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了吗?”
陆胜男苦着脸摇头,心想,完了完了,他不会觉得自己很笨吧?
江景白微微诧异:“哪里不明白?”
“……哪里都不明白。”陆胜男声音很低,然后又好像找到理由一般,“这个小滑块好厉害!一会儿光滑一会儿粗糙,可以出现在斜面、传送带各种地方,还要算重力支持力摩擦力各种力……”
听到她的言论,江景白也愣了。然后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果然厉害。”
随后又笑了起来。
陆胜男从来不知道,男生可以笑得这么好看。七彩光晕都不及他一丝一毫,黑色的短发因为他的笑而有了波动,世界都变得沉寂,陆胜男所有的思想都停止了运转,只想起一句诗:公子世无双。
“虽然小滑块这么厉害,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比它更厉害一些。来,我再给你讲一遍。”
悠扬如笛声的声音响起,陆胜男在大腿上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让她很快回神,这次终于不再分心。
江景白果然很厉害,三言两语就直指重心,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讲完题后,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你怎么会选化学呢?”陆胜男忍不住问。
“不觉得化学很有意思吗?”
“那也是。”陆胜男点头,除了拿奖可以加分,其实她对化学感兴趣得多。
然后她又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以后你也要来上课吗?”
“对啊,有问题吗?”
怎么会有问题?
以后每周四的下午,她都可以和他坐在同一个教室听同一个老师讲课,做同一份试卷……
陆胜男竭力不让自己笑,却还是忍不住。于是侧过头面朝窗外,5头枕着自己的胳膊,抿着唇无声的笑起来。
然而不等她开心太久,她就听到萧然然熟悉的声音:“景白,我给你送伞来啦。”
声音又娇又柔,几乎能滴出水来。
好心情瞬间就不翼而飞。陆胜男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笑着和萧然然打了个招呼,然后冲出教室。
宋煜然说,陆胜男,知道什么叫女生吗?人家萧然然那样的才是女生。至于你,撑死也就一男人婆!贴个喉结,比男人还男人。
结论是,萧然然甩了陆胜男十个操场那么远。
陆胜男站在门口却傻眼了,刚刚还是细雨绵绵,怎么现在雨势这么大了?
“没带伞?”江景白和萧然然没多久就出现在视野里。
“嗯,”陆胜男点头,“不过没事,宿舍不远,我跑几步就回去了。”
江景白却拉住正要往雨里冲的她,将自己手里的伞塞到她手里:“你用这把。”
那些温情还来不及扩散,下一秒又听见他说:“然然,我和你一起走。”
看着金童玉女似的两人共撑一把伞走远,陆胜男惦着手里的雨伞,恨恨地想:还不如淋湿了来得痛快。
晚上上自习拿着雨伞去还给萧然然的时候,她眨着漂亮的眼睛问她:“陆胜男,你和景白很熟吗?”
陆胜男直觉告诉自己,萧然然似乎很介意。
可是,她为了这样没来由的直觉,有些欢喜。
“没有啊,就是以前在训练的时候经常遇到,见过几次。”
萧然然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一些,接过伞,娇嗔地说:“景白总是为别人着想。”
一副与有荣焉的天真。
陆胜男笑:“嗯。”
两人也没什么话说,本不是一路人。
24 24转眼就各奔东西(6)()
日子很快到了十一月,天气一日凉过一日,陆胜男有时候拿着饭盒或者课本,走在学校的路上,会莫名的觉得悲壮。那些隐秘的心事并没有随着夏季炎热的温度褪去而消散,像是蛰伏的蝉蛹,等着来年夏天再惊天动地地鸣叫。
操场的爬山虎渐渐地枯萎,灰白的墙上露出大片大片蜿蜒纠缠的触角,触目惊心。飞鸟和蝉鸣声都湮灭在炎热的夏季,草木拔节的声响也踪迹难觅。
在这肃杀的秋季,韩国景福高中篮球队的人姗姗来迟。比赛一共三场,周二、周四、周日各一场。食堂、礼堂、教学楼前都贴满了比赛的彩报,比校庆还热闹。
前面两场陆胜男都没去,两队打了一比一平。
转眼到了星期天,陆胜男在书店兼职的时候就有点儿心神不宁。向暖说,周四下午的那场比赛有两个主力队员受了伤,于是二年级的宋煜然和江景白今天会首发上场。
兼职结束的时候陆胜男有史以来第一次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刺回了学校。
推开体育馆门的那一刹那,就像是打开了另一个热血沸腾的世界。尖叫声几乎冲破她的耳膜,掀翻整个屋顶。
陆胜男冲过拥挤的人群,好不容易才在看台的第一排找到向暖。
向暖抓着她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司念学长好厉害,宋煜然和江景白也很厉害,一中真的好厉害好厉害!”
陆胜男笑,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传来,白司念一个漂亮的假动作过了对方的防线,铁锈红的篮球准确无误地投入篮筐里。
热烈的气氛也感染了陆胜男,感情却比理智超前太多,眼睛早已在那个小小的篮球场在锁住江景白的身影,似乎想要将每一个动作都刻进脑子里。
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可以毫无顾忌的释放。她可以和向暖一样,打着“以一中为荣”的幌子光明正大的为自己牵念的人加油。
于是,当江景白和宋煜然联手突破对方防线,江景白一记漂亮而利落的灌篮掀起整个球场的高。潮时,陆胜男和多数观众一样喊着他们的名字,高昂而激烈。
第一次,她这样高声喊着江景白的名字,歇斯底里。
风声都被他们比下去。
最后的最后,没有意外,也没有伤员,一中以97:92的成绩胜出。
观众陆续散场,向暖却拉着陆胜男从观众席走向了内场。她有些忐忑,向暖却说,教练在那里,没见田径队的人大多数都围在那里嘛。
“哟,这不是向暖小学妹嘛?”有相识的学长打趣,“来看我们白队长?”
向暖也不扭捏,大方的点点头:“对啊对啊!”
陆胜男有些紧张,江景白正背对着她和队友说着话,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措。
“喂,陆胜男,刚刚你为什么不喊我的名字喊江景白的?”
宋煜然怒气冲冲的跑过来质问他,带着一身的汗。
陆胜男眼皮跳了跳,她看到江景白转过身,和其他队友一样,诧异的看着她。
25 25转眼就各奔东西(7)()
向来善变的陆胜男忽然变得笨拙,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反应。
向暖首先反应过来,挽着陆胜男的手瞪着宋煜然:“你脑子有病啊?刚刚你哪只耳朵听见她喊江景白的名字啦?我站她旁边都没听见,你还能听得见?”
宋煜然握着拳,向上扬了扬,凶巴巴的说:“我就是知道!”
“景白,叔叔打电话说让你早点儿回家吃饭。”
向暖和陆胜男这才发现原来萧然然一直都在,她手里正拿着江景白的外套。
陆胜男觉得血液像是泉眼一样,汩汩地往外冒。四肢百骸的细胞都变得异常灵敏,细细密密的,无端就痛了起来。
“刚刚要是你也灌篮,我肯定也叫你的名字呀!”陆胜男昂着头,在比她高了大半个脑袋的宋煜然面前,雄赳赳的模样。
宋煜然挠挠头,然后不满地嘟囔:“那下次我灌篮的时候,你也得叫我的名字!”
整个篮球队的人都笑了。
“宋煜然,你是小孩子吗?”陆胜男被他们笑得微微有些恼,尤其是看到江景白淡漠疏离的笑的时候,又有些气馁。
“高中生不就是小孩子嘛!”
这样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是小孩子,陆胜男也气笑了。
篮球队的人晚上要聚餐,白司念邀请陆胜男和向暖一起去,向暖欣然同意,陆胜男拒绝了。
“你干嘛不去啊?”宋煜然不高兴地问。
“我得回去写作业。”
这是大大的实话,再说,她和他们又不熟。
陆胜男不想承认,萧然然和江景白站在一起,是那么登对,那么理所当然。
她一眼都不想看见。
宋煜然于是挥挥手:“队长,我也得回去写作业。聚餐我就不去了。”
然后忽然抓住陆胜男的手就往教室的方向跑。
陆胜男惊呆了,以至于忘了反对,竟然任由他抓着自己跑。路过江景白身边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岂料他也正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的刹那,江景白移开了眼睛,眼角余光看到他不知道和萧然然说了什么,萧然然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心脏就那样瞬间发紧,在呼吸的间隙里,像是积蓄了整个雨季的潮水来袭前的刹那,汹涌如同洪荒猛兽。
直到出了体育馆,宋煜然才松开她的手。从外套里掏出一张照片。
陆胜男情绪低落地接过来,却是玄彬,照片背后还有她看不懂的韩文。
“怎么样?我厉害吧?”宋煜然眼睛明亮,巨大的笑容让身后的参天古树都成了背景。
见她不解,他解释着说:“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嘛?这是我和韩国篮球队一个队员打赌赢来的,说是玄彬的亲笔签名照片呢!”
陆胜男这才恍然大悟。
前段时间向暖十分痴迷一部电视剧,男主角就是玄彬。然后非要在她的语文笔记本上贴玄彬的照片,她奈何不得,也就由着她贴得到处都是。
陆胜男抬脚踹了他膝盖一脚,恨恨地说:“那你也不能牵我手啊!”
“喂,被占便宜的那个是我好不好?我都没说什么……”
“……”
26 26转眼就各奔东西(8)()
日子就这样细水长流,冬季来临的时候向暖恨不得将自己融进被子里,冬眠到来年。然后一边嚷嚷着学校惨绝人寰,一边循规蹈矩地进行着晨训。
江城的冬季总是阴雨连绵,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浓浓的雾气里,终日不见阳光。下雨时,凉意似乎要浸到骨子里,呼出的气体一团一团的像是白雾。学业日复一日的繁重,偶尔路过高三教学楼的时候,陆胜男总是有着莫名的恐惧。
广场的睡莲早已不见踪迹,求知林上空依然还有成群结队飞过的鸽群,偶尔路过的时候还可以听见它们煽动翅膀的声音,沉闷而浩荡。
她和江景白原就不多的交集渐渐减少,他来班上找萧然然的次数也越来越屈指可数。
化学竞赛培训班的时候陆胜男还是会遇见江景白,起初的时候总是悄悄坐在他后面两排,上课间隙抬头看着那个或认真听讲,或趴在课堂上偷偷睡觉的背影,甜蜜而忧伤,连老师讲什么都渐次模糊。
于是后来,陆胜男狠狠心,总是早早到了教室,然后坐在第一排,不让自己去看他。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化学老师经年不变的冰山脸让冬天的寒意更加凛冽。
十二月月考成绩出来了,陆胜男的物理成绩像是种了魔咒,从不尽人意变得惨不忍睹。
听说,已经有知名高校向江景白抛出了橄榄枝。
周四下午,又是小雨连绵的天气。向暖总说,江城冬天淅淅沥沥的雨,就像是老天爷尿频尿不尽一样,真让人讨厌。
化学课早已结束,空调机也抵御不了来自深冬的寒意。陆胜男坐在教室里,盯着物理最后一道题发呆,忽然涌出巨大的无助。
“这里,用整体法,你的太复杂了。”
江景白的声音像是穿越了一整个夏季,在身后乍然响起。脸颊感受到男生利落的肩线,还有瞬间扑进鼻子里的淡淡皂角味,像是被巨大的网困住,陆胜男呆立当场。
厚厚的冬衣挡住了他漂亮的肩胛骨,微微敞开的衣领露出锁骨清晰的轮廓,江景白已经缩回前倾的身体,坐在她身后,支着头,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陆胜男发现此刻自己竟然失语。
“你看,受力分析你就做错了,所以后面做的都是无用功。”江景白很耐心地解释,“应该是与这个面垂直,而不是那里。”
单调的几何图像在他的指点下似乎变得鲜活起来,陆胜男却只顾着看他因为常年握笔起了薄茧却依然修长漂亮的手指。
日光渐渐从窗户边褪下去,没入铺天盖地的黑夜里。
冬天的夜色,总是那么急。
“谢谢。”陆胜男拘谨地向他道谢。
“你物理偏科偏得蛮厉害,”江景白用了陈述句,“以后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呀,反正每周四都要一起上课不是嘛?”
“呃……”陆胜男低着头,“不想麻烦你。”
她在他面前,连手脚都不会放,又怎么淡定自如地向他请教?
江景白也不以为意,又低头在草稿纸上推断某个化学物质的结构式。
陆胜男收拾好自己的课本,起身回教室。
可是,来自小腹的巨大疼痛让她又很快跌坐回椅子上,须臾,额头上就出了细密的汗。
“你怎么了?”
是错觉吗?她怎么在他询问的话里听到了焦急的味道?
27 27转眼就各奔东西(9)()
很多年以后,陆胜男都会想,是不是因为她所有的狼狈都被江景白看到过,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喜欢他?
陆胜男疼得嘴唇直发白,说不出话来。江景白温热的手心覆在她额头时,有那样一瞬间她忘记了疼痛。
而后,撕裂般的痛楚从小腹传来,她慌乱中抓着他的手:“疼。”
江景白吓了一跳:“我带你去医院。”
然后不顾一切地抓着她的手,费力地将她背了起来。她趴在江景白并不宽厚的背上,甚至能感受到他脊背上骨骼的线条。冰凉的雨水落在他的发梢,像是夏日里草坪上凝结的露珠,细小明亮。
痛并快乐着,是说的她这样吗?
陆胜男放纵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温柔里,就此一次,她想。
到了医务室的时候,江景白在门口就急切地冲张越喊:“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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