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了几个大夫来府上诊脉,诊过之后,俱是摇摇头。满脸颓唐之色,说是,旧疾重发,无药可治。
齐文鸢心中一悸。问道:“可曾见过皇甫神医了?”
娘亲的病,一向是由皇甫英亲自诊治。对病情的掌握当然要好上很多。
而且,上一次,皇甫伯伯仿似说过,娘亲的病根未除。不定什么时候会复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想必是复发了。
“已派了冬至去请,眼下。应该在路上。”莫玄镜转眸看了一眼姑母,面色沉重。
听说已请了皇甫伯伯。齐文鸢一颗悬着的心,也就落回了肚子里。有皇甫伯伯在,事情势必会顺利许多。
她点点头,说要先去看娘亲。然后,就抬了脚,往里间走去。
莫玄镜转身出了门外,一早就派冬至去了药王谷,眼见日上三竿,也该回来了。他张望着,神色甚是不安。
“娘亲,皇甫伯伯一会就来。”握住娘亲的手,齐文鸢只觉的心中酸涩不已。她强忍住眼泪,宽慰道。
一夜之间,娘亲瘦削了许多,眼眶深深的凹陷着,看起来极是虚弱。
床上的妇人,涩然笑了笑,道:“鸢儿,无事。
她的身子,她自己知道。旧疾反扑,总是来势汹汹。若能扛了过去,便会无碍。但若捱不过去,生命也就无多了。
她活大半辈子,经历过荣宠,也经历过低谷。一生曲曲折折,如今,女儿乖巧,侄子孝顺,若就这般去了,倒也没什么遗憾。
只是,俩人的婚事未了,却叫人放心不下。
这般想着,她就不由自主的多了分急切,握紧了女儿的手,又说道:“鸢儿,亲眼看着你出阁,是娘亲的一桩心愿啊。可惜……可惜……”
她长叹了两声,重重的咳起来,几欲要将肺整个咳出了一般。
“娘亲,待你病好了,女儿全听你的。”齐文鸢挤出一抹笑来,将娘亲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之上。
穿越以来,眼前的这个女人,让她深深的体会到,什么是母爱。若能保住娘亲的性命,让她做什么,也是甘心情愿的。
“小姐昨儿夜里还好好的,谁曾想,今儿早上就这样了。”
一旁的云秀,扑簌簌的直掉眼泪,语气中满是自责。
齐文鸢出言劝慰着,眼睛透过窗棂,盯着外面的天色看。日头高高的挂着,带着种让人舒心的温度。
过了半晌,屋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是皇甫英到了。小丫鬟忙打起布帘,满脸恭敬之色。
“皇甫伯伯。”
进来的中年男子,身躯伟岸,高大魁梧。面上的匆然之色,一目了然。
冬至刚把话带到,他就匆匆忙忙的收拾了药箱,背上就走。彼时,皇甫弦正在小柴房中煎药。
话都没留下一句,就出发了。
如雪的旧疾,他一直放在心上,日夜思索着,调整着方子,寻求改善。
按他算着的,旧疾复发,最少也得是在一年之后。提前了这么久,倒是在意料之外。
所以,坐在马车中,他的心中一直是忐忑的。闭目回忆着,自己是不是在某些关节,出了纰漏。
但左思右想,他所用的药,都是中规中矩,合情合理。他便皱起了眉头,心中愈发不安。
好容易到了莫府,马车一停,他就跳了下来。叮嘱着冬至快些走。
如雪,实在是等不得。
皇甫英黯然的点着头,将药箱缓缓放在地上,神情中难掩的惶恐,“夫人,我替你把把脉。”
“有劳你了,皇甫神医。”莫如雪浅浅笑着。自己的病。不管要不要紧,一直都是皇甫英在操劳着。
细细想来,除了感激。就是愧疚。她并不曾回报过什么,连治病的钱,也是恳求着,他才装进了囊中。
彼时。他不起眼,只是个学习着医术的小学徒。而她。名动京城,是京城中可遇而不可求的佳人。
自然,他讲起的那些子往事,她分毫也不记得。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多年之后,却挽救了她的生命。
把着脉,皇甫英眼睛的余光却落在莫如雪的面容上。让如雪受这般的罪,原是他大意了。
他又急又恼。自责不已。
脉搏微弱,已是极不祥之兆。他惊出一身冷汗,袖中的左手,紧张攥着。
“夫人,我再开一个方子,你调理着用些药,不日就能痊愈了。”
他这辈子没说过谎话,没想到,这头一次,却是对她说的。他努力管理着表情,保持着成竹在胸的自信。心里却像是决堤般的洪水,整个吞没过来。
闻言,莫如雪孩子般的笑了笑,朝齐文鸢努了努嘴,道:“鸢儿,你瞧,我就说娘亲无事吧。”
齐文鸢点着头,颇有些喜出望外,皇甫伯伯开了尊口说无事,那自然是无事。
莫玄镜闻话,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答应过父亲,要照顾好姑母,就必须做到。
天光大好,风朗气清,外面一片春意盎然。
一路将皇甫伯伯送到了门口,正欲离开的时候,皇甫英却开了口,道:“鸢儿……”
他的口气,听起来十分纠结,像是隐瞒着什么。
心头陡然一惊,齐文鸢问道:“可是,娘亲她……”
“你猜的不错,我瞒着你娘,是为她的身子。眼下,她脉搏微弱,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天。”
皇甫英定了定神,清癯的面容上,满是苦涩。眉头紧紧锁着,琥珀色的眼眸中,沉淀下来几分担忧。
连她的性命,都不担保能保住,他又如何担得起神医二字。
真真是莫大的讽刺。
齐文鸢慌了神,只觉心脏倏地坠到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中,不安的问道:“您的意思是,娘亲时日无多?”
泪忽然就掉下来,一串串,像是关不掉的水龙头。
这世间,连皇甫伯伯也无能为力的疾病,又有谁能救的了,除非是华佗在世。
难过一瞬间击中了心脏,她惶恐的拉住了皇甫伯伯的袖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娘亲。”
丢下手中的药箱,皇甫英连忙伸手扶起她,叹口气道:“傻孩子,若有办法,我如何会不救。”
莫如雪若是就此香消玉殒,他的难过之情,断然是不会少过她的。
少年时的惊鸿一瞥,便已然决定了后来的一切。
“不过,我有个主意,不知夫人她会不会同意。我想让夫人暂时搬去药王谷中住,一来方便我调理用药,随着病情,随时更换方子。二来,药王谷中的四面环山,空气也会好上一些。对夫人身子的恢复,也是大有裨益。”
皇甫英嗫嚅着嘴角,抬眸望天,不敢直视齐文鸢的眸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徐家()
如雪虽已同齐仲梁和离,孑然一身。但搬去药王谷中住,于世俗封建礼仪上,总是说不过去。
他的眼角有些哀愁,一排牙齿,深深的咬在薄唇之上。
无论做什么,他求的,也不过是她一世安康。
齐文鸢闻话,眼前一亮,敛了心神,正色道:“不瞒皇甫伯伯,鸢儿,正有此意。”
眼下,最能让她安心之人,也只有皇甫英。
本来她还在想如何能找到合适的借口,让娘亲没有疑虑的去药王谷。想法是产生了,但还未着手办理,事情就陡然发生了变化,再无转寰的余地。
能救娘亲的法子,只有一个,无论怎样,是要试上一试了。
她暗暗下定了决心,回去同表兄商议。表兄沉着脸色,思虑了良久。最后,也不得不松了口。
俩人一议定,齐文鸢就派福禄去药王谷递了消息。皇甫英闻讯,就开始着手收拾起来。
碰巧谷中还有一间屋子,长期以来无人居住,打扫一下,也是干净舒适。
娘亲那里,她去苦口婆心的劝阻了几句,娘亲也就没再反对。
眼下这种节骨眼,容不得莫如雪多作犹豫。毕竟,在世上,她还有许多心愿未完成,能多留一天是一天。
药王谷中,比起莫府,只会更加清静才是。只一条,这般一来,就觉得亏欠皇甫英更多。
非亲非故。只因是昔年的旧相识,他就倾进了心血,三番几次的帮她诊治。就连银两,也是收的极少。这份恩情,尽其一生,亦是难以回报的。
齐文鸢弯了弯嘴角,郑重其事的保证。自己此生定要想尽办法偿还。莫如雪才微微放下了心。点头应了下来。
两日之后,一行人便出发了。由于住的时日不定,行李也就带的多了些。
云秀掂掂这个。摸摸那个,都觉得有必要带上。好在这会子,就该往夏日里去了,厚衣服。也就只用带上四五件。
齐文鸢摇头直笑,劝慰道。娘亲这一去,又不是不回来了。要是缺什么东西,你派人传过信来,我一准给送了去。
尽管没能除尽病根。皇甫英的方子,还是起了作用。只服了两日,娘亲就能下地走动了。
只是。身子还是羸弱些,不能劳累。
临行当日。兄妹二人,一直将莫如雪送回谷中,又依依不舍的作了别,这才回去。
齐文鸢倒是有意留下,莫如雪却一口拒绝,哂笑着,同她提起出阁的事情。
算算日子,开了春,可就二八之年了,可不就该招呼着准备一下了。
齐文鸢只是浅笑,眼前浮现出孟君浩俊朗的容颜,心中一悸。那件事,倒不知何时才能尘埃落定。
细细叮嘱云秀,照顾好娘亲,不要让她做针线活,不要让她太过费神。
娘亲听着,弯了弯嘴角,反驳道,不动针线,可怎是好,你的嫁衣,我将将才缝了一半。
嫁衣,眼下就已经备下了,娘亲倒是迫不及待呢。
她无力扶额,出了门,径直去见皇甫英。皇甫英仍是一脸愁容,说是痊愈的法子,还在酝酿当中。
皇甫弦也在,望见她时,眉梢间不由得多了一分深情。学习医术多年,如今,他倒也能自立门户了。
俩人谈起雪衣女,心头便多了几分的遗憾。雪衣女冬末的时候,回来凤翔递过信之后,就再也不见了。
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其实上次,能守住高凉郡,委实雪衣女功不可没。如今,悄悄然没了踪迹,齐文鸢倒不禁有些难过。
俩人又闲扯了一会话,说的都是些从前的事情。不过,一两年的岁月,却仿佛经历了数十年。
皇甫弦的面上不由得泛起些苦涩,希望岁月还定格在那一年的秋日,两个人,两匹马,往高凉郡去。
齐文鸢只是笑,不动声色的听着。记忆真是件神奇的事情,他记得的细节,她却是浑不在意。留在她记忆中的,他倒是不记得。
所以,很多人的回忆,拼凑在一起,才能勉勉强强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过去。
药王谷的微风和煦,流水潺潺,芳草萋萋。周围的大树,也是满树的翠绿。一时,倒叫人分不清是什么季节。
这样的环境,倒真适合养病。齐文鸢的眸子,流连在四周的旖旎景色,轻轻叹了一句。
“鸢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莫伯母的。”皇甫弦拍着胸脯,眼神中,有了坚定之色。
毕竟,只有莫家伯母的病,真正痊愈了,她才能切切实实的高兴。
辞别了皇甫英父子,又同娘亲说了会体己话,齐文鸢才面带愁绪的出了谷去。
谷外的高草,只钻出个头,浅浅的一茬。与那一年初来之时,截然的不同。
回去的路上,齐文鸢忽然想起一事,年里孟君浩提起的梁家的事,现下也该有了了断了。
她敛起了双眸,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表兄。表兄如今在御林苑中办事,自然很得孟君浩的青睐。
对这件事,他至少该知道的,有七分。
“这件事,谁同你提起的?”莫玄镜沉声问道,眼神微微一变。皇上已经下了严令。在动手之前,不能走漏任何的风声。
眼下,网刚撒好,还不到收的时候。怎的,竟传进了表妹的耳中。
他按着心中的忐忑,又问了一句:“可是他说的?”这里的他,二人心中心知肚明。指的自然是皇上。
齐文鸢颊边。一抹红悄悄晕染开来。她垂着头,绞着手中的帕子,黯然的点点头。
她与孟君浩的事情。并不愿瞒着表兄。毕竟,日后若出现什么变故,倒是需要表兄的帮衬。
提前告诉他事情,也好让他早作准备。算是打个预防针。
“你何时见的他?”莫玄镜抿紧了两片薄唇,眉宇之间笼罩着一抹忧愁。
还是那句话。伴君如伴虎。之前,他以为是皇上一厢情愿。但从今日的情形来看,倒不是这样。
他的表妹,的的确确亦是有着一腔的热情。
齐文鸢抬眸。用一双乌黑的眸子,觑着表兄的面色。见他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她的心中倒如小鹿乱撞。慌的不行。
表兄的面上,不同意。三个字,显露无遗。
“正月初二。”她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手心冰凉。她与孟君浩未有婚约,私下里见面。只怕,在表兄眼里,就成了私相授受。
以前在师门,二人是师兄妹的关系,往来见面,倒也合情合理。
但如今孟君浩贵为天子,自然脱离了师门,再谈师门之情,未免有些牵强。
这般想着,弯弯的柳眉之下,便有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莫玄镜回忆着,幡然醒悟。正月初二,正是他入宫的那日。难不成,自他出宫的时候,皇上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想着,心中陡然一震,皇上的功力,倒是比他想象中的好上很好。
“鸢儿,你可想好了,是否要进宫?”
这句话,他之前问过一次。当时,自己的表妹,失口否决,坚定的像块岩石。
但今时今日,事情一再变化之后,他忽然没了底气,不得不旧事重提。
齐文鸢蹙紧了双眉,下定了决心。与师兄久别重逢之后,她蓦地发现,在爱情面前。所有的阻碍,已不再是阻碍。
只要他对她始终如一,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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