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放不开手脚,此时遇上这么个在心中列为该杀之人,斗志怎能不激昂。
“师兄,此人武艺和袁朗兄弟不分上下,招式套路也很相近!”林冲在集结士卒前,不忘提醒鲁智深道。他心中十分清楚,以鲁智深外粗内细的性子,以及在武艺上的造诣,自然懂得这场厮杀中该注意什么。
“小崽子们就交给你了!兄弟,你得把弟兄们都好生带回去!”
鲁智深大喝一声,舞起月牙铲,直朝董平杀去,这时有几个不开眼的还要来阻拦鲁智深,哪知这柄重大八十八斤的神兵利器所到之处,抢迎枪断,刀挡刀飞,三五具热气腾腾的尸体横空飞起之后,官军闻之丧胆,队列中很是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这莽和尚实在太猛了,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还是交给主将罢。
董平见状吃了一惊,暗道当初祝家庄时,怎不闻有这么个胖大和尚,还以为林冲是自己现在的最大敌人。现在看来,这厮本事,完全林冲之下啊!?
“看仗!”鲁智深爆喝一声,一招力劈华山直朝董平的天灵盖落下,董平刚才见识过这胖大和尚将人掀在半空的神力,当下不敢硬接,一个急闪,避过这致命一击。刚刚喘息略定,哪知这和尚攻势又起,董平心中一沉。看来遇上生平劲敌了。
鲁智深此时已经状态。但见双眼血红,额前青筋暴起,那柄月牙铲被他水桶般的两只胳膊舞得虎虎生威,董平一直在退。迫不得已才硬接鲁智深一仗。那种感觉让他叫苦不迭。仿佛就像被飞驰的烈马撞上,两臂肌肉颤抖不已。董平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咬牙暗骂一声。脑袋里急思破敌办法。
说实话,他原本是最愿意跟这等身大力沉的对手对决的。毕竟这样的人纵然攻势极其猛烈,但其缺点都很明显,头一个便是反应慢,而反应慢则必定会导致防御出现漏洞。董平往常就是一次又一次在这样的猛人身上捞到战功的。
可是这和尚的力量绝对是他所遇见过的敌手中最为强悍的,而且反应极为灵敏,董平自己是使双枪的,本来对自己力气有着明显自信,再者使双枪很需要技巧,不然相对于使用单枪来说,便是画蛇添足了。可是眼下在这和尚面前,力量被压制了,导致技巧也发挥不回来,双枪原有的优势全然失去,这样下去结局危矣!
董平不敢再退,当即把牙一咬,极其惊险的避过鲁智深致命一招,不退反进,欺身而上,使出双枪绝技,往鲁智深要害处刺来。
鲁智深爆喝一声:“来得好!”及时将月牙铲收回,枪仗相撞,火星四溅,鲁智深那种尸山血海中锤炼出来的直觉,往往在关键时刻弥补了守势的相对不足,而与袁朗切磋武艺时的经验此时彰显弥足珍贵,故而董平此时就算欺身鲁智深近前,拿这般强得离谱的对手,也没太多办法。
两人你来我往,渐渐厮杀至五十余合,董平和鲁智深性命相搏,丝毫不敢松神,这时忽然发现身旁喊杀声渐小,不停有人鬼哭狼嚎般从自己身边掠过,董平察觉不对,飞快用余光四处扫视一番,心下不禁张皇失措,地上除了留下三四十具尸体,自己带来的人全部逃散而走。
董平在心中大骂这厮们太不讲义气,又生怕林冲上前来夹攻自己,此时一心要走,可惜这莽和尚那根怪异兵器丝毫不离自己左右,此时直陷入战无战心,退无把握的尴尬境地。
“十三个兄弟挂彩,并无致命伤,其他无一伤亡!”江志鹏收了双刀,上前跟林冲道,这时看到场上两人搏杀,道:“这厮大言不惭,以为凭着人多便可取胜,真是幼稚!”
“他哪里是幼稚?他是太过自负!以为凭自己本事可以拖住我,其他人先解决你们,再图扭转战局。可惜此人太过可笑,身为梁山周边府城都监,居然不知我山寨内情,居然连我师兄都没认出来,岂不是自讨欺辱?”林冲冷笑道。
江志鹏闻言怒气升腾,两手握住直刀,盯着董平道:“这厮既然如此龌蹉,咱们便让他尝尝不讲道义,被人夹攻的滋味!”
正和鲁智深缠斗的董平听到这话,心里不是滋味,恰好这时鲁智深一铲杀过,董平就势一滚,起身后单手掷枪,直朝鲁智深掼去,随即也不问结果,转身便逃,鲁智深侧身躲过这一掷,哪里肯舍这董平,当即收了月牙铲,紧追不舍,董平见林冲等人也追了上来,心中大急,心知自己此番怕是真落入死地了,懊悔起初时的鲁莽来,暗道:“董一撞啊董一撞,今日莫非你的死期到了?”
“自作自受!”看着狼狈至极的董平朝自己这边奔来,老刘不禁骂一声,这时他突然想到董平刚才言语间只怕泄露了自家人的身份,只如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呆若木鸡,又气又怕,暗道:“梁山泊之所以替自己浑家治病,是因为把自己当成普通百姓,若是叫他们知道自家小娘子是袭庆府知府的宝贝闺女,那还不被他们掠上山去!?”
一想到此节,老刘后背心都被冷汗凉透了,下意识爬上马车,死命催那马儿向前,哪知这一幕落在死命逃亡的董平眼里,却是全部变了味儿,他愤懑不平的想道:“老爷拼了性命来救你一家人,你现在看老爷性命不保,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只顾自己逃命,还是个人吗!”
悲愤在瞬间触发了董平的潜能,只见他双腿如飞,朝那马车追赶而去,看着渐渐近了,死命一蹬腿,连手上唯一一把短枪都丢了,便见他整个人飞扑到马车后厢之上,掉在后面直摆。
其实这时他要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也许这个大难就解了,毕竟鲁智深、林冲他们都是步行,并未带马,可是他偏偏压不住心中火气,怒气道:“老猪狗!老爷带人来救你一家性命,你关键时刻丢下我就跑,这笔账,我跟你慢慢算!”
老刘一听,心中一慌,暗道自己甚么时候惹了这么个瘟神?这一路走下去是能够避开梁山泊的人马,但董平这个人是个疯子,整天在马上插两个旗帜全城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甚么双枪将,要做万户侯似的,在自家相公面前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不懂得甚么叫做文尊武卑、上下有别的体统,这样的人你跟他完全无法交流,若要是路上发作起来,没人能制得住他,可又如何是好?
老刘心中有事儿,手上便慢了一着,这冰天雪地的,乘马本来不便,何况又是这么一路疾驰,在他还没有想好万全之策时,忽听右边马儿一声惨叫,原来是马失前蹄,整个栽倒在地上,连带身边那匹同类也受了鱼池之殃,两马摔倒在地,那后面的车厢因为惯性,直直从两匹马身上轧了过去,车辕在冻土之上划出两条深深的印迹。
老刘顾不上眼前朦胧一片的血红之色,直朝飞出的车架上跑去,此时他的浑家、女儿、小主全都在车上,而且浑家开肠破肚这才几天,遇上这么一出,任谁不揪心?老刘哭喊着接近车厢,却不防身上受了一记重击,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几丈之外,原来是鼻青脸肿的董平含愤出手,痛骂道:“你个老猪狗,你说你有甚么用,驾个车都不会!”
“董平,是好汉过来再战一百回合,你动个老人,算甚么本事?”匆匆赶上的鲁智深见他动手打老汉,大怒道。
“我董平未及三旬,已经是堂堂大府的兵马都监,当今天子授下的将印,憋在腰间,谁见了不伸出大拇指来,说一声‘好’!你区区一个草寇,也配开口闭口说甚么谁是好汉?”董平满面是血,一摇一晃的走出来,狂笑道。
除了马儿的哀鸣,和风雪之声,周围再无其他响动,此时根本没人理会董平,只听鲁智深冷笑一声,“这厮疯了洒家来送他一程!”
董平怪笑一声,抽出身上佩刀,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和鲁智深做殊死搏斗时,哪知他转身撞向残破的车厢,持刀指向里间,朝鲁智深喊道:“来啊,过来啊!老爷死也不孤单,还有知府家的小娘子陪我下地狱!”
见鲁智深、林冲等人叫自己唬住,董平放声大笑,道:“你那王伦真是个蠢货,装甚么正人君子,这等绝色居然放她下山了,打的甚么主意怕我不知道!?还想放长线钓大鱼,告诉你,白日做梦!”(。。)
第四二一章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董平此时疯狂的举动,还真叫林冲和鲁智深有些投鼠忌器,原本一个知府的闺女被知府所节制的武将拿来做人质,跟他们丝毫也牵扯不上关系。;yb;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却不一样,因为这个女子和自家哥哥有些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愫,那么在这两条好汉心中,她就是必保的。
“董平,你还要脸不要!?当初便杀人父亲,夺人女儿,现在又拿个弱女子做挡箭牌,亏你还披着这身官皮!你心里可有‘廉耻’二字?你这厮往日自诩英雄,却屡屡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你这样的败类,怎还能活得心安理得!?”鲁智深怒不可遏,怒斥道。
董平两耳不闻,只是发出疯狂的怪笑,近乎丧家之犬临死前的哀嚎,丝毫不理会鲁智深的大骂,林冲见他神智已近癫狂状态,咬牙道:“放下刀有多远走多远!我饶你今日不死!”
如果这时有三甲医院的话,林冲一定够格去心理科作个主任医师,只见原本几乎发疯的董平顿时正常起来,刀柄在手掌中划了个圈,十分完美的插入刀鞘,做完这套花哨动作,董平也不看林冲,只是望着鲁智深道:“秃驴,说句人话!”他刚才便是吃了漏人的大亏,在此性命攸关的时刻,怎会再重蹈覆辙。
还从来没有活人在鲁智深面前这般放肆过,只见他怒气冲顶,猛起月牙铲,一仗直打到路边大石之上,只听一声爆响,顿见巨石爆裂,石屑四溅。林冲见状叹了口气,心知师兄程婉儿安危,算是暂时忍下这一时之气。当即喝道:“我师兄也放过你了,你快滚罢!”
董平冷笑一声,非要鲁智深亲口承诺。当下把手放在佩刀把手之上,戏谑道:“你这秃驴力气再大,本事再高强,可奈何得了我?”
林冲望着暴怒的鲁智深,生怕他一时忍不住气,关切中带着一丝规劝道:“师兄……”
鲁智深将手一抬,只见他朝林冲点点头,随即长吸一口气,盯着董平,语态变得冷静而低沉:“洒家此生。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董平放声大笑,忽又戛然而止,忽地脸色一沉,阴冷的望着鲁智深和林冲道:“这辈子,我与尔等梁山贼寇,不死不休!”说完探身破裂的车厢,意图捉个人质,护送自己一程。林冲和鲁智深见状大怒,正待怒喝,哪知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喝斥道:“住手!”
董平一听这声音,心中不禁一抖。饶是他平日里巧舌如簧,此时也不知该说些甚么,只是一时语塞的回头望着来人,那喝斥董平的汉子。孤身一人急急奔至跟前,望了一眼咬牙切齿指着董平说不出话来的程府老刘,怒道:“你不尊军令。私自出城,此番却又作甚么怪!”
“姓王的,你是不是来接程府家眷?怎么偏我就来不得?”董平算是个聪明人,知道今天的事情怕是不能善了了,毕竟拿知府的女儿做人质,回去也是难以交待,此时索性撕开脸面,将一年来心中憋下的火气借机发泄出来,盯着此人道:“你有何德何能,不过溜须拍马,与程万里那厮做狗,老子早看你这厮不顺了!”
“王观察,这厮疯了,刚才还要拿小娘子做人质,他疯了,完全疯了!”老刘重重这抚着胸口,等稍微缓过气来,便大声提醒道,生怕王禀上当受骗,叫这厮瞒过了。
王禀朝老刘点点头,示意他心里有数,当下盯着董平,冷笑道:“你现在一口一个程万里,好大的怨气!当初知府跟前求亲的那厮是谁?又是谁死乞白赖求人做爹?你还别急着否认,你敢说泰山不是爹!?天下人若都如你这般,求亲不成,便含愤辱人,你说这样的人算个甚么东西!?亏你还做到一府兵马都监,统领万千人马,竟是如此德性,简直是我大宋禁军的耻辱!”
王禀骂完,尤不解恨,刚才溃兵已经招出实情,老刘此时又出言提醒,董平的心思他都已经看破,似眼前这种有才无德的人最让有着切身体会的他痛恨不过,如果这样的人上了战场,必定是坑害身边友军的祸害,王禀对此人彻底失望,当下大喝道:“你这厮还不下来,与我回去在知府面前见个分明!”
“你这嫉贤妒能的贼,少痴心妄想诓我回去!老子这个鸟都监不做了,少拿上官的威风在老子面前显!”董平破口大骂道,“你们两个童贯走狗,狼狈为奸,老子一时糊涂,今天才算看破,老子不伺候了!”
王禀怒急反笑,指着董平道:“我若不是穿着这身衣服,今天便杀了你这畜生!我一生与人不结私仇,但在你身上破个例!我王禀放一句话,从今往后,大宋禁军绝无你这厮立足之地!”
董平脸上不禁火辣辣的发烫,倒不是别的,王禀这厮简直是釜底抽薪,断人前程!以他在童贯跟前得势的程度,再加上一个程万里,估计军中只怕还真是没有自己一席之地,想清此节,董平心中忽然慌了起来,手不觉又握在了刀柄之上。
王禀冷笑一声,仿佛看清了董平的心肝脾肺肾,骂道:“我就不信,似你这般无耻之人,舍得与人同归于尽!”
“你还别逼我!老子若无路可走,也要找几个垫背的!”董平语气虽硬,但是话里已经有些求软的意味了。
“滚!”王禀怒喝道。
也不知是王禀积威所致,还是董平心底也承认王禀是个说一不二的君子,当下把牙一咬,朝那荒野中没命价的逃去。鲁智深“呸”了一口,望着那个狼狈的身影大喝道:“狗贼听仔细了,洒家只是今天不杀你!”
林冲朝王禀拱拱手,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去,老刘心中过意不去,爬起来便朝着林冲等人背影磕头,只听冻土上传来“梆梆”的闷响。鲁智深看不过去,把手一抬,道:“走罢,回去好生照顾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