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玉麟的汉子被自家大哥乐观的情绪所带动;不由哈哈大笑;挥退富态男子。道:“加紧赶路;恁般多话!你且记了。给我把鸟嘴闭上;若是乱了军心;唯你是问!”
那富态汉子诺诺而退;玉麟上前对为首之人笑道:“原想洗劫几处村坊;前去投效田虎。不想正遇上梁山这伙人攻打大名府的良机;却不是老天爷也在暗自襄助哥哥?”
“却不是怎地;若不是梁山攻打大名府。这些贪官污吏怎敢监守自盗?咱们往日要与他买些马时;最多也只肯零散卖些;今日要不是遇上那伙马贩;还不知这厮们胆子肥了起来。居然恨不得趁机把手上的马匹都卖光!”那大当家的唏嘘道。
“好事是好事;不过就是花费多了些!哥哥;照我说;洗了那处马场便是;还跟他们拿钱买甚么?”玉麟有些舍不得钱财。此时满脸遗憾。
“玉麟;咱们才多少人马;若是跟他火拼了;就是夺得这些马儿;死伤必定不小。到时候本钱折了大半;还怎么跟田虎坐地起价?”为首之人看来比手下多屑量;倒也并不是一味好勇斗狠之辈。
“还是哥哥考虑周全;小弟们的前程都在哥哥身上了!”玉麟拱手笑道。
那大当家的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叫孩儿们加快步伐;前面三位兄弟还等着咱们消息;此地不可久留;若是撞上梁山人马时;只怕难以脱身!”
哪知这世上的事情就是邪门;这大当家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背后一阵轰隆之声传来;两人回头望时;只见自己一骑快马在前死命逃亡;背后跟着四百多骑兵;那伏路的小喽啰大叫道:“祸事了;祸事了……”还没喊完;只见背后一支飞箭射来;顿时射穿这人后颈;一头栽下马来。
两人面色沉重的对视一眼;都是紧了紧手上的兵刃;这两人好歹也干过多年刀口上舔血的买卖;有些胆量;此时虽然心中惊骇;但还不至于拔腿就跑;只听那大当家的喝道:“都不要惊慌;待我去会会他再说!”
玉麟见状;牵过两匹黄花马;一匹交给大哥;一匹自骑;两人翻身上马;带着四五十个会骑马的喽啰;摆好阵势;便听那当头的大汉喝道:“尔等是哪里来的人马!为何伤我部下!”
“杀的便是你这伙趁火打劫的贼;快快将我马匹还来!”来人正是青面兽杨志;紧赶慢赶;终于追上这伙截胡之人。眼见赃物就在眼前;哪里忍得住心中怒火。
“笑话;这些马都是我自买来的;与你何干?”那当头之人心中“咯噔”一声;暗道怎么这么快便叫他找来了?只是就这样认栽;心里也难服气;犹自强辩道。
“我这厮早不买晚不买;偏偏等我梁山泊打破大名府时买;真是好算计!一个监守自盗;一个主动销赃;到时候糊涂账还不是算在我梁山泊头上;我梁山虽少涉足河北;你等真当我等是冤大头不曾!?”杨志怒斥道。
那人咽了口唾沫;一时怔怔无语;打打不过;辩又没理;玉麟见大哥哑口;对杨志怒喝道:“你梁山泊便了不起;恁般小觑我河北绿林;敢是要公然黑吃黑不曾!”
“我梁山泊攻打大名府;跟你等小贼有甚么干系;敢过来火中取栗;也不怕烫了手!”杨志冷笑道:“你两个姓甚名谁;报上名来;我杨志阵前不杀无名之辈!”
两人气得面色涨红;玉麟上前道:“老爷便是熊威无敌于玉麟;这位是我家哥哥;河北道上赫赫有名的赛蜻蜓钮文忠!你便是叫做甚么青面兽的?闻你走丢了梁中书的生辰纲;不过一个军中笑柄;怎敢在大名府里充大言勇?”
杨志闻言;心中火气腾腾直往上冲;这件事是他平生逆鳞;哪里容人轻侮;望着钮文忠最后通牒道:“还不还马;就在你一言!你若不还;我自己来取!到时候玉石俱焚;看谁嘴上充大!”
钮文忠气得说不出话来;于玉麟见他威胁自家大哥;哪里忍得住;拍马上前;要和杨志厮斗;杨志冷笑一声;将长枪收了;弯弓搭箭;道:“我若射不死你;这马我也不讨了!”
于玉麟闻言只是紧紧瞪着杨志双手;只听弓弦一响;于玉麟一个镫里藏身;眼见这一箭从马身上飞过;于玉麟大笑;道:“杨志;你也就这点本……”话还没说完;只见他笑容僵在脸上;原来杨志搭了两只箭在手上;连珠箭射出;当先一支射向于玉麟藏身之处;于玉麟急忙翻身上马;哪知刚刚坐正;只听一声闷哼;第二支箭已经射到他胸膛之上;原来杨志早算准了他腾挪之处;哪里容他从容躲避。
“哐当”一声长枪落地之声响起;只见于玉麟右手抚胸;血水透过指缝往外涌出;左右指着杨志;半个字都未曾吐出;已是一头栽倒在地;钮文忠大怒;怒骂道:“杨志;我等都是田虎大王麾下!你这厮敢杀我兄弟!?”
“管你田虎地虎;不讲规矩;便成死虎!”杨志见此时对方只剩一个寡将了;将弓收了;回头道:“掩杀过去;这厮便交给我!”
左右领命;各自带着属下往前冲杀过去;杨志挺着枪;直杀向钮文忠;钮文忠又气又怒;若是这般走了;哪里对得起兄弟;若是硬拼;明显不是对方对手;只见他踌躇片刻;望了一眼兄弟的尸首;把牙一咬;调转马头;大叫:“扯呼!撤!”
钮文忠方才大言不惭;语气铮铮;杨志还以为他有些血气;哪知这厮竟然调头就跑;杨志哂笑一声;带了枪;复又取弓要取他性命;不想有了于玉麟的前车之鉴;钮文忠倒也算精;直把身子往众人中隐去;杨志冷笑一声;高声下令道:“取弓;急射!”
梁山军中可不止唐斌一营善马上使箭;杨志声音未落;只见上百人收枪取箭;不多时一阵箭雨射出;钮文忠叫苦不迭;自己这队人勉强能骑马肉搏便不错了;哪里遇见过马上急射这种打法?他回头一望;只见杨志正一箭快似一箭的射杀着自己身后的喽啰;当下恨不得咬碎牙关;死命往前面逃去;路过大批马群时;大叫道:“放马;放马……”
抱头鼠窜的喽啰们得了提醒;这才回神;用着各式各样的方式惊着马匹;顿时只见这千余马匹受惊四散奔走。
杨志见他想用惊马的办法迟滞自己;暗骂了一声卑鄙;寻思道:“这伙人分着两批前后行走;我若放过他;定然叫他前队惊觉;到时候再想寻这厮们却难了!”只见他想到此处;当机立断道:“第一二都随我上前捉贼;其他人就地剿杀贼寇;收拢马群!”
眼见计谋初显成效;钮文忠此时和杨志已经拉开一段距离;慌乱中哪里听得到杨志言语;心中暗暗得意;大骂道:“就是我得不到;你这厮也别想安稳!”
紧跟在钮文忠身边不舍的那个富态男子听到老大发泄般的狠话;腹诽不已;这时惊魂未定;回头查探;哪知眼下情景叫他大吃一惊;顿时惊恐道:“大……大当家的……那厮不要马了;亡命追了过来!”
钮文忠见说回头一望;这回骂都懒得骂了;只顾催促胯下那匹黄花马;死命往前面逃去;死死咬住这伙残兵的杨志不慌不忙;箭箭见血的收割对手的性命。
两拨人疾驰一阵;钮文忠眼前出现前队的身影;忙大叫道:“方琼、褚亨、安士荣;弟兄们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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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但凡家里有点环境的,就不会让自家子弟成为夫役。
所谓夫役,又称工役,是宋朝官府按照坊郭﹑乡村民户丁口多寡或户等高低,征调丁夫,从事筑城﹑开河﹑盖屋﹑修路﹑采矿﹑运粮等劳役。
基本上,只要夫役所在州府需要使用人力的工程,便少不了他们的身影。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跟军队序列中的厢兵差不多,都是属于地位极低,给朝廷干脏活累活的那一类人。但是夫役要更苦,更累,更要命。厢兵好歹还属在岗序列,而民夫则完全就是劳动力。
朝廷也知道百姓心中想法,故而宣布可以交钱免差,谓之免夫钱。只是这钱却是不菲,徽宗大观年间的定价是每夫二十到三十贯。一看这个数目,便知道朝廷根本没打算让租田或者少田的贫户有第二个选择,他们盯上的,乃是殷实田主的钱袋。
敢定这么高的价,还不怕没人交,甚至还由之前的二十贯上涨了百分之五十,达到后来的三十贯,这般有恃无恐,必然是建立在夫役们那让人望而却步的“工作”环境上。完全可以说,眼下这三万五千多河工,便是大名府境内各县里最穷、最苦之家庭的一个缩影。
“我那天偶然听哥哥说甚么来着?”唐斌仰着头,想了半天,最后对左右道:“好像是甚么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我看这些汉子就是一块砖,前天还在开河,昨天就变成守兵了,明天呐,却又成力役了!”
唐斌摇了摇头。叹道:“苦啊!”
“咱们山寨又不是白用他们,干一天给一石粮食呢!咱寨主对百姓就是好,哪像朝廷,只知道盘剥百姓!可惜了,若是关巡检在此。能亲眼见见多好!说不定三位将军就能聚在一起了!”这时唐斌身边一个裨将心怀感叹,他也是蒲东军官出身,是以和蒲东三杰都相识。后来因不见容于上官,索性来投了唐斌,因才被王伦授予了指挥使一职。
“老高,你当我没说?我和郝兄弟隔三差五派人给他送信。若是只谈兄弟之情,那便好说。若是提出半句邀请他上山的话……”说到这里,唐斌无奈的摇头苦笑着。
不用唐斌明说,高指挥使就能联想得到关胜那时会是个甚么表情,当下也叹了口气,直劝了唐斌几句。唐斌摇头一笑。望向正在开饭的夫役营地,却浑然不觉即将和挚友关胜碰头的命运。
“大家伙儿够吃吗?”唐斌回头问道。
“应该够吧?”高指挥使有些不确定,望着唐斌感叹道:“咱们的弟兄,肚子里都有油水了,一顿饭吃个一斤就差不多了。但是我看这些后生的意思,这一斤下去,才刚刚打个底啊!甚么菜食都没有。干吃也能吃下去?”
唐斌摇头一笑,道:“老高,咱们也是当兵吃粮出身,也不是餐餐有肉,怎么,现在把你嘴巴养叼了?打起仗来,可不比在山寨啊!”
“老哥,我就那么一说而已!打起仗来,啃冷面饼的时候,你看小弟哼过一声没?”高指挥使不乐意道。
唐斌哈哈一笑。又望了望正在吃饭河工,道:“咱们一千贯钱买了多少粮食来着?”
“干!这里的粮食就是比咱们梁山边上的贵,怪不得咱们那边的土财主都喜欢囤粮等这边商人去收呢!一千贯钱,才买了五百五十石粮食!这还是直接从本地大户家买来的,若是到市场里面去买。还要贵!”高指挥使明明是燕赵人氏,现在却对山东梁山一口一个咱们那里。
“五百五十石,就是五万五千斤宋斤,现在这里三万五千多人,这顿饭一人一斤才刚刚打底……好嘛,我这刚花的一千贯钱叫他们一顿饭就吃没了!”唐斌实在有些感叹,对高指挥使吩咐道:
“我还指望怎么着也得撑个两顿!罢了,时辰也不早了,今日就这顿了,索性叫这些兄弟们吃得好些,把咱们随身带的肉干、腌肉给他们送去!四更起来赶路,叫大伙儿进了城再用饭!”
“好叻!”高指挥使抱拳领命,正要下去传令,忽见不远处两辆粮车被人死命往这边推来,后面一个朝廷底层官员打扮的年轻文官正低着头帮忙推车,嘴中催促道:“快,快,再加把力!大家伙儿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这可是三万多人啊,一个不慎,会出大乱的!”
唐斌隐约听到这人言语,望着高指挥使道:“不是官员都跑光了?怎么还有往前凑的?”
“这年头,甚么怪事都有!”高指挥使笑了笑,又问唐斌道:“我去请他过来聊聊?”
唐斌点点头,只说了一句,“这人倒是颇有些责任心!”高指挥使一听,明白了唐斌的意思,叫过副指挥使,叫他马上去收集肉干、腌肉给民夫送去。说完,自己带着五七骑赶将过去,将那两辆粮车围住了。
高指挥使上前唱了个喏,对这年纪轻轻的文官道“上下,我家将军有请!”
这位文官甚是警觉,马蹄一响,就察觉到情况不对,此时心中很是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劳烦问你家将军是?”
唐指挥使一听他口音,笑道:“哟呵,山东出来的?”
那文官也不隐瞒,点头道:“小可籍贯青州!”
“那正好了!还请上下移步!”高指挥使笑道。
那文官见这人对山东人很亲切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怕是叫自己猜着了,只见他上前一步,对高指挥使道:“既然是梁山好汉相请,小可不敢推辞,只是这推车的都是我县里乡亲,还望放他们回去!”
那推车的十几人一听,吓得一坐到地上。失惊道:“打打打……破城池的梁山……仇县丞,你莫要吓唬咱们!”
高指挥使闻言盯着这文官打量半天,方才道:“仇县丞好眼力!我们梁山好汉不会为难这些百姓,只是须得明早才能放人,还请他们委屈一宿!”
这仇县丞听说。眉头微皱,回头安慰着随他一同过来的众人,没多久大家都平静下来,看样子这位县丞在这些人心中地位很高。
在把这位年轻文官带到唐斌面前后,高指挥使附耳跟主将说了几句,便见唐斌点点头。对这人道:“仇县丞?别的官吏见了我等,恨不得便逃,你反倒重回险地,为甚么?”
“这是小可职责所在,朝廷命我协助河工,只要没免我的差事。便得做下去!”仇县丞平平淡淡道。
唐斌顿时对这人感起兴趣来,笑道:“你一个县丞,怎么干的是河工的苦差事?”唐斌瞄了一眼车上载的粮食,暗暗点头,“不过看来你做得倒也不错,梁世杰甚么时候这么知人善任了?”
直到这时,仇县丞年轻的面孔上才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之意。哪里是甚么梁中书知人善任,分明是知县勾结知府,排挤自己,美其名曰叫自己临时协助河工,实际上是找了个最难啃的骨头,把自己给打发了。
在大宋做县丞苦,这一官职被朝廷在一百多年里时而取消,时而复置,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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