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春花双目微阖,哼道:“哼,此次多亏了灵儿,若非她当机立断,及时赶来,后果不堪设想。却至今没人正眼瞧她,换作老身也会生气”。。
无咎收起铁弓,站起身来。
姜玄抓出几个酒坛子,招呼道:“无先生,饮酒!”
“嗯”
无咎禁不住连连点头。
韦春花却猛然睁眼,叱道:“小子,你还有心思饮酒?灵儿若是出了差错,老身饶不了你!”
“嗯”
无咎又是连连点头,离地飞起。
韦尚与彦烁、彦日倒是不客气,抓起酒坛痛饮起来。
姜玄则是大为遗憾,抱怨道:“哎呀,已有多年,不曾与我的无咎兄弟饮酒,韦前辈,你真是扫兴!”
“我呸!”
韦春花啐了一口,闭上双眼道:“只顾得美酒与兄弟,不是好男人!”
姜玄笑道:“呵呵,灵儿仙子与无先生倒也有缘!”
他称呼无咎,或兄弟,或先生,极为随意。而称呼灵儿,仙子两字足矣。年轻貌美,且又清丽脱俗的地仙高手,岂非就是不染纤尘,而又令人惊羡的仙子。
韦春花的脸上也浮现一抹微笑,自言自语道:“岂止有缘”
夜色渐浓,明月高悬。
山谷的四周,群峰耸立。一处峰顶之上,有人寂然独立。恰是月光溶溶,一袭白衣胜雪,明眸望断苍穹,天涯孤寂此时。
便于此刻,又一道人影飘然而落。
“灵儿!”
无咎落脚站稳,昂首四顾,“嘿嘿”一笑,乐道:“月朗风清,夜色无边啊!”
山峰虽然高耸,而峰顶之上倒也平坦。
他撩起衣摆,盘膝而坐,只觉得八面来风,又禁不住感慨道:“难得这般安逸,却不知明日如何,岁月蹉跎催人老,且将杯酒祭清风可惜没酒,也该从姜玄手里讨一坛”
灵儿伫立良久,好不易等来了某人,非凡没有安慰,反而被继续冷落。尤其对方念念叨叨,唯有美酒。
“唉,韦合莽撞啊,也该等我到来”
无咎赏着明月,吹着清风,刚刚想念美酒,转而又想念着一帮兄弟。而他话音未落,白衣人儿款款走近。他抬起头来,咧嘴笑道:“灵儿哎呦”
人儿径自到了身后,缓缓蹲下,却突然一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手揪住他的耳朵。他吓了一跳,又不便挣脱,只觉得耳朵生痛,禁不住咧嘴惨叫。
而灵儿却不依不饶,小嘴贴着他的耳根,气哼哼道:“几日不见,长本事了,甘水子尚未作罢,你又是落羽,又是凝月儿。小子,欠收拾啊”
清丽脱俗的仙子,转瞬变成凶神恶煞的野蛮丫头。
无咎叫苦不迭,连连摆手求饶:“凝月儿与我妹子相仿,远在飞卢海,而落羽拜梁丘子为师”
“既然如此,你缘何心虚?”
“没有”
“你是怕了”
“也没有啊”
“还敢嘴硬?给我说——”
“嗯,说说什么”
耳朵一松,小巧而又带着清香的身子软软坐下,顺势倚着肩头,并拿出一个白玉酒壶塞了过来,野蛮的话语声也随即变得清脆入耳——
“以后不得结识貌美的女子,否则我饶不了你!”
无咎抓起酒壶,晃了晃。正是他交给落羽当作信物的酒壶,如今辗转一圈物归原主。而酒壶中装满了酒,他忙灌了几口。酒水的味道,竟然不错。他吐着酒气,余悸未消道:“臭丫头,你管得着吗”手臂一紧,一张小脸逼到面前。他心头一慌,急忙改口:“该管、该管”
“哼!”
灵儿转过身去,继续依靠着某人的肩头,撅起小嘴道:“我万里迢迢赶来,你却举止古怪,我等你给我分说,你却不理不睬”
她的委屈,不仅于此。
为了力排众议赶往银石谷,她费尽了心思,为了收服众多高手,她也用尽了手段。而只要无咎安然无恙,她便无怨无悔。却受不了冷落,因为她害怕的是孤单。
“唉,事起匆忙”
无咎任由灵儿倚着肩头,便如当年玄武崖的情景。他饮着酒,分说道:“我起初以为,穆源躲在卢洲,只为避难而已,后来听说,他的背后还有一位穆丁长老。当时我便想到了观海子,也果然不出所料,他带着一群幸存的弟子,已在卢洲经营了多年!”
“他要重建星海宗?”
“事关宗门纷争,且不管他。而他又是谁呢,不仅仅是星海宗的宗主,还是玉神殿的心腹大患啊。当年正是玉神殿的祭司,夫道子,帮着苦云子,吞了他的星海宗,而他却躲在卢洲,很是让我意外。更何况他邀请我重返星海宗,我岂敢答应,只得暗示梁丘子先行一步,以便你我借口脱身哎”
无咎正要继续饮酒,手上空了。
只见灵儿反手抢过酒壶,“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这才将酒壶扔了回来,吐着酒气道:“你也该与我言语一声,何至于慌乱异常!”
无咎举起酒壶,心头不禁“砰砰”直跳。若是兄弟之间,共用酒壶,乃不拘小节,倒也有情可原;而此地并非玄武崖,灵儿亦非当年的丑女兄弟。依然这般的亲密,顿时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尤其是一丝处子之香氤氲而来,更加令人目眩神迷。他脱口道:“我不慌乱”
“哼,嘴硬!你是惧怕观海子的修为,唯恐受他左右而急于摆脱”
“我不怕观海子,我怕的是瑞祥啊!”
“瑞祥的修为,远不抵玉神殿的祭司,你怕他作甚?”
灵儿在外人的面前,冰清玉洁,矜持孤傲,而在无咎的面前,全无半分的顾忌。她带着好奇的神情转过身子,又微微惊讶:“咦,脸红了”
无咎犹自举着酒壶,嘴巴对着壶嘴,腮边含笑,脸色透红,神情古怪,却又陶醉不已的样子。冷不防被灵儿撞见,他忙放下酒壶,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嗯,我醉了”
灵儿歪着脑袋,明眸闪烁,忽而抬手便是一拳,轻声叱道:“臭小子”旋即转过身去,并躲开三尺,却已是低下头去,野蛮的举止中竟然多了几分羞涩。
无咎挨了一拳,尴尬赔笑,而看着灵儿那不胜娇羞的神态,顿然又为之心神一荡。而他并未失去分寸,强作镇定,抬手摸着眉心,无奈道:“瑞祥只须用一个手指头,便能捏死我。我岂能不怕,只得远远躲开银石谷”
第九百八十五章 五元通天()
当年的无咎,重塑**,修为全无,几经辗转之后,成了贺州元天门的弟子。而元天门,为了归顺星海宗,派遣弟子加入宗门,于是他又成了星海宗的弟子。而在动身之前,他的识海中,被门主瑞祥,种下了精血魂誓。当时虽也担忧,却并未放在心上。之后远赴部州,见识了仙门纷争的错综复杂。他厌倦之下,便想着离开部州。谁料遭到冯田的暗算,差点一命呜呼啊。吃了大亏,他总算是领教了精血魂誓的可怖。而转眼多年过去,在卢洲的青鸾寨,再次遇到了瑞祥,着实让他吓得不轻。所幸忙于对付鬼族,彼此并无交集。却不想在银石谷中,又一次见到了那个令人头疼的老头。
怎能不怕?
按理说,无咎颇为敬重观海子,毕竟在他还是炼气弟子的时候,对方曾经予以关照提携。当年的恩情,他不会忘记。不过,观海子竟然劝说他离开卢洲,也就是让他投效星海宗。之前的穆丁的言行举止,便已表明了一切。之所谓动恩威并重的软硬兼施,不外如是。而他无咎与鬼妖二族,以及玉神殿的恩怨尚未了结,又如何离去呢。更何况他也没想过返回贺州,偏偏又不敢当面拒绝。否则被瑞祥催动精血魂誓,他的小命就要丢在银石谷。
既然不敢拒绝,又无从交代,只能不告而别,也就是逃了。
值得庆幸的是,观海子没有阻拦。而识海中的精血魂誓,却成了某人挥之不去的噩梦……
“原来如此!”
夜色空灵,明月寂寞。
而峰顶之上的两人,却是相对而坐说笑甚欢。
“嘻,你素来胆大泼天,忽而反常,必有蹊跷,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嘿,我怕死呢,你也该安慰两句……”
灵儿获悉无咎的担忧所在,非但没有安慰,反而歪着脑袋,幸灾乐祸般地问道:“有关精血魂誓,我略知一二,你且说说看,瑞祥给你种下禁制,是个怎样的情形?”
“哼,当年我修为丧失,而瑞祥却是地仙高人,只得任其摆布,后来方知,精血魂誓言难以破解……”
提起往事,无咎又是一阵懊恼。
而灵儿却抚掌笑道:“嘻嘻,精血魂誓固然难以破解,却仅对于修为低下者有用。”
“哦?”
“你且看看你的识海中,魂誓禁制是否存在!”
无咎不解。
而灵儿依然浅笑盈盈。
无咎只得收敛心神,双目微阖。
识海位于眉心的深处,内有乾坤。浸入神识看去,一片黑暗虚无。穿过虚无,有点点的亮光闪现,乃是识海记忆,承载着光阴的变幻,以及数十年来走过的风风雨雨。而除此之外,曾经的魂誓禁制,竟不见了踪影……
“嘻嘻,瑞祥给你种下魂誓的那年,只有地仙的修为。当你修至地仙之后,神魂之力已足够强大。他的禁制之力难以禁锢,自然不复存在!”
灵儿的话语声,依然悦耳动听。
“恭喜你啦,再无魂誓之忧!”
“岂非是说,之前不过是虚惊一场,再不用惧怕瑞祥……”
困扰多年的噩梦,突然没了,无咎顿时眉眼带笑,欢欣不已。即使抢得大把的五色石,也没有这般开心。性命不再受人掌控,真可谓喜出望外。
“灵儿,多亏你为我解惑,替我解忧,饮酒——”
无咎抓起酒壶递过去,摆出倾情报答的架势。
灵儿却抬起下巴,哼道:“你念头龌蹉,不必了!”
“嘿嘿……”
无咎讪讪一笑,辩解道:“小丫头,莫要胡思乱想……”
灵儿与他在一起,便如一个顽皮的孩子,聪慧、狡黠、而又野蛮不羁。此时竟然直接点破了他的小心思,顿然令他尴尬不已。
“咦,酒壶大了许多呢……”
无咎饮了口酒,借机岔开话头。
“你的酒壶,乃是古物,虽有炼制,却过于粗陋。于是我稍加改动,如今装得下数百斤的酒水。离开碧水崖的途中,恰逢集镇,便购来美酒,倒是便宜了你!”
灵儿轻声分说,面带微笑。
“哎呀,知我者,灵儿……”
无咎举起酒壶,美滋滋灌了一口。沐浴着月色,吹着凉风,饮着美酒,嗅着清香,看着娇美的人儿,他不禁胸怀大畅而感慨不已——
“莫道仙路难,天涯有知己,明月照此时,何处不春风!”
“公子,又吟诗了!”
“仙子,见笑了……”
“哦,你心中的仙子,又是何人呢……”
无咎与灵儿斗嘴说笑,已习以为常。
却见灵儿话语古怪,低下头去,手上多了一把木梳,神色中也多了几分清冷之意。
无咎微微一怔,默然不语。
而灵儿端详着木梳,自顾说道:“你酒醉曾吟;飞马却红尘,挥袖凌紫烟,仙台云深处,回首两不见。短短的一段话,尽显无奈与感伤。而仙途便是这般多舛莫测,倘若有人相知、相伴,又该是多么的幸运。却不知灵儿,能否成为云深之处的那一抹紫烟,与光阴翩跹弄影,随长风妖娆而无憾……”
无咎摇了摇头,沉重道:“不……”
曾经的紫烟,早已远去,而曾经的红尘谷,依然是他心头的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而灵儿明知如此,偏偏要不断的提起。或许是小女儿家的顽皮,也或许她在设法帮着某人抚慰伤痕而以便走出那段岁月。
一阵清风迎面吹来,明月夜空分外寂寥。
无咎饮了口酒,喟然长吁道:“你是灵儿……”
“嗯……”
灵儿并未有所失落,而是欣慰道:“我是灵儿,天下独一无二的灵儿,嘻嘻……”
笑声未落,人儿到了身旁,抓着手臂,很是欢快不已的模样。
旋即一张精致如玉的小脸,凑到无咎的面前。那波光盈动的眸子,透着月光的皎洁,含羞带怯的笑意,使人怦然心动。继而口吐兰香,轻声又道:“三十年前的残荷池边,我笑你:寒池残荷人伤悲,纵情千古买一醉。而你回应:睡卧云霄花影斜,梦里落日蝶双飞。彼时彼刻,此情此景,若非缘分既定,你我天各一方又如何相逢……”
无咎低下头来,只觉得馨香满怀,顿然心头一暖,禁不住伸出手去。便彷如浪子找到羁绊,孤舟回到港湾。他想抚摸那张动人的小脸,他想拥抱那柔弱的双肩。而他刚刚伸手,却听“啪”的一声。
灵儿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嗔怪道:“莫要动手动脚,男女授受不亲哦!”
娇小的人儿,身子一转,相隔三尺,盘膝端坐,俨然是生人勿近。
无咎僵着手臂,脸色尴尬,直至片刻过后,这才轻声嘀咕道——
“记仇呢……”
当年的玄武崖,他曾经嫌弃过丑女兄弟的纠缠。而今日此时,已恢复真容的灵儿,回敬了同样的一句话。
“哈,不打自招!你这家伙,以貌取人,眼下又想占便宜,我揍你哦——”
果不其然,灵儿已挽起袖子嚷了起来。
一不留神,仙子变恶煞。
无咎的脸色发苦,急忙摆手道:“且慢,我有事请教……”
“你敢抵赖?”
“怎么会呢……”
无咎翻手拿出一张两尺见方的兽皮,以及一枚破旧的玉简。灵儿喜欢与他嬉闹,而一旦有事,即刻恢复常态,恍然道:“原来是家父留下的天书玉简,其中仅有四句口诀:元会当临,天劫注定,五洲沉沦,破界飞升。却不明其意,你让我如何指教?”
无咎摇头道:“那并非口诀,而是一段谶语。”
“怎讲?”
“有关元会量劫,也就是劫难将至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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