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过后,只听吕将语带颤音道:
“若能为主公分忧,实属小生之荣幸!来日如能得主公亲传学问,小生定不敢辜负主公这份信任!”
“似我这半瓢水如何敢误人?先生我已经给你们两位请好了!这月余空闲,正好叫你们静下心来听听这些老军伍的心得!”王伦摇头而笑。
其实,数一数手上的人物,王伦觉得,还真没有比这两人更适合担当边郡太守的文官了。要说比他们资历深的军事文官不是没有,可王伦总不能让萧嘉穗和朱武常驻边界吧?张孝纯历史上和王禀在太原配合默契,死死拖住了进犯的金兵,照说也是十分合适的人选,可惜不到万不得已,王伦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人的身上。
好在仇悆和吕将也不是简单人物。仇悆在南宋时期,就没少在边境上为官,经历的阵仗不少,表现是可圈可点。吕将则更直接。好好一个太学生,基本上被方腊拿来做武将使用的,虽说最终兵败身死,但此乃势不由人,并非吕将差人一等。
作为一个拥有与身俱来优势的穿越者。王伦知道这两人日后都有大发展,只是担心他们眼下太年轻,没有足够积累的时间。而且他们将来所要面对的,又是当世头大国杀手,若是拔苗助长,导致疏漏,只恐悔之不及,是以才临时起了这个念头。
“叔父,仇通判求见!”门口执勤的后生一声通报,打断了正在交流中的两人。王伦头也不回,便道了声“请!”,当他发现吕将一脸疑惑的神情望向门口时,主动介绍道:
“他是我师兄的侄子,姓李名懹,从前在东京负责秘密行动。这不有了新人接他的手,我便把他带回都护府,准备好生磨砺一番,也算对得起师兄的托付。见今他在兵曹跟着史文恭见习,正好这几日焦挺我放了他的大假。便由他来顶班!”
原来如此,怪不得从前在亲军里没见过这个人!
吕将颔首表示理会,当下也没问有关山寨在东京的行动。只见这时仇悆笑呵呵的走进殿来,很默契的跟王伦见了礼。又见吕将在此,笑道:“吕太守不来,我这学生还当不成啊!”
吕将是个眼界颇高的人,但是却很尊重仇悆,当初要不是因为含资县的治理是块硬骨头,拖住了仇悆的手脚。筹建临屯郡的差事也落不到他身上,这太守肯定也轮不到他来当。两人之间有了这段往事,吕将自不敢怠慢,只见他恭敬回了一礼,回道:“泰然早来几日,怕是闲不住吧!”
“真叫吕兄说着了!小弟是闲不住,却让主公抓了我的差,叫我临时协助闻都护处理汉城事务,我呢说实话,名不正言不顺的,又干了几天,心里也老不大愿意……”许是发现大厅内气氛太凝重了,仇悆开起玩笑道。
吕将就是消息再闭塞,也略知仇悆和王伦的过往,没想到这个曾视王伦为仇人之人,也能像今天这般谈笑风生,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闻都护视你如子侄一般,如今叫你给他打几天下手,就累着你了?天天跟着郏乔往汉江边上跑,早晚都看不到人!可气的是,闻都护还在我这里给你打掩护,一本正经的跟我说是他派你去的!”王伦气道。
“啊也,怪我不懂事,实在太对不住闻叔了,主公你批评我罢!”仇悆连忙认错,不过下一句又露出狐狸尾巴来:“只要主公答应我,将来把郏乔借我一用,保证我天天在汉城府坐堂理政!”
吕将闻言,暗暗懊悔,似郏乔这样的专业水利人士,在梁山绝对是稀罕人里的稀罕人,暗恨自己比仇悆晚了一步。
“急甚么?我都跟郏乔、赵霖谈好了,五年之内,只要他们兢兢业业,就放他回归故国,这才几天?不过,你俩是我预定镇守边关的帅臣,两郡之地准备预留用作战场,兴修水利的意义并不如南面郡县来得紧迫,这两个人你们暂时还用不上!”王伦当着两人的面交底道。
“赵霖!?”
吕将听到这个名字又吃了一惊,原本一个郏乔就已经让他感觉到惊讶了,而赵霖更是一个在治水理念上连郏乔那功成名就的老爹都敢质疑的人物,被誉为当世置闸第一人,和修圩派的郏氏父子平分秋色,就连这样的人物,也被绑上了梁山泊的战车?
许是看出吕将的惊讶,仇悆长叹一声道:“怪只怪这两个人名头太大,官衔又太小,这不就被朝廷拿来做了人情?我若如今还在大名府,遇上主公点名,只怕也要被朝廷拿来做一回人情!对了,赵霖如今汉城,已经前往真番郡陈太守处,治理境内几条支流去了!”
“小生还想着哪天跟主公聊聊兴修水利的性,不想主公早已把俩位当世大家都给请来了。主公眼光之长远,小生五体投地!”吕将早把宋廷的黑暗看得透彻,投身绿林的决心比仇悆要坚定得多,是以浑然没有将仇悆失望的神态放在心上。
“别把我吹嘘得那般神奇,还不是你们几位太守、县令总是念叨的功劳?总归是放低身段去大宋讨要好处,漫天开价才好坐地还钱不是!哪知官家还真是不小气,这样的人才都舍得放出去!我看呐,若是早几十年,小心我把沈存中沈括都给要过来!”王伦摇头一叹,接着道:
“言归正传,这次给二位上课的先生,我已经请好了。原大宋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这四位老将军是我特意请来汉城府传授经验的,教完二位还得回梁山坐镇。另外我会在这段时间里面,安排你们去驻扎在汉城的各个军种中走访座谈,多听听中下层军官和基层士兵的想法,想必定会有所受益!”
“主公考虑得这般细致,我二人定不敢辜负……”
王伦的安排高、中、低三档结合,既有老成宿将,又有中坚,更不乏基层士兵,两人在心生感慨的同时,下意识的表起决心来,只见这时王伦摆了摆手,显然是话还没说完:“未来将同你俩搭档的王焕、张开两位老将军已经抵达仁县,若是今晚没事的话,最好先去见个面。泰然,一定要招呼好王老将军,以他们的资历,比童贯都只高不低,此次能折节屈尊,承诺郡中事务皆以你二位为主,你们做晚辈的更该表达一下诚意!”
“就是主公不说,小可也要前去夜访王老将军的!”仇悆点头道。随后吕将也表了态,表示要连夜去看望张开。
王伦满意的点着头,交待手下两员干将道:“未来的乐浪郡,将囊括原高丽西海道并北界之辖地,由仇悆担任太守,王焕担任乐浪节度使。而筹建中的玄菟郡,则包含原高丽交州道及东界的土地,由吕将出任太守,张开为玄菟节度使。两郡属县尚未确定,此事就交由你两位去操心了。待一切确定之后,两郡短时间内不会接受大宋移民,一切重心放在御边和安抚原住民上!”
“主公,照这个分法,两郡面积都不会小,甚至超过了都护府最先设立的真番、临屯二郡!”仇悆闻言说道。
“既然是预留的战区,纵深能浅到哪里去?总之你们记住,汉城以北,皆为战区!”王伦强调道。
两人闻言,郑重的点着头,这时仇悆眉头微皱:“州郡的面积大,县域只怕不会少,到时候对县令的要求也不会低,可关键是我现在手头上没人啊!”
“你手头上没人,我手头上有!你忘了现如今在开县尚有一百多位太学生?这些都是品学兼优,胸怀大志的年轻人,若是好好培养一番,将来都能成大吕太守,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束手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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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零五章 这个山头;那个派别;都是我的人()
王伦此言明显似有所指,吕将心中顿时猛然一跳。当初冯喜神神秘秘劝他莫要强出头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直叫他瞬间联想到近来不知从哪里刮起的一阵妖风上——竟传他吕将风头还要盖过闻焕章。
不过在经历初时的愤慨之后,等他真正静下心来细细思量,又发现这些传闻与其说是妖风,还不如说是他吕将身上最惹人猜忌之处,毕竟有许多事实,在他本人看来,倒也并非捏造。
如今,他和娄敏中、祖士远一行五人在梁山集团中被称作江南六贤,吕将心知肚明,毕竟世人皆知这五位仁兄都是由他举荐过来的。若这五人碌碌无为混吃等死倒也罢了,哪知才短短半年时间,他们五人中已经出了一个太守娄敏中,两个通判祖士远、沈寿,还有一个“老”资格县令外加一个位列中枢的都护府长史。
回过头来看看,吕将陡然发现,这些显赫人物再加上他本人,隐然占据了整个梁山泊文官集团的半壁江山。
外来户刚一落脚,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其实是很惹人嫌的。这还好在梁山的武将和文官之间交集不大,目前他们的注意力又都放在战场之上,是以山寨老资格的人物都还没怎么发话,毕竟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伦给他们开辟的新视野:开疆辟土上,一时还没顾得上、又或不屑于涌动在文官集团中的这股暗流。
所以说,眼前的局面虽然严峻,但好在并不复杂。
不过,此时他们六嫌贤虽然引不起在梁山占主流的军方头领的注意,但文官这边是绕不开的。起码,冯喜对陈文昭和田之一就有点看法。人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事必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真起了间隙,必然是双方相互间都有那么点意思。而且,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旦形成了看法,那就不是三言两语解释得清楚的。也许直到死的那一天,某些有意无意间结下的疙瘩,都不一定能化解得开。
其实要说陈文昭、田之一这些人,任他们从前在大宋地位如何。上了梁山一样是新人。可事情坏就坏在,连早他们不了两天上山的新人都看他们不“顺眼”,那么其他老人呢?对他们迅速窜起会不会也持同样甚至更激进的态度?
从这件事往深处想,事情就变得不再简单了。
可能因为王伦是书生的缘故,梁山泊一向对文人颇为重视。闻焕章就不说了,山寨根基最为稳固的二人物,堂堂四大军师之首,似林、鲁这样的军中之雄,在他面前也是规规矩矩的。
这里要说的是,除了闻焕章之外,山寨还有一个绝对不可忽视的人物,那就是前不久刚明确了太守地位的圣手书生萧让。这人是梁山上土生土长,血统纯正的嫡系文官,一直是王伦极力培养的后备人才。虽说他如今身在济州岛,但是对都护府的影响力绝不能小觑。若是他心中也有了看法,吕将真不知道该用甚么词汇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好在此时此刻,吕将前面还有一个人帮他卸下了不少压力,深受王伦看重的仇悆是个超然派,他的出身就注定了他和陈文昭、张孝纯这样的朝廷降官有着天然亲近感,不但一手挖掘他的王伦很看重他,梁山文官泰斗闻焕章还把他当成侄子辈一般关心,可谓是梁山文官系中的第一红人。
只不过,若是掺和到东京太学一百多位学子的劝降工作中。仇悆这个红人的风头,只怕也没他吕将来得劲了。
说实话,吕将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但并不代表他没眼光。相反他在大方向上一向视野开阔,目光精准。
这一百多个学子,几乎都和从前的自己一样,在官场的边缘坐穿了冷板凳,此时有一个实现抱负的大好机会摆在他们面前,由他这个事业有成的学兄出面劝降他们真的不难。可是。事情往往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吕将每争取一人,他身上的压力便会增大一分。也许到了某个分界点,就会彻底将他压垮。
毕竟拉来五个旧识,就被人传作是要和闻焕章分庭抗礼,若是再拉来百八十个文官种子,岂不要弄出一幕架空王伦的闹剧来?
凭良心说,吕将是真心希望梁山强大,并在此间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可他真没料到这份水土如此养人,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然长成一株参天大树,遮挡了不少人的阳光,看来小苏学士当初的烦恼他现在也有了,高处不胜寒啊!
王伦没有出言催促的意思。在发现吕将冥想状态后,他就知道面前这位得力助手陷入天人交战的境地之中。在经过一段难堪的沉默后,王伦觉得自己是时候要跟吕将交个底了,只见他端起孙定泡的浓茶抿了一口,盖上茶杯道:“你们觉得,在大宋朝廷里,谁的权势最大?”
王伦冷不丁抛出这个话题来,吕将和仇悆都有些意外,似是察觉到了笼罩在吕将身上的沉重,仇悆先开了口:“官家之下,只怕就是蔡京了!”
王伦朝仇悆点点头,又笑着望向吕将,吕将不得不发声:“小生也认为是蔡京!”
“你们都错了!”王伦呵呵一笑,望着已经做好洗耳恭听准备的两人,道:“明明是太学的大司成校长嘛!你们想啊,官家取消了科举,文臣十之七八出自太学,照外面有些说法,如今不就该是大司成把持朝政么?”
仇悆一听呵呵大笑,直道“主公风趣!”,眼神却落在吕将身上,原来主公绕来绕去,还是解开身边这位仁兄的心结啊!
果然吕将经过初时的惊讶,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王伦这话就是对着他心中的顾虑来的,他如何感应不到?吕将感觉一扇紧闭的心门就这样被外力轻轻拨开,既然这些忌讳主公都意,他再惺惺作态,岂不是落了下成?此时不由暗悔道:“吕将啊吕将,你一直期盼的事业还未开始,就已经要明哲保身了吗?”
刹那间,吕将脸上露出一丝惭色。没过多久,只见他郑重起身道:“主公,此事就交给小生去办罢!”
“这事交给你办,我还有甚么不放心的呢?”王伦呵呵一笑。伸手招呼吕将落座。这个人果然是忠肝义胆有大担当啊,若是换成私心较重的人,你就是把鼓捶破了,他也不会有半点反应,还是吕将。响鼓不用重锤啊。
王伦索性要让吕将卸下包袱,当下以商量的语气征求意见道:“朝廷的竹杠,敲一回少一回,指不定甚么时候这高丽国的牌子就打不下去了。这回一百多个学子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