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时来时去的山风也稍显猛烈起来,山谷口的硝烟迅速散去,叶途飞和独孤玉的人影也愈发清晰起来。
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得清楚了!
凤凰顶上阵地前沿的弟兄们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有节奏的吼声:“六爷!六爷!……”
闫希文注视着渐行渐近的叶途飞,对身边的卫向东叹道:“若是胡小舟没有变节,还留在这二郎山上,看到此番景象,又会是怎样的感触呢?”
卫向东抿嘴一笑,道:“若是胡小舟没有变节,二郎山便不会有此大难,六爷他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闫希文侧脸看了眼卫向东,颇有些好奇地问道:“听你这么说话,就好像知道叶途飞必然会回来似的?”
卫向东再一笑,道:“我不知道六爷为什么要走,但我知道,他绝不是被胡小舟逼走的!呵呵,胡小舟那两把刷子,岂是叶六爷的对手?”
闫希文愣了愣,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明白了一件事。”
轮到卫向东好奇了:“嗯?政委明白了什么事?”
闫希文笑了下,回道:“胡小舟执意要对叶途飞不利,你我拼死相争,可那彭友明当时却一个屁不放。我当时还以为老彭这家伙是个势利眼,现在才明白,感情是彭友明和叶途飞联起手来利用了胡小舟一把啊!”
卫向东笑道:“这一点我早就想明白了!郭老二曾经回来二郎山过,被我碰到了,这老家伙鬼鬼祟祟的,我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一逼问,才知道叶六爷去了上海,投靠了赵铭。郭老二当时很想给我好好解释一番,但被我喝断了。”
闫希文疑问道:“喝断了?你为什么不听听他的解释?”
卫向东笑道:“听他的解释岂不是浪费时间?叶途飞干出任何惊天动地的事情我都相信,就是不相信他会真心真意地去当汉奸,所以我一听说叶途飞投靠了赵铭,顿时就明白了彭友明为什么保持沉默了。”
闫希文叹道:“还是你年轻人脑子好使啊!可怜我这把老骨头,糊涂了大半年。这该死的彭友明,竟然连我也骗了。”
卫向东指了指山下:“政委不活动活动?兄弟回来了,你这当老哥的怎么着也得迎接一下啊?”
闫希文乐道:“这还用你说!看那边,老冯已经往山下跑了,咱俩也抓紧吧,别落了那独臂大侠的后面了。”
两分钟后,叶途飞出现在凤凰顶的山脚下,而冯忠梁闫希文卫向东李忠云等人正争先恐后地冲下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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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有多少兵力?”
上得山来,兄弟们很想跟六爷叙叙旧,但叶途飞却不肯。刚才在山下和几个领导人见面的时候,他就显得很生气,没有跟任何人招呼客套,只是介绍了一下独孤玉,便拧着头冲上了山顶。
“作战单位有十二个连,每个连大约一百二十名战士,其中九个步兵连,另三个是炮兵连。非作战单位有三个连,两个工兵连和一个后勤连。”眼看着叶途飞一脸冰霜,冯忠梁的心里是七上八下,怎么也搞不明白这六爷的气是打哪来的。
叶途飞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所有重武器全都留下,然后征召三百名战士打阻击,其他人立即撤退!”
“打阻击?撤退?”闫希文想不懂了,“往哪撤?所有的通道全都被小日本给堵死了!”
叶途飞黑着脸,盯住了闫希文:“我不在,这山里最有作战经验的就是你闫希文了,我问你,你脖子上的玩意只会吃饭不会想问题是吗?小日本重兵集结,你那两只眼就看不到吗?胡小舟被捕叛变,你就这么麻痹大意,没有一点应急准备吗?”
闫希文被骂得愣住了,涨红了脸,想争辩,却又不知该如何争辩。
叶途飞说的话虽然重了些,但句句都敲打在了闫希文的心坎上。
冯忠梁有点过意不去,想劝慰一下叶途飞:“六爷,这也不能全怪闫政委……”
黑着脸的叶途飞将目光转移到了冯忠梁脸上:“你冯老大还有脸做和事佬?你身为忠义堂十三罗汉的老大,就知道带着弟兄们往死路里奔是吗?就不知道审时度势随机应变的道理么?就因为彭友明的一封电报就让你们在这山头上傻等数天,一直等到小日本把你们包了饺子还不悔改么?”
冯忠梁陡然一个激灵,他不敢犟嘴,只能把头深深地埋下。
“一年多前,高桥信带了一个联队来进攻二郎山,那一次,若不是吕尧司令和韩鸿勋师长,我们二郎山就已经遭受了灭顶之灾。那次之后,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那一场战斗之后,叶途飞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关了一整天。
之后,他对弟兄们做了检讨,并总结了经验,要求二郎山的队伍要多多学习**的游击战经验,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住我扰,敌疲我打,并和灵璧山吕尧部和宿豫县韩鸿勋部建立了互动机制。
“如果我过不来,如果我死在了来的路上,你们就这么傻傻地等在凤凰顶上被小日本屠杀吗?”
如果说叶途飞刚才那些喝骂的话因为有道理而不得不接受的话,那么这最后一句话就显得有些牵强了。就是这凤凰顶,因为先天的地理环境,使得小日本的炮火根本无法覆盖,从而成为了二郎山历来的主阵地,在这块阵地上,二郎山的弟兄们还从来没吃过亏,怎么能说等在这被小日本屠杀呢?
闫希文终于忍不住,提出了疑义。
叶途飞愣愣地看了眼闫希文,重重地叹了口气。
二郎山的叶六爷原本并不是一个爱发火骂人的人,只是形势所逼,内心如火,情绪所致。这一会,火发出来了,情绪也平稳了。
“闫老哥,你只考虑了小日本的火炮,忘记了小日本还有轰炸机啊!”
第二百五十三章 应对()
凤凰顶上呈‘凸’字型地理结构,这凸出来的一个顶,对各种火炮都可以形成有效的遮挡,除非是小日本的火炮布满了凤凰顶的四周,否则的话,这种结构总是能形成一定的炮火死角。
但对轰炸机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凤凰顶海拔四百余米,已是二郎山中最高的一处山峰,小日本要是动用了轰炸机,甚至不用设置轰炸标志便可以准确无误地抵临凤凰顶上空。
轰炸机可以任意调整俯冲角度,这‘凸’字型结构非但无益,而且还会增强航空轰炸的危害。
轰炸再加上空中的机枪扫射,弟兄们守在这凤凰顶之上,不是被屠杀,又能是怎样?
闫希文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被轰炸机轰炸并扫射的战场,但他至少得到过这类情况的战斗报告,知道其厉害之处。
但其他弟兄哪里能想象到小日本的飞机有多厉害,一个个尚不以为然。
轮到闫希文火了,他指着天空,怒道:“你们不要有什么侥幸心理,六爷说得对,凤凰顶能顶得住小日本的炮火,但绝对顶不住小日本的飞机。就咱们这点人,若是还呆在这凤凰顶上,小日本只需要三四驾飞机和三四十分钟,就可以把我们打残打废了!”
卫向东毕竟是在伪满军队中呆过,见过小日本的飞机逞过能,他听了叶途飞和闫希文的说词,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又环视了四周一下,忍不住道:“六爷,闫政委,既然如此,那我们还不抓紧撤离凤凰顶?”
卫向东说话的时候虽然起先叫了声六爷,但说话的过程中却是一直看着闫希文。
先叫声六爷那是尊重,一直看着闫希文那是规矩,因为这支队伍的最高指挥官毕竟还是闫希文。
而此时,闫希文的思维状态已然回到了一年多前的贾家汪一战,那一战中,无论是**的彭友明闫希文还是国民党的韩鸿勋,对这位二郎山的大把头都是言听计从,信服度达到了百分百。
现在,虽然二郎山的这支队伍已经归属了**,虽然叶途飞在这支队伍中没有任何职务,但是闫希文知道,此时此刻,没有谁能够替代叶途飞。
对卫向东的问话,闫希文丝毫不觉得尴尬,他指了下叶途飞,简单利落地回答道:“别打岔,听六爷安排!”
“我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叶途飞看了下怀表,又仰脸看了看天空,“我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冯老大,给你十分钟,按我的要求,立即征召三百名敢死队弟兄跟着我打阻击,其他人由闫希文带领,按照我交代的路线撤出二郎山。”
冯忠梁不敢怠慢,立即着手去办。
叶途飞又叮嘱道:“那些膝下有儿有女的就不要征召了,那些家里尚有父母且为独子的,也一样不用,好了,就这些条件,你快去办吧。”
冯忠梁离开后,叶途飞转而对闫希文安排道:“老闫,我现在给你画张地图,你仔细看清楚了,有任何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问我。”
闫希文皱了皱眉,提了条意见:“叶老弟,为什么要舍易求难?我留下来打阻击,你带着弟兄们撤退!”
叶途飞瞪了闫希文一眼,骂道:“都他娘什么时候了,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你怎么越活越不懂事了?”
闫希文心中一凛,不敢再犟。
叶途飞取来了纸和笔,一边讲一边画,尽可能清楚地把那条只有他和肖忠河才知道的密道告诉了闫希文。
“都清楚了?”
闫希文点了点头。
“老闫,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为了集体的利益,敢于牺牲自己。但是今天不一样,这条道虽然安全,但路途艰难,行军速度会很慢,而且无法携带任何重武器,就连弹药的携带量也只能少之甚少。我带队撤退,是要比你带队的把握性要大,速度也快,但是,你绝对无法保证狙击的时间能足够弟兄们撤离的。”
闫希文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我这么说并不是看不起你老闫的战术指挥才能,只是咱们打阻击的弟兄们就这点力量,在小日本的飞机火炮之下,能撑的了多久呢?”
闫希文终于忍不住了,反问道:“那么你来带着弟兄们就能撑得住?”
叶途飞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我进了二郎山,对山下敬吾来说就是一个灭了我的最佳机会,这个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而且,桥本太郎也是恨我恨得牙痒,他一定会支持山下敬吾,这样一来,小日本就很有可能改变了战略初衷,从剿灭二郎山武装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干掉叶途飞。老闫啊,这二郎山方圆百余里,我带着他们玩一玩捉迷藏,不单是能保证了弟兄们的撤离时间,甚至还能达到自保的结果。”
稍微一顿,叶途飞又道:“若是我不见了踪影,小日本就不可能改变他们的战略初衷,那结果可就是死扛了。”
听了叶途飞的这般解释,闫希文是心服口服,他站起身来,向叶途飞敬了个军礼:“我服从你的指挥!叶途飞,我向你保证,一定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把弟兄们安全地带出小日本的包围圈!”
这时,冯忠梁也已经完成了敢死队的组建,跑过来向叶途飞汇报了。
叶途飞异常郑重地向闫希文回了个军礼,然后又握住了闫希文的双手:“老闫大哥,带着弟兄们好好活下去,中国必胜!小日本必败!”
送走了闫希文,叶途飞在冯忠梁的陪同下来到了三百勇士的面前。
这三百勇士中大部分都是老忠义堂的兄弟。
叶途飞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微笑着对大伙点了点头。
只点了两下头,叶途飞便发现了站在队伍中的卫向东和石黑子。
“你们俩为什么留在这儿?”叶途飞收起了微笑。
石黑子抢着回答道:“报告六爷,我们俩上无父母下无儿女,孤家寡人一个,完全符合六爷挑选队员的条件。”
卫向东接着回答道:“刚才肖六哥跟我说了,六爷在上海已经把高桥信这个混账玩意给处决了,卫向东别无牵挂,只求能追随六爷痛痛快快地战上一场!”
叶途飞冷声问道:“接下来的这一仗,我们若是想最大程度地阻击敌人,就必须不择手段,卫向东,石黑子,当我选择的手段违反了你们**的组织纪律,你们俩会怎么决定呢?”
这句问话将住了此二人,尤其是石黑子,一张黑脸涨成了酱紫色,呼呼喘着粗气就不知该如何回答。
卫向东愣了下,然后将身上的所有物品拿了出来,当着大伙的面点燃了。
“从现在开始,我无名无姓!”卫向东指了指那堆正在燃烧的物品:“至于将来如何,听天由命好了!”
石黑子咬着牙跺了下脚,吼道:“俺石黑子跟卫队长一样!”
这二人如此态度,看来赶是赶不走的了,叶途飞也一直敬着这二位耿直的好汉,于是便放过了此二人。
转而对冯忠梁道:“咱们土匪营的大旗还在么?”
冯忠梁点了下头,闷声答道:“被胡小舟给毁了,咱私下里又让人重新做了一面。”
“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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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军的战场指挥官将电话打给桥本太郎时汇报说有一个叫叶途飞的人带着影佐帧昭梅机关签发的证明以及松井司令官阁下的亲笔信找到了他的时候,桥本太郎立即叫来了山下敬吾。
山下敬吾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难免一惊。他派去监视叶途飞的那个宪兵小队可是他所有宪兵队中素质最高的一个小队,他搞不清楚叶途飞怎么就轻轻松松地把他那二十五名精英给解决了。
桥本太郎对为什么不感兴趣,他要的是结果。
山下敬吾立即从吃惊状态中走了出来,转念一想,便计上心来。
“让那个叶途飞去劝降吧!”山下敬吾在师团长面前尽力掩盖着他狰狞的面容:“师团长阁下,放叶途飞进去,然后我们立即进攻!”
桥本摇了摇头,道:“二郎山是有电台的,我们这么做,万一被叶途飞告到了南京松井司令官那里,我们是很难解释清楚的。”
山下敬吾想了想,调整了策略:“那我们就给叶途飞一个小时的时间,时间一到,我们立即展开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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