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闻话。飞也似的奔回屋中,将炭火往地上一扔。就来追赶她。
感觉到手中的伞柄,被人抢了去,齐文鸢回眸,看见小满红扑扑的脸。
“小姐。婢子想好了。以后小姐去哪,婢子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少女黑色的发间,沾了几片雪花。嘴角上勾。有几分认真的意味。
齐文鸢笑了笑,将命令她回去的话。尽数咽进了肚中。俩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穿梭在府上冷寂的路上。
因着这风雪天气,偌大的府中来往的下人们,也是稀少。倒像是一夜之间蒸发了一般,只余下满眼的雪白。
齐府的大门紧掩,负责看门的换成了一个年青的小厮。他正缩在角落里,搓着被冻红的双手。呵出的白气,像是成团的雾气。
他的神情甚是悠闲,一般在这样的天气,府上很少会有人走动。毕竟,不会有人冒着风雪天上门做客。
他刚来齐府当职,不过月余。虽然,旁人已经无数次的告诫过他,府中的五小姐,与别人家的小姐与众不同,极喜欢出门。
但是当他瞧见齐文鸢的时候,仍是吃了一惊。外面冰天雪地的,娇贵的五小姐,亦要往外跑么。
老祖宗已经多次派人吩咐过,千万不可放了五小姐出去。他铭记在心,每次也都横加阻拦。
只是,每每听到齐文鸢说软话的时候,他总是有些不忍,然后,偷偷的放了行。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如何能抵过,五小姐的如花笑靥。
“吉祥,愣着做什么,赶紧开门。”小满见他愣着不动,满肚子的火气,呵斥起来。
他连忙起身,点头哈腰,挤出一抹笑来劝道:“五小姐,外面雪大,小姐还是不要出门了。”
今日的五小姐,一袭红衣,在白茫茫的风雪中,像是一株红艳艳的梅花,美的动人心魄。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天女。
“吉祥,我就在府门前走走,不去旁的地方。”齐文鸢淡淡一笑,解释道。
一门之隔的地方,有着太多关于风雪的回忆。
吉祥“哦”了一声,稍稍放下心来,道:“那最好不过。”
漫漫风雪天,总是危险的因素。若是五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他就是用自己的一颗脑袋也偿还不上。
话音落,他缓走了两步,压抑着心中的忐忑,拉开了门闩。然后,“嘎吱”一声,朱门轻启,留出一道可供人经过的缝隙。
狂风迅即就吹了进来,直往他的脖子里灌。他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就下意识的往门后躲。嘴倒是没闲着,关切的道:“五小姐,仔细冻坏了。”
齐文鸢点点头,提着裙裾,复又迈开了脚步。台阶上满满的都是雪,厚厚的一层,并无人经过的痕迹。
正门口的路面上,也是一片平整,连半个脚印也无。
齐府,本就在远离街道的位置。平日里,若不是府上的人,并无多少人会从此处经过。
更不用提下雪天。
这般的天气,更多的人,会选择在家中,围着炭火取暖才是。
她颔首。自嘲的笑了笑,恐怕也只有自己这般痴傻,费尽了心机来风雪中走上一遭。
门前的那株树,挂满了白雪。树上的银条,繁密了覆满了整个枝干上。
一切都没有变化。
她抬眸望了望,只感觉手心冰凉。心脏某个地方,抽丝剥茧的疼起来。
“小姐。咱们还真在这里晃悠?”小满疑惑不解。以为她是为了出门,特意寻了借口。
她点点头,望着空空的巷子。面上覆上一抹涩然来。记忆越是美好,当下的情景,越是伤人。
小满握着伞柄,用身体帮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心中不禁好奇,小姐什么时候竟有这般的爱好了。环顾四周。明明白茫茫一片,与府中的景象,并没什么区别。
“小姐,可是这里的雪与府中的不一样?”小满眨巴着眼睛。盯着鞋面上沾着的白色,询问道。
“……”
这丫头真是脑洞大开,同样是从天而降的。哪会有什么区别。她暗暗笑了笑,忽然生了兴致。转过身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巷子很长,只有两个岔路口。
小满紧随其后,死死的握住伞柄,脚步不停。
只走的几步,一辆马车映入眼帘。那马车依着齐府的西墙而停,若不是从路口经过,一般人发现不了。
车夫是个男子,正坐在马车上,神情不定,眉目清秀。齐文鸢觉得奇怪,仔细看了又看。下雪天,又有谁会驾着马车来到齐府,这里的僻静之地。
再瞅西巷,明明路面上了无痕迹。
但马车要停靠在西墙之下,必然要经过西巷才是。因为齐府的北边,是条死胡同。
莫不是有人觊觎齐府,想趁着这天气下手。她心念电转,怕打草惊蛇。面上依然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径直往西巷走去。
小满也瞧见了那马车,俯在她耳畔,轻声问道:“小姐,难道是府上来了客人?”
“有可能。”她微微笑了笑,责怪自己太多疑。现在想事情,总是会下意识的往坏的方面去想。
不过,也难怪。穿越以来,遇上的波折,着实不少。危险什么的,早已是家常便饭。
早知这般,她就应该做一个安静的美少女。闲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然后,挑选一个适合的夫婿,嫁了过去。
说不定,一生就此过去。等到人老珠黄,命归西天的时候,就会穿越回去。她轻叹着,摇了摇头。鞋子落在雪面上,踩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这种天气,还有人上府上做客,真是奇了怪了。”小满嘀咕着,设防的回头盯着那马车看。
“那也是有可能的,说不定是有了十万火急的事情。”齐文鸢的嘴角上勾,出言打消了小满的疑虑。
迎面而来的风,很凉薄,吹在脸上,像是用刀划过一般。
走出许久,鞋袜已经有些湿了。一双脚,冻的冰冰凉凉,已是有些麻木。但心中的复杂的情绪,却在一点点消失。
沉淀在脑海中,难以忘却的回忆,似乎跟着这风雪一道,落在地上。然后,等着太阳出来,一切就会融化,蒸发的无影无踪。
这般想着,她突然有些想念起太阳来。抬眸看了看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也不知雪什么时候能停。”
正当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过来。
她忙转身,只见风雪中迎面奔来的马车,正是方才停在齐府门前的那一辆。
枣红色的马在苍茫的风雪中,显得格外的惹眼。驾车的男子,声音尖细,竟像是个女子。
马车经过,陡然的一阵风,呼呼的吹过耳畔。小满生怕马车撞到她,忙将她的身子,往后面拉了拉。
莫名而来一阵熟悉的气息,齐文鸢怔在原地,半天没恍过神来。
是他么。不会的。
他如今在红墙高院中,受万人敬仰,如何会巴巴的跑上齐府上来。
小满只道她是受了惊吓,腾出一只手来,晃了晃她的身子,满脸关切的道:“小姐,你没事吧?”
“恩。”她机械的点了点头,望着远去的马车,道:“我们回去吧。”
方才的一瞬间,她明明嗅到了他的气息。隐隐约约,微微弱弱,却唤醒了浑身的细胞。
她的面上闪现出迟疑不定的神色,眼前的风雪,幻化成岁月模糊的影子。
小满应着声,挽住她的胳膊,慢慢的往回走去。心中不禁疑惑,平素里小姐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儿,竟然被一辆马车吓到了。
“吉祥,今日府上可有客人上门?”刚走至门口,齐文鸢就开门见山。
吉祥见她如约回来,喜出望外。一边合上门,一边说道:“五小姐,您就不要开玩笑了。这种天气,会有什么客人?”
大门被掩上,外面的风景,重新被隔绝。
“我明明见着有辆马车停在府门口。”小满嘟着嘴,不服气道。
“是么?”吉祥微觉诧异,声音拔高了几度。
“吉祥,那你有没有听到马车声?”齐文鸢追问道,面上一副怀疑的神色。
吉祥摸着头,回忆道:“小姐,你这么一说,小的倒是想起来了。很早的时候,小的还在睡觉,确实听见一阵马蹄声。睁开眼,发现外面下了大雪。以为是做梦,也就没有理会。”
“看来是来了许久了。”齐文鸢的表情凝重起来,吐出一句话。
怪不得地面上没有脚印,定是时间一久,被大雪掩盖住了。
吉祥瞥见她皱起的秀眉,心中一惊,忐忑的问道:“小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的一颗心脏扑通通的跳的厉害,有人在府前停了马车,他这个负责看门的,竟然一点不知。
若真论起来,确是他失职。
齐文鸢摇头,看了一眼西边的高墙,道:“并没有。”她心中的好奇心更重,放松下来的心情,重又提起来。
吉祥闻话,抚胸长长出了一口气,庆幸不已,“那就好,那就好。”
小满斜睨他一眼,满脸的嫌弃,道:“以后可要用点心了,没的齐府毁在你的手里了。”
不明身份的东西,如今,瞧在她眼睛里,也都是充满了危险的。那马车的主人,若不是府上的客人。说不定,就是强盗土匪什么的,特意踩点来了。
吉祥连连点头,含笑赔着不是,心里却道,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
屋中的气温,暖如仲春。
一进门,齐文鸢身上的积雪就融化了,成为水渍。见她鞋湿的厉害,清月连忙去拿个双干的,帮她换上。
“小满,发生了什么事情。怎的小姐一回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看着自家小姐心不在焉的模样,她不免担心,侧头问了问正在整理衣服的小满。
小满谢谢的望了眼齐文鸢,咬着唇角,思考道:“在巷子里碰上了辆马车,回来之后小姐就这样了,兴许是受到惊吓了吧?”
惊吓。什么马车,竟然会吓到小姐。清月皱紧了眉头,心头不安。(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谎言()
马车声哒哒,车中端坐的少年,面色凝重。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漾着些许的落寞。微曲的双手,默然置于身体两侧,冰凉而麻木。
本就是怀着碰碰运气的念头,才会鬼使神差的来到齐府的门前。
小润子几次问他,主子,可是要进去。
他只是摇头,薄唇在牙齿的咬噬下,有几道浅浅的痕迹。
他吩咐小润子,将马车停在齐府的西墙边。在这个方位,透过车帘小小的缝隙,刚好能看见那棵大树。
那一个雪夜,他就是在那棵树前,吻上少女薄薄的唇。时过境迁,遇上相似的情景,总能勾起对往事的怀缅。
他攥着双手,心中五味陈杂。自打从蓬莱山回来之后,连话都没能与她好好说上一句。
六皇子的身份,暴露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的棘手起来。一夜之间,他像是苍老了许多岁。
远去清河镇搬来大军,解救父皇于水火之间,粉碎了二皇子的阴谋。
然后即太子位,打理政务,结交大臣,读书练功,日子单调的令人乏味。
源源不断的事情,积压在他心头。像是座大山,几欲让他喘不过气来。甚至于,连去瞧她的空闲也没有。
那一日在宫中,芳华丛生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瞧见了她。
她的眉目与记忆里,一般的清丽。巧笑倩兮,美目流转。旁的人,就算再美艳,再倾城。与她相较之下,瞬间也失了颜色。
他的胸口突突的跳动着,却也不得不隐了心思,故作一副冷漠孤傲的模样。
见她独自去了往林中的幽静处走去,他有些担心,犹豫了良久。脚步仍是迈开了。
但真正相见时。藏在腹中的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冰凉而伤人绝情之话。
所谓口是心非,大抵不过如此了吧。他苦涩的笑了笑,嘴角上扬。
小润子不明所以。也只能按吩咐行事。缰绳一拉。马便停下来。老实的呆在原地。
雪漫天的飞舞着,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雪花片片落在他的肩上,面上。额头上,有种冰凉的寒意。
他搓着通红的手,借以生暖。皇上的用心,他猜来猜去,猜不透,却也不敢出了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渐渐的明亮起来,车顶的积雪已经厚厚的堆了一层。
来时路上的痕迹,被掩盖在雪花之下。东西走向的深巷,看来竟像是从未有人涉足过一般。
孟君浩靠倒在车壁上,一双眸子,透过车帘的缝隙,紧紧的往外望去。
这般的风雪天,又是一大早,她怎的会出门。他暗暗嘲笑着自己的痴傻,身子却像僵直了一般,一动不动。
马车中的温度,较之外面,其实暖和不了多少。冷风顺着那缝隙,不断不断的渗进来,有种刺骨的冰凉。
他裹了裹身上的夹袄,目不转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错失了她。
想见不能见。
身在帝王之位,很多时候,并不是随心所欲,而是身不由已。
呼呼的风雪声,不绝于耳。小润子出言提醒,主子,天已经大亮了。若是不赶紧回去,只怕太后那边,要派人来找。
他闻话,拳头攥的更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半晌,没有开口。那个他唤着母后的人,又何曾将他看做儿子一般。
突然间,有了人声,脚步声,淹没在飘飞的大雪之中。听的并不很真切,但他一听便知,是她。
一抹红色,隔着纷飞的大雪,落尽眼睛里。踏雪寻梅,红白相映。天地间的一切,瞬间,都没了意义。
他张了张口,那熟悉的两个字,几欲脱口而出。
风雪中的少女,抬眸望着大树,背影无比的落寞,像是一道抹不去的伤痕,刻在了他的心头。
那伤害,是他带去的。
他迫不及待的想跳下马车,将她揽入怀中,解释给她听所有的事情,给她世间最好的温暖。
只是,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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