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长催促一声,裴家父子这才清醒,纷纷用手帮着伍长往外舀水,没过多久,金锭的全貌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之中,伍长不由咽了一口口水,道:“老裴,咱们这回莫不是真撞到财神了!”
“哟呵!那道士还真没骗我们!难道你们就是本官的财神?”
突然从背后响起一个男声沉浸在喜悦中的三人吓了一大跳,闻言三人顿时往后看去,只见一个军官带着五七个军汉,正望着他们怪笑。
“我是北门……”
伍长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但有一件事他看得透彻,那就是这伙人绝对是想占他们三人的便宜。所以他急忙表明身份,好让这些人有些顾虑。只可惜话还没说出,就被人一脚踢翻在地。
“这三人鬼鬼祟祟,说不定是宋军的探子,给我都抓了,若有抵抗,格杀勿论!”那军官眼冒绿光,以他的经验,坑里这个东西,十有七八是刚才那个道人所说的遗失宝物。
被踢倒在地的伍长一听这话,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正要反抗,忽然看到又有一伙人往这边赶来。
“伍长,是不是有麻烦?”
这回却是伍长和裴老二的熟人,值守城墙的壮丁。十多个人一来就纷纷叫嚷,“伍长,你没事吧,有个汉子通知我们说你和老二被奸细围住……”说完纷纷把怀疑的目光投到对面这伙人身上。
那准备夺宝杀人的军官一听,心中一惊,怎么这伙人也是给人通知过来的?当下急忙问道:“喂,通知你们过来的,是不是一个道士?”
“不是,是个瘦猴儿!”壮丁中有人嘴快,说出他们来此的原因。
此话一出,双方都察觉事情很有可能不对劲,就在这时,一队巡逻的官军开到此处,足足有二十来人,这军官一见,心彻底凉了,看来是没有这个夺宝的命了,只是仍站在这里不肯走,想看看这坑里究竟是个甚么东西。
巡逻的士兵倒不是被人叫过来的,而是发现这里有不少人聚集,怕出事,当下听三帮人把事情讲了个大概,也不去追查别的,只是派两个汉子去把坑里的东西给捞上来。哪知两个人使了吃奶的力气,仍然无法让这宝物离开坑中,最后是四个巡逻的士兵合力,才把这砣奇怪的物事给搬了出来。
“金子,是真金无疑!”那军官兴奋的大叫道,虽然这东西已经见光,无法进行抢夺,但是他仍无法抑制心中的亢奋,毕竟这么一大坨金子,起码二三百斤,岂是常见的?只不过这么一笔巨大的财富,是谁丢弃在此的呢?
“咦,上面有字!”
人群中有人惊呼,顿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有识字的趴在上面,边认边读:
“李氏不仁,天厌之。于某年某月某日子时定叫伪京城墙裂为数段,仿开京之例,以待真命之人!”(……)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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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一章 真当皇天便姓宋?()
哗……
宝物上铭刻的字迹被人认出,顿时叫在场之人炸了锅。
要知道,此时的高丽是个最信鬼神的国度。连躯体生病了这种大事,百姓们都不去看医生,而是去求鬼神。以至于得了传染病还到处走并企图传染别人的恶习,就是在这种荒谬阶段扎根于基因之中的。
此时居然平地一声雷,在一块四个人才勉强搬得动的巨大金锭上,传下了皇天的旨意,这不是天要亡李资谦么?
王京有国曰“仁”,皇天偏斥其不仁,这是多么讽刺又明显的信啊!
在场上百人全都愣了,一时间不知该怎生是好。这时年纪最大的裴老汉悄悄拉着儿子最先逃离了现场。伍长也风闻李资谦心狠手辣的特性,感觉再留在这里,那就是自己往鬼门关凑了,当下也悄悄带人走了。唯独那军官好似着了魔一般,久久不愿离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土坑已经被填平,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唯独被填到坑中的数十颗首级,永远的闭上了他们的嘴巴。只可惜,灭口有时候并不是阻止消息走漏的最佳方法,其结果就是李资谦某年某月某日要完蛋的消息,在城中被传得有鼻子有眼。
……
“统统都是饭桶!混账东西,灭个口都不会!本王一次灭边军上千人的口,半分消息都不曾走漏!偏偏你们这些白痴,几十个人都清理不干净!现在城中人人都等着看本王的笑话!”
王京的王宫中。李资谦正在大发雷霆。他觉得自己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事情报上来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采取了措施。谁知天亮之后,好像每个人都知道了。最可恶的是手底下这些大臣们,一个个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偏偏没有一个人说话。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的统治基础已经出现恐怖的缝隙,一颗颗人心正在流失。
“是不是宋军的奸细捣鬼?”见下面群臣都不说话,李资谦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虽然他觉得这事既不现实。又不符合逻辑。
开玩笑,三十来万联军加上数万百姓守城,随便朝城头上丢个石子说不定都能砸到两个人,这城守得绝对是滴水不漏,连老鼠都别想渗透进来一只。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叫宋军细作混进来,那他李资谦就是半夜被人取了首级去,也绝不说一个“怨”字,一切都是命数。
再者说了,即便真有少数细作混入。如何能随身携带三百多斤的金锭?更为关键的是,这城中最近一段时间根本没有人报官申明丢失了这么一笔财富!往常财主家中就算丢了三斤黄金,只怕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眼下可是整整三百斤都打不住的黄金啊,说明这金子还真的很有可能并不属于王京。
这是从实际情况上做出的推理。还有的佐证,那就是来自于逻辑上的推理。假设这个消息真是宋人散布的。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金锭上清清楚楚写着将于三日后的子夜发生重大变故。宋人凭甚么散布这样的消息?他说城塌城池就塌?真以为皇天就姓宋?大错特错!如今天下运道十之七八应在北面的女真蛮子身上,宋人嘛,就算了。
要是三天后的子夜真的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宋人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到时候真出现这样一个结果,李资谦甚至怀疑是谁暗中在助自己一臂之力。
所以如果是宋人散布的消息,那么他们三日内必有异常。无非是想假借当初打破开京的运气,来破坏守军的士气,然后顺势抢城罢了。只不过这里又有一个疑点,如果真是宋军散布的消息,却为何又只给自己留下三天时间?
当然还有十分荒谬的推断。如果开京的天崩地裂是宋人造成的,那他们在此时还围点打援作甚么?费力攻城做甚么?装神弄鬼做甚么?直接复制妖法不就完了?有必要把十分有底气的一件事搞得这么麻烦吗?
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情虽然宋人的嫌疑最大,但是李资谦的首要怀疑对象并不是城外那支虎视眈眈的大军,而是城中暗流下的各股蠢蠢欲动的潜势力。
“王兄,臣弟认为,此事应该深究根源!不然外敌未破,内乱先发!”李资谅环视朝中诸臣,这段时间内眼前这些各自背后的势力损失得太过厉害,难保这些人心中生恨,临阵变节,想投降宋军以保富贵。
众仁国大臣闻言腹诽不已,却又无人出来争辩,不然人家王弟还当你心里有鬼。所以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李资谅显然手上是有“货”的,见众臣都不开腔,冷笑道:“尹彦植尹尚书何在?”
被唤作尹彦植的大臣,乃是大仁国的刑部尚书,高丽世家出身。他的家族和李资谦的仁州李氏关系匪浅。仁州李氏是世代与高丽国主通婚,而他们尹家则是世代与李氏通婚。真要论起来,两族之人多可以称得上是亲戚。
所以尹彦植被李资谅点了名,并不害怕,只是有点吃惊,出列道:“御弟唤老臣何事?”
“三日前,你在府邸跟春州郑家、忠州姜家、赵家的三位族长说,时候都要保存实力。昨日夜间,你得知北门发生之事后,又说了一句‘当仁不仁,气数尽也!’”李资谅阴森森道。
众臣一听不禁哗然,尹彦植是李家的亲家,居然都被监视得这般严实,人家尹彦植好歹也是堂堂朝廷大员、刑部尚书,半夜自言自语的一句话都能一字不落的被记录下来,那他们这些人还有秘密吗?
“李资谅,你敢监视本官!?”尹彦植怒发冲冠,怒视李资谅。时皆称其美风姿,人质修伟,宛然有儒者之风,此时发起怒来,好似一位直臣在喝斥奸臣。
“监视你?本官怎么可能派人监视你?只不过,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忠义之士!尚书大人若是一心为国,身边有这样的忠义之士,该属庆幸,而不该恼羞成怒罢!”李资谅不屑道。
尹彦植真的怒了,这些话他说过不假,只是没想到李资谅上纲了,好歹两家也是世代通好,怎么会突然在这种时刻,说翻脸就翻脸?
“尹彦植有通敌之嫌,现免去他刑部尚书一职,暂由本官兼领。来人,把犯官押到刑部大牢!”
李资谅今天表现得很出位,但这么做并非犯上,而是替兄长李资谦出面做恶人,毕竟大人物都不能轻易表态,不然的话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但是城中这股歪风不能不整顿了,于是当李资谦高举屠刀准备杀鸡骇猴时,倒霉的尹彦植成了最生动的断头鸡。
破口大骂的尹彦植被殿卫押下,文武百官没有一人替他出头。倒不是他的人缘不好,而是谁都知道李资谦没事是绝不会动尹家的头面人物的,但是既然动了,那就表示这事已经没有转机了。
最后,李资谅又咄咄逼人的把春州郑家、忠州姜家、赵家在朝中的代言人给当众收拾了,等这些脏活累活干完,李资谦才从入定状态被激活,发话道:“俗话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诸位爱卿这两天千万要管住你们自己与下面人的嘴巴,本王不管外面的风言风语,但是这话若是从你们嘴巴里冒出去,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有尹彦植等六位大臣的前车之鉴,跪地求饶还差不多,众臣哪里还敢讲甚么?虽说消息早就有大规模泄露的趋势。
却见这时李资谦又笑道:“古时大禹治水,得出一个道理,那便是堵不如疏。本王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样罢!先委屈你们两天,待第三日傍晚时,你们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本王也不管了!”
众臣惊讶的望向李资谦,不少人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钦佩的神情。到底王氏垮台后,也只有他李资谦站到了一览众山小的高位之上。他们这些人还是只有做臣子的命。明明是一件动摇人心的坏事,他却能善于加以利用,先使出杀鸡骇猴之计,震慑内部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继而以毒攻毒,毕竟第三日天黑时,证实之前传得邪乎的消息正是恰到好处,既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害处,反让这条心怀不轨者的计策间接服务于自己的统治。
如此高明的政治手段,众臣自愧不如,俯首称服,李资谦又重点加强了各城门之间的防御,对这三日内宋军有可能做出的行动做了针对性布置。
……
果然,接下来的三天,宋军依旧没有停止攻势,但相对来说烈度甚至有所减小。李资谦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感觉心里有些没底。因为他倚以让自己镇定的理由此时好像都有些走样。他需要时间思考,到底这个看不见的对手图的是甚么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就要到子时了,李资谦心中一紧,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左右侍臣禀告道:“恭喜王上,已过子时矣!”
李资谦焦躁的叫了声“停”,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回,确实周围没有异常的声响,这时他才长吁了一口怨气,嫉恨道:“真当皇天便姓宋?!我呸!”(。)
第七五二章 无人愿意扞卫的国度()
和李资谦一样,今夜注定是众多王京市民与驻军的不眠之夜,无数人在惶恐或期盼中着子时的到来,仿佛面临人生的十字路口。
就在子时即将来临的半个时辰前,城内的驻军开始了频繁的换防,李资谦的嫡系仁州军有三分之一的队伍接到调令,开始悄然后撤,向大仁国王宫集结。
不得不说,当初开京破城的那一幕,李资谦至今还有很清晰的记忆。要不是当时他先走一步,也许他就和粉身碎骨的堂弟李资德在鬼门关相会了。
所以,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李资谦把筹码集中放在一起,即便他心中一万个不肯相信今夜会有甚么天崩地裂的鬼事发生,但他还是根据这一事件做出了自己的应对部署。
有人从城墙上撤下,有人却被补充到前者留下的空隙上。
仅剩不到三万人的边军这时已经是无可奈何,一万多同袍死得不明不白不说,上面也没个靠谱的交待,他们真就弄不明白了,难道南门真是传说中的鬼门关,每次成编制调过去的同袍就直接下了地狱?
全体战死也就罢了,怎么连收尸都不让边军的人去?还美其名曰京军向来尊重死士,战后第一件事就是收殓边军同袍的尸首,搞得边军有口难言。
最让人心灰意冷的是,边军系统的最高指挥官,已经坐到了李资谦递上的椅子上,完全成了对方的应声虫。
好在王京方面平日的招待比较到位,在民夫食不果腹的情况下,却能对他们做到好吃好喝天天不缺。每当调配出去的小队无人归来时,当天还会有成批的女人被送到边军的军营,这些起麻痹作用的手段倒也效果显著,起码到现在,边军暂时还没有出现大规模不稳的现象。
不过他们想不稳也难,原先四万人被分割成四个部分,分别充当城池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个方向的预备队,各部均被数倍京军监视。此时又被细分成二十多个千人队,插花一般分插在四面城墙之中,连城门都不让他们碰,这里都是由仁州军把守。
相对于被当成牌位供着的前高丽边军,豪强私兵和征集来的民夫这两天待遇明显提高,餐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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