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娘乃是含恨而死的女鬼自是怨气冲天,已然可以在白日现行,又岂是王安旭区区文弱书生所能逃遁,犹如一块幕布萦绕着阴风,不过数息便已御风而至。
“嘶嘶!”
那大黑色的流云飞袖犹如巨蟒,勒住了仓皇逃窜的王安旭,将其拽离了地面,径直朝前飞去。
“安旭”
陈月惠眼见夫君落入厉鬼之手,自是惊骇之极,与精疲力尽之余已然顾不上婆婆,绝望之极的呼喊。
“安旭”
皈依佛门的老母舐犊情深,眼见梅三娘化为厉鬼前来复仇,也是泪眼涟涟的凄苦悲鸣。
“嗵!”
那黑色的流云飞袖化作黑烟消散,身躯自是重重的空中摔落沉闷做响,王安旭狼狈的附死了身躯,便瞧见那烈火与地面突兀升腾,竟是团团围住足有一丈来高,滚滚的热浪席卷而来,更是插翅难逃。
梅三娘飘散而至,与这火焰之外凝视着王安旭,更是怨气冲天,禁不住癫狂的放声大笑:“王安旭,今日便要你偿命!”
那语调极为恶毒,也极为愤慨,望着王安旭那丰神俊逸的面颊,阴气化为泪痕,从白皙的面颊上淌落。
命运多舛,自幼流落到青楼的梅三娘,虽是国色天香却性子孤洁,与“琴棋书画”一道颇有造诣,引来自诩风流的读书人只盼一亲芳泽,以清倌人之躯成了杭州青楼的头牌。
与王安旭相识本是因一幅画而起,便被其才华和深情所打动,与那甜言蜜语之中度过了明媚春光,也与海誓山盟中有了“**之欢”。
本相约进京赶考后,不论是否中举皆回杭州完婚,岂料竟是一去再无音讯,梅三娘却是与“**之欢”后有了身孕,被赶出了青楼无以立足,便洗净铅华寻到了王家,更是苦苦翘首以盼。
春去冬来又一年,梅三娘才生了千里寻夫之心,与婆婆风尘仆仆赶赴京城,岂料王安旭另结新欢,竟与官宦之家的掌上明珠勾搭成奸,且为防被人识破,与劝离不果后,先狠心将襁褓中的婴儿溺死后,又活活烧死了梅三娘。
或许是心有忏悔,也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王安旭与人皮作画,竟与梅三娘有七八分相似,梅三娘的魂魄附与画卷之内,每逢欲要报仇之时,总被王安旭的款款深情所触动,竟是下不去手。
梅三娘幽居与书斋之内,与王安旭再续前缘,本已消了复仇之念,只愿自此长相厮守,却不料王安旭无意之中识破“画皮”,便与抬龙殿中请来灵符,欲要将梅三娘打的魂飞魄散,这才激起了梅三娘新仇旧恨,誓要杀了这个畜生。
“安旭”
陈月惠跌跌撞撞的追了上来,远远瞧见夫君与熊熊烈火之中那痛苦的神情,便是心如刀绞一般,欲要扑身上前,却被那滚滚的热浪隔断,绝望之余放声大哭。
“三娘,你要杀就杀我吧,放过我儿安旭”皈依佛门的老母心系独子,竟是不逊儿媳陈月惠,也是老泪横秋的哀求道。
梅三娘那凹凸有致的身躯与火焰之前,被辉映的风姿绰约,那三尺青丝与肩后随风飘摇,拂袖轻盈的推开了老母,沉默不语的凝望着火焰中的王安旭,那貌美如花的面颊上也是潸然泪下。
回想起往日的海誓山盟,本是怨毒的眼神也渐渐地消散,念道人鬼殊途,想起自家被烈火灼烧的面颊,梅三娘的发丝与微风中在面颊上萦绕,那身形却是说不出的落寞和酸楚。
“妖孽!”
一声长啸自远处响起,张默昌身穿一身明黄色的道袍已然近前来,单掌伸出便有符文升腾,大袖一挥更是说不出的意如流云般写意,便将那熊熊的烈火驱散开来。
抬龙殿以荣华富贵引那旁门左道之士为朝廷效力,以国师“普渡慈航”为尊,护佑天下苍生免除妖魔鬼怪的肆虐,是而逢家丁来报,翰林院编修王安旭遇厉鬼索命,副殿主张默昌便奉昭而来。
正所谓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今日的张默昌得国师“普渡慈航”以灵丹赐下,修为已然是今非昔比,故而一道灵符便驱散了梅三娘的妖法。
“臭道士,你找死!”
梅三娘本是熄了烧死王安旭之念,但妖法被破却是不能释然,动怒之际阴风大作,白皙的面颊更是萦绕了戾气,伸出猩红的纤细手指,身化黑烟便恶狠狠的朝张默昌扑来。
“哼!”
张默昌冷哼一声,口中念念有词之际,便有明黄色的光华大作,三道灵符自周身浮现,迎风而涨化作一丈来高,以泰山压顶之势朝梅三娘砸下。
那灵符光芒大作,更是隐隐有佛音禅唱,未曾合围便是令梅三娘身躯溃散,
惊愕之余便化作一道黑风飘散,夭娆飞舞盘旋。
张默昌捻须而笑,道袍与微风中衣袂晃动,望着厉鬼与灵符合围之中仓皇逃窜,却是云淡风轻,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
“大师,放过三娘吧”
那皈依佛门的老妇人,本就是心善之人,知晓独子罪恶深重,自是不愿让含恨而死的梅三娘魂飞魄散,便哀求呼道。
“娘,你糊涂啊!”王安旭与险死之中被救下性命,自是对厉鬼梅三娘誓要赶尽杀绝,未曾擦拭面颊上的烟熏火燎,便上前制止了母亲的言词,怀恨在心的说道:“张殿主,不可放过这厉鬼,安旭日后必报今日救命之恩!”
“王翰林,本殿主身负皇恩,怎容这厉鬼与顺天府中撒野!”张默昌闻言自是心中欢喜,碍于身份唯有冠冕堂皇的回道。
皆是一殿为臣,这官场上的言词,哪句当真自是心中知晓,倒也不必说的直白。
“安旭,三娘待你情深,不可忘恩负义啊”老母亲眼见梅三娘已然岌岌可危,更是痛哭失声,却是挣脱不了独子的阻拦,那悲伤的语调与微风之中更显凄凉和无助。
“三娘三娘”
老妇人望着那昔日贤良淑德的梅三娘,周身黑烟飘散,痛苦不堪的神情,无力的蹲坐在草地上嚎啕大哭,声声呼喊撕心裂肺。
与这千丈云巅之上,两道剑光却是停滞不前,吕三娘一袭淡蓝色罗裙,与清冷月光中更显出尘脱俗,蹙眉凝望着那灵符包裹中的厉鬼,却是不发一言。
“走吧”
那清灵的语调响起,吕三娘便驾驭剑光瞬息而动,化作一道流光溢彩朝峨眉山方向而去。
包文正却是面显愠怒,押下了剑光径自朝这灵符方向瞬息而至,既然诸多借口和理由都无法拖延回转峨眉仙门,倒不如令吕三娘动怒,趁机一拍两散,最好将自家逐出师门。
与那灵符的佛音禅唱之中,梅三娘的魂魄犹如烈火烹油,那怨气几近挥之一空,凄厉的叫声与这寂静的夜空更显毛骨悚然。
“攥簇五行,以法为凭,微匿大道,御剑斩灵!”
那浑厚的语调与夜空中回荡之际,晶莹柔润的剑光夭娆而至,数道凌厉的剑意便生生劈在那灵符之上,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梅三娘本就是苟延残喘,眼见那凌厉无匹的剑意瞬息而至,更是心知绝难幸免,已然是闭目只待魂飞魄散,却突兀的感到灵符的佛音禅唱消散与无形,而那凌厉无匹的剑光却是一触即收,惊愕的睁开了眼帘。
那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与这清冷的月色下更显丰神俊逸,那长袍与微风之中飘摇,竟是面露犹如出春风般的笑容,更是伸出了温暖的手掌。
梅三娘本是青楼的清倌人,虽是卖艺不卖身,却也难免与那狂蜂浪蝶纠缠,下意识的便伸出了柔荑,与那温暖的手掌中站起了身躯。
“抬龙殿的张默昌,倒是许久不见了”
包文正洒脱的回首望着故人,望着昔日的手下败将张默昌,面显丝丝嘲弄之意。
“青天剑客包文正!你何时竟有如此高的道行!”
张默昌惊骇不已,再也不复适才的仙风道骨,再也不复适才的举重若轻,指着这包文正骇然的问道。
这灵符名为“五行收鬼符”,乃是张默昌平生所学的灵符之最,不但能降服孤魂野鬼,而且三道灵符结阵,更合“天地人”三才之道,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被包文正破除,焉能不动容失色。
“老人家,你适才要保这女鬼,不知为何?”
包文正一手牵着梅三娘的柔荑,缓步走了上前,却是满面笑容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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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话往昔人面兽心()
王安旭虽是面显恐慌,那一双星眸之中更是怯懦之极,望着梅三娘险死还生后,便恐昔日的行径与众目睽睽之下被揭破,届时传扬开来岂不令人齿冷,莫说是与朝堂之上平步青云,便是如今的翰林院编修也势必难保。
“梅三娘,你本是杭州青楼中的歌姬,便是我王安旭今非昔比,却已然有了家眷,如今更是阴阳两隔,莫要纠缠与我!”王安旭心念急转,便率先开口撇清关系,将脏水泼在梅三娘的身上,届时各执一词,谁能辩清真伪。
王安旭本就是貌似温良俭让的君子,此刻更是义正言辞,搀扶起皈依佛门的老母亲,与陈月惠并肩而立,好一副慷慨激昂,且振振有词的说道。
“王安旭,你这个畜生,我几次饶你性命,你竟如此污蔑于我”梅三娘本就是险死还生,心中激愤不已,眼见王安旭这虚伪的嘴脸,泣不成声的说道:“王安旭,你花言巧语哄骗我失了身子,进京赶考却一去不返”
“我洗尽铅华,每日侍候母亲不曾有丝毫不敬,生育之后才千里寻夫”
“你却贪恋权贵,驱赶我不成,活活烧死我”
“举头三尺有神明,王安旭,你死后必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语调与颤抖之中却是悬丝拔高,愤怒之极更是凄惨的呼道,那戾气牵引着阴气,自四面八方纷涌而来。
与这番话脱口之后,梅三娘怨恨且无助的凝望着王安旭,泪水自眼眶中淌落下来,竟是失去了气力。
那娇弱的身躯与黑色罗裙逶迤中更是颤颤发抖,虽是孤魂野鬼不复躯体,与凄凉之中仍是无力驻足,那悲伤且绝望的面颊上泪眼涟涟。
“三娘”
王老妇人也是羞愧不已,掩面痛哭流涕,抽泣的低声呢喃说道。
张默昌虽是旁门左道之士,但一路如履薄冰的爬到抬龙殿副殿主之位,自不会轻易犯险,但与此刻却是尴尬不已。
身后数里之外便是顺天府的城墙,国师“普渡慈航”道行之高,自然是如掌上观纹,不能一走了之失了抬龙殿的颜面。
可是与此地却是力有未逮,这青天剑客包文正轻描淡写便破了自家的灵符阵法,若是起意要杀这翰林院编修,又岂是自家能阻拦。
王安旭以寻常书生一步步爬到翰林院编修之职,自是心思缜密之人,眼见这梅三娘揭破了昔日的丑事,却是不动声色,拂袖上前朗声说道:“荒唐!我王安旭乃是堂堂翰林院编修,焉能任由你信口雌黄,毁我清誉!”
王安旭当众颠倒黑白,并非无的放矢,乃是自有一番计较,老母舐犊情深虽心怀愧疚却不会揭破独子昔日的行径;娇妻陈月惠只知与书斋藏娇,而张默昌本是泛泛之交,皆是不知实情。
“你你!”梅三娘虽是气急,但望着那唯一知情的老妇人面显愧疚的沉默不语,那王安旭的娇妻更是鄙夷与不屑,心中凄苦之极,却是无言作辩。
“唉!”
那沉重的叹息声响起,包文正哑然失笑后摇头叹息,径自走了上前,瞧着那面如冠玉的王安旭嗤笑之余,鄙夷的说道:“这世间怎会有这般寡廉鲜耻之人?”
这王安旭虽是振振有词,说的梅三娘哑口无言,但与包文正的眼中却是洞若观火,从那老妇人适才的哀求留下梅三娘一命,以及此刻面颊之上的愧疚之情,便可断定这梅三娘所言必是实情。
相形见绌,这一词与包文正的心中浮现,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先是与短松冈书斋哄骗青丘山的狐妖,与江湖上行走又哄骗姬青莲生死相随,与百莽山中哄骗春三十娘以身相许,又与杨家坳中哄得梅绛雪与玉漱山庄侍奉二老颐养天年。
但,包文正从不未曾想过,断送这些痴情女子的性命,去完成系统的任务,便是那“妖妻鬼妾战黑山”,也只是“战”而已!
“梅三娘,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包文正似笑非笑的望着王安旭,却是杀意与眼眸之中萦绕,说道:“你若要报仇雪恨,便自去便是。”
言罢,包文正上前几步迎在了张默昌的身前,含笑的端详着昔日的手下败将,却是不发一言,大有张默昌若是相拦,便与再次分个高下之态。
“包文正,你可知此地乃是京畿顺天府,我张默昌断然不容你与此地撒野!”张默昌心中叫苦不已,只能色厉内茬的放声呼道,只盼入得“普渡慈航”的眼中,前来收服这无法无天的贼子。
包文正眼见张默昌虽是色厉内茬,却似乎有恃无恐的模样,分明乃是故意拖延时间,等候他人前来相助,虽是今日道行精进如斯,却也不愿多生枝节。
更何况,此刻助厉鬼梅三娘杀王安旭,本就是为了激怒师尊吕三娘,便掐指间“青鸾祁仙剑”出鞘,晶莹柔润的剑光升腾,大有张默昌一旦出手便将其斩杀的肆无忌惮。
前有御剑而来时的口呼裂天剑典的真言,必定是令师尊错愕之下更是洞若观火;此刻峨眉仙门的仙剑出鞘光华大作,便是逼吕三娘现身相阻。
梅三娘缓缓的从地面飘起,那黑色的罗裙逶迤且“簌簌”飘摇,与微风吹来之时竟是分离了一副画卷,那本是美貌的面颊自是露出了真容。
那是被火焰灼烧的面颊,丑陋且狰狞,与三尺青丝飘摇中若隐若现,黑风之中漂浮的厉鬼更是进令人毛骨悚然,梅三娘阴测测的笑着,缓缓的朝王安旭飘去,那猩红的十指更是锋锐之极,与清冷的月光下更显寒气逼人。
“三娘,放过安旭吧,要杀就杀我吧”
老妇人虽知独子罪孽深重,但舐犊情深,那浑浊的双眼之中泪如泉涌,苦苦的哀求道。
“你要杀便杀我,放过我相公!”陈月惠身穿绫罗绸缎,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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