穿行自如。

　　　　“落烟。”暗夜里突然传来一声熟悉轻呼。

　　　　“师父。”落烟高兴大叫，连蹦带跳冲向发声之地，近了才看清原来师父和神君对坐一雅亭内，饮酒畅谈。

　　　　“正好，落烟也过来品尝几杯这来自凡间香醇。”

　　　　落烟未到桌边，神君已斟满三杯。

　　　　无彦依然白衣束腰，冷俊威严。只听他平声道：“神君见笑，落烟从未喝酒。”说着已是两杯下肚。

　　　　“哦？”神君看着落座的她，似笑非笑。

　　　　落烟狠命回瞪一眼，心里暗语：如若敢提，有你好看。她可记得那日凡间丑态给神君撞个正着。

　　　　“我给无神尊赔礼了。”神君端起剩下那杯一饮而尽，接着道，“若不是得无神尊相助，这仙鹤岛也未能如此顺利完工。”

　　　　“小徒刺伤北神尊爱女自当受罚。当日若不是神君言语相助，岂是修几日岛屿可平息的？”无彦自斟三杯，坦言道，“赔礼的该是小徒。”

　　　　“哦。”落烟知意应答，抓起酒杯“咕噜咕噜”喝完。这民间送来的酒果真入口香甜，无苦无辣。她禁不住舔舔嘴角。偷瞧无彦，一副贪杯样。神君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无彦，我看咱们还是让她尽兴吧。”神君嘴角挂着浅笑，低语，“反正今晚之后，她也不会记得多少。”

　　　　落烟感激地回望神君一眼。那么些日子，他总算说句讨她欢喜的话。无彦望着落烟无奈摇头，眼里却是暗许。落烟当然能读懂师父，主动接过斟酒任务。几杯过后，她已是面颊通红，恍惚不知时日。

　　　　“无彦，你那无指封印封落烟身上怕是太危险。”恍惚中落烟听到神君细语，“如此强大之力，你让她如何控制？那日连我都不敢拦她，怕万一激怒就……”

　　　　“百年前我何曾想到妖魔族如此猖狂？”无彦接过话题，“花之妖乃妖魔族三大统领之一，妖气如此重，居然可以掩耳目进入仙羽山，连你的结界都无法察觉。”

　　　　“我和他交过手，确实不能小看。”神君望向落烟，和声道，“如不是落烟那日回手击落那枚花瓣，仙羽怕也要躺好几日。”

　　　　“原来，你知道。”迷糊中的落烟应了句话。她似乎醉了，可感觉又很清晰。径自斟酒，未送到嘴边就给神君抢过去。

　　　　“我该谢你，算是代仙羽敬你。”神君小酌一口，留酒杯手中把弄着，补充道，“不过，你还是太任性。”

　　　　“可比不上仙羽。”落烟半眯着双眼，望着手中那精致小巧的玉壶自言自语。

　　　　无彦取过落烟手中的酒壶，对壶饮尽。

　　　　“神君言重了。如不是神君及时救下小徒，她怕是……”无彦眼里闪过一丝幽怨和担忧，很快给藏匿起来。

　　　　落烟无意间却捉住师父的眼神，浅浅笑道：“师父不要担心，我不是好好的这里？”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无彦说着起身，抱起落烟欲离开神君殿。

　　　　“那个，翠儿的记忆让她忘了吧。”神君声音身后传来。

　　　　无彦回头神色凝重回应道：“神君不必多虑。”

　　　　落烟在无彦怀里已呼呼睡去。只要有师父在身边，她总是美梦伴随，何须烦恼？

011　北神寿筵（）　
简单而快乐的日子过得不紧不慢，落烟除了满山追逐小神灵外，偶尔也会变出个小珠子手中玩弄，有时会凝神细想，找不出端倪也只好藏回身上。无彦去神君殿的日子似乎少了，留天倾殿日子多了，慕名造访的神者也跟着多了起来。躲窗外偷听自是落烟最爱。只是她总记不住要点，打发寂寥时光罢了。

　　　　又大约过了半月，仙羽阁迎来贵宾——北神殿的北神尊。北神尊保持老神者神态，长须白眉，脸色红润饱满，尊躯威武高大。他是来请无彦去参加下月初八的寿筵。

　　　　“落烟，你说师父送何寿礼得体？”送走北神尊，无彦朝窗外沉声喊道。

　　　　“为何从未听过神尊过寿？”落烟从窗外跳入书房。

　　　　“神尊是做寿辰的。直到五百年前妖魔族突袭，神族重创。这五百年间，神君在北神殿修炼，各大神尊也忙着清理门户，养精蓄锐，谁也不敢太过张扬。不过现在神君重回神君殿，一切都回归原位。”

　　　　“师父，如若我主意你满意，要带我一块去。”落烟抓着无彦袖口撒娇道。

　　　　无彦露出难得一笑。落烟心知平日师父喜怒不显于色，自是和神位有关。独处之时，师父偶尔也会笑意潜藏。她从未敢告诉师父，他的笑如此优雅，只能自己暗赏。

　　　　北川之巅，唯神独尊。

　　　　北神殿，巍峨雄壮，独立于茫茫冰川雪海之巅。了了万里，苍寂无人。凡修炼者，必忍天地之极寒，吸万物之精华，得神道者方可上九重天。

　　　　初修者，唯可冰川底炼心法吸灵气，不可高登。唯有尊级神者，才可至北神川之巅。此乃神修最高境界，如若硬闯，唯有神体毁灭……

　　　　“吹牛吧，你——”落烟把《北神规》往地一扔，闭眼小憩。

　　　　无彦怕她闹事，特意关她一日学习北神规。若不是为取悦师父，她定然不会翻此破书。这天界神规都奈何不了她，更何况一小小北神殿。不过那曾是神君五百年神修之地，她开始有些期待。

　　　　落烟终于盼到北神尊寿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