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郁的心头一震,啊的一声脱口而出,李妃一向不问世事,拜佛念经。
那年李妃突然溺水而死,父王派人追查了好久,却没有结果,最后不了了之。
辛郁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竟会做出那等谋害人命之事,颤声问道:“那,李妃她……”
“当然是死于我之手,她冤枉我母亲,我岂能让她活着。那年,我命自己的贴身丫鬟扮成娘亲的样子,晚上悄悄潜入她的房间。她一惊之下,交便代了所有的行径。”
冼正浩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描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众人的心中一凛,看不出眼前英气的男子,心肠却是这般的恶毒。
辛郁不置一词,双眉微蹙,隐隐似有所思。
冼正浩仰天哈哈一笑,眼神一变。这种往事,他原是不愿再提的。
只是,眼下已无活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长期以来的积怨,磅礴而发。
他见辛郁脸现惊异之色,不由得暗自得意。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那日,我约她第二天晚上在湖边见面,并提前警告她若是她不来,就在父王面前揭发她。
她做贼心虚,心中惶恐,只好孤身赴约。我早早的埋伏在石块后面。等她一来。就伸手推了她下去。”
说到此处,他的眼角全是笑意,仿佛正在推李妃入水。
辛郁怀疑的盯着冼正浩看了又看。觉得眼前的人,与记忆中乖巧懂事的二弟,全然不是一个人。
“到此结束了。”
辛郁冷冷的吐出五个字,他有心回护家族的颜面。不愿再听二弟讲述下去。
他向薛昭使了个眼色,薛昭心领神会。直冲到大殿之上,抽出手中的长剑架在冼正浩脖颈上。
冼正浩不怒反喜,哈哈笑了两声。突然他的神色一凛,长叹道:“天意啊。天意啊。血债血偿,我冼某人如今也要得到报应了。”
他的口气中尽是悲凉之意,心中甚是不忿。果然。连苍天都是站在兄长那一边。
本来一场登基大典,忽然变成二子夺嫡。已大出所有人的预料。
不想,这之后的变故,更是让人心惊动魄。
大皇子的决策,二皇子的心计,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大哥,你看你身后是谁?”
冼正浩突然的一问,辛郁和百官的都下意识的回头,连薛昭也微一分神,眼睛瞧向殿门口。
却,并无旁人。
辛郁心中暗觉不妙,匆忙向二弟看过去。只见他低垂着头,面色苍白,眼睛紧闭,嘴角渗出一团鲜红。
他的心头忽然有些难过,缓步走上台阶,眼泪不受控制的落在空地上。
冼正浩的胸口不知何时,已插上一把匕首,血汩汩而下,顺着他身上明黄色的袍子流下来。
红黄相间,触目惊心。
薛昭满脸的歉仄,当啷一声放下长剑,不敢置信的瞧着眼前的一幕。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这一刻,他在心底才生些佩服。
辛郁拿手轻拍了拍薛昭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自责。然后,蹲下身来,抚着那把匕首,喃喃道:“二弟,你还是这么要强。”
他丝毫没有报仇的快感,相反,心头涌起的全是失去亲人的难过。
冤冤相报何时了。
“恭贺大皇子登基,新郡王千岁千岁千千岁。”李大人长身跪倒,朗声念道。
其余百官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应声跪倒,齐声念道:新郡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如虹,回荡在整个乾坤殿。
辛郁坐在王椅上,却要跟薛昭分侧而立。他的眼神空洞,面若冷霜,傲然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
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天光正好,云开雾散。小小的他缩在殿外一角,偷看着大殿内的情景。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高凉郡的夺嫡之争,以辛郁的最终胜利而告终。百姓们奔走相告,痛斥二皇子篡位弑父的行径。
只是惊心动魄的政变,并没能影响千里之外的凤翔城。
阳光最好那一日,齐文鸢正在院落里,悠闲的喝着下午茶。
新采的菊花,在沸水中绽出动人的姿态,像是优雅的手中精灵。
入口微苦,苦中带着一丝甘甜。清热败火,清肝明目。小满喋喋不休的在一旁念叨菊花茶的效用。
齐文鸢微微笑着,轻呷一口茶,日子舒心而惬意。
上次的打小报告行为,招惹来一场血雨腥风。齐仲梁大发雷霆,柳若棠哭哭啼啼,跪在无力哀求。
大快人心,齐文鸢觉得自己像只风筝,身姿轻盈的飘在空中。
这种不费吹灰之力,打击敌人的事情,齐文鸢乐在其中。
最近几天,每天只要一得空,她都将那块石头攥在手中,一点一点练起功来。
不想效果惊人,才短短几天,已经大有所成。
虽然比之穿越前还大有不如,却让齐文鸢十分惊喜,毕竟找到了练功的门路。
若能长此以往修炼下去,制人于无形之中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她高尚的梦想便可实现——惩恶扬善。
每每念及于此,她的嘴角就忍不住露出笑意。小满每次见她兀自傻笑,就是一顿没趣,说她在思念情郎。
齐文鸢自诩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在她的人生观中,爱情居于最末。被爱情束手束脚,可不是她的一贯作风。
是以,虽被皇甫弦多次示好,她却丝毫不心动。
“小姐,听说过几天大小姐要嫁人。”春桃满面吹风的低声说道,她的脸颊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
齐文鸢心中一惊,脱口惊呼:“你说什么,大姐她要出阁了?”
春桃点点头,在这男女之事上,她总是不免害羞。
“据说是王大人家的公子,与我们齐家门当户对。前一阵子,王府上门提亲,老祖宗笑脸盈盈的一口应承下来。好像过几天就是正日子。”
齐文鸢第一次觉得自己孤陋寡闻,同是住在齐府中,只几墙之隔的距离,对这件事,她竟是闻所未闻。
她与这个名义上的大姐,并无多少交集。彼此只见过几面,也谈不上姐妹情深。
但忽闻大姐出嫁,齐文鸢的心中生出几分不舍和同情。毕竟也算的上亲姐妹,她原没那么凉薄,不近人情。
其实,古代女子的生活,说到底,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
一想到自己抗争的过一时,却不一定能抗争一世,她心头就是一阵绝望。
就目前的处境而言,穿越回去这件事,可以说是遥遥无期。
她长叹一声,心中已打定主意。等解决了柳若棠,安置好母亲,自己定要绝处逢生,亲自觅得一个如意郎君。
错付一生,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树木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叶子湿哒哒的一片片掉下来,再无往日的轻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孟秀荷的心思()
心满意足的从飞絮小筑中出来,齐文鸢步履轻盈,像走在云端上一般。
春杏拉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许久没见到小姐如此开心,她打心眼里的高兴。
才走出没几步,便见小满气喘吁吁的迎面而来,神色十分匆忙。
“小姐,那个……孟郡主来了,到处找你呢。”
小满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挽住齐文鸢的手。
听闻好闺蜜登门,齐文鸢的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连续的雨天,让她心情莫名其妙的抑郁,早就想找人一诉衷肠。
上次来齐府,并没见到齐敬诗,这让孟秀荷十分遗憾。
连日的大雨,勾起她漫无边际的想念。天一晴,她说什么也等不及了,乘了马车便往齐府来。
轻车熟路,到齐府并没费多少工夫。只是一路上,一想到会碰见齐敬诗,她就紧张的一颗心砰砰乱跳。
隐藏的小女人的情怀,在遇见齐敬诗的那一刻,洪水猛兽般的向她袭来。
这世上,总有些男子,有着与生俱来的魅力,让人不受控制的想靠近。
哪怕只是飞蛾扑火。
“秀荷,你来啦,走我们到屋子里去。”
齐文鸢一脸的兴奋,拉着孟秀荷的手,便欲往屋子里去。
孟秀荷本在秋千架上坐着,被齐文鸢这一拉,站起身来。她的嘴角含笑。佯装生气道:“你可是个大忙人呢,看来,下次来我得提前预约。省得到时候又找你不见。”
“家里有那么点事,需要处理。”
在这方面,齐文鸢倒有些羡慕孟秀荷。觉得她身为郡主,养尊处优,应该没这么多烦心事。
而且。像柳若棠这种极品姨娘。也不是谁都能摊上的。
齐文鸢朝孟秀荷会心一笑,转身大声的宣布了一下:“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孟郡主说会话。”
支开旁人。这是她跟孟秀荷相处以来的惯例。毕竟有些话题,是会吓到这些个古人的。
到时候,都不是她伙呆的问题,说不定。她们俩还会被当成怪物。
没见过几面,小姐就跟孟郡主姐妹情深。春桃春杏的心头虽然疑惑,但也丝毫不以为意,只道她们二人格外投机。
见旁人去的远了,齐文鸢凑在孟秀荷的耳旁。一脸神秘的问道:“秀荷,你可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你可别多想。”孟秀荷脸上一红,连忙摇摇头。轻弹了下齐文鸢的额头。
齐文鸢顽皮的笑了一下,退开几步。正色道:“大哥他这两天一直闲在家中,也不知道今天出去了没有。”
孟秀荷听得出她话中的深意,垂下头来,双手局促不安的绞在一起。
“走吧,秀荷,咱们看看我大哥去。”
齐文鸢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手,径直往风荷居。
眼见闺蜜洞穿自己的心事,孟秀荷也不再忸怩作态,脸上浮现出喜色,脸颊却是通红。
她的肤色本就雪白,这一害羞,更增添了几分娇艳。
孟秀荷任由齐文鸢拉着,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每走一步,都越靠近日思夜想的男子,她的心中盈盈的都是紧张。
阳光暖洋洋的照在青砖上,墙角生的苔藓,因为喝足了雨水的缘故,泛着苍苍的青色。
孟秀荷好奇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想到她喜欢的人,每日重复的穿梭在这样娴静的庭院。
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些文艺的情绪,深深凝望着青墙碧瓦,花草树木,想把一切记在心里。
那样的话,即使在梦里,她也可以走在这条寂静的路,直走到某个人的心里。
“秀荷,快到咯。”齐文鸢见孟秀荷若有所思,急忙出言提醒,好让她有个心里准备。
一般情况下,去见自己心仪的人,总是少不了一番精心的打扮。
孟秀荷一恍惚回过神来,脸上又是一红,匆忙用手整理了下头发,生怕自己的模样太过狼狈。
风荷居就在眼前,三个飞扬洒脱的大字,像极了主人的气质。
察觉到孟秀荷的紧张,齐文鸢心中不由得讶异,她眼中的孟秀荷,分明跟她一样,骨子里是个爽朗而不拘小节之人。
但旁边站着的娇滴滴的小女子,却又是孟秀荷没错。
果然是爱情的力量么,齐文鸢轻轻感叹,看来直教人生死相许的诗句,多半也是真的。
“大哥。”从齐文鸢喉腔里蹦出的两个字,依然的乖巧。
这倒也并非她故意卖萌,实在是因为兄长身上散发出来的安全感,让她不受控制的成为受人庇佑的小女人。
齐敬诗正在看书,听见五妹呼唤,从书海中抬起头来。
却见五妹的身后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袭紫衣,身子单薄而瘦削,不是春桃春杏,也不是小满,却是孟秀荷。
他心中略感吃惊,不知道五妹什么时候,竟与这身份显贵的郡主成了闺中密友。
他放下书本,迎上去,轻轻的向孟秀荷欠了欠身子:“郡主。”
从小在官宦人家长大,礼数方面,他耳濡目染。所以。虽说在齐府,他是主,孟秀荷是客。但于这礼数,他没半分怠慢。
出乎意料的拘礼,让孟秀荷心中惶恐。她强作镇定,微微一笑:“齐公子,不必客气。”
“五妹。你今日来可是有事?”目光只在孟秀荷脸上停留了短暂几秒钟。齐敬诗便侧过头,柔声问着齐文鸢。
大哥的生分,让齐文鸢暗暗着急。好歹二人之前还见过几面,这一拘礼,足足把距离拉到十万八千里。
唉,古人还真是麻烦。动不动的就行礼。
齐文鸢侧眼望着孟秀荷,见她脸上颇有失落之色。十分不忍。
“大哥,孟姑娘听闻你下得一手好棋,特来请你赐教呢。你可得念在她不远千里的份上,多教她几招。”
打定主意当红娘。齐文鸢决定送佛送到西,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良策。
斟酌了良久,她想出这么一招。以棋会友。说不定真能下出几分情谊。
齐敬诗从未跟女子对弈,脸上现出犹豫之色。但见五妹说的真诚。一时却也不好拒绝。
见大哥犹豫,齐文鸢转头向孟秀荷使了个眼色。孟秀荷心领神会,脸上微红,轻轻说道:“齐公子可是嫌小女子粗笨,不肯赐教。”
她的声如嘤转,却夹杂着一股失落,像是枯叶掉落般无助。
从齐敬诗向她拘礼的一刻,她此行的意义已然失却了。
常言道,萍水相逢皆是缘。但是,尽管有三次邂逅,齐敬诗对她的态度,依然冷淡的让人窒息。
花盆中颓败的花枝,地上枯败的叶子,在阳光的影子里,更显得苍凉。
唯一闪亮的似乎只有齐敬诗高大的身躯,周身泛着金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
却,触不可及。
“冬青,拿棋盘来。”
一句话否认了孟秀荷的妄自猜测,齐敬诗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孟秀荷的唇角泛起些笑意,都说日久生情,想被一个人喜欢,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朝夕相处。
她并非贪心之人,多相处一刻,便是赚得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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