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纸上郑重的写下这行字,掐指算来,在齐府生活已然有大半个年头。
她到底不是咄咄逼人的人,眼见柳若棠没有再陷害娘亲,她也没进行下一步动作。
她把那绮梦香夹在书中,时日一长,竟成了不可多得的标本。
整个花朵由鲜红变成泛黄,薄如蝉翼,从轮廓和纹路上也隐约看得出曾经的华丽。
闲下来的时候,她偶尔会呆呆的望着天空,望眼欲穿的等着雪衣女的回来。
但一整个夏日,雪衣女依然没有出现,她不免有些伤感。
春桃春杏见她伤心,也会过来替她披上披风,小声的劝慰几句。
长日的朝夕相处,她们越发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别看她表面坚强,其实骨子里是个善良而敏感的人。
娘亲的病早就痊愈,皇甫神医说病根已除,连药也不必再吃了。
得知这个消息,她和云秀等几人欢欣鼓舞了好久。
经过连续的几场大病,莫如雪的性子冷了许多,也只有在看见齐文鸢和云秀的时候,才会淡淡微笑。
齐文鸢有时会讲些笑话给她听,不管好笑与否,至始至终,她的嘴角总挂着幸福的微笑。
这样的时光,幸福而美好,倒应了那句话,但惜夏日长。
原就是皮外伤,经过简单的调养,柳若棠的伤早就痊愈了。
即便请来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材,她的额头上依然留下了浅浅的伤痕。
这让她十分沮丧,也让她越发的记恨齐文鸢。虽已几个月过去,上次戏文留下的阴影仍未散去。
府中的仆人们,闲暇之余,仍会兴致勃勃的谈论。
她暗中派长喜去调查戏文事件的真相,但德云社上下一口咬定,从未受任何人指使,戏文的内容是戏班中一个有才能之人所编撰。
对于情节上的相似的地方,他们深感抱歉。
毕竟德云社也算是名门,柳若棠倒也不敢过分得罪,一切只好不了了之。
对齐文鸢,她着实存了几分忌惮之心,不敢再轻举妄动,生怕齐文鸢再生出些什么事来。
眼见丈夫对自己的信任大不如从前,柳若棠一阵失落,只能更尽心竭力的照顾丈夫的饮食起居。
她日日祈祷,夜夜拜佛,期盼自己的丈夫早早忘记那件事。
但这世上,原本就是忘记一件事比记起一件事更难。
齐仲梁的心头的疑虑并没因为柳若棠的寻死而完全消散,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女儿的性命,不可单凭自己的主观臆断。
他亲自去寻访了青龙帮,准备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但青龙帮仿佛一夜之间从世上消失了一般,无人知晓他们的下落。
这几个月里,他去看望过几次莫如雪,眼见莫如雪的气色越来越好,眉目之中颇有几分年轻时的样子。
但莫如雪总是冷冷的,沉默不语,眼中隐隐夹杂着一丝仇恨。
回忆如泉涌,越来越多的时候,他总想起些从前的事情。
那年,在万人的羡慕中抱得美人归,他心中的欣喜其实胜过后来娶柳若棠。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或许便是这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兰香会()
碧空如洗,几行大雁向南飞过,发出啾啾的叫声。
已到了夏末之时,院子里榕树的枝叶却还是翠绿的,似乎全然没感知到季节的变化。
榕树下的秋千架上,齐文鸢独自坐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
“姐姐,小妹看你来了。”
清脆的嗓音,动情的话语,齐文鸢连头也不用抬便知是她那亲妹妹上门来了。
她当即转过身子,对着屋内朗声喊了两句:“春桃,快搬把椅子到院里,让碧姐儿坐下。”
吩咐完,她才抬头打量起齐文碧来,只见她今日穿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白色的点点海棠;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织锦腰带,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别有一番清新淡雅的感觉。
这还走上小清新路线了,齐文鸢心底嘀咕了一句,随即微微一笑,说道:“六妹,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来了。”
“多日未见,小妹来就是想和姐姐说几句体己话。”
齐文碧的目光里射出一丝亲切,盈盈坐倒在椅子上。
说话间,春杏已端了热茶出来,递给齐文碧。
“我这偏僻,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是前几日特意寻来的碧螺春,你且尝尝。”
齐文碧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几下,小抿了一口,说道:“入口清香,苦涩之中带了一丝甘甜。的确是好茶。”
“妹妹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吧?”
尽过地主之谊,齐文鸢直截了当的问道,她才不相信齐文碧只是单纯的来喝茶聊天。
齐文碧略一沉吟。放下茶杯,一脸神秘的开了口:“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小妹心心念念上次德云社精彩的演出,一时仰慕,便上门去拜访了一下,没想到他们竟然说之前见过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女子,仿佛也是齐府里的呢。”
“这也没什么奇怪。德云社名声在外,仰慕的人自然多。”齐文鸢斜倚在秋千的绳子上。口气依然的波澜不惊。
到这时候,对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齐文鸢已经明白了三分,不过是来挖个坑。让自己往里面跳。
这丫头小小年纪,还真能忍,居然捱到这时候。善于隐藏锋芒的人,其实才最可怕。
看来那句话真是没说错,古人都早熟,想当年自己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傻不愣登的读初中。
她斜眼瞧了瞧齐文碧,见她脸上不见任何情绪,不禁生出几分佩服。
但转念一想。她似乎觉得齐文碧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但到底哪里奇怪,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看来那人不是姐姐了。小妹还以为咱们姐妹同心呢,可教人失望了。”齐文碧拿手绢擦了擦嘴唇,不置可否的笑笑。
齐文鸢摇摇头,佯装羡慕的说道:“我可没这等福分能去拜访德云社,想来还是姨娘的面子大呢。”
齐文鸢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提醒自己的庶女身份。齐文碧的心中一阵气恼。
她今天来也就是为了试探一下齐文鸢,见她的神色毫无变化。也不免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德云社,她才没兴趣去拜访,没有派人去杀人放火就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娘亲因为那戏文,现在都还忧心忡忡,日夜思虑着怎样去赢得父亲的信任。
俩人正说着话,院里忽然闪出一个白影,直直的向齐文鸢走过去。他手里攥着个牛皮信封,一脸的兴奋。
“鸢儿。”看见秋千架上坐着的齐文鸢,那少年情不自禁的脱口喊道。
齐文鸢赶紧向那少年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惊喜的说道:“皇甫兄,你来了。”
来人便是皇甫弦,因为莫如雪的病已然痊愈,皇甫英便不再上门,皇甫弦自然没机会再来。
这两个月,皇甫弦除了学习药材知识,余下的时间总是自己呆着,一脸笑容的想念齐文鸢。
皇甫英固然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多问,只暗暗在心底发笑,这小子越发的像年轻时的自己了。
皇甫弦只觉得这两个月漫长的像两年,不,是二十年。
时间没能冲淡他的满腔热情,反而让他越发明白,自己是陷入相思了。
眼见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正笑靥如花的看着自己,皇甫弦脸一红,觉得身体都不自在起来。
“鸢儿,这是兰香会的请柬,父亲让我拿过来给你。”
一句话说完,他的脸颊绯红,保持着递东西的姿态,头低下头来。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考虑到齐文碧在场,怕她多想,赶紧指了指皇甫弦,说道:“六妹,这是皇甫神医的公子,皇甫弦。”
“皇甫兄,那是我六妹。”
皇甫弦闻话,朝着齐文碧微微一笑,点点头,便又转过身去了。
自从他喜欢上齐文鸢,对其他女子便产生了免疫力,并无多大的兴趣。
倒是齐文碧,匆忙一瞥之间,看见皇甫弦长身玉立,英俊挺拔,虽然脸上稚气未脱,却仍是掩饰不住的精致的五官。
这样的男子,竟也是喜欢齐文鸢么,她在心中暗暗的嫉妒。
兰香会,那又是什么,齐文鸢在心头一阵疑惑。
春杏闻声,兴冲冲的跑过来,拉着齐文鸢的手,道:“小姐,真是大喜事,这兰香会一年只有一次,向来只有家世显赫的人才能参加,不过,皇甫公子怎么会有请柬?”
她一脸疑惑的看着皇甫弦,不敢置信。
虽说药王谷的名气声动凤翔城,但实在算不上名门望族,毕竟,连齐府这样的人家也没资格参加。
“家父前几日治愈了六王爷夫人的病,王爷一喜之下,便送了这张请柬,说是让家父来观摩兰香会的盛况。但家父素来不喜热闹,便要我把这请柬拿来给鸢姐儿。”
皇甫弦说着话,眼角隐隐闪过一丝骄傲的神情,估计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原来,这请柬如此来之不易,齐文鸢心头一阵感激,说道:“如此,可太感激皇甫伯伯了。”
眼睛的余光瞥到了椅子上沉默不语的齐文碧,齐文鸢深刻觉得面子上的工程,还是有必要进行一下的。
稍稍沉吟了一下,她便又问道:“不过,这请柬只有一张么?”
“恩,碧姐儿恐怕不能一起去了。”皇甫弦了解到齐文鸢的心思,点点头,口气中颇有些惋惜。
齐文碧的脸上,微露尴尬,口气中有种掩饰不了的失落:“这没什么要紧的,我原是不喜欢凑热闹的。”
话虽是这么说,她的嫉妒之情早就似洪水泛滥,不管是前世今生,她一直对兰香会心神向往。
她太明白兰香会的意义,王公贵族的盛会,那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好机会。
只是,在这偌大的凤翔城里,齐府并没什么分量,所以,齐府至今还未有人有幸参加过。
没想到,她齐文鸢竟要打破这个先例了。齐文碧心中一阵不平衡,作为重生之人,却偏偏总是输给这个暂时恢复正常的痴傻儿。
她现在越发怀疑自己前世的记忆的准确性,铁青着脸告辞了。
尽管齐文鸢千叮咛万嘱咐春杏要保持低调,但她要去参加兰香会的消息,还是在一天之内传遍了齐府上下。
众人听说这个消息,又是一片欢腾,总觉得这个小姐给齐府带来了好运,不仅博得德云社的青睐,如今竟然还要去兰香会。
兰香会在他们心中都有着神圣的地位,那是想见一面而不可得的无上尊荣。
老祖宗更是兴奋的合不拢嘴,硬给她塞了好些银两,让她去外边置办衣服。
兰香会能比阅兵还高大上么,齐文鸢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她心中虽欣喜,却也不如众人激动。
“娘亲,你知道兰香会么?”
听说参加兰香会的女子,需要进行才艺表演,齐文鸢当时就傻了眼,急忙去抱娘亲大腿。
她原以为是寻常的茶话会,也就去赏赏花,吟吟诗。
春杏在最后才透露了其中的玄机,齐文鸢有一种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的背叛感。
上一世她忙着修真,哪有机会学一门才艺。
琴棋书画,她板着指头数了又数,确定自己什么也不擅长。
早知道是去表演才艺,她肯定一口回绝了皇甫弦,只是,事到如今,已经板上钉钉,她要说不去,老祖宗估计第一个不同意。
在这关键时刻,她估摸着自己娘亲年轻之时,那肯定也是风华绝代的佳人,便硬着头皮来了。
“兰香会么。”莫如雪喃喃自语,勾起些往日的思绪。
原来,当年莫如雪还待字闺中的时候,莫家在凤翔城中一枝独秀,地位无人可及。
莫如雪应邀参加了兰香会,那仅有的一次,直到现在还被上一代人津津乐道。
莫家有女初长成,一朝起舞动京城,那一年的风华正茂的莫如雪,大放异彩,惊艳了全场。
许多王公贵族家的少年郎,为她倾倒,只是,最后佳人却嫁给了最不起眼的齐仲梁。
这是当年凤翔城里的一大迷案,只有,少数人能参透其中的隐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水窗低傍画栏开,枕簟萧疏玉漏催。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
小雨连绵不绝淅淅沥沥的下着,院落里的枯枝残叶散落了一地,白团团的雾气弥漫在空气里,只看得见近处的景物。
池塘水面上,偶尔溅出几朵水花。里面的游鱼,甚是不安分,争相着探出头来,呼吸着空气。
墙角生出的几丛青苔,颜色似乎比以前更加的青翠。
柳若棠坐在熟悉的位置上,眼望着雨幕,愁绪万千。
得知齐文鸢要去参加兰香会的时候,柳若棠正在喝茶,这个消息惊得她一口茶水直接咽了进去,连连咳了好几下。
现在形势越发的明朗起来,莫如雪和她那个工于心计的女儿,明显占了上风。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过分小心,原是不该因噎废食的。
“夫人,请柬拿回来了。”
一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凑在柳若棠耳边,低声的说道。
柳若棠接过那只牛皮信封,仔细看了看,愁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转身说道:“长喜,去拿些银子来。”
长喜正在擦拭桌子,听柳若棠这么一喊,急忙拿布擦擦手,去里间拿银子去了。
“去吧,这件事如果泄露,你就别想活命了。”
柳若棠恶狠狠的几句威胁,眼光中射出几丝阴冷。与她姣好的面容,甚是不相配。
那丫头连连点头,脸上写满了恐惧。拿着钱唯唯诺诺的下去了。
柳若棠手一抬,把信封递给长喜,淡淡的道:“去,把这信封烧了。”
这一句话声音清朗,冷冷说来,犹如水击寒冰、风动碎玉,长喜一哆嗦。拿着信封赶紧进去了。
闻到屋里传来的阵阵东西燃烧的味道,柳若棠才满意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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