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掀唇幽幽而语,但道出的话却有些答非所问:“你……我见过你父亲了。”
此言一出,边子期背脊瞬间僵直了,澄清似水的眼眸里全是难以置信,直勾勾的盯着他,似试图从他眼眸里找出点什么异样来。
一时间,车厢内寂静无声,只有车轮之声幽幽入耳。
许久,久到小炉中的炭火几近熄灭,她才轻轻嚅动了下干燥的嘴唇,低低道:“你在哪儿见过他?”
“在城南郊外。”他倒也没有隐瞒,“与花弄影在一起。”
“呵……”她低低一笑,笑声里夹杂着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意味,“他们是在父子相认了?”
“不曾。”燕陌琛言道,“不过,花弄影大抵已知晓那人是他父亲了,再者……”
然而,未等他将话说完,她便是幽幽截断:“你为什么不帮我杀了他?”
“你……”他不由得一怔,纵使他的确很想杀那人,但是于她来说,那人到底是她父亲,她又怎……舍得狠下心?
“他能要我命,我为何不能要他的命,父女关系……”她冷冷的笑了笑,笑声里满是讥讽的味道,“他从来都不是一称职的父亲,再者他不过是提供了一粒种子而已!”
燕陌琛闻言,无声的叹息了下,抬手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脑袋:“该杀的时候自然就可以杀了,眼下我既已答应过拓拔清渊暂且不动他,自然万万是不能言而无信的。”
毕竟这事儿还与她有些许关系。
又和拓拔清渊有关!
边子期柳眉倏然蹙起,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不悦来,他到底是在整些什么事儿,为何这一连串的事儿都跟他有关,他……心倏然一痛,泛起一丝莫名的痛楚。
她愣了愣,不明白为何会突生这样的感觉,难不成她还不能想一丁点有关他的不好?
眉头越走越紧,眸色也越来越复杂,他……在地下城里,究竟是对她做了些什么?
忽然,一声鸟啼声在半空中响起,那惊叫的声音倏然拉回她的神绪。
她抬眸与他相视一眼,而后两人齐齐掀帘朝窗外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半空中盘旋着一只海东青,那一双锐利的眼眸一直盯着他们的车子,惊叫声还时不时从它口中发出……
他们遭人追踪了!
燕陌琛见状,放下帘子,从车厢暗格里取出一把弓弩,稍作调整,直对着海东青……箭,离弦,径直的向着一直追逐着他们车子的海东青而去。
眨眼间,一丝惊戾的嘶叫声从海东青口中溢出,随之那身躯似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随着飘舞的雪花落了地。
“这应该还没完!”他神色凝重的看了眼那落在雪地上的海东青,“我们需要寻个隐蔽的地方立刻弃车而走!”
边子期微颔首,目光幽幽地眺望着苍茫的雪地:“改道朝西面走,不要走东道!”
第307章 我故意的()
道越来越小,车越来越颠簸。
边子期二人将暗格中最重要的几样物品塞入包袱里,而后在车疾驶中时,飞快地跃出了车厢,且两人几乎是脚不着地的飞掠在满是白雪的山林里。
山上,藏匿在白雪下的树木依旧苍翠,偶尔几片枯叶在寒风过时,便与白雪纷纷扬扬落下,跌落在地上……在时光下悄无声息的与泥成香。
他们借着雪中绿意掩盖着踪影,悄然的行走在这白雪茫茫的山中,偶尔回头眺望下身后不远处的动静,隐约间还是能够看到有人头攒动,身影遮遮掩掩的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都跟来了?”边子期看着他拧起的眉头,云淡风轻的询问道,“大概是在何处?”
“离我们七八百米斜后方。”燕陌琛淡淡道,“约莫八个人。”
八个人,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很难对付,况且这一行并非真正只有他们两人,暗中随着他们一起的人就在附近。
但是——
“我想知道此番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她偏头看了他一眼,粉唇轻动,悠悠言道,“能不能先不对他们动手?”
他也正有此意。
于是,两人便是落了地,在蜿蜒曲折满是白雪的小道上悠悠行走着,落下一行行脚步印迹,不深不浅,会为飘然落下的雪掩盖去些许,却又无法彻底抹去踪影,而这恰是他们想要留给身后人的。
“阿琛,翻过这山需要三个时辰,过一个半时辰,你便是可以暗中联系人让人在山下接应我们,用船。”她边走边说,澄清似水的眼眸里泛着淡然如水的涟漪,“不然错过后,我们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走大道,毫无躲避的地方,要么就是翻山越岭,但我以为我们二人身上果腹的食物不多,这条路断然是划不来的。”
燕陌琛轻颔首:“好,此地你比我更为熟悉,一切都听你的。”
边子期淡淡一笑,清雅的面容上流溢出一丝英气的光芒,与曾经的她越发的相似,她每走一段,都会停顿小许,似在等着身后人追上来。
约莫彼此间只剩下两百米的距离,若非有几棵茂密的大树挡着,几乎能够面对面时,边子期忽然腾身而起,径直的飞跃上了树梢,于大树间轻快的飞跃着,丝毫不像是个有孕在身的人,看得一直默默跟在身旁的燕陌琛有些胆战心惊。
他不该任她乱来的,这……要是脚步一个不稳当,岂不是……
这不,念头才冒上脑袋,在离他一尺前飞跃着的她就一个脚滑,从高高的树枝上仰着往下摔,惊得他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口,身子立刻飘掠到她的下方,稳稳的将她接住。
“你冒汗了?”边子期抬手轻轻擦拭去滴落在面颊上的汗水,轻问道。
他是冒汗了,看着她摔倒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真的很惶恐……她要是真摔着了,会……会……他当真不敢想
“放心,不会有事儿。”她看见他幽邃的眼眸深处泛着一丝不安,微扯起嘴角,笑言道,“我故意的,不然……要没点事儿就为他们追上,岂不是要让他们怀疑有诈?”
可就算如此,也万万不可这般拿身子开玩笑,这万一他接不住呢,万一她自己也没有控制好呢……那么多的万一,他真的不希望有任何的万一,他……真的不该听她的!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
她笑笑,笑颜如花。
她仰起头,轻吻住他轻动的薄唇,将他未说完的话堵住了,但很快她便是挪开了唇,澄清似水的眼眸里泛起一丝狡黠的光芒:“好,不会了,没有下次。但这次……”
她偏头朝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人看去,眼里有一丝冷意一闪而过。
“阿琛,他们在那儿!”她陡然扬高了声音,抬手朝着那些追踪他们的人指去,“你说要不要会会他们?”
“你说如何便是如何。”燕陌琛揽着她的身子,平静似水的出声道,低沉的嗓音犹若一坛美酒,颇是令人迷醉,尤其是这中间还夹杂着温柔的宠溺,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沉浸其中,“人不多,以你我二人怕也能应付。”
“哦……”她缓缓地拖长声音,清泠泠的嗓音里泛着一丝令人回味的深意,“那我们……”
话,未说完,她便是弯腰从雪地里捏出十来个雪团,用尽力气连着朝躲在暗处的人扔去……
雪团的袭击,令暗中的人震惊了下,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间也没想着躲避,但更多的原因是不想就这样完全现身在他们的视线里,然而……他们失策了!
因为没有躲避,任由着雪团攻击,这一个个竟然都让这雪团点了穴道,这是他们完全没想到的!
瞬间,这八人大惊失色,奈何已跑不了,便也只能傻傻的杵着,但凭边子期二人发落。
“阿琛,我们过去看看他们。”边子期平静似水的出声道,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恍若春花绽放。
燕陌琛淡笑着轻颔首,揽着她悠然朝着藏匿在灌木丛中的追踪者,心里却满是无奈的笑意,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她会怎么应付这些人,却独独想不到她会是以如此幼稚却一招制敌的方法来为之。
大抵……有时候人都是想得太过复杂,而忽略了最简单最单纯的法子……
“八个,如你所说。”边子期扫视了眼面色黑沉的八个人,浅笑而语,“接下来咱们就可以开始好好盘问他们了,问问我那好父亲让他们追踪我到底是何用意……当然,也可能未必是我那好父亲,说不准还可能是……‘好舅舅’。”
“真复杂。”他低笑着轻摇了下头。
“这还不是一不小心沾了两个人的光。”她笑着轻挑了下眉头,但眸间并无任何笑意,瞳眸冷如霜,冷冷地盯着他们。
忽然,她手中多了一把骚包的扇子,轻启扇上的机关,便有一枚淬了毒的镖直朝着一人而去:“跟着我们,大抵你们是早已有做好死的准备,但是……我并不会让你们随意地死去,尤其是连丁点秘密都不说出来的情况下……”
第308章 你真没情调()
镖擦着一人的面颊而过,一丝红色的血丝倏然溢出,瞬间脸颊滴落在为白雪覆盖的灌木丛上,似绿树开出了美艳的鲜花,甚是夺目。
但眨眼间,那刺目的鲜血就变成了黑红色,还散发出一丝丝刺鼻的味道,这让那八个跟踪者齐齐蹙起了眉头。
“味道如何?”边子期见他们一个个都皱起眉头,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可笑容里却是泛着一丝邪魅。
八人不语,皱着的眉头在她问话的时候不约而同的舒展开来,浑身散发着视死如归的气息。
她见状,嘴角的笑容更浓了,她微偏头,仰首看着身侧揽着她腰肢的燕陌琛,慢悠悠的出声道:“阿琛,你猜他接下来会怎样呢?”
“不好受。”他简单的吐出三个字,凉薄的唇轻勾着,亦是一抹淡淡的笑意,而深邃如潭水的眼眸里却是漾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暗涌,仿佛随时都会掀起惊涛骇浪。
她笑笑,清泠泠的笑声里似带起一丝娇嗔:“真没情调,怎么遭也该是装着猜一猜。”
“猜了,他不好受。”他低眸迎着她含笑的眼眸,唇角的笑容慢悠悠的变成一丝无奈,他抬起手,满是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轻描淡写道,“莫要玩太久,不然天黑了,这路就不好走了
。”
她轻点头,含着冷意的明眸里泛起一丝狡黠的光芒:“好,我不磨蹭了,不过总归是要等着药效发生的,不然要从他们口中撬出秘密老难的。”
燕陌琛闻言,目光幽幽地划过那一把骚包的扇子,淡淡道:“他的,果然是好东西,用完了,咱们回去后再去挑!”
噗!
边子期不由得笑出了声音,这话……怎么听着跟逛菜场挑东西一样简单呢?
“你当是挑菜呢?他会随便给?”
“他……对你好像挺大方的。”他幽幽而语,低沉的声音里好似夹杂着一丝醋意,“这几次来,似乎都拿出了好东西。”
额……
仔细想想,好像真是如此。
但是,这分明便是花弄影为了自己方才将好东西给她,而且好几次都不过是他败在了她的手中,他才掏出好东西贿赂她!
“那是,谁让我聪明伶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她轻扬了下柳眉,笑容灿烂的出声道,“我……阿琛,你是在吃醋吗?”
他低声一笑,笑声里泛着一丝邪魅的气息,那看向她的眼神也是多了一丝魅惑,直将人看得心神荡漾:“你说呢?”
“看样子是了……”她轻笑而语,目光却已是落在了不远处的八人身上,最后定格在那血丝凝结的男子身上,“好像药效差不多了。”
燕陌琛微颔首,云淡风轻道:“那我便是仔细瞧瞧接下来会发生。”
“嗯。”她兴致高昂的应了声,眉眼间流溢起的光彩甚是璀璨,几乎令人挪不开视线。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中毒的人,嘴角缓缓勾起,似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慢条斯理的问道:“是听令谁下达的命令?”
“莱辛郡主。”他唇轻动,平淡的吐出四个字。
什么?
是那瞎了眼的莱辛郡主?
这……
她猜错了?
这好像不太可能吧?
柳眉轻蹙起,澄清似水的眼眸里泛起一丝复杂的神色,一直盯着他,久久不曾挪开视线。
半晌,她又掀唇而语,声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似不曾掀起波澜一样:“是她啊……那你们是如何与处在宫中的她联系?”
“和鸣宫有人。”
“谁?”
“春兰。”
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名儿从他口中吐出,还当真让人难以想到。
“她如何与你们联系……”
“……”
他闭口不言了
额……
这药效好像不咋样呀,没有花蝴蝶跟她吹忽的好啊,这不,都还没问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他就不说话了,实在可恼!
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因为她发现他额头一直冒着冷汗,双眸也不停地闪烁着,似乎是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不为药效摆布……
然而,有时候人的意志始终不尽人意,在受尽无声无息的煎熬时,就不由得缴械投降了。
“是谁派你们追踪我们?”她问得还是最初的问题。
“是……我不认识。”
听得这样的回答,她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下,不认识……不认识……
这是什么个情况!
“那你刚才为何说是莱辛郡主?”边子期追问道,声色不似刚才那般淡然,多了一点凌冽,隐隐间还带着一丝杀意。
“文先生有交代,若为你们的人缉捕,便是说是莱辛郡主所为。”
呵呵……
这还真是一个好舅舅,真是需要的时候,不停地利用,不需要的时候,毫不吝啬的愿意将之推到死亡的尽头,这心……她暗暗叹息了声,着实替莱辛郡主感到悲哀。
“文先生吗?”她慢悠悠的重复了一句,“吩咐你们追踪的却不是他?”
“不是他。”
“但事实上你们却只是听他的,是不?”她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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