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那些大内高手有些不悦,但始终没有多说什么。
梁王是板上钉钉的陈国皇帝,那是由齐王指定的,可那要是活着的梁王才是。
若是梁王死在御书房内,齐王又是坚持不愿意做皇帝的性子。
那之后陈国由谁来主持。
还不是得从这一众皇室子弟里挑选出那么一个来嘛?
既然这是个机会。
那梁王死了就死了,倒是真没那么多人担心。
因此拖得越久,那些皇室子弟月高兴。
足足半个时辰,除去时不时进去的御林军士卒,现如今这座御书房外,一个大内高手都没能进去。
直到御书房内有一抹光亮出现。
有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一只手提着一颗头颅,一只手拿着一盏油灯,站到了御书房外。
这个年轻人,将那颗人头随意一扔,然后一只手撑着书房门口,哈哈大笑。
人头滚落到李福禄身前,赫然便是梁王!
李福禄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有皇室子弟看清楚了那颗头颅,很快便以极其悲切的语气咬牙切齿道:“快快将这行刺皇帝陛下的刺客拿下!”
语气兴许是因为有些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
只不过是高兴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没人去猜。
一众大内高手面面相觑。
今夜发生的事情,真的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这陈国皇位,真是一点都不好坐,这没看着想着坐的两位,一位皇帝陛下,一位梁王殿下都已经嗝屁了?
谢应腰间始终悬刀,一只手颤抖着扶着房门,一只手按着腰间刀柄,哈哈笑道:“记住了,老子叫谢应,来杀老子!”
谢家宝树谢应,那位在边境大发神威的谢将军,为何会出现在陈国淮阳城?
恐怕是无人知晓。
但目的很清楚。
就是要杀陈国皇帝,谁要当便杀谁!
一众大内高手再度对视一眼之后,便不准备再等什么,就要出手将那位谢家宝树镇杀在此,管他之后到底是如何,身为陈人,被周人当众杀了陈国的皇帝,那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可就在他们要动之前,很快在夜色中,又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提着一个大红灯笼,背着剑匣,身穿青衫。
手里有一剑。
青衫上有很多鲜血。
那人脸色很白。
他走过来好几步,看着那些大内高手,平静道:“我刚刚杀了一个人。”
众人闻言一怔。
很快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哭声。
有人听出那是齐王妃的声音。
更有眼尖的人看出来那盏大红灯笼是之前齐王提着的那一盏。
一切不言而喻。
青衫少年站在御书房外,神情淡然,走过几步,“我不想再杀人了,本来我就不喜欢杀人,今夜要杀人也是不得不为之,希望你们不会做死在我剑下的第二个人。”
一众大内高手果然没有做些什么。
李扶摇去背起已经虚脱的谢应,缓缓前行。
就连是之前喊着要杀刺客的皇室子弟们都不愿意出声。
梁王死了,他们能做皇帝了。
是修士的齐王也死了。
他们要是去拦,皇帝自然是做不成了。
因为没命了怎么做?
片刻之后,有个大内高手走出半步,拦在李扶摇身前,他没说什么话,但表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
但很快他便倒飞出去,因为李扶摇踢了他一脚。
你是陈人,我是周人,是敌人。
然后御书房前真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再走出来拦下这两人的,是那个落榜书生。
那个学问不算低的读书人呵呵笑道:“可笑我陈国人被周人所欺,竟然无有所动作,真是想想便觉得耻辱啊,难不成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然后便再也说不出了。
因为谢应将手里的栖客扔了出去,正好穿透了他的胸膛。
李扶摇皱了皱眉头。
但路过尸体之前,还是替谢应将栖客抽了出来。
“我知道你很为难,所以这个决定我来做,我不怕,因为我杀的人本来就不少。”
谢应趴在李扶摇背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李扶摇没有搭话,只是走着。
而他们身后的一群人,只是看着。
这是一幅画。
一副对于陈国来说,是羞辱的画。
在那边皇宫某处,齐王妃满脸泪水,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发白,额头上有大颗汗珠滚落却仍旧活着的男人。
齐王有气无力的说道:“为什么你要听他的呢?”
齐王还没死。
因为有人不太想杀他,或者说是不忍心杀他。
齐王妃哽咽道:“我不想一个人去看万宝阁的日出,你要陪我去才行。”
第一百六十四章 竹蜻蜓飞呀飞呀()
大周神鼎六年的秋末,少梁城下了一场秋雨。
这是入冬之前的最后一场秋雨,因为到了明日,便是冬至。
整个大周都要入冬了。
若是依着往年,皇宫内务府就要在近几日向庙堂上的各家大人府邸送些不轻不重的过冬物件,往往到了这么个时候,庙堂上的那些大人便要瞪大了眼睛,看看这谁家的物件要多些,要贵重些,哪家的东西最是不值钱。
按着往年的规矩,宰执府仍旧是会是头一份,然后再看几位名望极高的老学士谁能够争得第二份了。
能在这么些微末地方看出那位皇帝陛下对于朝堂上各位大人的态度,其实不容易,可一堆在庙堂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老狐狸们,真是不太愿意放过这么个机会。
尤其是不愿意自家府邸所得的过冬物件最少,最不起眼。
要知道那位宰执大人,年年所得,都有一件旁人没有的好东西,去年是一方前朝的旧物,是一个不起眼的暖手炉子,看起来不起眼,却是珍贵异常,据说是那位前朝皇帝最喜欢最讨巧的小物件。
皇帝陛下毫不掩饰的心思,让一众大臣都有些眼热。
至于今年,不少大臣都猜到了内务府再拿出来的东西绝不可能比去年多了,毕竟边境战事不停,什么地方都要钱,大周那座国库可经不起肆意花销,前些日子的朝会上,除去边境战报之外,其实皇帝陛下和群臣讨论的最多的东西便是国库支出,根据那位现如今几乎整天都是苦着脸的户部尚书拿出来的账目来看,在这场战事里,那座一直说得上丰盈的大周国库,现如今已经好比一个被抽干了血的汉子,站着都极为勉强,要是再有大的花销,指不定就要剁手剁脚。
能否在国库存银耗尽之前打完这场国战,才算是大周上下最为关心的问题。
好在陈国军队尚未攻破大周北边的那座北燕郡,战事尚未波及到国境之内,从北境到少梁城,从未发生过有百姓南迁的事情,至于在大周南边,更是一如既往。
整个大周,在面对着这场持久战事的时候,并未有半点退却之心。
只不过少梁城之中,变得有些萧条而已。
今日朝会,仍旧是按着往日光景,皇帝陛下先是将边境战报让朝中大臣知晓,然后才对一些较为重要的政事做出批示,然后那位户部老尚书一如既往的苦着脸禀报皇帝陛下今日之后又要批下去多少银子,国库还剩下多少。
最后老尚书一脸肉疼,就像是这是要将自家的银子拿出去一样。
皇帝陛下先是安慰几句,最后才意味深长说了一句在难时便应有难时的应对法子,熬过这些时日,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散去朝会之前,皇帝陛下貌似无意的提了一句那位早已经退出官场的国子监老祭酒谢陈郡谢老大人,说是今年冬天,偃师城那边的天气会很糟糕,要多多体谅这位老大人才是。
看似不经意一提,但其实在场的朝堂大臣们都是心如明镜,清楚的很。
现在大周的官场也好,还是说沙场军伍也好,最为出彩的一人,不是说是少梁城这些庙堂大臣,而是在北燕郡外始终领着一支骑军的谢应。
这位年轻到了极点谢家宝树,这一年多来,积攒下来的军功是旁人几乎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若不是有谢应在北燕郡外始终拦着那些陈国军队,少梁城或许还是少梁城,但指不定北燕郡早便破了。
说谢应是现如今的大周军伍第一人,不会有人有异议。
因此今年的过冬物件,宰执大人拿第一份的惯例便要打破了?
那位淡出官场多年的谢老祭酒,论资历,论才干,可是也不输宰执大人啊。
更有心思活络的大臣想起了之前皇帝陛下有意将公主殿下下嫁给谢应的意思,祖制一说早在谢应的这些军功之前,变得有些不值一提。
看来这场战事结束之后,那位谢家宝树便会成为大周第一个成了驸马,但仍旧在军伍上有着实权的臣子了。
相比较起来,若是大周能够打赢这场国战,谢家势大,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朝会散去之后,朝臣们纷纷离开皇城,回到各自衙门,现如今大周是多事之秋,在这个时候出纰漏,那位皇帝陛下定然不会轻饶。
皇帝陛下回到长春宫那边的御书房开始批复由各地递上来的折子,按着往日情况,以及今日的折子数量,皇帝陛下应当会在御书房里用午膳,因此内廷的那位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早就替皇帝陛下安排好午膳,然后这位宫里的宦官头目就这样拢着双袖站在御书房外,微眯着眼睛,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这场秋雨,似乎让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很上心。
而在御书房内的皇帝陛下,却没有半点在意,现如今这位大周君主,整个人的心思都在面前这些折子上。
御笔批红,这位大周皇帝做了许多年,不会觉得陌生,至于战事,在他即位以来,也打过许多次,更是十分熟悉,只是陈国这一次的决绝态度,才让这位当年甚至能当着别国使者说出那一番豪言壮语的这位大周皇帝有些忧心。
割下朱笔,皇帝陛下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窗外,忽然笑道:“总觉得战事会在明年开春结束,也不知道为什么。”
然后这个做了好些年大周君王的男人忽然笑着喊了一声,“让御膳房送只烧鸡过来,要大的。”
门外有人应声,响起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皇帝陛下听着声音远去,才站起身,扭了扭脖子,看到书桌那些古籍遮挡后的一只竹蜻蜓,这本是乡下某些粗鄙汉子因为给自家孩子买不起玩具才会用竹篾编织的小玩意,最开始宫里并没有,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被宫里某人知道了,然后在这一年多来,某人不知道为了编织竹蜻蜓而导致手上被割出不知道多少道口子,可从小便娇生惯养的某人乐此不疲,一年多来,编织了尽百个竹蜻蜓,每一个都用丝线栓起来,挂在了凤阳阁的门前,而这位大周君王硬是求了许久,才在某人手上求来一个,据说还是最丑的一个,依着某人的说法,这些竹蜻蜓是她要送给另外某人的,可不给你这个糟老头子。
皇帝陛下转头看向一旁的一面铜镜,看着自己的两鬓生出的白发,有些不服老的说道:“朕才生出这么些白发而已,哪里说得上是个糟老头子?”
说完这句话的皇帝陛下拿起那只竹蜻蜓,放在手心,仔细看了看,实在是觉得这竹蜻蜓真是不好看,因为某人的那个说法,他真的抽出时间去看过凤阳阁那些竹蜻蜓,一对比之下,才发现某人的说法真的没有一点错。
那位尚未出嫁便胳膊肘开始往外拐的某人,让皇帝陛下很无奈。
仔细端详着这只竹蜻蜓,这位皇帝陛下忽然突发奇想,将竹蜻蜓放下,拿起朱笔在竹蜻蜓的头部画上了几笔,然后又拿起另外一只墨笔,在翅膀上画上好几笔,最后这只原本绿油油的竹蜻蜓便有了三种颜色。
绿红黑。
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但皇帝陛下莫名其妙开始笑。
这让悄悄推门而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一怔。
他端着那只烧鸡,静悄悄的站在门口。
皇帝陛下低声道:“飞不出去哦。”
苏谨神色黯然。
皇帝陛下重新提起朱笔开始批复折子。
苏谨端着烧鸡出门,关了门。
至始至终,这位掌印太监都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
凤阳阁位于长春宫旁,是几座妃嫔宫殿之中挨得长春宫最近的一座,原因到底不太复杂,先皇后便是居住在凤阳阁内。
既然是皇后住所,挨得长春宫近了些,又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先皇后薨逝之后,这座宫殿便再未其他妃嫔入住,可见那位皇帝陛下与先皇后的情真意切。
当今的大周公主姬南泷在十五岁之后便回到了凤阳阁,重新让凤阳阁有了主人,这位先皇后唯一的女儿,现如今大周唯一的公主,从小便被皇帝陛下捧在手心,舍不得打骂,成为了凤阳阁的新主人也没有任何人敢多说什么。
反倒是极南泷回到这座凤阳阁之后,才让许多妃嫔松了一口气,皇帝陛下的宠爱,向来都是在少数人身上的,若是有其他妃嫔住进了这座凤阳阁,岂不是便是表露那人有成为下一任皇后的意思?
这如何使得?
后宫争斗,其实比起朝堂上的暗流汹涌,从某些方面来说,还要难琢磨的多。
许多将自家女眷送入宫中的朝中大臣,巴不得在宫中的自家女儿或是长姐安分守己就成,千万不要想着弄出什么幺蛾子,要不然从皇帝陛下从宫中迁怒到宫外,谁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啊。
至于真能从一众妃嫔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帝陛下即位以来的第二位皇后,那就真是烧了高香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些话真不是说说而已。
皇帝陛下真是个念旧情的主子啊。
今日那场秋雨开始下开始,凤阳阁的一众宫女和太监便从屋里搬来一个个坛子接雨水,期间还要经过悬挂着一个个竹蜻蜓的那道走廊,这些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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