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我丑陋,有碍观瞻?”
“兄弟,话说八道呢,你不嫌我落魄受难,我又岂能以貌取人?”
“听说你采摘了不少的灵药,换得两百灵石?”
“嗯……”
无咎吐出口中的果核,嗯了一声。
而丑女却是看向他捆缚的双手,以及光溜溜的手指:“你的纳物指环,已被收缴。星海境之行,徒劳无功啊!”
无咎抬起头来,乱发中露出一张惨兮兮的笑容:“倒也未必!”
他被戊名长老与两位星海宗的前辈抓住,当场搜缴了手上的指环。星海宗好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弟子斗殴,若有死伤,便要予以补偿。故而在别人看来,即使他赔个倾家荡产也不冤枉。所谓的两百灵石,注定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哦……”
丑女的神色一凝,并未深究,而是双眉微蹙,好像在若有所思。
无咎张开嘴,一粒果子递了过来。他一口咬住,边吃边说:“我如今有了修为,难道不是最大收获?”
“此乃六月的山杏,没啦。来日采摘山桃与你品尝,如何?”
丑女拍了拍小手,抱着膝头,看向山崖远处的云海,漫不经心的接着又问:“难道你原来没有修为?”不待回应,她回眸一瞥,恰见某人嘴巴半张而神色异样,她视若未见,含笑抱怨道:“据悉,你在青龙峰所卖的灵药颇为稀有。一株炼金草,便足以值得数百灵石。而你两三百株灵药,仅仅换得两百灵石,还惹来祸端而遭受惩处!”
“一株炼金草,数百灵石?”
“炼金草,乃炼制结金丹的主药。而结金丹能够帮着筑基修士突破至人仙境界,提升四五成的胜算。故而,炼金草可遇而不可求。对于寿元耗尽,却进境无望的修士来说,称之为无价之宝也不为过。而你的两三百株灵药,均为罕有之物,粗略估算下来,应该价值上万灵石!”
“我的天呐……上万灵石……”
“嗯,以后凡事与我商量一二,或能帮你拿个主意呢!”
“……”
对话之间,少了动静。
丑女回过头来,只见某人依然嘴巴半张,神色怔怔,旋即又垂下脑袋,整个人透着无言的沮丧。
无咎很是懊悔,很是心疼。
价值上万的灵药,仅仅换得两百灵石,还遭到围攻,如今又被囚禁在冥风口并长达三年之久。得不偿失,莫过于此。还沾沾自喜,真是不知所谓。倘若不然,凭借上万的灵石,即使不能修至人仙、地仙的境界,也至少可以恢复筑基的修为。扪心自问,又怎能不叫人悔之晚矣?
穆源、艾方子与侩伯,那三个看似厚道的筑基修士,害人不浅呐!
有道是:世间处处藏着坑,一不小心陷阱中,莫说异族傻大愣,此处遍地皆妖精……
“有人来了……”
丑女轻声提醒了一句,然后悄然起身。
正当黄昏时分,晚霞笼罩峰顶。弥漫的云雾,也带着片片的酡红。仿如天地醉了,只待拥风入眠而踏入昼夜的轮回。
不过,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
一个女子,出现在峰顶之上。金发飞扬,裙摆长袖漫卷随风。白皙的脖颈与凹凸有致的身姿,愈发的楚楚动人。尤其她褐色的大眼睛,带着难得的笑意;不施粉黛的玉颊上,彩霞般的嘴唇更是透着异样的魅惑。她现身之际,不忘留意着擦肩而过的丑女,转而炫耀般地摇曳着身姿,款款走向冥风口的那块青石。
紧随其后,又是两个男子。一个精壮,沉稳,羽士五层的修为,头顶束着人族才有的发髻。一个黑瘦,大眼,羽士三层的修为,身子摇晃而两眼东张西望。
丑女走到山崖前,回眸一瞥,神色莫名,然后顺着石梯默默离去。
无咎趴在青石上,兀自昂着脑袋。面对那渐趋渐近的身影,他好似陷入魅惑,一时难以自拔,又暗暗疑惑,满脸的诧然不已。
“无咎,是否无恙?时至今日前来探望,也是迫不得已呀!”
“无咎师弟……”
“师……师兄!只因玄火门与四象门屡屡上门挑衅,故而分身不得,今日与冯师兄,陪同阿雅师叔特来看您……”
来的是阿雅,与冯田、阿三。
此前囚禁三月,死活无人过问。而如今元天门的长辈,不仅亲自前来探望,还带着与无咎相熟的冯田与阿三,并嘘寒问暖,显得颇为关切,着实出乎所料。
“切勿忧虑,我与阿威自会为你求情。倘若酷寒难耐,日后不妨由冯田与井三陪你!”
“弟子遵命!”
“我的师兄,你厉害了,以羽士修为,竟杀得筑基高手,在玄武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无咎依然错愕难耐,忍不住问道:“何故如此……?”
阿雅站在三尺外,依然带着动人的笑容:“你乃元天门弟子!”
冯田道:“师门乃是你我最大的倚仗,师弟又何出此问?”
阿三道:“师兄啊,你有所不知,玄火门连折两位前辈,虽屡屡上门挑衅,而气势大不如前。我元天门风头渐长……”
便于此时,峰顶发出呜呜的风响。
“天色已晚,多多保重!”
“师弟,若有所需,不妨明言,暂且告辞!”
“我的师兄,小弟明日前来相陪……”
当冥风吹起的时候,阿雅三人已匆匆离去。
暮色降临,寒风呼号。
峰顶上只剩下一道孤零零的人影,没有歌唱,没有呻吟,而是在彻骨的寒冷中微微颤抖,任凭早已凌乱的思绪在风中徘徊。
他曾经一名不文,如今却成了元天门以及玄武谷所关注的人物。并得到阿雅美女的青睐,与同门的敬重。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叫人有些无所适从。而有句话说得好啊,事出反常必有妖……
翌日清晨,朝霞依然。
丑女来到峰顶,拂去某人后背的寒霜,与他鼻子悬挂的冰碴,然后如同往常一般坐在旁边,却没有送上新鲜的野果,而是拿出一枚木梳,随手梳理着他的乱发,并轻声问道:“那位阿雅师叔,相貌如何?”
无咎趴在青石上,两眼半睁半闭:“嗯,不错……”
“你喜欢她?”
“兄弟,谁不喜欢貌美的女子呢……”
“哦?”
“哎呦……”
无咎像是梦呓,只管随声敷衍,忽而头皮发疼,顿时清醒过来:“作甚……”
丑女已将他的乱发梳理完毕,并挽了一个发髻,还从怀中摸出一根玉簪插上,却有意无意间戳疼他的头皮,这才稍加端详而报以微笑:“嗯,这才像你!”
无咎摇晃脑袋,很是清爽,却脸色愠怒,叱道:“谁让你多此一举?”
他对待丑女,从来都是温和随意。如今一反常态,与往日大相径庭。
丑女微微错愕,应声道:“男子二十,束发而冠,女子十五,束发而笄。我帮你梳理结髻,有何不可?”
“你懂不懂得一个女子为男子梳头的道理?”
“有何说法?”
“我……给我解开……”
“你当我是兄弟,又何必如此拘礼!”
丑女也是一改往日的温顺,显得有些固执,旋即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径自离去。
无咎依然摇晃脑袋,气急败坏的样子,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趴在石头上哼哼着。
有何说法?
岂不闻:且以披发寄哀思,只恨未能梳头时。
这句话来自于一个典故,或是一段往事。正所谓,来自于红尘,湮灭于红尘,却叫人不堪回首,唯有独自咀嚼、感慨!
或许,丑女也是好意。而一个丑兄弟帮着梳头,成何体统呀。还说什么,这才像我……
便于此时,两道人影出现在峰顶之上。
“无咎师弟……”
“我的师兄……”
第四百七十六章 莫要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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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卯四月,某玄武谷弟子,进入星海古境,两月后出,前往青龙峰,兜售灵药,返程途中,与五位星海宗弟子与六位玄武谷弟子发生冲突。对方筑基高手加上羽士高手,共计十一人,一死四伤。而他本人虽然无恙,却触犯门规,囚禁在玄武崖冥风口,刑期长达三年之久。
弟子打架斗殴,遭受刑罚,原本寻常,而这位弟子的大名,以及他的彪悍凶残,不仅玄武谷内人人皆知,还传到了星海宗的各峰。
青龙峰。
万丈峰巅。
此处虽为峰巅,却颇为平坦。十余丈方圆的地方,高高耸立在云雾之上。所谓人在天外,万里苍茫,不外如是。而这云雾之巅,却用篱笆围了一个小小的花圃。只是花圃内栽种的并非珍奇灵药,而是凡俗间常见的野草,只因能够果腹,还有个名字,叫作野菜,得益于灵气的滋养,倒也青翠新鲜而颇为不凡。在花圃的不远处,还有一截凸起的峰尖,像是云海中的礁石,几丈大小,却又中空,有个过人高的洞口,俨然一个洞府所在。
有人走出洞口,是个老者。其须发斑白,满脸皱纹,双目深陷,头结发髻,身着灰布长衫,如同一个乡间老汉的模样。只见他一手拈须,一手背后,一步一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慢慢走向他的花圃。
与之同时,又有两个男子出现在洞口中。乃是一位老者,身躯粗大,隆鼻凹目,白发披肩,神情阴鸷。另外一个,则是个中年人,高大健壮,铁箍束发,脸色微红,神光内敛,颇显威武不凡。
两人现身之后,躬身行礼,却无回应,彼此默默换了个眼色,然后相继出声——
“星云宗被我连番围剿,如今大不如前,理当乘势而为,不给苦云子喘息之机……”
“穆长老所言极是,还请宗主决断!”
被称作宗主的老者,对于四周的动静,好像是置若罔闻,只顾俯身查看着他的花圃。而身后的两人还要说话,他却摆了摆手:“穆丁、阿隆两位长老,不必多说。且将依附星云宗的仙门剪除殆尽,苦云子必有幡然醒悟那时!”
穆丁长老,应该便是那位白发老者,他长眉微耸,斜眼看了看身旁的阿隆,稍加沉吟,不以为然道:“苦云子,在贺洲各地,暗中创立阵法,用意昭然若揭……”
叫作阿隆的中年人附和道:“苦云子是要将我贺洲拱手送人,我星海宗又岂能坐视不理。除恶务尽,当如此时!”
花圃前的老者却是头也不回,淡淡应道:“我自有决断!”
穆丁与阿隆面面相觑,却好像早有所料,各自躬身行礼,然后退入洞口而相继失去身影。
老者依然面对着花圃,欣赏着绝峰之上的这一小片的青翠。少顷,他俯下身子,轻轻采摘一株野菜,慢慢放在嘴里咀嚼。青嫩入口,稍显苦涩。而他却是绽开满脸的皱纹,仿佛回味无穷。便好像又回到了遥远的从前,有个翻山越岭的少年,于奄奄一息的绝望之时,遇到一簇能够果腹的野菜。如今他早已脱凡成仙,云游天外,却还是忘不了救他性命的野菜。于是便在峰巅云端,种下这一小片青翠。或为缅怀,或也是种无奈。
“万物养人,何故自轻呢……”
老者感慨之余,轻声自语,随即身影闪动,静静消失风中。少顷,他出现在一个巨大的洞穴之中。之所以称之为洞穴,只因脚下黝黑,且深不可测,前后左右百丈,浑似一个深渊洞窟。而头顶之上,则是四四方方,神龛供案俱全,分明一个大殿的模样。他默默悬空,低头俯瞰,旋即抬脚虚踏,暗空中浮现层层光芒涟漪,犹如水面泛波,却又威力莫名而禁制森然。转眼之间,景物变换,暗空消失,脚下凝实,方石铺地,神龛高耸。他已站在大殿之中,旋即拈须抬头仰望。
百丈大殿,空空旷旷。巨石堆砌的供案上,并排矗立着两座神龛。而神龛之中所供奉的神像,非人非怪,而是一黑一白两幅石雕,皆形状怪异而颇为罕见。黑者稍小,圆体之形,犹如黑色的日轮,孤悬长空。白者稍大,中空环状,与前者迥异,却又彼此遥遥对应。
在神龛供案之前,还有香炉,以及蒲团等祭拜之物。一个身裹兽皮的男子,赤着双臂,黝黑粗壮,满脸的胡茬,正在蒲团上静坐,忽有察觉,急忙起身行礼:“主人!”
老者兀自仰望着神龛石雕,微微颔首:“蛟奴,殿内外有无异常?”
叫作蛟奴的男子极为恭敬,躬身答道:“两月前有个年轻人误闯此地,被青龙峰守山弟子斥退。除此之外,再无异常……”
老者稍作沉吟,回过头来:“哦,十二峰各有管辖,老夫从不过问。那个年轻人,姓字名谁,仅为误闯,还是另有缘由?”
蛟奴答道:“一个来自玄武谷的元天门弟子,叫作无咎,羽士四层修为,未见不良企图。不过……”他想了想,又道:“此子在青龙峰以灵药换取两百灵石,遭致同门的设伏算计。而两个筑基弟子,一死一伤,他本人却是冲出重围,安然无恙!”
“一个羽士四层的小辈,竟能以一敌众而全身以退?”
老者似乎有了兴致,又问:“人在何方?”
蛟奴如实应答:“本该当场严惩,被穆丁长老传话阻拦,如今囚禁在玄武崖的冥风口,三年后再行发落!”
“穆丁?”
老者稍显意外,默然片刻,接着又问:“蛟奴,你可知星云宗,为何与我为敌?”
蛟奴低下头,小声道:“不知!”
老者抬手指向神龛中的石雕,叹息道:“一切都是为了这座圣殿……”他话说一半,欲言又止,满是皱纹的脸上,透着几分莫名的疲惫。
蛟奴拱起双手:“在下看守此地,不敢有一时懈怠!”
“嗯,老夫信得过你。且留意那个小子的动向,莫要让他死了!”
老者无意多说,吩咐一句,抬脚轻踏,大殿中顿时闪过一层光芒涟漪。与之瞬间,他已深入地下。而置身于暗空之中,又身形一顿,手扶长须,神有所思。
那个外家的弟子,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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