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话,双眼死死盯住老疯子的背影,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祢衡曾说于自己听的天陆各大高手的容貌,可一一对照下,竟无半点所获。
说来也是,但凡天陆成名高手,哪个不是年岁越百的老怪物,这些人中除了少数几个驻颜有术,或者容貌奇特之人以外,大多都如这老疯子一样年逾古稀,白发苍苍。
在没见过真人的情况下,光凭他人论述,任谁也猜不出这老疯子的来历。
华青囊依靠在石壁上,双手把玩着已经空了的酒葫芦,竟是半点醉意也没有,嘿嘿笑道:“老夫答应过段珪和文公子,要对这老疯子的身份守口如瓶,不得外泄。”
“今天别说你用激将法,就是拿刀架在老夫脖子上,我也不会透露半点讯息给你!”
云毅见这老怪物张嘴闭嘴讳莫如深的样子,又想起段珪宁可殊死一搏也不想放疯子离开的态度,心中悄然升起重重疑雾,却也不好在此时追根问底。
那边老疯子似是听到云毅和华青囊在讨论自己,心神稍分,掌中真气不由泄了几分,身前的风柱顿时沙石逆转混乱,“砰”的爆开激射。
老疯子首当其冲,污垢的脸庞再蒙上一层细碎的沙屑,他胡乱的抹了抹面庞,灰头土脸的笑道:“你们在说我嘛?”
华青囊见怪不怪,调侃道:“你这小师父收个来历不明的老徒弟,还不让人家问问你的名字?”
老疯子闻言挠了挠脑袋,思付许久后,仍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干脆一摆手道:“名字我忘了,叫我疯子就行!”
他说完话,献媚似的走到云毅身前,抱起云毅一只胳膊,献笑道:“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学变戏法?就是放青火那招?”
云毅心下苦笑,适才情况紧急,自己这才连哄带骗的收下这个便宜徒弟,实属权宜之计。可青梅定魂旗中的梧桐凤火乃是南荒独有的异火,自己都不会,哪里能教这老疯子?
更何况明日正午时分就是灼焚之日,介时天地炽阳之力会削弱水天一色大阵的威能,阿旁宫也会再临尘寰,自己马元义所托之情,说什么也要一入其中探个究竟,哪会有时间再教老疯子变戏法。
云毅纵然孤傲,却也不肯违背良心的去骗这种纯良之人,正犹豫不决时,华青囊适时插口道:“他没空教你,等天亮了你就随我回神农顶治病。”
老疯子闻言脸色一白,闪身躲到云毅身后,大喊道:“我不去,他总拿针扎我,还逼我喝苦汤,喝完我就胃痛拉肚子。”
云毅也是心颤,他见老疯子身上毒斑遍布,各处穴道皆刺着长针,连脸上都被毒的五色斑斓像妖怪一样,不难猜想他在华青囊手上吃了多少苦头。
光看这这神农老怪能无声无息的用毒放倒七大高手,就应知这老怪物用毒的手段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老疯子和他回去,怕是病好了也要被折磨没半条命。
可人家再怎么乖戾古怪,终还是自己和疯子的救命恩人,他不由摸摸鼻子,尴尬道:“华老神医,这疯子好歹也一把年纪了,您下药行针……是不是能‘轻点’?”
华青囊白眼一翻,喝道:“你懂个屁!这疯子不知什么原因走火入魔,以致清窍失灵,神志混沌不清。老夫思前想后,这世上唯有以毒攻毒的法子才能救他。只要能救他命,吃点苦头又算什么?”
老疯子见他斥责自己奉若神明的“恩师”,怒气冲冲的站在云毅面前,一挺胸脯的看着华青囊,哼道:“我又没求你救我。”
云毅苦笑一声,他也知华青囊纵然手段狠了些,可毕竟也是天陆久负盛名的得道医仙,若非老疯子是灵帝钦点之人,怕是寻常人求他医治,他也未必会点头答应。
果不其然,华青囊闻言低喝道:“你当老夫愿意救你?这几日单是用在你身上的各类绝毒草药,就需要老夫游历天陆采摘数年的了。”
他虽秉性古怪,可却最看重自己的名声,所应承之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做到。
所以他能和云毅的一句承诺,不惜开罪天宗和灵帝也要保全其性命。而几乎是同样的道理,他既已承诺段珪会救治老疯子,也自当竭力而为。
哪知老疯子毫不领情,不屑道:“亏你还是医仙,居然这么不识货。采摘的破草药都没我家后院的野菜好吃!”
云毅见华青囊煞气一闪,怕这老怪物又要悄无声息的放毒,急忙揶揄道:“华老神医是天陆泰斗,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可不能不算数。”
“你刚才可是说让他‘随’你回神农顶,而不是你用强带他回去!”
华青囊本想用祭起“七日醉”迷倒老疯子,可被云毅插话堵住由头,藏在袖口的右手又悄悄缩了回去。
他正为难时,忽然想起老疯子的心智早已如三岁小孩一样,自己怎么能和他争论是非?他略一思付,计上心头,呵呵笑道:“你想学梧桐凤火?老夫也会的。”
老疯子脸色一喜,可旋即耷拉着脸道:“我师父就能教我,才不用你这老怪物呢。”
云毅暗自苦笑,就听华青囊叹气道:“可惜你师父要去阿旁宫了,到时候段珪和文公子都会在那里,说不定还有抓你的那个大恶人,你怕不怕?”
老疯子本想说自己也去阿旁宫,但听到“大恶人”三个字时,话到嘴边竟是强咽了回去,脸色犹豫不决。
云毅纵然不知道大恶人是谁,可也知道自己这点修为进阿旁宫委实是九死一生,如何再能带上神志不清的老疯子?
他忙帮腔道:“华神医的梧桐凤火虽然不如为师的厉害,可也威力不俗。你先跟他回神农顶学些基……皮毛,等我忙完了阿旁宫的事,就将这凤火绝技全都传给你。”
云毅心知华青囊哪里会什么梧桐凤火,这多半是哄骗老疯子之言。
他适才被华青囊斥责“你懂个屁”,心中有些不爽,一直憋着一股火无处发泄,如今瞧见其“把柄”,焉有不讨回来的道理?
是故云毅言辞中不客气的占了他几分便宜,直言不讳的说华青囊不如自己,连话到嘴边的“学些基础”也改成“学些皮毛”。
华青囊见云毅趁机占自己便宜,暗自一怒,可他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顺着云毅的话讲:“你师父忙完了就去神农顶教你。”
老疯子嫌弃的看了眼华青囊,又跑去和云毅勾了勾手指,才点头道:“我行过拜师礼,你骗我可要天打五雷轰的。”
云毅暗叹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如何教这老疯子梧桐凤火,无奈承诺道:“我有空就去神农顶找你。”
华青囊唯恐老疯子反悔,急忙拽起他的右手御风而起,趁着夜色迷离向南方疾驰。云毅正感慨之际,远方忽然又传来华青囊断断续续的喊声。
“张天师已至陇右,雷云将起,娃娃你自求多福吧!”
第二十四章 香炉百草伤尽复()
云毅眉宇中闪过一丝释然,张天师就是天公真人的同门师弟天师张鲁,一身绝世修为堪称道门顶峰,素来为人刚正,嫉恶如仇,只是多年前便已隐居在蜀中青城山参悟天道,许久不问天陆纷争。
云毅曾听祢衡说过,四张机中以天师张鲁的修为最高,神通最大,几近到了半步大乘的境界,他能千里迢迢的赶来驰援太平天,自然是好事一桩。
只不过这位主儿的火爆脾气比起他的修为还要出名,乃是个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
他若闻讯得知太平天众弟子受朝廷围剿,怕是会以牙还牙的杀个血流成河,到时只怕连天王老子都拦不住云毅实在不知是福是祸。
云毅正思付间,却牵引伤口猛的一阵咳嗽,他纵然修为大进,可连日奔波,又先后与段珪、恨苍生这等高手交战,之后还强接华青囊的三招,体内真气近乎油尽灯枯,能坚持到现在实属难能可贵。
他目光朝外张望,见远天玉兔横移,星罗闪耀,夜色苍茫中寒风凛凛,他刚要提气寻一处僻静之地恢复功力,丹田内忽地传来一股针刺般的剧痛,紧接著浑身的血液就像煮开锅的沸水,不停的翻煮涌动。
他胸口一阵窒息,经脉如同要爆裂开来,五脏六腑一齐发出翻江倒海的绞心阵痛,直令他眼前金星乱闪,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连身旁的戈壁也朦胧不清。
云毅一凛,心头警兆忽起,涌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正在此刻,一阵山岚迎面吹拂而来,清新的空气中竟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红枸气味,火辣辣的呛得云毅眼泪直流。
恍惚间,他忽的看到华青囊方才驻足的戈壁后,淡淡的殷红光雾流动,忽明忽暗就像风灯一般。
他神色怔了怔,旋即明白是华青囊搞的古怪
当下凝眸望去,见淡淡的红光飘散着细如香缕的白烟,如薄雾一般只是隐约可见,若非夜色漆黑,在白天的阳光照射下怕更不能看清。
云毅想去看个究竟,哪知咬牙再一提气时,丹田内宛如同时有成千上万把刀子在生剜硬割般,令他脑门冷汗直流,体内的真气如烈火炽灼五脏六腑,几乎令他疼昏过去。
他苦笑道:“难怪那老怪物最后不清不楚的来了句自求多福,原来他早就下好毒了。”
可云毅也不担心华青囊真会害自己,毕竟这老怪物要杀自己,在拜日山庄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何苦大费周章的将自己带到这里?
似是印证云毅所想,正在这时,他丹田内忽的一暖,体内真气竟稍稍平缓起来,焕发出一股柔和力量汩汩升腾,流淌在云毅诸身百骸。
他经脉郁闷滞塞的感觉稍减,奋起全身劲力,扶着戈壁绕到红光闪烁的地方,几乎每走一步,体内的火热感觉就沸腾一次,好似倒入油锅里的水,激起千层骇浪。
云毅手扶石壁剧烈的喘息,他不敢再妄动真气刺激丹田,可身体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却越来越炽烈高涨,浑身的衣衫瞬间湿透,冒起白茫茫的蒸汽。
云毅努力迈步朝前,脚下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忽的瞥见沙漠深处,一鼎香炉冒着袅袅白烟,随着风吹拂过,他甚至可以看见香炉中的星星火点。
他心绪一醒,立即明白华青囊是留下这香炉为自己补气疗伤,只不过这老怪物既称毒医,手段自然别出心裁的要折磨“病患”一翻。
就不知这香炉里放的是什么珍贵药草,单是烧灼的气味就险些让自己挺不过去。
云毅体内每一根血管里,都好似开水煮沸,不停冒着气泡,汩汩灼烟更是不停的由他的皮肤毛孔渗入到他的奇经八脉之中。
而丹田更好似一座喷薄的火山,滚烫的岩浆不停的流淌在心脉里。
云毅稳住身形,低头俯瞰,只觉得这香炉深不见底的红光里,仿佛隐藏着无限的青烟岚雾。
他打量着不远处的香炉,见它青铜古涩,灵气长红,就知乃是不俗之物,弥漫的青烟缓缓飘向四面八方。
忽听“簌簌”的响声传来,云毅循声看去,不远处的沙漠身处,忽然钻出数条沙蛇毒蝎,竟争先恐后的往香炉处爬去。
云毅身形悄然后退,就见这几只毒物甫进水壶大小的香炉,“嗤嗤”声就随之传来,淡淡的血腥味随风四散自己体内沸腾的血液稍稍平缓,暖流四溢间丹田霎时恢复一丝真气。
他已明白华青囊的用意,当即盘膝浮坐在戈壁旁,抱元守一默运心法,渐渐存思止念,心晋空明。
随着香炉内草药气味的弥漫,不停的有沙漠深处的毒虫钻进香炉,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就有十几只毒物钻了进去,说也奇怪,明明只有巴掌大小的香炉,竟也尽数将这些毒物炼化。
云毅蓦的丹田尽暖,尽管体内血液沸腾不惜,连衣衫下也冒出腾腾蒸汽,可他双目紧闭似是已到了物我两忘的空明境界,袅袅炉烟萦绕在他身体四周,化作先天之气的浩荡奔流,生生不息。
整整两个时辰后,云毅才悠悠转醒,就像是酣睡了一场黄粱美梦,惬意非常。
然而他立刻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内,真气充溢沛然,再无先前的枯竭之感,身上其它各处都彷佛从未受过伤一般。
先前的疲惫感觉,似乎也被沸腾的血液带动的一扫而空,浑身上下精神充沛,好似有使不完的劲。
“华青囊果然不愧为天陆神医,短短两个时辰,我全身的伤竟似都好了一样。”
其实云毅昨夜纵然身陷苦战,可也没被伤到难以治愈的程度,即使是后来他强接华青囊的枯木逢春掌,也只是力竭不怠的被掌劲所伤,喷口淤血罢了。
说到底他并未被伤及浑身经脉和五脏六腑,哪怕是没有华青囊的香炉相助,他只需调养个四五日,恢复功力也非难事。
这就好似风寒去毒一般,正常人要数日才能痊愈,医者开药则需一两日,而如华青囊这类天陆神医,其实也就几个时辰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鱼肚渐白,刺眼夺目的初阳照射在云毅脸上,他不自觉地舒展了一下双臂,待睁开眼睛时,这才注意到在香炉旁边,竟不知何时多出两道人影。
第二十五章 半是食神半是仙()
云毅暗自惊讶,他纵然识海神游,心无外物,可一身修为好歹在那摆着,方圆十余丈之内风吹草动尽在心台,却为何独独这两道人影自己竟浑然不觉?
他心知如今陇右群星,高手如云,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潜在自己附近也非怪事,只不过来人的修为必定到了返璞归真的上乘境界,不容小觑。
他下意识的扣住青梅定魂旗,耳畔却忽然传来冷哼声,他神魂仿遭电击,手上顿时传来麻痹痛感,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样,刚触碰法宝的右手猛然缩回。
“小友莫慌,贫道与敝师弟多年未至中土,夜冷风寒,这才借着小友的鼎炉混些吃食。只是见小友打坐练功不敢打扰,这才未请自来。多有失礼之处,望请海涵。”
云毅听这声音如晨钟暮鼓,敦厚柔和,心中的警惕稍减两分。
他转首随声望去,见一名老道矮胖,鹤发,如一座小山丘一样的趴在不远处,他撅着,豆大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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