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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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刑纪-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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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咎咧咧嘴,不再多说。

    祁散人坐下的骏马,皮毛锃亮,鞍辔齐全,显然来自大户人家。不管他是偷也好,借用也罢,能人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匹马弄出马厩、高墙,也是一种本事。由此可见,老道并非一个循规蹈矩之人!

    须臾,隐隐几声更鼓传来。

    城楼上冒出几道人影,打着哈欠,抱着刀枪,磨蹭了片刻之后,这才“哗啦啦”搅动门闸。随即又跑下来几个兵士,挪开鹿角栅栏,合力顶起粗大的门闩,接着又是一阵门闸响动,厚重的大门“嘎吱、嘎吱”缓缓开启。

    城门外侧一道铁闸,内侧才是铁皮包裹的厚木门扇,而无论内外,均有门闸开启闭合。

    一行六人,策马出城。

    ……

    半个时辰之后,兵营在望。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山峦叠嶂秋色斑斓,如今却是银装素裹,冰天雪地。尤其是凛冽的寒风呼啸不止,随之阵阵雪雾弥漫横卷,恰如天地起寒烟,却又汹汹然而冷酷如刀。恍惚刹那,雪谷断绝疑无路,马儿嘶鸣,一杆旗帆破阵营。

    当一行六人趟着齐膝深的积雪绕过山坡,终于抵达山后的兵营。

    无咎与祁散人的情形尚可,宝锋四兄弟则是连人带马都披了一层风雪。而兵营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辕门前的那杆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随着宝锋的一声大喝,辕门近前的木屋中跑出两个兵士。其各自裹着厚厚的皮袍子,举动倒也敏捷,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发着牢骚,待看清了来人,忙又嘻嘻哈哈口称将军,这才手忙脚乱打开了栅门。

    宝锋训斥了几句,冲着无咎尴尬一笑。无咎也不介意,驱马直奔营中的主帐而去。而祁散人则是连连摇头,显然没有将军纪松散的破阵营放在眼里。

    无咎到了帐前,跳下枣红马,挑开帐篷的门帘抬脚踏了进去,口中惊咦了一声。

    与从前的寒酸与简陋不同,此时的帐篷内不仅沙土铺地,竟然还摆放着一盆炭火而烧得正旺,且四周木凳齐整,还有一张厚实的木案摆在正中,笔墨纸砚与旗筒令盒等物一应俱全,上方则是烛火高悬,所在甚为明亮且暖意洋洋。

    “主将归营,总要收拾一番!”

    宝锋与祁散人等人随后走了进来,扑打着身上的雪花。他又往前几步掀开大帐尽头的一扇门帘,回头示意道:“此处另舍一帐,前后相通颇为便捷。”

    门帘后又是一间帐篷,兽皮铺地,设有软榻,同样点燃着火盆,显得颇为清爽舒适。

    祁散人抬脚走了进去,四下打量道:“嗯、嗯,虽也简陋,却也凑合,本道且委屈一回!”

    宝锋讪讪一笑,分说道:“此乃公子的住所,先生的行营稍后搭建。”

    祁散人不乐意了,伸手指责道:“昨夜同甘共苦,今日如此无情,诸位很不厚道,与你家公子有得一比!”

    无咎则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取下袍子挂在一旁,走到木案前坐下,继而眼光巡视而神态睥睨,总算是找到几分将军的派头。他手掌轻拍木案,微笑着说道:“几位大哥辛苦了!”

    宝锋胸脯一挺,趁机与身旁的三位兄弟使个眼色而转身走出帐外。少顷,三声鼓响。沉寂在风雪中的兵营,也随之多了几分动静。

    而祁散人只管念叨不停,抱怨着他所遭受的不公。

    无咎依旧是坐在案前,带着几分好奇的神色在静静等待。

    又过了片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门帘掀开,以宝锋为首的二十多个汉子涌了进来,竟是顶盔挂甲,一个个威风凛凛。待众人分开两排站定,齐齐抱拳拱手:“拜见将军!”

    人多嗓门大,且二十多个汉子均为骁勇之辈,齐聚一处,杀气腾腾,使得原本温暖的帐篷内顿添几分寒意。

    主将归营升帐、点校兵马,乃是军中的规矩。怎奈破阵营建制不全,且主将迟迟不归,所谓的规矩也就形同虚设。而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乃军中大忌。如今大军开拔的日子渐渐临近,也总算是像模像样一回。

    无咎微微一笑,双手扶案站起身来。

    老道终于不再啰嗦,径自走到一旁正襟危坐。两眼半睁半阖,颇有供奉高人的架势。

    “诸位大哥免礼!小弟我……”

    “咳咳!此乃军营大帐,你该自称将军!”

    无咎话音未落,便有人出声教训。

    只见祁散人手拈胡须,漠然又道:“所谓慈不掌兵,义不理财,法度使然,不可轻废!”

    这个老道又来了,管得也太宽了吧!

    无咎神色尴尬,又不想当众争辩。他鼻子里哼了声,竟是一屁股坐在案上,不无挑衅的看着祁散人,抬手摆了摆:“诸位自便……”

    既然主将如此随意,帐篷内顿时喧闹起来。汉子们一个个自报家门,称兄道弟,继而围着火盆烤暖,大声说笑不已。而宝锋四兄弟却也没有忘记正事儿,围在案前禀报着相关事宜。

    无咎斜坐在木案上,抱着膀子,一边听着叙说,一边冲着某位老道微微含笑。而对方干脆闭上双眼,来了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据悉,如今的破阵营号称八百之众,实则只有七百多个老兵,这还是宝锋四兄弟竭力招揽的成果。究其缘由,不外有二。一则破阵营解散已久,人心难归;二则公孙公子纨绔年轻,难堪大任。

    不过,破阵营终归还是竖起了战旗。且依例设有伍正、队正、营正等职,以及辎重、前卫、后军、马步左右各营。

    宝锋、刀旗、马战铁、吕三虽有偏将的头衔,如今也只能担任营正之职。好在附宝儿的部落送来了一百辆大车与两百匹驽马,还有粮草给养、刀盾兵器、盔甲衣袍等物,倒也使得破阵营上下焕然一新。来日雪晴,再召集全营拜见主将。待春祭之后,沙场点兵,有熊大军便将远征边关……

    无咎获悉了兵营的大致情形之后,吩咐众人回去歇息。他本人则是拿着袍子走进隔壁的帐篷,蒙着头倒在了舒适的软榻上。

    宝锋四兄弟昨夜一宿没睡,又接连忙碌至今,早已疲惫,各自带着属下的队正告辞离去。

    祁散人沉不住气了,追出帐门。他拉着宝锋在左近寻了一块风水宝地,要他的帐篷在天黑前务必完工,待如愿以偿,这才踱着方步返回帐中。前帐没人,来到后帐。见某人蒙着披风睡着舒服,他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带兵打仗是假,寻机报仇是真。而破阵营人数虽少,却有七八百之众。你如此不通军务,岂非拿人性命当作儿戏……”

    他在铺着兽皮的地上盘膝而坐,脸色有些凝重。

    无咎依旧躺着,却一把掀开蒙脸的披风,又架起双脚,头枕双臂,侧耳听着帐外的风声,漫不经心道:“兵法有云: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娇子,不可用也。故而,慈不掌兵!”

    祁散人微微愕然,扭头道:“你既然熟读兵书,缘何如此那般?”

    无咎嘴角一撇,哼道:“破阵营的七八百老兵,均为凶悍敢死之士,再次重聚兵营,无非顾及家父的威名罢了,又怎能服我一个名声不佳的落魄公子。与其说教立威,不如沙场见真章!”

    祁散人好像很是意外,难以置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倒是小瞧了你!”

    无咎两眼一翻,慢慢坐起:“老道,何时帮我炼剑……”手机用户请访问

第一百四十五章 风雪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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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道答应炼剑,却要等着帐篷完工有了住处之后。

    无咎也不着急,只求到时候观摩一二。

    午时,有兵士送来饭菜。

    两人对于饭菜浅尝辄止,干坐无趣,彼此没说几句笑话又争执起来,索性结伴走出了帐篷。

    依着无咎的话来说,这是将军巡营。

    风雪未停,再加上地处背阴,整个兵营都笼罩在寒冷的萧杀之中,抬眼望去一片茫茫,四下里根本见不到人影。

    如此天气,将军还要巡营?

    随意走走,敢问老道你是骑马还是步行?

    两人在雪地里转了一圈无处可去,四目相视,一言不发,转而极为默契地奔着营门外走去。彼此也不动用法力,在齐膝的积雪中一步一个坑。

    守门的兵士躲在小木屋里,屋门外倚着两杆大枪。

    祁散人脚下不停,也不见有所动作,竟直接穿过关闭的辕门,之后回头张望而神色得意。

    浅而易见,穿墙过院离不开土行术,而要穿过粗大的木制闸门,或与木行术有关。高人就是高人,熟谙各种遁法。

    不过,还有一个法子更为简单。

    无咎走到木屋前抬脚就踢,喝道:“本将军出营,开门!”

    木屋摇晃着震落一层积雪,随即从中蹿出两道人影,才要发怒,随即又点头哈腰,转而跑去打开闸门,还不忘提醒道:“将军出行,理当侍卫随从,何妨招呼一声,兄弟们闲着也是闲着。”

    无咎摆了摆手,昂首走出了辕门。见祁散人满脸的嫌弃,他视若未见,裹紧袍子,自言自语道:“风雪正当时,何处寻花开……”

    祁散人转身就走,大袖子在风中摇摆:“就此踏天去,云外春风来!”

    “嘿嘿,还是老道懂我!”

    “哼哼,我啥也不懂,命苦而已……”

    两人并未走向大道,而是专奔着山谷中的僻静处而去。起初还是踏着积雪,一步一坑,渐渐的便两脚离地,御风而行。

    须臾,到了前山的山脚下。

    前山占地数十里,高逾数百丈,南坡舒缓,北坡背阴处却是陡峭壁立。

    两人行到此处,各自抬头打量。

    祁散人忽而拔地而起数十丈,余势未尽,双袖挥舞,再又循着峭壁倏然直上。他虽然没有借助飞剑,而御风之术已然登峰造极。

    无咎不甘落后,双臂横展腾空跃起,十余丈处,足尖轻点岩石峭壁而稍稍借力。当再去十余丈,又是两脚连踢,犹如一只大鸟扶摇直上,不消片刻便已到了山顶。他飘然落下身形,顿觉狂风扑面,随即催动灵力护体,转而抬眼四望。

    数里方圆的山顶,倒也平坦,却风势太大,积雪难存。但见四方开阔,茫茫无际,片片雪花从虚无深处狂舞而来,浑如天穹开启而乾坤倒流。恍惚之间,竟给人舍身而去的急切,仿佛抬脚刹那,便可穿越云霄而遨游天外。

    “舞衫歌扇,转眼皆非;红粉青楼,当场即幻;人生苦短,生死枉然。何不秉灵烛以照迷情,持慧剑以割爱**欲,就此踏出云外,逍遥成仙!”

    祁散人早到了一步,独自在山顶的风雪中溜达着。其体外罩着一层无形的法力,闲庭信步般的轻松,恰见某人抬头观望,适时出声调侃了几句,却也不无用意而玄机多多。

    无咎却是没有理会,自顾问道:“老道,可曾见识过云霄之上的风景?”

    “不曾!”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你……”

    “有本事自己去飞,诸般疑惑自见分晓!”

    “我也有御剑飞行的那一日?”

    “有啊!随我离开都城,远离尘嚣……”

    “少糊弄我,仙门也不清净!”

    “天上风雷,牵动万物生机;尘嚣纷扰,不外乎自我囚牢。云壤之别,如是也!”

    “哼……”

    无咎有些理屈词穷,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随即回过头来,转而走向山崖。

    人立崖边,居高俯瞰。

    山下白雪皑皑,而山坡上的兵营却是清晰可见。

    祁散人走到一旁,伸手指点道:“你的破阵营与各家部落驻扎后山,而有熊国的大军则是驻扎前山。左侧三十里的兵营,为姬魃所有;右侧的二十里兵营,为姬少典所有;当间的一片营地,则为大军中枢。其中的几处大帐设有阵法,戒备森严,乃两位殿下以及王族长辈们的行营所在,而春祭之前,皆行迹不明。你若想趁乱报仇,眼下行不通……”

    春祭,乃是岁末年初的祭祀大典。有熊大军将在祭祀之后开拔,也就是说,出征的日子距今还有半个多月。

    无咎默默注视着山下的情景,少顷,嘴角一撇:“老道,你想帮我报仇?我说过,我不用……”

    他与祈老道每日里争吵不休,而他的心思却又总是瞒不过对方。

    祁散人手拈胡须,微微摇头:“本道不会帮你杀人,无非是怕你莽撞误事罢了!”

    之前答应过老道,报仇之后再谈仙门。老道也不强求,却管得太宽。而身边有这么一位高人陪伴倒也不错,至少他救过自己。

    无咎忖思片刻,眼光中似有无奈:“如今看来,只能随军出征了!”

    在都城之内杀不了姬魃,来到城外兵营依然难以如愿。且慢慢寻找时机,不杀姬魃誓不罢休。不过,那家伙的身边带着紫真、紫全,再加上居心叵测的紫鉴、紫元,面对紫定山的四位筑基高手,想要报仇并不容易。

    “我就知道你小子带兵打仗是个幌子,而人命绝非儿戏啊!”

    祁散人幽幽一叹,不再出声。

    无咎眉头浅锁,默默裹紧了披风。

    风雪山崖,两道人影久久伫立。四方寒烟横卷,天地一片肃杀。

    ……

    清晨。

    接连肆虐两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一轮蒙白的日头悄悄露出了脸。

    而后山的山谷之中,依然是北风凛冽寒意刺骨。大雪覆盖下的兵营更是老样子,难见人影出没。只有辕门前的那面战旗愈发精神,在风中猎猎作响。

    此时,四、五十匹战马穿过山谷而来。骑在马上的均为顶盔挂甲的汉子,一个个气势汹汹。

    为首的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头顶铁盔,身披铁甲,腰佩利剑,胯下骏马,颇显威武不凡,只是他面色青肿,鼻子上贴着膏药,模样显得有些狼狈,而两眼中却又透着乖戾之色,显然是来意不善。

    不过,在这男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人。其布袍道髻,修士的装扮,却拉着一张黄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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