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与长廊连结的地方有一条金色的线,它爬过了上下左右四个防线,形成一个闭合的矩形。房间内的土墙、地板和天花板透出不正常的金属质感。
而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三两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共同点是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
乐郁清没敢贸贸然进去,她回头看了看对面的房间,也是如此,里面也叠着四五个男女,但是没有朱红。
“简单的禁制而已,只能用来锁住凡人。”项盏说着,伸出两只手指在墙上的金线上一抹,本该存在着“墙”的位置闪过一层金光,然后泯灭。
“行了。”
乐郁清踏入了房间内部,扶起一个倒在地上的小男孩。他似乎是昏迷过去了,但还有呼吸,看上去也没有除此之外的其他伤。
余思思走近,扒开男孩的眼皮,又探了探他的脉搏道:“只是麻醉药而已。”
又看了几个人,也是同样的情况。
项盏似乎暂时没有管这些人的打算,于是三人开始继续前进。
其他房间都没有人的气息,他们便没有进去,只一边避开路上的陷阱,一边瞥了几眼。
其中几个房间布置地像简陋的手术室一样,沾满了陈旧和新鲜的血迹,让乐郁清的心里颤了颤。
还有一个房间里面是个深坑,里面传出更浓烈的血腥味,她想象了那是什么,脸色更不好看了。
除此之外,还有摆满杂物、摆满书籍的房间,以及空置的房间,摆着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的房间等等。
空气中奇怪地分布着不匀的灵力,乐郁清正奇怪,听到项盏说:“这里之前似乎有过一场短暂的打斗……”
“打斗?那个妖修和谁?”乐郁清奇怪道。
总不能是和朱红吧?那还需要打吗,妥妥的是秒杀的节奏啊。
虽然之前只经历了短暂的追击战,但也能判断出那妖修至少有相当于人类修士筑基期的修为。
“不知道……他们可能只过了一两招,从残留的灵力上看不出修为,不过两方都至少有相当于筑基期的实力。”项盏沉吟道,“看来,这位妖修可能还有着至少一位同伙。”
这一句话让乐郁清和余思思同时紧张了起来,她们开始如临大敌地看着两米之外的木质双开大门。
这道门有约二点五米高,每一扇门板都有将近两米宽。它毫无疑问是用特殊材质制作的,旁边的土墙也是如此,因为乐郁清的灵力和神识都无法渗透进去,她对里面的情况两眼一抹黑。
这种未知带来的恐怖,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里面窜出一头怪物的想象让她的心跳再次趋于紊乱。
习惯了用敏锐的神识感知这个世界,此时乐郁清的感受和突然失去了视觉有些相近。
项盏却依然表现地很淡定,他居然还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别那么紧张,总是要进去看看的,我们总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府吧。”
“话是这么说……”
乐郁清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但只说到了一半。她实际上已经被说服了。
她用了很短的时间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说道:“那我开门了?”
“哦,不用。”
项盏把她伸向大门的爪子连人一起拉了回来,掏出一张红字的符纸,贴在了大门上。
然后,他带着灿烂的微笑,拉着乐郁清的衣领开始后退。
后退,后退,后退。一直到走廊的入口处。余思思退得比他俩还远,她都蹬上三级台阶了。
“防护罩升起来。”
乐郁清看见项盏挂着无害的笑容对她这么说道。她打了个哆嗦,灵力赶紧往手中玉盘里不要钱似得涌去,把白色的防护罩变得像牛奶一样凝实。
项盏掐动了法诀。
这个法诀很长,但也只有大约不到三秒。紧接着,她感受到了声音、冲击破和巨大的热量。
说是“感受”到声音,是因为她的听觉已经在巨大的爆破音下陷入了短暂的失聪。
她在灵力保护下的双眼看到符纸放出了向大门里方向的爆炸,但冲击仍波及到了他们,将他们掀翻在地。
她的意识几乎变成了一片空白,值得庆幸的是防护罩没有被她取消。
当她再回过神来,是在余思思的怀里。她看到绿色的灵力,听觉渐渐恢复,身体里血液翻涌的感觉也渐渐被平复了。
“还好吗?”
她听到余思思关切道。乐郁清点了点头,在余思思的搀扶下站起来。
平衡感有些失常,她晃悠了两步,才总算站稳了。
“那是……那是什么?”她呆愣愣地问道。
地下空间已经几乎坍塌了,走廊的尽头被大量的土石块埋住,上方居然居然透出了阳光的光亮。
项盏笑眯眯答道:“五品爆破符。毕竟万一里面有个金丹,那我们很难办嘛。”
“……”两人都没有接他的话。
乐郁清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她在这一瞬间,体会到了修界越级战斗的真理。
金丹?没事,砸钱来个十个二十个五六品爆弹爆破符的,总能搞死的。
不得不说,这可能也是一种进步……
“等等,”她突然想起来,“那那个被他掳走的人怎么办?”
她想起那个笑语嫣嫣送了她一大包点心的女子,心里被狠狠揪了一下。然后她又连忙去看最初的两个房间里的人,所幸他们还活着。
“嗯?不在这里面吗?”项盏奇怪道。
他以为朱红也被扔在这两个房间!
乐郁清再一次有了血液变得冰冷的感觉。同样的感觉,她不久之前也曾体会过。
但她不在这里……
乐郁清面色发白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是我失算了。”项盏沉吟道,将视线投向走廊的尽头,“只能过去看看了。”
就在此时,被乐郁清别在腰间的传音符亮了起来,苏清鹰的声音从里面,并且也同时从项盏和余思思掏出来的传音符里传了出来:“我们到了,听到有爆炸声!你们在那儿?还好吗?”
项盏又露出了笑容,他对着传音符说道:“我们没事,你们可以尽快过来了,可以的话,请封锁爆炸区域附近。”
第四十章 两位恶魔与错误的拥抱()
不论之前那道大门上有什么禁制,显然它现在已经失效了。它们此时正和从上方塌陷下来的普通土块混在一起。天花板被拓展到了十几米高处,还有些地方已经和地上连通,乐郁清觉得它们摇摇欲坠,非常担心自己被埋住。
翻过土堆,他们看到了从土块中爬出来的黑衣男子,以及朱红。
后者看上去没什么大碍,而前者看上去就很凄惨了。他浑身是血,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的,看上去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一只手臂上坑坑洼洼得全是血,而另一只以不正常的长度缩在袖管里,鲜血浸透了他黑色的袖子。
他看上去几乎是奄奄一息了,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不断有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来。
“乌洛……乌洛!”
朱红跪在男子的身边,不断呼唤着乐郁清推测是妖修名字的字眼。她的双手显然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因为男子看上去似乎只要碰一下就会立刻咽气。
她又慌张地看了几眼乐郁清他们,那眼神让乐郁清很不好受,好像他们才是恶人。
所以她停下了,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前进。
难以想象,几个时辰前还对她友善而热情地笑着的女子会用这种……仇恨,的眼神看着她。
没道理朱红一个凡人没事,而妖修却受了这么这么重的伤。所以……?
“跨越种族的爱情,着实让人感动。”
项盏感叹道,语气听上去还挺真诚的,就像读到一本感人的话本。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红抬起头,流着泪,瞪着眼睛向他们质问道。
项盏越过乐郁清,走向那两人:“因为你的妖族相好,因为某种原因杀了大概有将近三百个人。”
朱红的嘴唇颤抖着:“不是的……那是……”
她看向怀里的男子,后者没有说话。他可能根本说不了话了,只是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好像要把女子的模样铭刻进脑海的深处。
“不是的……”
乐郁清听到她的声音哽咽了,变得很细,并且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了。
这个时候,从另一头的空洞里蹿下两个人来,那是苏清鹰和向天阳。
向天阳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中间一跪一躺两个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项盏已经走到了那两人的面前:“看来不是能够说话的状态呢……余姑娘,麻烦帮忙救治一下,我还想询问这位妖族的仁兄一些事情。”
他的手探向乌洛,然后——
啪!
朱红将他的手狠狠拍开。
项盏看上去没有介意,他笑了一下。
但随即,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姑娘在与你相遇的时候还是个凡人,对吗?”
乐郁清愣了一下,答道:“是啊?”
项盏的目光转向乌洛。
“……原来如此……这就是理由吗……”
妖修用极小的幅度喘息着,黑色的眼睛平静地与项盏对视。
乐郁清此时才注意到,四周散落着一些黑色的羽毛。
苏清鹰走近了一点,疑惑道:“什么理由?”
项盏仍然盯着朱红,他吐出两个字:“实验……来达成一个难以想象的目的。理由的话,大概也是源自这段令人感动的爱情吧。”
苏清鹰看上去有点不耐烦:“什么跟什么啊……你说话真绕。”
“抱歉抱歉,”项盏似乎又恢复了常态,他笑着退了两步,“因为实在有点惊人……你们不妨仔细看看这位小姐。余姑娘,救治麻烦你了。”
余思思点了点头,沉默地走上前去。
仔细看看?
朱红正盯着一步步上前的余思思,乐郁清仔细看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然后她才想起来动用灵力和神识。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神识回馈回来的某种负面情绪,搞不好是很多种负面情绪的混合体。
她将注意力从这上面移开。
而灵力……
灵力探知的结果令人惊讶。
她慢慢张大了嘴,而另几个人的反应和她十分相似。
在今天下午,她所遇到的朱红应该还是个普通人。
但现在,她的身上波动着不稳定的灵力。这是初学的修士,还不能很好地控制护体灵力时的表现。
凡是适龄的孩童,都能够进入大大小小的门派接受灵根测试。所以通常来说,不会存在拥有灵根、却被埋没的情况。乐郁清也不认为男子掳走朱红后着短短的时间里,扔给了她一本修炼心法让她引气入体。
所以……
仿佛要印证乐郁清的猜想一般,项盏开口道:“要我猜测的话……这位妖族的仁兄大概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也能够修行……那附近失踪的三百人,就是这一方法的实验体吧。是这样吗?”
乌洛仍然没理他。他艰难地稍稍转了转头,看向朱红。
对方也同样看着他,像是在乞求着什么话语。
“哎呀,看来我们的受益人小姐并不知情呢。”
即使是在乐郁清看来,项盏此时笑眯眯的表情也十分……让人不舒服。
朱红带着眼泪瞪向项盏,用嘶哑的声音道:“住口……!”
项盏抬了抬手,做了一个表示无辜的动作,很是听话地住了口。
此时,是余思思的声音打破了将要结冰的空气。
“不行,之前就有修为很高的人重伤了他……他的五脏六腑和全身的骨头都已经破裂,没有救治的希望了。即使在下一刻咽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可真遗憾……辛苦了。”项盏微微叹了口气,“本来还想问出具体的方法的……我这里也没有记忆搜索的手段……看来只能作罢了。”
从他的眼神看,他似乎是真的觉得很遗憾。
苏清鹰一脸状况外的无所谓表情:“啊……所以现在怎么办?”
项盏的眼神划过朱红和乌洛,风轻云淡地吐出三个字:“杀了吧。”
瞳孔骤缩,乐郁清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却有三秒没能说出话来。
“等……等一下,那她呢?”
说话的是向天阳,他看上去很是不敢置信。
项盏看上去有些苦恼:“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既然她的爱人因为我们而死……难免不会做出一些复仇啦、报复社会啦之类的事,还是不要放回去比较好吧。”
“但是……”向天阳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而且,这也不是光我们几个人的问题。”项盏平静地继续说道,“虽然我认为一介弱质女流达成复仇这一目标的几率很低,但你想啊,这种例子也不是没有,牵涉到门派更不好了。我个人是主张不留后患的。”
他再次挂起了笑眯眯的表情,在乐郁清看来却像是微笑的恶魔。
“不如,我们来投票吧?决定这个女人的生死。”
这一句话后,场面陷入了片刻的寂静。
半晌,项盏奇怪道:“嗯?奇怪,没人发表意见吗?”
只有苏清鹰回应了他的话,他翻了个白眼:“太傻了吧。”
乐郁清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两个人。
余思思和向天阳的表情大概和她更为相近吧,而那两个人在她看来就像是外星人一样。
她的嘴唇动了动,但没能发出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能够这样轻描淡写地决定一个人的生命?
乌洛艰难地让嘴唇开始动作,却没发出声音。
乐郁清辨认出,那是三个字,以及五个字。
那也许是一个句子,也许是两个,但她不会唇语。
苏清鹰开始一脸无聊地走过去。
等一下,朱红不应该死。
乐郁清接受这个世界有需要由个人动手、出于个人需求的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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