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我下来!”玄薇小声对顾渊说道。顾渊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一路将玄薇抱到了顾澜房间的门口,才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地上。玄薇咬着下唇满脸通红,抬头瞪了顾渊一眼。
“我自己长腿了!”
玄薇自以为自己十分凶恶,瞪人的眼神也该很具威慑力。可这小眼神传到了顾渊眼里,却意外地成了一片挠得他心里痒痒的羽毛。顾渊觉着自己鼻子有点痒,赶紧扭头不敢再去看玄薇。
觉着自己恐吓到顾渊的玄薇,心里顿时满足,她轻轻哼了一声,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飘散着一股浓浓的药味。闻到这股味,玄薇心里微微一凌……桑白皮,鱼腥草,还有麻黄!
难道,顾澜得了肺病?
玄薇面上一紧,快走两步,绕过了屏风。屏风后面,顾澜正静静躺在床上。她脸色苍白,而面颊上却带了点不自然的绯红,眼底微微乌青,双唇微紫。她身上盖着一床薄被,被子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玄薇脚步放轻走到了顾澜的身边,伸手将手指搭在了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上。
仿佛感觉到了身旁有人,顾澜睫毛微颤,忽然从梦中惊醒。她睁开了眼,定定望着玄薇半天。
“妈呀,我果然是要死了……”顾澜喃喃道:“这是玄薇?”
玄薇简直哭笑不得,她把完了脉,将顾澜的手塞回到被子里:“半年多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顾澜又愣了半天,忽然急得想要坐起来:“真是你!我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开始剧烈咳嗽。玄薇脸色一变,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赶紧躺下!话慢慢说。”
咳了半天,顾澜好容易才缓过气来。她嗓子咳得生疼,伸手指了指不远外的桌子。玄薇扭头去看,只见桌上摆着一壶水,她心下了然,赶紧倒了一杯白水送到了顾澜嘴边。
顾澜喝了两口,将被子递还给玄薇,眼圈红彤彤的:“我哥找到你了?艾玛太好了……我就说我祸害遗千年,肯定死不掉
。你看看,你回来了,我可不就死不掉了么!”
玄薇一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
顾澜躺了下来,吧咂吧咂嘴说道:“我估摸着,我这大概是得了肺炎了。这地方可没有抗生素,我咋好?”
玄薇心里一凌,抿着嘴没说话。
顾澜说得不错,她确实是得了肺炎了。
她一路从京城走到罗城,路上风餐露宿,长久得不到好好休息,自然抵抗力下降。再加上淋过雨又不好好调养,得了风寒还瞒着不说,这么拖得久了,不得肺炎都见了鬼了。
肺炎这个东西,放到现代,也不算什么不得了的大病,基本上几瓶水挂下来,开个几副药回家吃一吃,好好调养身子,最多也就一两个月便好。可是,这可是没有抗生素没有特效药的古代,传统的中医,对肺炎可是完全束手无策的!
顾澜闭了闭眼,半天没有得到玄薇的回应。她睁开眼看向玄薇,眼眶红红地笑了笑:“不过,你可是咱们那时候的医生,肯定有办法的对吧。我相信你!咳咳咳……就算……就算你也没啥法子,那也没事。我不过咳咳咳……不过就是睡了一大觉,发了一场大梦,说不准一醒过来,我就……就回家了。”
玄薇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她狠狠瞪圆了眼睛,藏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呸,你想得美!我可不许你将我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你得好好活着,咱俩一块快快活活活到老死,再一块回家去!到时候,我去北京找你,你请我吃你那念念不忘的卤煮!”
顾澜笑出了声,幽幽说了句:“哎哟你可别说了……我可是真想卤煮啊!”
顾渊站在不远处,虽然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却能感觉到她们之间流淌着的那种气氛。他不太懂,却依旧心里有所触动。
此时,外头忽然走进来一个人,他手里端着一碗药,脸上却呲牙咧嘴。
“嘶……可烫死我了。”进来的人是郑泰,他一进门,头也不抬赶紧走到桌边,将手里的碗放在了桌上,而后双手立刻捏住耳垂。当他手上的热度退去,他才发现屋里多了两个人:“唉?唉唉唉?玄薇?!”
玄薇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站起来朝郑泰笑:“好久不见。”
郑泰有点激动,他扭头看向门口,指着玄薇问顾渊:“还真被你找到了啊?看来贺白卿那小子没说谎!”
“放什么屁,玄薇被我哥找着了你还不乐意了?”顾澜就算已经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了,嘴里却依旧不饶人:“滚过来,把老娘的药端来。”
郑泰一顿,看向顾澜:“药还烫着,等等凉了我喂你喝。”
顾澜白了郑泰一眼,一脸的嫌弃表露无遗:“你喂?一碗药半碗给我洒被子上,剩下半碗恨不得喂我鼻孔里……我自己喝!”
“我来吧。”玄薇看了眼郑泰,问道:“我师兄呢?”
“你说贺白卿啊?他出去找抓药了,也该快回来了。”郑泰说完,绕过玄薇又看向顾澜:“现在舒服点没有?那粥我还热着,给你盛点来你再喝两口?你中午便没怎么吃进东西,一会喝药若胃里没吃食垫着,怕是要难受的……”
第296章 深入聊天()
顾澜听了,大皱眉头。她伸手将被子盖过头顶,声音嗡嗡从被子里传出来:“赶紧把这个碎嘴老太太轰出去!他在这里念念叨叨地我都快烦死了……”
玄薇听了扑哧一笑,她扭头去看郑泰,只见他表情微微扭曲,梗着脖子像要说什么,却最终咬牙憋住:“成成成,你生病你老大,我这就滚
!”说着,他扭头便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临出门了,还是不放心丢下一句:“一会我端粥来,里头放点红糖要不要?”
“说好的滚呢!”顾澜声音发哑,却依旧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玄薇见顾澜这样,心里也微微放松了些。顾澜这不是也挺有精神的么,看样子病的也不算太重?
这么想着,她忽然觉得好似哪里不对。
“我说……你怎么跟他这么熟悉了?”玄薇坐到了床边上,拽了拽被子,小声问了句。
顾澜的被子拱了拱,声音嗡嗡地:“跟谁熟悉了。”
“郑泰啊,还有谁。”
“哼……跟他不熟……咳咳咳咳咳……”顾澜正说着,忽然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玄薇赶紧拍了拍她的被子,将她遮在头上的被子掀开:“别闹,闷着你是不想好了么。别说话了,好好歇着。”
顾澜撇了撇嘴,弱弱说了句:“帮个忙。”
“嗯?”
“去跟那个白痴说一声,粥里不要放红糖,我要白粥加小菜。”
“……”
从顾澜房里走出来,顾渊已经给玄薇安排好了房间。她本来没有想要住在别处,只想着晚上陪在顾澜床边,照顾照顾她顺道在她床头上趴一趴就是,但是顾渊已经安排了房间,她也便准备去房间里稍稍歇一歇。
毕竟,她的大腿内侧现在还有点疼,得找个没人的地方看一看,是不是那点软肉被磨破了皮……
玄薇只稍稍查看了一下,确定没有破皮,也便穿好了裤子。人刚收拾妥当,她便听见门被敲响。
“师妹?”
玄薇一听这声音,顿时大喜,她两三步走到门边伸手将门打开,门外果真站着贺白卿。
“小师兄,你瘦了好多啊。”玄薇见到贺白卿,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而贺白卿却是定定看着玄薇,长久之后才舒出一口气:“好在你好好的,好好的就行。”
玄薇一听,心里便是一酸。
“让师兄担心了。”
贺白卿叹了口气,看着玄薇半晌,直到玄薇觉着奇怪了,他才又一次开口:“师妹,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玄薇眨了眨眼,见贺白卿竟是如此郑重其事,心里不禁发慌:“什……什么事?”
“关于,你之前为何会出现在乌坝,为何会失去记忆,又为何会被人绑到这罗城。”
玄薇心里一惊,她下意识躲闪开眼神,往后退了半步:“这……这不着急。现在顾澜的病最重要,咱们还是先谈一谈顾澜的病……”
“师妹
!”贺白卿打断了玄薇的话,他目光严肃看着她:“这些事情,是你无法逃避的。你必须面对,否则以后还是会像之前那样莫名其妙被害!”
玄薇沉默不语,最终让开了身子,请贺白卿进了房间。
贺白卿走进门,径自走到桌边坐下。玄薇扭头将门关上了,也随着走到了贺白卿旁边坐下。贺白卿刚想开口说话,玄薇又伸出手:“等等……你等我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
玄薇暗暗咽了口口水,心里不由得更紧张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被绑到离京千里之外的原因,与自己的身世有关。一路上那两个人的对话,之前喂他药的那个少年所说的那一切,以及再远一点,二师兄为她把脉时,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玄薇心里一次又一次的清楚,她的来历很有问题。
可是,她就是胆子小,不敢面对,又能怎么办!
“……好吧,师兄你说吧。”
贺白卿望着玄薇低垂的脑袋,语气不由得温和了一些:“你……该知道你身上带毒。”
玄薇头低得更低了些,她抠着自己的手指,点了点头:“二师兄曾与我说过,说我身上的毒,叫做‘寒髓’,是一种西域的毒。”
贺白卿点了点头:“二师兄应该也曾告诉你,你身上的这种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过,只要二十岁之前,你好好按照二师兄的方子调理身子,定是也无大碍。”
“小师兄要说的,就是这个么?”玄薇低着头嘀咕着:“这个我知道了。”
贺白卿顿了顿,看着玄薇的脸色皱了皱眉:“玄薇,你心里清楚,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你很聪明,该早就猜到一二。二师兄说过,他对这种毒很了解。可二师兄是什么人?他是太医,且是专治后宫各位贵人的太医,若说有什么病症是他所熟悉的,那定是后宫某位贵人身上所有的顽疾。你身上的毒他既然了解,那么也就是说,后宫某位贵人身上,便也是有着同样的毒。”
玄薇听着,脸色越来越白。
贺白卿虽然心有不忍,可毕竟长痛不如短痛,他一咬牙,接着说道:“你身上的毒是胎里带出来的,也就是说,你的生母,便是宫中的某位贵人。你既然不在宫中,说明那位贵人并不想要你,这样一来,你的身份便十足尴尬。若你的身世上再牵扯着什么别的宫中阴私,那么你……”
“我知道了,小师兄不用说了。”玄薇打断了贺白卿的话,她抬头看向贺白卿:“我的存在,肯定是某些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既然如此,那我又为何会活到如今?我不该早就被弄死了吗?”
贺白卿顿了顿,点了点头:“这也就是我们心中疑惑地原因。既然那些人这么不想让你留在京城,那么为何没有让你死。你自己也知道,若他们真心想让你死,你不会活到现在。”
玄薇摆了摆手:“别再说了,真的不用再说了……小师兄,你说的我都明白,别的,咱也别再想了。我是玄薇,不管以前是谁,现在就是季玄薇。那些人不想我去京城,那我就不去好了,总归天大地大,有我能活的地方。”
第297章 亲手制药()
“说得轻松!”贺白卿眉毛一竖:“你若留在罗城,那又将顾渊置于何地?你要知道,他是顾家如今剩下来的唯一一个子嗣,顾家的血脉必须由他传承
!你觉得,他会跟你留在罗城?”
……
“为什么……不能。”玄薇反驳,可她这话,说得却十足的没有底气。
顾渊,真的能为她留在罗城?她……又凭什么要求顾渊为了他放弃一切,留在罗城?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
贺白卿望着玄薇,他心里暗暗后悔,觉着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重太难听了。他本以为玄薇会哭,可她却仅仅是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手指,默不作声。
“师兄,咱们先别说这个了。”玄薇再抬起头时,却是微微笑了一下:“咱们还是先说说顾澜的病吧。”
贺白卿抿了抿唇,叹了口气。
是啊,现在说这个,也没有什么解决方法,还是先想想顾澜的病才是重要的。贺白卿想到这里,眉头却是又皱得深了些:“她的病……怕是要落下病根。”
玄薇微微点了点头:“我瞧了她的病,她发热,却无汗。气急咳喘,却痰少稀白。脉相也是弦紧之相,虽说病不算重,可这病却难以根治。”她说着,伸手掰了掰手指:“我本来觉着,岐黄医典里那副葱豉汤大约能治她的病症,可却只能治标不治本,再加上她这病已经拖了有些时日,想必往后一到天凉,便还会复发。”
贺白卿点了点头,说道:“除了你说的之外,柴胡白虎汤与竹叶石膏汤也能缓解她的病症,只是近日我用药下来,她的病症虽有缓解,却得效甚微。”
玄薇咬了咬下唇,抬头说道:“她这是亏了根子,若是此次不将病根去了,以后别说再舞枪弄棒,想必她就要跟林黛玉一样一辈子病怏怏的了。”
“……林黛玉是谁?”
“呃……我以前的一个病人。”玄薇抽了抽嘴角,随意应付道:“师兄还能不能想出别的法子?”
贺白卿摇了摇头,表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谁叫她非要瞒着!若病灶刚起,一副猛药下去,直接便能将病给压下去。可如今病已深入肺腑,便再难拔出了!”
两人讨论了许久,直到玄薇有点犯困,才忽然一下想起来:“哎呀,我这都什么时辰了!我得去瞧瞧她。”
贺白卿知道自己劝不动玄薇,毕竟同为医者,自然了解玄薇此刻的心情。于是他点了点头,对玄薇说:“虽然刚刚入秋,可毕竟夜已微凉,你来得匆忙未带衣裳,披着我这件去吧。”
说罢,他脱下身上的长袍,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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