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惊涛骇浪,逍遥云海,心中畅快非凡。
也不晓得飞了多久,日阳渐西,水天一色的海面泛起夕阳倒影,忽然一座海天巨城映入眼帘。
云毅也不晓得多久没见过繁华中原。整日在通天峰,除了祢衡和阿一阿二,再就是那几尾恨之入骨的金色娃娃鱼,早已是看都看腻了。
他想也不想,冲祢衡叫道:“老家伙,咱们下去瞧瞧吧,我肚子饿了!”
祢衡见到了地方,点了点头,念动真言,体内真气慢慢收回,浴尘仙剑速度一顿,朝下方的城镇降了下去。
云毅朝底下一打量,见海水湛蓝,码头船舶停摆,远远望去尽是人群喧闹,比起天水城还要繁华许多,不由好奇问道:“这是哪里?”
祢衡答道:“广陵城。”
云毅在脑海中搜寻半晌,只知道这是徐州极南的边陲海城,与扬州交界,素来是儒门与道门的南北交界之处,又毗邻东海南海,乃是个三不管的地界。
他心中好奇,这里距离极北魔教不下千里,祢衡大老远的带自己来这儿干什么?可随着高度下降,云毅望见城镇里酒香四溢,饭馆里升起袅袅炊烟,不由饥肠辘辘,立马将这些疑问抛之脑后。
他心想自己在通天峰吃了半年的竹汤野果,说什么今日也要大饱口福。
而祢衡似是心有所思,漫不经心的被云毅连拉带拽的往城中最大的酒楼走去。
说来云毅也是聪明,他往繁华喧闹的地方靠拢,也不用鼻子嗅,只将耳朵聚集功力,‘咚咚咚咚’的剁菜声不时传来,心道这厨子最多的地方,自然也就是最大的酒楼。
云毅和祢衡踏步走近酒楼,见酒楼分为楼上雅间与楼下大堂,云毅暗想祢衡的几间破竹屋都摆放那么多古玩尘设,应是个有钱的主儿,当即也不客气,冲店小二道:“楼上找个雅致点的位子,什么好酒好菜,瓜子茶点,尽皆快点上来。”
店小二喜上眉梢道:“二位爷,里面请!”
云毅与祢衡走进雅间,此时夕阳落幕,在海水映照下金光怡人。二楼的十几桌雅间转瞬已被人坐满,冷不防突然传来一声冷喝道:“你这老疯子,还不快滚?”!,!!
第二十一章 雪落天罚自广陵()
云毅斜眼瞥望,酒楼门口恰时走近两名身着雪白道袍的年轻道士,神清气足,背负仙剑,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物。
两名道士身后不远处,跟着名握持白幡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一身杏黄道袍,体型修长,不苟言笑,右手白幡足有八尺来长,白幡反面刻着人脑大小的骷髅印记,随风舞动间,惟妙惟肖好似真的一样。
白幡正面则刻着‘生死有命’几个漆黑大字,瞧着像是个算命的相士。
云毅昔年经营义庄时,见过不少替死人超度的江湖术师,这些人大多戾气轻狂,装束奇异,若论起扮相,比这相士还要跳脱古怪的大有人在。
可这相士满面阴鸷,冷眸森然,偏偏嘴角轻翘的泛起冷笑,他每走一步,白幡都会击地的发出‘咚咚’声,敲震人心喧闹的酒楼顿时肃静下来。
云毅望了他一眼,嘀咕道:“这相士板着个脸,死气沉沉的,好像别人欠他几百两银子一样!”
祢衡回过神来,瞥了眼这三人,神色淡然道:“这两名道士若只欠他几两银子,倒也算他们祖上积德。怕就怕这利息也会要人命。”
话音未落,中年相士有意无意的抬头朝上扫了两眼,云毅对上他森寒的目光,右眼皮不经意的跳了一下,浑身汗毛倒竖,他心知这相士有意试探自己,立刻灵台抱守元一,轻轻的哼了一声,不服输的表示回应。
中年相士暗露奇色,表面却若无其事,目光看向两名雪袍道士,冷声道:“怎么?莫非是贫道说中了什么二位道长恼羞成怒了?”
两名雪袍道士面面相觑,其中稍微年长的道士,微微皱眉,可毕竟不知道这相士来历,拂尘一摆道:“这位道长,还未请教您的法?”
中年相士不屑道:“天宗的高徒,用‘请教’岂不折煞老夫了?”
话音未落,举座皆惊。
云毅刚泯的一口茶水也险些喷了出来,心中震惊之余,尚有些难以置信。
天宗乃是道门五大流派之首,与无量山、玄机岛等门派不同,近千年来,天宗避居五丈原的岐山仙境,很少涉足中原,更几乎不介入正魔两道的纷争。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不管是儒门四大世家,还是道门各大流派,甚至是三邪一凶等邪道圣地,都会卖个面子给天宗。
而每次岐山仙境都会推举出天陆最顶尖的十大高手,世人称之为‘天陆十擘’,这十人之中,有善有恶有正有邪,却无论其品性如何,单谈修为天陆百姓尽都信服不已。
是故每九十年才举行一次的天陆盛会,也是以天宗的‘岐山仙境’命名,千多年来一贯如是,可见天宗名头之响亮,连极北魔教也自愧不如。
云毅心中略算,上次岐山仙境召开还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暗自好奇,一个销声匿迹数十年的宗门,为何突然有门人出现在广陵城?
祢衡早有所料一般,自饮自酌,杯中倒的赫然是一壶七十年的女儿红,双眼盯着清澈见底的琼浆玉液,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
满座宾客哗然,皆低头暗语,稍年轻的雪袍道士见行踪泄露,勃然大怒道:“找死!”
“吭!”的轻鸣,背后仙剑颤吟而出,雪袍道士宛如脑后生眼,反手将三尺青锋握于掌中,剑光幻化中雪莲如电,破空剑音‘哧哧’作响,直点向中年相士咽喉。
中年相士轻蔑冷笑,右手白幡兀自旋转不停,待红光剑芒至肩,白幡才轰然落下,呼呼的风声震的虚空响烈。
白幡旋转飞舞,骷髅汹涌鬼啸,中年相士后发先至,握住幡杆,将雪袍道士的仙剑自上而下狠狠压去剑势一顿。幡面骷髅恰巧显露朝上,龇牙露出诡异笑容,明显是游刃有余。
雪袍道士顿感压力,手中的仙剑也险些随着白幡旋转而脱手,他脸色凛然,长剑借势挽出一道剑花,转朝中年相士的左肩刺去。
剑光轻舞,天亟如炙,白色闪电有如劈空惊雷,声震九天。
“天罚七式!原来你是鸠神练的徒子徒孙。”
中年相士认出对方剑式,不敢大意,右手白幡虚空一转,一挪一逼的功夫,幡间轻轻一舞,鬼雾弥漫间,黑气如丝,缠绕白光如炽的仙剑。
“滋滋!”的腐蚀声倏然传来,云毅功聚双目,见银白色的仙剑被黑色气丝裹住,如黑液流淌,缓缓蔓延,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大半的剑身已被黑丝遮住。
旁边的雪袍道士看得心惊,见师弟的仙剑只剩下剑柄,低喝一声道:“撤剑!”他当机立断,掣出仙剑朝下一劈,斩在黑丝上。
可剑刃有如斩在软绵绵的气团中,浑然再难蓄力,好似沾在上面一样。他功力高出师弟不少,体内真气迸发,仙剑顿时白光耀眼,将黑丝齐齐斩断。
中年男子手中白幡不自觉的抖了抖,夸赞道:“好功夫!”将掌中白幡一收,虚空转了两圈后,‘咚’的立在地上。
最先出手的那名雪袍道士汗流浃背,待运功驱除仙剑上残存的黑丝时,发现原本白光莹然的仙剑,此时灵气全无,整个剑身满是触目惊心的黑斑,若要复原不知还要花费多少心血!握着剑柄,哑口无言的怔在原地。
稍年长些的雪袍道士倒吸了一口凉气,短短一个照面,就能毁人仙剑,单就是这份功力而言,整个天陆能做到的都屈指可数。
不过他毕竟是天宗弟子,一言一行无不关乎师门声誉,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万不能因此对方修为高深就堕了宗门威名,于是道:“这位道长,虽说我师弟贸然出手,有欠妥当。可我师兄弟二人与道长素味平生,无甚冤仇,道长又何必出如此重手,毁人仙剑。”
天陆规矩,毁人仙宝有如羞辱他人,仅此与恩怨血仇。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不过言语不合,实在没必要如此。况且雪袍道士言语诚恳真挚不少酒楼的客人暗自点头赞同,觉得中年相士未免太过分了。
祢衡和云毅却出奇的默契,满脸都是不屑之色,云毅更冷声打抱不平道:“你师弟刚才动辄杀招,取人性命,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如今输了就输了,还满嘴屁话的讲什么规矩礼法,真是丢人现眼,贻笑大方。”器咯!,,。。
第二十二章 死相幽微通鬼窍()
这话说得慷锵有力,如碧海惊雷,激起千层浪。任谁也料想不到,今日竟接二连三的有人胆敢得罪天宗弟子。
酒楼的人群不约而同的朝上望去,一名十来岁的少年与一名貌不惊人的瘦小中年男子自酌自饮,见他们神色从容淡定,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似是大有来头之人。
雪袍道士默然的望了眼云毅,面容阴沉。若是平常时候,他断然不容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辱及自己,可如今强敌虎视在侧,实在不易再招风树敌。
雪袍道士涵养极是了得,冲云毅执礼道:“尊驾这番教诲,贫道记下了。”
云毅不知道,此后他与整个天宗结下血仇,多半自此开始。
雪袍道士说完这话,拽着在旁边兀自愣神的师弟,仙剑朝背后剑鞘一插,冲中年相士稽首道:“这位道长眼力与修为皆臻至顶尖,贫道与师弟技不如人,亦是无话可说。不过山高水长,可否请道长留下名,来日敝派也好再向道长讨教几招绝学?”
中年相士轻蔑的打量他两眼,不屑道:“除了天宗六神,剩下的酒囊饭袋老夫怕过谁?告诉你也无妨,老夫名叫管辂。”
话音刚落,酒楼顿时肃静的针落可闻,不少原本喝的面红耳赤,坐在一旁看好戏的人群,脸色瞬间煞白,有的打了个酒嗝后,赶忙将头转过去闷头吃饭,恨不得将脑袋埋在碗里,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惜双脚却不争气哆嗦个不停。
云毅心神微颤,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扭头冲祢衡古怪道:“你早就知道这相士是谁!”
祢衡毫意,瞥了眼管辂,摆弄着手中的紫木筷子,淡然道:“有老夫在,你怕什么!”
云毅被呛的说不出话,心中却暗自奇怪,自己究竟倒了什么霉,竟接连不断的遇到天陆九怪之人。
其时天陆九怪分为四煞五绝,四煞自是东狂西乱、南千北盗这四个煞星。寻常百姓若遇到这四人,自是要消灾减厄,免不了要被戏耍玩弄几日,可再如何自叹倒霉,却终能保住一条性命。
而五绝则不然,不管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外道,对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若说起其中因由,除了他们自身堪比天陆一流高手的不俗修为外,这五人皆是性格乖戾之辈,虽谈不上多么心狠手辣,可也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正魔两道皆有不少弟子惨死在他们手里。
管辂在五绝中修为虽不是最高的,可名头却毋庸置疑是最响亮的一个,即使和东狂祢衡相比较,也绝对不遑多让。
这管辂说来也是一代奇人,他以卜相之术技冠天陆,知过去未来,寻常百姓被只需被他瞧上一眼,此生富贵命数皆可判定,可谓神乎其技。
可偏巧这管辂有个怪癖,就是看相之时,专门喜欢挑印堂发黑之人,所言几日必死,无一不中,俨然到了“阎王教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的地步。
若单是这样,这管辂也不至于有如此名头,他凶狠就凶狠在,隔三差五心情不好了,总要杀几个看不顺眼之人泄愤,理由自然是‘他面相活不了多久,老夫直接送他上路了’之语。
因此天陆中人便送了个绰“死相士”给他,譬喻相面之人,死劫难逃,管辂其人有如丧门瘟神一样。
久而久之,天陆但凡见过死相士管辂的人,大多数都已死了,少有几个能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人,也不会拿这事说出来炫耀,是故听过死相士大名之人,有如过江之鲫千千万万,可真正见过其人的,却寥寥无几,委实屈指可数。
雪袍道士愣了愣神,显是也听过管辂的名头,他神色微变,不自觉的避开对方视线,道:“原来道长就是死相士!”
管辂白幡一抖,哈哈笑道:“别怕!老夫就是看在宗神谕的面子上,也不会难为你们两个小辈!拦住你二人,也只是想劳烦两位小道长传个话而已。”
雪袍道士心神稍安,问道:“不知道长有何话需要转告?”
管辂眼神横扫,见酒楼人不少,哈哈笑道:“你转告宗神谕,若想要四神云气图,就别偷偷摸摸的勾结朝廷,否则来日若让老夫知道,定要天宗一百名弟子填命。”
雪袍道士右眼皮一跳,嘴角抽搐,强自忍耐道:“贫道虽不懂道长在说些什么,可这些话贫道一定如实带到。”
言罢,他伸手扶住师弟肩膀,缓步走到门口,亦步亦趋间,神色越来越阴沉,耳畔却又传来管辂悠然的声音。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师兄弟二人若是敢去玄机岛找玄风水,别怪老夫将四神云气图的事抖出来,大不了一拍两散,谁都别得好。”
管辂两次三番提到四神云气图,这酒馆众人哪里还坐得住,这里不少人是广陵的世家弟子,皆拜有仙宗道派,哪里不知道四神云气图是旷世神作。
若不是死相士管辂还站在酒楼门口,这些人怕早就结账离开,火速回报宗门了。
雪袍道士听见身后窃窃私语,心中愠怒,却一言不发的带师弟离开,只不过是回天宗的岐山仙境,还是去玄机岛,那就不得而知了。
云毅只知道玄机岛名列五大道宗之一,剩下什么也不知道,不由冲祢衡低声问道:“玄风水是谁?”
这时酒菜已经上满,十余道广陵的名菜点心各置盘中,祢衡夹起一块松尾桂花鱼送进嘴里,徐徐道:“五玄之首的玄天子!那老怪物擅长奇门遁甲,五行数术,便改了道叫玄风水,是道门第一阵法宗师!”
云毅见酒菜上齐,夹起两块琵琶酥腿,咀嚼道:“听管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