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川的脸再次红了起来。
“喂,慕容少爷,这顿我可请不起,咱们跑吧。”
“跑?那不行吧!”
“现在不跑,难道吃完再跑?”紫晴拿起桌子上的银子,拉着慕容天川一路狂奔。
紫晴一边跑一边看着身后店小二有没有追来。
不知跑了多远,两人气喘吁吁。
“少爷,你这娇贵的身子!你不是修行的吗?怎么跑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紫晴深呼吸了几下。
“我没有运功啊,再说我感觉我们已经跑了大半个城了。”慕容天川那如雪般白皙的脸又红了。
“应该没事了。咱们继续去吃大餐吧!”
“紫晴姑娘,还来?”
“当然不是,今天带你这小少爷去见见世面。”
平安邑西区是以前的老逍遥津市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东区是兴龙帝国重建的新城区,平安王府便在东西交界中心的广场上,王府前就是那座慕容兴元的巨像。
如果东区代表着秩序和文明,那么西区就代表着嘈杂和繁荣。
各种商贩,云屯雾集;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怎么样,热闹吧?再大的城市也会有贫民的天堂。”紫晴拉着慕容天川向一个路边小贩跑去。
“阿婆,我要两只鸡腿,两碗汤面,两份醋海带。”
“一共八十文铜钱。”
虽然对钱没有什么大的概念,但是这样的廉价还是让慕容天川啧舌。
不一会,摆摊的老妪端上了热腾腾的面和鸡腿。
紫晴和慕容天川在摊前竹凳上坐下。
“别客气,吃吧。”紫晴拿起筷子,看着鸡腿又吞咽了一口口水。
“阿婆,再买一份鸡腿和面,给这位大叔。”紫晴指了指摊边跪着的蓬头垢面的乞丐。
慕容天川顺着紫晴的手指看去,肮脏的乞丐让他隐隐作呕,他放下了正准备夹海带的筷子。
“怎么不喜欢吃醋海带吗?”
“嗯,我一直不喜欢吃酸。”慕容天川掩饰着自己的不适。
“那我替你吃了吧。说好了,等下你不能问我要。”紫晴满意的将慕容天川眼前的醋海带挪到了自己眼前。
“老头子可喜欢吃醋海带了。可是他总是给我吃他的那份,装作自己不喜欢吃。”紫晴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面。
“紫晴姑娘,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姓氏呢?”慕容天川看着紫晴也吃了一口面,用锦帕擦了擦嘴问道。
紫晴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的吃着面。
“五岁那年老家生瘟疫,我亲生父母死了。寒冬腊月,奴隶贩子把我拉到街上卖。因为我年幼没人买我,差点冻死。是老头子花了三两银子把我买回去的。以前我叫什么我忘了,老头子给我起名叫紫晴。”
慕容天川有些动容:“那么这位老头子前辈,从来没有告诉你,他叫什么吗?”
“没有哦。他说他是被世间遗忘的人,不需要名字。我们很少下山,草庐就我和他两个人。老头子很可怜的,我起码还有很多好朋友,他除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听姑娘所说,应该是和这位老头子前辈相依为命的。怎么又说有很多朋友呢?”
“我书读得好,老头子就会送小东西给我,我给它们全都起了名字。对了草庐里还养了一只兔子。老天保佑啊,千万不要让人把一一抓去吃了。”紫晴放下碗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慕容天川不知道怎么去接紫晴的话,一时语塞。
“对了,慕容少爷你有朋友吗?”
“有吧。我六岁跟着三叔和师父在山上修行。师父生病之后又跟着师祖修行。有很多同门师兄弟。”
“你很出名,我下山后经常听见人们议论你。说你是天才,是富可敌国的阔少,还说你和雨宫的大师姐有婚约,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那都是人们胡说的,紫晴姑娘怎么能道听途说。”慕容天川有些着急。
“胡说?才不是呢!你这年纪有钦慕的女子很正常啊。我都有哦!”
“紫晴姑娘已有钦慕的男子?”慕容天川看着更加着急。
“是啊,我最崇拜王路!”紫晴大大的眼睛中神采飞扬。
“王路?姑娘说的莫不是一百多年前纵横圣律大陆的传奇王路?”慕容天川紧张的心略有放松。
“嗯!我要嫁就嫁一个王路那样的男子。我是前次下山听戏,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伟岸的人!”紫晴将最后一片海带吃了下去。
“戏剧中多有杜撰吧。王路前辈距离我们太遥远了,很多事迹已经不可考。一百年前王路修仙不成反噬而死,着实令人遗憾。”
“可是戏文里说,王路没有死,成为了一名飘叶旅者,四处云游行侠仗义啊!”
“感谢紫晴姑娘请我吃饭,礼尚往来,作为回报我这里有颗驻颜丹就送给姑娘了。”慕容天川换了个话题,从怀里拿出一个金丝紫檀的小盒子。
“驻颜丹?好贵重啊,可是我现在这么年轻,以后也会长生不老,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紫晴摇了摇头。
“长生不老?”
“对啊,我是女妖哦!”
“那么这盒胭脂,是京都玲珑阁的上品,还请紫晴姑娘不要推辞。”慕容天川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胭脂我就更加不需要啦!胭脂是给丑女人用的,我这么美,哪里需要!”
慕容天川无奈的收起了盒子。
胭脂是给丑女人用的,这倒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走吧,我们去附近的黄昏剧场看看,有没有王路的戏。”
第5章 皇帝死了()
夜深。
更夫的没精打采,更显秋蝉的聒噪不安。
慕容天川沐浴完毕,换上新的白衫,擦拭着沧溟剑,一遍又一遍。
入夜,他检查了一遍床铺,准备和衣睡下。
衣食住行都非常讲究的他,不习惯睡在这简陋的客栈。
推开窗,是满城的月光,清风卷起红叶。
江湖难得宁谧的夜。
按照他的吩咐,几番收拾,客房焕然一新。
他却仍然无法安眠。
紫晴姑娘睡了吗?
辗转数次,终于在一个极小的黄昏剧场,他们看到了王路东归,飘叶落地这出荒诞剧。
剧中王路看破尘世,假死骗过整个江湖。
然后成立飘叶旅者这个流浪文人组织,四处旅行作文。
很多情节,他都忘了,但有一句诗他记得很清晰:“晴空欢颜有晴事,雨落何须对雨泣。”
紫晴姑娘看的很认真。
从重栖山上到如今,相识不过三日。
紫晴姑娘的身影却始终萦绕心间,挥之不去。
自己这是怎么了?
也许从重栖山上看到紫晴姑娘第一眼起,自己就已经变了。
三叔青玄离开重栖山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细细解读可能有很多深意。
但现在的自己却无心去体会。
三叔好像看穿了自己的心意,连自己都读不懂的的心意。
似曾相识?
或是一见钟情?
如果不是和紫晴姑娘闲叙,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想起过往。
在家时,自己是少爷,天才出众的少爷。
高高在上,每日习武,每日进步。
还有呢?
没了。
很多事记不起,甚至是父母的面容。
上山后,自己是天才出众的弟子。
一切待遇不同于其他师兄弟。
每日修行,每日被崇拜,每日被嫉恨。
还有呢?
没了。
一切按部就班,顺理成章。
这就是全部。
当自己听到紫晴姑娘说孤独二字时,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是在同情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还是只是在怜悯自己。
紫晴姑娘和她师父相依为命。
就像以前自己和师父一样。
直到五年前师父走火入魔被关在后山。
师父的病能治好吗?
如果师父在,他会告诉自己现在自己是怎么了吗?
师父说,每个人都要历经自己的情劫,明白什么是爱是恨。
雨宫的大师姐和自己的婚约,是师祖和雨宫寒月掌门两人一起商定的。
那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年纪大了自然要婚娶。
可是师父却反对,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师父顶撞师祖。
那时觉得很奇怪,师父为什么要反对,不过只是一件小事。
现在自己懂了,师父却疯了。
五年没有见过师父了。
师祖说探视会加重疯病。
东方已经发白。
不久就要上路。
出了平安邑,就离落霞山不远。
紫晴提议绕路去寒潭临剑门看看,慕容天川自然同意。
紫晴姑娘眼圈发黑,不知是否和慕容天川一样,彻夜未眠。
“潭深焉能久困龙,剑出岂有不服人,剑平天下。慕容大哥,你看这几个字苍劲有力,雄阔生威。真是好字!”
紫晴读着临剑门山门处白玉牌坊上的对联。
“这上下联横批极为狂傲,想必是王路前辈当年所书。”
“不是,这不是王路的字。”
“紫晴姑娘难道见过王前辈的墨宝?”
“没有见过,字虽好但是王路的字不该是这样的。这幅对子看似霸气,实则底气不足,对账也不甚工整,应该是王路离开临剑门之后,后辈弟子所书。”
慕容天川笑了,紫晴姑娘对这些莫须有的事竟然有些魔怔了。
这就是所谓的少女情怀吧。
“临剑门是王路少年时代启蒙修行之地。后来王路纵横江湖,对临剑门的弟子优待有加。可惜太短暂了,未及临剑门崛起,王路便消失了。”
紫晴像一个资深临剑门弟子,边走边向慕容天川解释道。
“这也是戏文里的吧?”
“是啊,你也看过王路重归临剑门这出戏?”
“没有看过。这荒诞之言必是出自于戏文。”
“是哦,可是戏文真的很好看。”
古道幽深,松涛阵阵。
斑驳疏影,落叶纷纷。
石亭临崖,鸟栖梧桐。
晚霞迟暮,踏阶无痕。
紫晴抚摸着每一棵树,每一块石,拾级而上。
亲切而又熟悉,如同倦鸟归林,人返故里。
甘冽的清泉。
绽放野花的青苔。
紫晴捧起一抔泉水,贴面而饮。
清凉入喉,温润至心!
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又那么恰到好处。
苍松伫立,旁边应该有一块方石,那么方石就在不偏不倚的位置!
自己好像来过这里。
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也许是梦里。
宽阔的习武场,依稀能听见往日孩童们发力的哼哈声。
倾颓的墙,树在肆意的生长。
古朴的经堂,掉漆的红柱,暮钟沉沉,魂在荡漾。
零星几个弟子,在树下站桩。
突然紫晴好像想起了什么往经堂后跑去,慕容天川紧随其后。
经堂后是两棵参天巨树。
紫晴双手抚着其中一棵的树身。
紧闭双眼,鼻尖轻嗅,手指顺着枯老的树皮沟壑轻轻划动。
慕容天川不知所以,不由自主的在另一棵树前跟着紫晴做。
“好香!”树香沁人心脾。
“嘘。”紫晴睁开眼,手指竖在唇边,向慕容天川做了一个手势。
慕容天川不再出声。
紫晴继续闭着眼,绕着树身抚摸。
“找到了!”
“什么?找到什么了?”慕容天川向紫晴跑去。
“看!”紫晴兴奋的扑闪着大眼睛。
树皮上竟然用刀深深的刻着两行小字,字体嶙峋,但却隽秀异常。
紫晴顺着字迹读到:“死结,红线纠缠,断而不解。青瓷,春泥黏着,碎而不分。”
“另一棵应该也有。”说着紫晴向另一边跑去。
慕容天川一脸茫然。
果然树干上也有两行字。
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字迹虽然鸾漂凤泊,但明显出自同一个人:天地孤高任我行,世事苍茫成云烟。
紫晴看完又陷入了思绪中,口中反复念叨:“世事苍茫成云烟。世事苍茫慕容大哥,你有没有感觉这两句很熟悉?”
慕容天川也在口中玩味再三:“是紫云青峰曲?”
“嗯!是紫云青峰曲里的句子:薄幸人负薄命颜,寒心客归寒潭边,春秋踏破万里山,轮回百转无欢颜。天地孤高任我行,世事苍茫成云烟。”
“紫云青峰有晴日,情归何处悔如海。姑娘心思细腻,能发现这树上所刻诗句实属难得。”
紫晴和慕容天川循声而去。
一位倚杖老者,白眉长须,正对着他们微笑。
“老爷爷有礼了。老爷爷也知道这树上的诗句吗?”
“我十几岁便在临剑门修行,至今已有数十载。这树上刀刻之字,自然是知道的。请姑娘与这位少侠随我而来!”老者精神矍铄,举步先行。
“紫晴姑娘慎行,以防有诈。”慕容天川谨慎的向紫晴耳语。
“少侠勿忧,老朽不会对你二人不利。”远远的传来老者的声音,应该已经走远。
经堂东西两侧各有厢房,门都敞开着。
唯有东面一间厢房挂着黄铜的大锁,锁上锈迹斑斑。
老者打开锁,径直走了进去。
紫晴和慕容天川跟在身后。
屋子不大,窗明几净,地上略有浮土。
正对门的中墙上挂着一幅画,画前小桌上点着长明灯,长明灯下压着一本书。
慕容天川打量了好久,也想不起这供着的是哪位神明。
“姑娘,少侠。这便是我门王路祖师。”
紫晴听见王路二字,立刻俯身仔细端详。
画上人,青年模样。正襟危坐,白衣微须。
论相貌不过平常人之资。
目露忧郁,极为传神。
因这双眼,整幅画好像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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