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都有切身的体会,梁山泊其他的地方他们不知道,但这沙门寨每天要消耗多少粮食,他们还是略知一二的!据他们私下估算,大家伙辛辛苦苦从京东诸州搬到岛上来的三、四百万石存粮,如果按照现在的消耗水准,只怕三个月就能吃得滴米不剩。也许过不了两个月,梁山从高丽运来的就不光是礼成江的淡水了,届时粮食也要占大头。由此可见,梁山面临的后勤压力是何等之大!
就像朱武刚刚所言,虽说这人山人海的移民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转变为保障梁山泊发展的稳固基石,但问题是,你得先能熬到“将来”罢?若是中途把人都饿死了,还扯甚么稳固基石?
这一刻,的人都沉默了,包括最期望梁山大军能打回去的义军头领们也都低下了头。刚才那伙降将虽然怕死,但是有句话说得倒还有些道理。此番梁山再杀个回马枪打回京东,就不能再指望从各州府缴获多少粮食了!
“主公!朱军师说得有理,倭国那边正打着哩,俺们收复京东的大战,是不是缓个两年再说?起码等俺们招来的这些乡亲们能纳税了再打也不迟啊!”主战派的立场,在客观条件的制约下,主动软和下来,“不如俺们先集中力量,打通北清河通道,先将陷在梁山泊的许军师他们救出来?”
王伦见说,和朱武对视一眼,面色凝重道:“贯忠并不是没能及时撤出来,而是像一颗楔子,主动钉在大宋的心脏。而我所说的这场大仗,也不是要在京东跟昏君大打出手,分个你死我活。而是从沙门寨,撤出主力队伍,开赴乐浪郡,将兵临曹县平壤的女真蛮子赶出鸭绿江!”(。)
第八九一章 被重新诠释的三十六计()
<;!……开始……>;
王伦此言一出,帐中陷入一片寂静,半晌过后,复又炸开了锅。
“王首领,难道从始至终,你们压根就没有想过跟朝廷决一死战!?”任谅已经顾不得沉默是金的古训了,此时很是失态的起身“质问”起王伦来。
“坐,坐下说!”王伦向下压了压手,等任谅坐回原位,开言道:“借你的话来说,我至始至终都没想跟朝廷决一死战!”
得到王伦的亲口承认,任谅一激动又站了起来,道:“那你兵锋直指京畿,在京东大动干戈,感情闹了恁般大阵势,结果我们这些人都是你搂草打兔子顺带掳回来的?”
王伦一听,笑了起来,又向下压了压手,“只能说咱们有缘!”
任谅见说一口老血差点吐将出来,有缘!?他的前程、抱负一夜之间毁于一旦,就是因为跟辖内的绿林强盗有缘!?这个说法要是传出去了,他任家列祖列宗的脸只怕都没地方搁了。
“怎么不是有缘呢?正所谓瞌睡遇上枕头,我梁山泊眼下正缺人才,便遇上足下,你觉得这不是缘?”王伦知道任谅心里想着甚么,故而前一句还和风细雨,下一句便严肃起来:“我梁山纵是朝廷眼中的草寇,那也是堂堂正正的汉人武装!如今我梁山泊替汉家开疆,占的都是赵家无力攻取之地,纵是赵宋史官,将来醒悟过来,也得郑重记上我们一笔!”
王伦的话说得在场许多头领都是激昂起来,蒋园见状,往下扯了扯任谅的衣袖,任谅已经是怒发冲冠的状态,没那么快泄气,但是面对王伦的言论,却又是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这时只见朱武接过王伦的话头道:
“自官家登基以来,奸党把持朝堂近二十载。似任公恁这样的尽职尽责的官员,对上不能规劝天子。对下不能作主利民,简直把最好的年华都靡费了。恁是京东转运判官,应该知道得最清楚,恁的本职工作干得再好。把京东的钱粮顺顺利利归入国库,可恁当真不知道昏君奸臣们拿这些民脂民膏来作甚么?”
“说得是!”向来好修养的柴进不禁拍案而起,瞟着任谅道:“就赵家这伙谋逆造反的奸人,晓得甚么叫爱民如子?你任判官刮尽京东的地皮献给赵佶挥霍,不正是助纣为虐?如今我家主公给你洗心革面的机会。你少搞两面派!若是不愿重新做人,趁着还没走出这个营帐,你且明言!莫等日后弄出祸端来,大家脸上须不好”
任谅彻底没脾气了。要说在求贤若渴的王伦面前,他还有时不时“傲娇”一下的本钱,可惜柴进就是他们这些士大夫们所谓气节的终结者。谁叫赵家得国不正,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抢来的皇位,直叫他们这些“家臣”的都不禁脸红,眼下遇上人家正主,连腰杆都直不起来。
唉。也不知王伦从哪里刨出柴家的这面照妖镜来,但想骂他两句时,结果立马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任谅被柴进搞得不上不下,蒋园见状心里也不好受,起身道:“事到如今,蒋某也无话可说了。但求王首领言行一致,能叫我们这些贰臣盖棺之后,子孙后代亦能活得坦然从容,不至于受我等骂名所累!”
蒋园这是认“栽”了,王伦哪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即朝在座的人抱拳道:“我将来的路,乃至梁山泊将来的路,大家都亲眼瞧着,一路跟着。但有偏差。还望诸位兄弟及时纠正!”
“哥哥言重了!”
“王首领言重了!”
众人纷纷起身叫道,声音之洪,直震得大家耳朵都嗡嗡作响。就连一直沉浸在冥思中的李飞豹亦不禁被震醒,等声音稍小,起身提出一个困惑着自己的难题:“举国瞩目的京东大战……结果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对于李飞豹,王伦有一点没有料到。这个庄兵教师居然是这一干朝廷降将中最为活跃的。王伦顿时对他起了兴致,道:“这京东的仗,我说不打,童贯就打不起来!”
这句话不光李飞豹心里清楚,在场之人心里都有数,王伦此言真不是吹牛,只因他有朝廷没有的雄厚本钱:天下第一水军。同样有叫朝廷气得牙痒痒却一时间又无可奈何的天险:八百里水泊。
“那王首领为何又要做出大打的架势?”李飞豹反问道,“不会光是搂草打兔子,抢一把再说罢?”
王伦见说笑了起来,道:“梁山若不给堂堂枢相一个台阶下,把他陷在京东受累,多不好意思?”
“明白了!”李飞豹长吸了一口气,望着王伦沉默半晌,忽然道:“如今方知书中兵法得来终浅,还是王首领深知用兵之妙,在这一招惊天泣地的‘无中生有’面前,我还有甚脸去做讲武堂的教习?还请王首领日后多加指教小弟!”
“李兄虽是夸错了人,但我想贯忠闻之,也会欣慰的!”王伦笑道,见众人露出迷惑的神情,索性揭开谜底道:
“众位都是自家兄弟,你们面前我也无须遮掩甚么。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要力扛金、宋、倭三国罢?说实话,打倭国那是盘活了高丽人力,保持个不进不出的局面我就满意了,哪怕占住我三支水师并赔上一些钱粮,我也能够接受。但是跟宋、金两国同时开战,我梁山泊还没有强大到这个份上。就是契丹人,在面对女真人压力之时,也不敢招惹大宋。所以说,这个威风,我们不逞!”
众人见王伦说得风趣,不由大笑起来,更有老成的头领心中暗想:投了这么一位稳重冷静的大哥,真是三生之幸。却见这时王伦向下压了压手,说道:
“那如何才能化解大宋这一面的压力呢?答案只有一个,梁山一日不显颓势,朝廷便一日不会死心。若朝廷一日不死心,童贯便一日不得回京。要说童贯这个人虽然心术不正,但本事还是有的,他一日不回京,我便一日不放心蓼儿洼。我一日不放心蓼儿洼,我就不能放开手来,对北一搏!”
“童贯是朝廷的枢密使,说句毫不夸张的话,他绝对能调动全国之力,去达到他的目的,更何况此时还有一个一心要找我报仇的皇帝在背后撑他。这样的人,要把他弄走,没有相当的筹码,就是他本人想回京,赵佶也定然不允。所以贯忠向我献了一计,既然我们没有甚么可以失去的筹码,就只好无中生有,把这京东先夺过来,然后再当成筹码,送与童贯交差!”
“我们耗时耗力不惜代价大弄一场,谁会认为我们其实醉翁之意并酒?”
“童贯一走,这场全国瞩目的大战役,便下降到一场局部战役的规模。同时相应的压力随之缩小,刘仲武纵然了得,但他的局限性亦十分明显,可以说,没个一年半载,他们压根回不过神来!所以我说,京东的这场战事,我们可以见好便收了!”
醍醐灌顶!
无论是先前的主站派,还是主逃派,此时都被眼前的事实给惊呆了!许多人恍然大悟,原来许贯忠牵着童贯的鼻子游了一趟京东,最后各得所需,达到眼下的平衡。
“啊哈!刘仲武这老小子只怕还等着俺们大军杀上登州,他好以逸待劳哩!”何字威猛拍着大腿,笑得合不拢嘴道,“俺没上山之前,就听说梁山泊许贯忠许军师是河北名士,田虎苦求而不得,原来真有惊天动地的本事啊!童贯都被他给蒙了!不不不,是整个朝廷都叫他给蒙了!”
在座众人纷纷附和,还有不少人在下面打听起许贯忠的事迹来,朱武看到此幕不由大有感慨,许贯忠算是借此役真正奠定了他在山寨的地位!
大家都是军师,有些事情必定比别人敏感。主持内政的闻焕章在山寨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萧嘉穗也在军事行动中证明了自己,梁山若是分兵,他绝对是方面军统帅的不二人选。现在许贯忠也崭露头角,深得大家信服。联想到自己,好像除了救火队长,就没给别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朱武想到此处,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一阵压力袭来,下意识便向那个最终能决定自己命运之人望去,只见王伦正随和的与众同乐着。朱武见状心头一松,这位哥哥,终是个愿意把机会交给弟兄的人,只要自己做好准备,何愁没有机会证明自己?
“哥哥,是不是先给新头领们接风了,明日一早还要早起,商议对金国的战事哩!”朱武提醒道。
“明早再说便拖得晚了,等接风宴之后,立刻召集相关的头领商讨战事!你挨个儿暗示下,可别让待会参会的兄弟喝得烂醉!”王伦偏过头来说道,“咱们早一刻布置下去,高丽的战事就可以立马着手了。女真人可不会给咱们留时间,再晚一点,就怕咱们的仇太守要成为梁山泊头一个丢失辖地的太守了!”(。)<;!……结束……>;
第八九二章 光腚太守仇悆()
近来这些时日,梁山安东都护府管下与金国接壤的边郡乐浪,形势是越来越严峻。
话说这高丽半岛虽然以多山著称,但有数的平原,却大部分位于半岛西海岸由北至南这种长条形地貌之上。原在高丽国内举足轻重的城市,比如平壤、开京、王京、全州、光州、罗州,全分布在这种被丘陵和低山分割开来的各块小平原之上。
而被王伦恢复重设的梁山乐浪郡,近半疆域便属于这种平原和丘陵的混合体另半边,则是越往东地势越高的各种山脉。乐浪以东的玄菟郡便是被崇山峻岭包裹得严严实实。
若是放在和平时期,这里是发展农业、积攒国力的聚宝盆,但是一到战时,便为外敌长驱直入了最大的便利。毕竟,低山和丘陵虽能分割平原,但若将其依作天险,无疑是自欺欺人。
此番被大为国勾引进来的外寇,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侵入半岛达数百里,将刚刚重设的乐浪郡蚕食得只剩下残缺的四县之地。且女真人的兵锋已经抵达粘蝉县原高丽安州,离着乐浪首县曹县原高丽平壤只有区区一百八、九十里地,两天就可兵临城下。
此时,在大同江下游曹县段所搭建的浮桥之上,络绎不绝的逃难百姓正惊恐万状的向南涌来。郡城大小官员领着守军在浮桥边上马不停蹄的进行着安置难民、甄别奸细的工作。确认身家清白的难民会被官府用以工代赈的形式,编成建制送入曹县修葺城池。
望着江边人心惶惶的逃难光景,身为十节度之首的乐浪节度使王焕,回头对搭档摇头叹息道:
“泰然呐!眼看仗打成这个模样,我这把老脸,怕是没地方挂了,早晚得被那几个老家伙给笑死!”
作为乐浪郡守土第一责任人的仇悆,此时也是有苦难言,但面对长者的自嘲,他还是表现出相当的风度:
“老将军要想开些才好!晚辈和恁现在是一损俱损。倘若都护府的援军一直不来。我这个太守搞不好就成了梁山建府以来第一个丢失属地的罪人!”仇悆苦笑一声,“用我们京东人的话来说,我就快光腚了!”
王焕被仇悆说得笑将起来,只是这笑却是苦笑:“你都说了咱们是一损俱损。既然你都光腚了,我这个身负守土之责的武夫,还不得自裁以谢天下?”
仇悆闻言,没再接话,只是和王焕对视苦笑。这时陪同二人出来巡视的都监李明出言道:“二位相公。都护府派援军咱们得打,就是不派援军,咱们一样得打啊!外寇既来,咱们就该抵死抗击,这没甚么可说的!倘若失了大同江之险,往南皆是平川旷野,届时汉城无险可守,必然闹得天下震动啊!”
李明此言不虚,曹县就是汉城门户,曹县若失。汉城府必然门户大开。
只是此时王焕和仇悆还没有说话,从前线撤回来的马万里接话道:“我们哪里没有抵死抗击?四万边军折损了一万有余,全是折在守城作战上!能说我们没有尽力?”
李明被王焕留在身边,没有跟其他三个都监一样靠前指挥,此时也不好说甚么,只是道:“守城都守成这个惨样,若再打场野战,岂不是给女真蛮子送菜?想这些高丽土兵也算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并不是放下锄头没两天的老百姓呐!何况还有你三位把关,怎么打出这么个战绩来?”
“我一开始想法也是跟你一样。觉着史文恭带着蕃落军一路砍瓜切菜,这些兵素质应该不错,后来打起仗来全不是那么回事!后来想想,我算是明白了。一来史文恭把好苗子都摘跑了,二来他是带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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