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他愣愣的在窗边出神,甚至没有合衣躺下。却要进来劝了几次,说是身体要紧。他却置若罔闻,望着窗外苍茫的黑暗,默默不语。身体里抽丝剥茧般的疼痛,从心底,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拖着身心的疲惫,上完早朝,辛郁肢体上已无半分的知觉,对着满桌的奏折暗暗发呆的时候。他的手却不经意间碰到一封信,是昨日送进府中的,说是凤翔城中六扇门的人送来的。
与陈朝修好关系,他的父王在世时,不止一次的对他叮嘱这件事情。
高凉郡还未强大到不需要依靠陈朝的庇护,北边的蛮夷,早就对高凉郡虎视眈眈。只不过,碍于高凉郡与陈朝的同盟的关系,才迟迟没有发病进攻。
他深深明白这种依附关系的重要作用,虽然心中厌得紧了,面子上功夫依然是要做的。
再退一步说,凤翔城到底是她生活的地方。
想到此处,辛郁的心中一紧,唤了却要进来,派人按照信中指示的地点,寻了莫玄镜来。
“在下莫玄镜,拜见王爷。”莫玄镜向辛郁福了福身子,语气里充满了恭敬。
面前的辛郁,与他年岁相仿,脸上虽然波澜不惊,但难掩疲惫。琥珀色的眼睛中,似乎盛满了浓郁的哀愁。
他高挺的鼻梁,显得整个人轮廓鲜明,樱红的嘴唇,泛着苍苍的白色,但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桀骜来。
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彰显了地位与道不尽的容华。
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辛郁直奔主题,挑着眉,问他所说的事情是何事。
莫玄镜开口解释。说是最近凤翔城来了一帮土匪,杀人抢劫,无恶不作。几番打探之后,似乎是高凉郡流窜过去的。
事情倒是真,不过,从高凉郡中流窜过去,却是无中生有的编造了。
忍冬深埋着头。不敢抬头朝辛郁看过去。在心中暗自为自己少爷捏了把汗。
什么土匪,他倒是听也没听说过。所以,不免有些担心。少爷被当场戳破。
莫玄镜倒是不以为意,继续解释着,毕竟办案已经数月,线索。人证,物证。信手拈来。
三分可信的事情,到他嘴里,也成了十分。
辛郁心不在焉的听着,眼睛并不在莫玄镜身上停留。只远远的瞥向门帘。
却要听了莫玄镜的叙述,猛然惊醒,跪拜下身子。晃动着辛郁的右手,语气中难掩惊慌。“王爷,你是否记得前一阵子,高凉郡中发生的案子。与莫大人描述的,十分相似。不过,凶手至今未曾抓到,难不成是南上去了凤翔?”
那件案子,发生在齐文鸢入王府之前,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因为凶手迟迟未曾抓获,所以,这件事情只好不了了之。对于那些受害的人家,王府亲自命人补助了银两,算作是补偿。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失去亲人的人家,拿了赏银,一番千恩万谢。
后来,凶手没有落网,但也未曾再犯案。加上齐文鸢进王府的事情,分去了新郁的心神,这件事情就被抛在了脑后。
没想到,莫玄镜今日前来说起的案子,与高凉郡中发生的惊人的相似。
却要的记忆涌上心头,不免心中恐惧。那伙人身手极好,几次围追堵截,都被冲破了守卫的大网。
却要不止一次的怀疑过,那伙人是经过专门的训练,到高凉郡中犯案。目的显然不是单纯的烧杀抢掠,但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却不得而知。
被这样一提醒,辛郁回过神来,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莫玄镜,眼中有了其它的情绪。
无心插柳柳成荫,莫玄镜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睛透过窗棂,望着外面暗沉沉的天空。
外面似乎阴得更重,浓雾散不开,莫名让人觉得颓然。
忍冬更是吃了一惊,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自家大人,不由得感慨,这料事如神的程度,简直是神算子。不过才进城两日,根本从未听说过什么强盗土匪之类的。
“却大人,具体的情形你能不能描述一下?”莫玄镜盯着却要,眼睛里燃起一抹希冀来。
若是这一趟,碰巧破了凤翔城中的答案,倒是可喜可贺。再多耽搁几日,亦是无妨。
却要抬眸瞧向辛郁,见他默认,也就不再顾忌什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其实,受害的几家人,并算不上富贵的人家。若说是为财物而去,着实有些勉强。
却要沉吟着,微微皱了皱眉。抛开别的不说,单是受害人家中狼藉一片的情形,便让人过目不忘。
猩红的血迹,随处扔掉的东西,就连屋顶上斑驳的绿瓦,也是破碎不堪。
调查了数日,经过埋伏,暗访,总算掌握了几人的行踪,精心布下一个大网。
却仍是百密一疏,被那伙人钻了空子,逃离了去。不过,也因此,高凉郡中的案子,再未出现过。
莫玄镜垂头听着,手掌紧紧的攥在一起,指尖似乎要陷进去肉里。
却要讲述的情形,分明同凤翔城中的那一件,如出一辙。若说不是出自同一伙人之手,很难让人相信。
天色晦暗不定,殿中闪动的烛火,偶尔发出霹雳巴拉的声响。
殿中的几人,各怀心事,纷纷沉默了下去。
霍地,殿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虽然很轻,还是清晰的传进各个人的耳朵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探寻()
接着,殿外传来一阵低声的喧哗,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齐姑娘,王爷眼下正有要事相商,还请姑娘先行回去,稍后再谈。”
守在养心殿外的护卫,瞧见齐文鸢前来,急忙上前了一步,深垂着头,语气中颇有恭敬之意。
齐文鸢在辛郁心中的分量,明月殿中的人心知肚明,养心殿中的人平素亦有耳闻。所以,面对齐文鸢的时候,他们的态度尽可能往恭敬了去。
平时,齐文鸢来养心殿,他们也不多阻挡。
但今时今日,情况却特殊些。大殿中,王爷正与人交谈,而且那人似乎颇有来头。若贸然放了齐文鸢进去,终究是有些欠妥。
所以,一瞬间他心念电转,终是上前阻了一步。
齐文鸢闻话,眉头紧皱,白皙的面颊,在暗黑的天色中,更显明丽。
“劳烦大人通报一声。”她轻启朱唇,身子微倾,语气中陡然添了几分诚恳的请求之意。
这样的天气,会是谁来找辛郁呢。她在心中暗暗猜测着,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幕。
毕竟她对官场不了解,一时半会儿,并不能猜出个所以然来。
齐文鸢的眸色清亮,眉宇间洋溢着诚挚之意。那侍卫看的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吩咐她在门外等候,然后掀帘而入。
“王爷,齐姑娘来寻您,仿若是有重要的事情。您看,要不要?”那侍卫跪拜在地上禀告着,头深深埋着,不敢抬头看一眼。
他的话,支支吾吾,语不成调,显然心中极是慌乱。
辛郁愣了一下。右手抚摸着一个缀流苏的白玉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齐姑娘,莫非便是鸢儿,莫玄镜的神色陡然紧张起来。一颗心因为紧张,提到了嗓子眼。
微一沉吟,辛郁摆摆手,道:“且让她先回去吧。就说寡人过几日再见她。”
转眸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微风轻轻的吹拂着。光秃秃的树干,迎风摆动。因着天气的缘故,一切显得清冷而寂寥。
见那侍卫并未走远,他连忙加了一句。“把这披风去给齐姑娘披上。”
他拿起榻上的那件明黄色的披风,伸手递了过去,雪神医临走之时说的话。他终是难以忘记。
赐予御用的披风,是无尚的荣光。
那侍卫颤抖着接过来。心中忐忑无比。像捧着件珍宝似的,仔细的捧着那披风。
当下,心中已有计较,果然如传闻中所言,王爷对齐文鸢颇有情愫。
这般想着,他便不敢再怠慢,急匆匆的出了大殿。
帘子被重重的放下,陡然有一股说不出的冷意,从外面的缝隙中挤了进来。辛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手足冰冷。
不过昨日下午才应了她要放她走,才过的一晚上,她便要来求旨么。
他心有不甘的猜测着,眼底流淌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却要看的分明,连忙吩咐左右的人拿来了汤婆子。
温暖或许会对心中的伤痛,起一些作用。
莫玄镜冷眼旁观着一切,他擅长观察人的表情,所以,辛郁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并没逃过他的眼睛。
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为什么齐文鸢会莫名其妙的身在王府了。
不为旁的,而是因为眼前年轻的王爷,对她有情谊。
“王爷,在下便要告辞了。日后若是有丝毫的线索,还望能得到您的相助。”
莫玄镜起了身,恭敬的向新郁拜了一拜,便要告辞。
眼下齐文鸢得了旨意,怕是还未走远,确认一下,自是亟不可待。
忍冬微微一愣,旋即也俯下了身子,深垂着头。
方才说的齐姑娘,明明就是表小姐,为何自家少爷隐忍不发,这会子却要急急告辞。
他的道行仍浅,于这些事情,还并不能看的真切。但只要是自家少爷的决定,惯不会是错的。
辛郁正有逐客之意,见他提出要走,便痛快的应了下来。齐文鸢的事情,仍然是心中放不下去的大石。
却要将莫玄镜主仆二人,直送进院门口,方才止了步。与莫玄镜虽然才初次相见,他心中却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
高凉郡中的案子,花费了他许多心神,到最后,并没多少斩获。莫玄镜的到来,让一切沉寂的往事,有了翻篇的可能性。
那些个歹徒,他一个也不愿轻饶了。
忍冬仍是满心疑惑,跟在莫玄镜的身后,亦步亦趋,一疏忽,头差点撞到了南墙。
莫玄镜轻笑,吩咐他仔细些。宫中守卫森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巷子深深,浓雾间辨不清人影。两边高大的宫墙,遮住了建筑物的半个身子。
莫玄镜与忍冬的背影苍茫,似乎也要一并隐没在天色中。走快了几步,前面的视野,跟着清晰了些。
他观察过周遭的地形,从养心殿出去的路,只有这么一条。若是不出意外,齐文鸢走的应该也是这条路。
莫玄镜的心中一热,大步流星的走起来,忍冬一路小跑着追赶着,拿眼斜斜的偷瞄着他。
这明明是赶着投生的节奏么。
果不其然,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睛里。莫玄镜的眼眶发热,一个情不自禁,脱口喊了出来:“鸢儿。”
齐文鸢闻声,身子微微一颤,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在这深宫之中,并无人这样称呼自己。
难道是因为过度思念家乡。竟而出现了幻听。她摇了摇头。轻轻的拍了拍脑袋。
方才侍卫通报之后,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掂着一件明黄色的披风。上面印着飞龙的图案。尊贵无比。
任谁看了都知道,是辛郁的御用之物。
侍卫的话,说是辛郁眼下脱不开身,让她等日后再来。然后。将披风递给她,说是辛郁特意嘱咐的。
辛郁于她有救命之恩。若是连点小小的请求也不答应,不免太薄情了些。所以,她犹豫了一下,就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念头。
辛郁的披风。触感光滑,虽只薄薄一层,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当真是上好的料子。想必只有在王府与皇宫中,才能用的上。
虽然她心中有不甘。离开的欲望很强烈,但终于是耐下了性子,忍了忍。
或许,等天气好了再走,未必不是个好决定。她抬头望了望暮霭沉沉的天际,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鸢儿。”见她没有回应,莫玄镜提高了音量,并将步子走的更快。
什么,表小姐。忍冬愣愣的望着前面女子的背影,这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这一声,齐文鸢听得真切,忍着心头的诧异,下意识的回了头。隔着朦朦胧胧的雾气,只看见两个人影,一高一低。
她站住了脚步,一双眼睛幽幽的盯着看,急欲分辨二人的面容。
因为刚才的音色,像极了表兄。厚重的嗓音,带着种岁月沉淀的沧桑感。
表兄不过比她大上几岁,但因为波折的经历,声音也比同龄人,显得成熟的多。
“鸢儿,真的是你?”莫玄镜的眉上,沾了薄薄的湿气。瞧见齐文鸢,难掩兴奋。
忍冬亦是满脸笑容,许久不见表小姐,他心中有几分的想念。
齐文鸢震惊的长大了嘴巴,足足静止了几秒钟之久。伸手掐了手背上的肌肤,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雾气,王府,表兄,一切的一切太像是虚幻的东西。
“表兄,你怎会在这里?”她脱口询问着,满腔的话语,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莫玄镜轻轻的扶了她的身子,尽量将身子贴在墙壁上,打量了四周,道:“鸢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只能长话短说。”
齐文鸢愣愣的点着头,表兄到高凉郡来,自然是得到了消息,只怕娘亲也亦知道她身在王府。
想到娘亲,她的心神难安,娘亲的身子始终是落了病根,受不得大的刺激。
若是,若是……她面色凝重起来,不敢再想下去。莫玄镜看出了她的心思,摇了摇头,宽慰道:“鸢儿,你且放心。姑母那里我还瞒着。”
齐文鸢悬着的一颗心,方才落了地。将身子凑近了莫玄镜,低声的说起话来。好在这一会,并没太多人经过。两人的交谈,才不至于被打断。
王府中,十分讲究避嫌。若是被人瞧了去,自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她简单的解释了种种的经过,说辛郁已有放她之意,让莫玄镜放下心来。
莫玄镜淡然的听着,眉头紧紧蹙着,有了前车之鉴,他日后便再不愿齐文鸢独自一人行动。
小女子家家的,到处行走,终是有危险。
只攀谈的一会,远处就传来了脚步声,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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