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剑气若隐若现。
徐芽盯着那年轻人腰间那柄长剑,眼神深邃。
能在这里碰见一位剑修,哪怕是她徐芽,都觉得有些意外。
徐芽本就是一个豪爽女子,看见这个年轻人之后,想了片刻,便提着两壶酒走了过去。
剑修和剑修打打交道还不正常?
她将一壶酒扔给那年轻人,然后随口问道:“也是要去剑山?”
在这个当口前往大余的剑修,显然除去去看剑山会选出谁做剑山掌教之外,并没有其他可能。
年轻人点点头。
徐芽看着他腰间的剑,直白问道:“你那柄剑不错,叫什么?”
大余帝师徐芽性情率真,嫉恶如仇,大余的野修都知道,她的手上有很多修士的亡魂,结仇无数,只是因为她不仅是春秋境的剑修,还是一位大余帝师,是那位大余新帝最为倚重的臣子,要想杀她,本来就极为不容易。
这次她离开帝京太平城来到追杀朝廷钦犯,本来该是一个最好除掉她的机会,可谁想得清楚,这位大余帝师,竟然境界高到了这个地步,一路上遇到不下十次埋伏,竟然都是毫发无损。
顺便又带走了不少人的性命。
所以当徐芽打主意要和一人打交道的时候,便往往会很直白。
年轻人笑了笑,“明月。”
这世间有许多剑,但不见得有许多叫做明月的剑。
这世间有很多人,但都不是人人都叫李扶摇。
李扶摇腰间的这柄明月是青天君所藏之物,作为一个大妖,青天君即便不练剑,眼光也不会太差,他珍藏的剑,品质都不会太差。
或许说是能够从山河去到妖土的那片海上的剑士,都不能太弱。
经过这几千年之后,还能存在下来的剑,更是如此。
徐芽腰间的那柄秀芽便已经是不错的东西了,可是比起来这柄明月,也要差一些。
徐芽听到明月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好好一个男人,为何佩剑名字如此温婉?”
李扶摇苦笑不已。
自己的实在是不少,也不见得每一柄都是男子所用,有些剑的名字温婉一些,实属正常。
徐芽喝了两口酒,见那年轻人没有什么谈话的性子,也就不再开口,她作为一位春秋境的剑修,能够和一个年轻后辈主动攀谈已经是不易,要是再热脸贴冷屁股,这是他万万做不出来的事情。
两个剑修站在船头喝了几口酒,李扶摇忽然问道:“徐前辈……”
还没有说完,便被徐芽张口打断,“叫我徐大人。”
徐芽是大余帝师,是整个大余唯一的一位超过一品的官员,依着那位大余新帝的话来说,大余朝野上下,无人能够比得上这位帝师的官位。
而且以春秋境修为成为帝师的徐芽,也没有人胆敢非议什么。
谁要多说不仅是和大余新帝过不去,还和徐芽的剑过不去。
徐芽性子爽朗,但出剑也直接。
至于为什么她不想让人叫她徐前辈,其实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徐芽觉得这个称呼很老。
她本是个美艳的女子,如何能够接受别人把她叫老了?
在这一点上,天底下的女子,都是一般性情。
李扶摇有些无奈的改换了称呼,“徐大人,大余境内有多少剑修?”
徐芽既然是大余境内最为出名的一位剑修,她肯定是能知道一些这大余境内会有多少剑修的。
徐芽挑着眉头看了几眼李扶摇,想着之前他的口音,这才说道:“原来你不是大余人氏。”
李扶摇喝了口酒,想着这又有什么道理?
徐芽伸手,看着远处说道:“一百人吧。”
这个世间的剑士少,剑修其实比起来剑士却要多些,不过并不是所有剑修都敢抛头露面的,有些隐居深山,潜修的剑修,没有人知道也是实在正常的一件事。
徐芽知道的人数在一百人,也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
李扶摇问道:“他们会不会去剑山?”
这才是李扶摇关心的问题。
李扶摇从来都没有想过天底下的剑修都是同气连枝,就像是三教也好,其中也会有些不一样的声音,剑士即便是没落到现在,也一定不会是真正的拧做一股绳。
只是声音不大而已。
也都是相对而言。
徐芽摇头道:“想去的不见得会很多。”
李扶摇哦了一声,然后不在这些事情上多说。
片刻之后,李扶摇开始和徐芽谈及那些关于剑道的事情。
一晃眼便到了月明星稀的时候。
月光洒在水面,上,看着很好看。
李扶摇想着腰间的那柄剑叫明月,便笑出了声。
徐芽笑道:“很配。”
显然她也想到了。
李扶摇盘坐在船头,将那柄明月放在膝上,很快便被他牵引着悬停半空,长剑在身前游走,要不了许久,便停留到了水面上。
月光下,剑身很是明亮。
徐芽看着这柄剑,问道:“你的本命剑,和你自己的联系如此之差,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些涉及自身修行的事情,也就只有徐芽能够在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外人面前如此直白的开口。
这和她的心性有关。
李扶摇听着这近乎直白的言语,没有搭话,他总不能说是他的伪本命剑吧。
第四百四十九章 他们的故事(五)()
徐芽说那句话的时候,带着很明显的鄙夷。
有些事情,不仅是三教修士无法忍受,就连是剑士也不见得能忍受。
徐芽便是这其中一位。
李扶摇的情绪不太好,喜欢一个姑娘,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即便是还要关旁人的事情,也只是那姑娘的父母或是自己的父母,除此之外的外人,本来就没有资格对他喜欢谁,还有谁喜欢他发表什么意见。
只是这世上当真有很多人,很有些奇怪念头。
李扶摇知道杜绝不了,但看着还是不太舒服。
他揉了揉脸颊,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徐芽看到了李扶摇神情的变化,她的性子再怎么直接,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
李扶摇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说些什么,“我觉得人和妖,其实都差不多,心肠坏的人,不如妖,心肠好的妖,不比人差。”
徐芽看着李扶摇的眼睛,说道:“但是你这样,会有很大的麻烦。”
就在这么短暂的时间之后,徐芽对于李扶摇和青槐的事情,便已经不再表露情绪,而且这句话让人听起来,也不见得会不太舒服。
李扶摇说道:“我还有剑。”
我只有剑,和我还有剑。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事情。
所代表的意思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徐芽问道:“白知寒的剑,到底有多强?”
就连李扶摇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大余帝师,想的东西如此跳脱,之前才是说起他和青槐,这马上便转而问白知寒的剑了。
李扶摇算是见过白知寒出剑的人之一,但他境界太低,也说不清楚白知寒的剑到底有多强。
恐怕这整个世间,只有朝青秋能够完全说清楚,白知寒的剑,到底有多强了。
李扶摇说不清楚,所以就没有开口。
“那之前那柄明月,并非是你的本命剑?你练剑的路子到底是什么?走得是博而不精这一条路?”
“不是。”
面对徐芽的问话,李扶摇仅仅以两字作答,显得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徐芽喝了几口酒,看着天边的明月,忽然说道:“剑山选掌教这件事情,你认为谁有可能成?”
剑山掌教这个位子,很重要,但朝青秋一定不会亲自去坐。
那么在这世间有可能坐上剑山掌教这个位子的,应当就那么几个人。
那几个登楼。
周青、许吏这两位登楼是极有可能的。
除去这两位之外,以春秋境界斩杀两位登楼的朝风尘也有可能。
再除去这几位之外,世间或许还有其他的登楼剑士,但没有在白鱼镇出手,便没有威望,几乎便不能服众。
只是服众这件事,当你的剑够强的时候,也说不定。
所以这些事情很复杂。
徐芽作为一个春秋境的剑修,在白鱼镇那场大战尚未打起来之前,她是世间很难得的一位剑修,境界够,威望够,名声也够。
只是在白鱼镇之后,这世间多出来许多剑士。
徐芽这种当时并未前往白鱼镇的剑修,几乎已经没有了再去争掌教的资格。
不过好奇心这种事情,人人都有,女子更甚。
李扶摇喝了几口酒,眼里有些别的情绪,他没有说话。
徐芽也喝了几口酒,然后躺了下去,她抬头看着月光,轻声问道:“李扶摇,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如何?”
几乎快要习惯了这位大余帝师的作派的李扶摇揉了揉眼睛,只说了一句极好。
徐芽哦了一声,低声呢喃道:“那你说,男子喜欢女子,喜欢便喜欢了,为何不说出口,难不成也是有些羞意?”
李扶摇抹了抹嘴,随口说道:“或许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吧,那这样,便会生出许多顾忌了。”
徐芽忽然便坐直了身子,“配不上?”
李扶摇一脸理所当然,“男女之间,自然会有差别,门户高低,也有千差万别,或是女子不如男子,或是男子不如女子,反正这世间的事情,就没有尽善尽美的,要是女子不如男子还好,反正这种事情都是男子开口,要是男子不如女子,即便是生出了爱慕之情,只怕都是难以启齿了。”
徐芽皱眉道:“倘若已经是一国之君,还有什么人是他配不上的?”
李扶摇随手往天上一指,说了四个字,“山上修士。”
这世间最有权势的莫过于这三座王朝的皇帝陛下,可即便是俗世里已经权柄足够大了,对待山上修士,一样会有自卑感。
李扶摇想起大余流传很广的一个说法,然后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徐芽,小心翼翼问道:“是那位大余新帝?”
徐芽嗯了一声。
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好像是真的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传闻那位大余新帝即位之后,勤于国事,始终未纳妃嫔,朝野不知道要多少大臣曾经死谏过,可这位大余新帝始终不为所动,有人说这是因为大余新帝身患旧疾,怕若是没有寻到温良的女子,怕当他撒手人寰之后,会有外戚专权。
故而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心思。
更有人传言说是这位大余新帝不好女色,一心要做那种开疆扩土的君王,不愿意在别的方面多浪费时间。
众说纷纭,一时间都不知道真假。
反正有一点是真的。
那便是这位大余新帝没有妃嫔。
那依着现如今徐芽来说,那便是那位大余新帝是对徐芽有想法,但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而不敢开口?
若真是这样的话,李扶摇也有些同情那位大余新帝。
毕竟不管怎么看,那位大余新帝不能向喜欢的女子表达爱意,都是一件极惨的事情。
徐芽有些恼怒的说道:“等我去问问他。”
……
……
春雨如油。
倒是有人珍惜得很,所以那场春雨便停了。
朝风尘和枯槁男人站在太平城的某座院子里,看着那位被大余新帝称为甘先生的儒教修士。
朝风尘看着他,有许多剑意便已经压制过去,在空气里四处游走,然后便落到他的身侧。
似乎有很多剑指着甘先生。
甘先生一动不动,因为一动,必定惊动某道剑气,一旦惊动,便是万剑齐发的局面。
这让甘先生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但也只能接受。
他看着朝风尘,眉目之间满是怒意,“我教圣人有法旨,你家剑仙也有,为何这般不守规矩?”
朝风尘看着甘先生,想了想,只是说了一句话,“你们自己在做些什么,你们自己清楚。”
当然,延陵和梁溪联手攻大余,这谁都看得出来,其中有问题。
难不成只是普通的世俗争斗,这或许可以糊弄普通百姓,但是要糊弄他们这般的山上修士,很难。
尤其是正是处于风口浪尖上的剑士一脉。
朝风尘是这世间一等一的聪明人,他怎么看不出来其中的东西,所以他来太平城出手,显得很理所当然。
甘先生脸色有些变化。
整个儒教都只考虑了大余这一方,却是没有想过才重开的剑山的剑士一脉也会掺和进来。
而且来的还是一位春秋境的剑士。
一位春秋境剑士,论杀力,很一位登楼修士相当。
而且这位春秋境剑士还是朝风尘。
可杀登楼的朝风尘。
朝风尘看着甘先生,说道:“我还想问个问题。”
甘先生当即便摇头。
他不想回答。
朝风尘笑了笑,剑气便要肆掠过去。
这时候天边忽然生出一道剑光。
枯槁老人当即便皱了眉头。
在这太平城里能让他忌惮的人很少,能让他忌惮的剑士,更是只有两位,两位剑修。
大余帝师徐芽,和那位守城人梁药。
枯槁老人感受到那股剑气是朝着他们来的,便握住了手中的剑。
他是个朝暮剑士,或许敌不过,但不妨碍他拔剑。
朝风尘笑道:“何苦来哉。”
梁药的想法,他一向不太清楚。
之前和他在茶舍里有些闲谈,最后竟然却是被梁药直接拒绝。
他不去剑山,也不想掺和什么。
只是都不想掺和了,现在出剑又算是什么意思?
朝风尘想着,但还是递出一剑。
同样是一道剑光。
他的剑,也不算差了。
即便他是春秋,即便对面是登楼。
……
……
两道剑光在天际相遇。
撕开一大条口子,本来雨停之后,天空还是雾蒙蒙的,可现在竟然已经有了阳光照落下来。
云海有些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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