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在嘴角的笑意,迟迟没有褪去。小满见小姐犯了花痴,心里忍不住偷笑。不放心的用手搭上小姐的额头,确认小姐温度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春桃笑眼盈盈的跑进屋内,抖抖衣服上的积雪。她怕冻着小姐,所以,一早去管家那里取了汤婆子来。
“小姐。你抱着汤婆子就不冷了。”把汤婆子递给小姐,转过身,看着小满,嗔道:“小满,你也是的。大冷的天,也该让小姐多睡会。”
小满吐吐舌头,朝小姐扮个鬼脸,脸上一副你懂的表情。
齐文鸢微微红了脸,接过汤婆子,从手心传来的温度,迅疾的遍布了全身。
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纷扬的大雪,齐文鸢的心情说不出的畅爽,方才的寒冷全然消失不见。
“明儿到师门来。我有些事情需要交代给你。”师兄昨日的叮嘱,回荡在脑海。
到底会是什么事呢。有几分隐约的期待,伴着莫名的悸动,沉淀在心头。
披上外衣,走到雪白的世界中,齐文鸢忽然来了兴致,抬头望着源源不断飘散的雪花,忽然生出许多感慨,若世上的一切,都如雪花般纯洁,该有多好。
今日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貂裘,上面绣着繁复的花朵,映衬在皑皑的白雪中,恰似一株红梅。
园中的几个丫头,见到小姐的风姿,都不禁啧啧称赞:果然是倾城的佳人。
忍不住在雪地中转了个圈,伸出双手,想去触摸那些跳动的精灵,脸上呈现出幸福的神情。
小满扁着嘴,心中默念,小姐真是口是心非。明明说了不喜欢下雪。
弯身在地上抓了个雪球,往远处轻轻一抛,笑眼盈盈的道:“小姐,小心了,雪球来了。”
齐文鸢闻声,转过身来,却已是躲避不及。雪球碎在衣服上。变成粉末。
轻轻拿手掸去了白雪。心情忽然一下子晴朗起来,蹲下身子,用手奋力抓着地上的积雪。奋力的抛回去。
果然,冬日与雪不可分开。因为雪的存在,原本荒凉的冬天变得勃勃而有趣味。
“春桃,春杏。你们也一起来呀,帮我对付小满这个鬼丫头。”大声的呼喊寻求援助。齐文鸢早已笑成一团。在雪地中来回跑动着,眼角挂着最纯粹的微笑。
嘻嘻。齐府中的一隅,忽然热闹起来,满院落充斥着银铃般的笑声。
热汗不断的从额头上沁下来。齐文鸢伸手擦了擦,感觉有些倦了。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做出投降的姿势:“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见小姐是真的累了,几个丫头欢笑着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搀扶着小姐回屋坐下。
春桃端来通红的炭火,春杏贴心的端上热茶,小满仔细的帮小姐拭去衣服上的积雪。
在齐府当丫鬟这些年,几个人第一次像今天这般开心,就仿佛回到小时候。
“小姐,我们一会去堆雪人吧,就照着小姐这个样子堆。”
“好呀,好呀。”
对春桃的提议,小满和春杏拍手赞同,满脸憧憬的望着自家小姐。
齐文鸢不忍拂了几个人的兴致,一边喝着茶,一边点点头。
茶水氤氲起的雾气,在眼前模糊成孟君浩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心微微跳快了几下。
小满察觉出小姐的心思,坏笑了一下,俯在小姐耳旁,小声的道:“小姐,咱们一会堆个孟公子吧。”
“才不要呢。”伸手往小满头上重重一推,齐文鸢嗔道,脸颊红透了半边。
春桃春杏见到羞涩的小姐,把嘴巴长得老大,天呐,她家小姐也会喜欢旁人么。
自打小姐恢复正常,身上永远荡漾着理性的光辉,那是一种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冷静。
拒绝风定波,否决皇甫弦,小姐的一连串行为,让她俩深信不疑,小姐不喜欢风花雪月。
但见眼前的情形,小姐的状态,明显就是一娇滴滴的少女。
春桃正欲开口相询,春杏却怕小姐尴尬,拉了拉春桃的袖子,摇摇头示意她不要问下去。
小姐也该到了适婚年龄,与其嫁与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倒不如嫁给喜欢的人。
有些话,还是放在心底的好。省得一开口,宣扬出去,倒破坏了一桩美好姻缘。
她看着小姐长大,小姐所受的苦,她深有体会。好不容易峰回路转,小姐有资格拥有这世上的一切,包括爱情。
忆及往事,春杏的眼角微微沁出些湿意,在成州的事情,好像已经过去好多好多年。
雪纷纷扬扬,似乎没有停的趋势。
云雾宗旌旗飘飘,掩盖在纷飞的雪中,有一种模糊不清的美。
脚下的土地,已然全白。藏在雪下的枯黄的草,偶尔露出一两个小脑袋,俏皮的望着这个银色的世界。
池塘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几条红色的锦鲤,在水中来回游动,惬意而安详。
假山上银装素裹,勾勒出山峰的线条,比起夏日的苍翠,多了几分别样的情致。
孟君浩在大殿门口倨然而立,眼睛紧紧的盯着入口的地方,英俊的脸上,看不出半分表情。
雪花落在他的发髻,他的鼻尖,他灰色的长袍上,星星点点,冰凉而不失温柔。
“师兄,我们去玩雪吧。还记得以前,每逢下雪。你总会给我堆个雪人……”
水扶苏悄然的走到师兄身旁,怯怯的说着话,眼睛凝望着脚下的白雪,脑海中浮现的全是以前跟师兄在一起的美好画面。
孟君浩摇摇头,侧过头来,语气中隐隐有种失落:“师妹,对不起。我有些累了。”
粉色的夹袄。绣花的百褶裙,映着水扶苏雪白的皮肤,乌黑的双眼。恰如下凡的仙子。
长长的睫毛晃动了两下,眼中是掩不住的失望,水扶苏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恰当的微笑:“没关系,今日风是有些大。师兄要注意身子才是。”
“不,我想站一会。”摇着头。孟君浩的眼睛却没离开之前凝望的方向。
循着师兄的眼睛望过去,只看见茫茫的白雪。但师兄的眉宇之间,明明闪烁着难以名状的难过。
水扶苏的心微微的疼了一下,以为师兄在为少年时的经历伤怀。狠狠抓紧了师兄的手臂,开口相慰:“师兄,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太记挂在心上了。师父常说,顺其自然。云淡风轻。”
“恩,师妹,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孟君浩感激冲师妹笑笑,眼中有无限的温情。
师妹的心思,这多年来,他一直都懂,只是不愿罔顾了她的一往情深。
他的肩上担子太沉,心思太重,漫漫路程,可以依靠的只能是自己。
“这个雪人胖乎乎的,可真是与小满相似。”齐文鸢看着自己的工艺品,咂着嘴啧啧赞叹。
小满脸一红,扁着嘴,满脸的委屈:“春桃姐姐,春杏姐姐,你们来评评理,我有雪人胖么?”
春桃一脸坏笑,捏了一下小满冻得通红的鼻子,点点头。
“好呀,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我要挠你痒了。”知道春桃素来怕痒,小满伸手在口边吹着气,一副恐吓的姿态。
春桃连连退了几步,身在闪在一旁,向自家小姐求助:“小姐,你可得救救我,刚才我是顺着你的意思说的。”
齐文鸢摊开双手,看着春杏默契的一笑,表示两不相帮,顺便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
哈哈。哈哈。春桃一边笑着,一边求饶:“好妹妹,快放过我吧。”小满却张牙舞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见二人闹的热乎,齐文鸢索性远远的看着,嘴角漾起甜美的笑意。
与孟君浩的约定是在下午,但说心里话,此刻她已迫不及待。
爱情,当真无法左右。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或许是一开始便是冥冥注定。
但两情相悦,谈何容易。最好的爱情,莫过于在千山万水人海中相遇,发现原来你也在这里。
齐文鸢的心扑扑的跳着,脸颊绯红,懒懒坐在椅子上,感觉到浑身的无力。
手中握着茶杯,装着春杏方才沏好的松针茶,此刻升腾起薄薄的雾气,朦胧了她的视线。
“小姐,瞧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春杏担心的开口问道,生怕小姐是为情所困。
齐文鸢恍然从遐想中清醒过来,拍拍脑袋,放下茶碗:“春杏,你说,要是你喜欢一个人,该不该让他知道?”
在爱情方面,齐文鸢的经验甚少。上一世,还未来得及开始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命运就将她送到这里。
穿越之后,面对皇甫弦的示爱,她的心里完全没起波澜。一度她自己都认为,自己在七情六欲方面的匮乏。直到孟君浩的出现,彻底改写了一切。
之所以问春杏,是因为春杏一贯冷静,像个知心的姐姐。
见心中猜测没错,春杏微微一笑,满脸的温情:“小姐。我以为要是喜欢的话,就该让他知道。我打小听过许多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差不多的剧情。”
齐文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盯着火盆中明灭的炭火,心中的一池春水荡漾开去。
“小姐,小姐。秀姨来了。”小满小跑进来。脸上红扑扑的,像是个熟透的苹果。
齐文鸢从椅子上起身,慌忙走到门口,心中暗暗猜测是不是娘亲那里出了什么事。
漫天的大雪,对别人来说可能是难得的消遣。但娘亲身子孱弱,恐怕耐不得寒冷。
秀姨今日穿了一身紫蓝色的裙裾,眉眼间是盈盈的笑意。手中似乎还抱着个什么东西。
“秀姨。你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鸢姐儿,你瞧,这不是天冷了。夫人连夜赶制了件棉袄。让我给你送过来。”
云秀乌黑的发丝间,覆盖着几片雪花,衬得头发更加的乌黑发亮。
她的神情温和,眉间写着几抹爱意。所谓爱屋及乌,对眼前的少女。她也是慈母般的喜欢。
齐文鸢伸手接过,棉袄上还存留着秀姨的温度,像是娘亲的手轻轻拂过。
正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想到娘亲在灯下劳累的身影,她的鼻头发酸,眼泪便要流出来。
“小满。快让秀姨坐下,再沏杯热茶。”
勉强定了定神。齐文鸢忍住即将流出的眼泪,侧头向小满吩咐道。
云秀连连摆手,口气依然的慈爱:“鸢姐儿,不必了,我这就要回去。夫人她独自在屋,我不放心。”
“秀姨,谢谢你,劳烦你这么些年照顾娘亲。”齐文鸢感激的点点头,伸手握住秀姨的手,语气中有几分哽咽。
云秀拼命的摇头,夫人一向视她为姐妹,尽心提拔,悉心照料。遇上这样的主子,也算的上她上辈子的造化。
“小姐说笑了,我只是尽本分而已。”
“秀姨,回去告诉娘亲,就说我很喜欢。但希望娘亲照顾好自己,不要劳累了身体。”
齐文鸢的眼中闪着泪花,心中感激。或许,命运让她穿越过来,冥冥之中,另有一种深意,为寻找缺失的母爱。
用过午膳,齐文鸢一刻也不愿再耽搁,抓起小满的手就往师门飞奔。
雪已经停了,路上原本厚厚的积雪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整齐的堆在墙角。
街上车来人行,都放缓了脚步,生怕不小心跌倒。
所谓瑞雪兆丰年,百姓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饶有兴趣的谈论明年的收成。
冷风呼呼的吹,皑皑的白雪,雪白了整个凤翔城。墙头上,树枝上,大街小巷的屋顶之上,全都白茫茫一片。
齐文鸢心情无比的忐忑,一路走走停停,默默自语。
不知是因为下雪的缘故,或是其他的原因,今日师门的路途格外的漫长。
“师兄,我来了。”远远的呼喊了一句,齐文鸢的头深深垂下来。
孟君浩瞥了一眼齐文鸢,装作没听到似的,转身走开了,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被人赤裸裸的忽视,齐文鸢满脸的黑线。呵呵的自嘲了两下,嘟着嘴,用灼热的目光警告小满不准嘲笑。
冰块,冰块啊。闭着眼睛感叹了两下,昂起头恶狠狠的剜了一眼方才离去的背影。
这么拽,也是醉了。
目睹了刚才的一幕,水扶苏幸灾乐祸的笑着,向齐文鸢招了招手,声音清亮的道:“师姐,今日这么大的雪,你怎的来了。”
“这叫风雪无阻。”与情敌正面交锋,齐文鸢怎能失了先机,扬起眉,不卑不亢的解释道。
水扶苏呵呵笑了两声,不予理睬,踩着师兄的脚印,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
师兄对齐文鸢爱答不理,她喜闻乐见,总好过之前的针锋相对。
忍下心中的不满,哼着小曲,屏蔽不愉快,是她的技能之一。
万事开头难,开头难,她自我熏陶着奔向大殿,沿途上与熟络的师兄妹亲切的打过招呼。
看看,看看,这种场景才是其乐融融的同门情谊,方才那俩人简直就是不合群。
“是鸢儿么,快进来。”师父一贯的慈祥亲切,对齐文鸢关照有加。
齐文鸢甜甜的答应着,脱开了小满的手,蹦跳着走进去,在师父身前盈盈拜倒:“师父。”
师父捋了捋雪白的长须,满意的点点头,新收的徒弟,不仅天赋禀异,而且冰雪聪明,待人有礼,他打心眼里喜欢。
“你的师兄和师妹,性子有些不合群,但他们心地都算善良,你要多多体谅才是。”
不是有些不合群,是相当不合群,齐文鸢在心中暗暗吐槽,无奈的吐了吐舌头。不过,眼下这个阶段,她认了。
简单了温习了之前学的武功,再加上师父的悉心指点,齐文鸢自觉受益颇深。
不仅周身的毛孔得到了放松,连呼吸都觉得畅快了许多,浮沉的心房,沉寂在身体里,安然自得。
踩踏着白雪,感觉到一种幽幽然的情绪。把手负在身后,望着古树,古屋,齐文鸢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吟游诗人。
天地悠悠,白雪茫茫,仿佛愁思,辛酸一并融化在一片洁白的盛景中。
孟君浩,孟君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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