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糊涂,如今看来你还黑了心肠!哼!我原本想着,咱们好歹是乡亲一场,我也不能欺负你儿子死了跟前没个孝敬人儿,想着你捡回来了个活死人也算是造化,便亲自去镇上给你抓药,再便宜卖给你,谁想你这样是非不分,竟是来诬赖上我了!”
她说着,嘴里唾沫星子四溅,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我知晓了,定是你捡回来的那个眼瞧着就要好了,你开始心疼你那银子了,所以过来反咬我一口,说我昧你银子,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徐大爷急得直瞪眼。
就在这个时候,韦氏站了出来。
“哎哟哟,今儿可倒是让咱们乡亲们长了眼,愿当你巫桂香从来都只做些腌脏事儿,没想到居然这会子长了良心。不过我就好奇了,你怎么就偏偏想帮衬着老徐头?”
韦氏从天而降,叉着腰站在了徐大爷身前,瞪着眼睛与巫桂香对峙,顿时身上仿佛散着金光。徐大爷好像终于找着了亲人,他一梗脖子,指着巫桂香,呜哇呜哇地说道:“她骗我银子!我儿媳妇说了,她骗人!”
“呸!”巫桂香刚想骂人,话还未开口,却被韦氏一席话给堵住了嘴。
“徐老哥,你先说说,巫桂香要了你多少银子?”
“五两!”
徐老头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各个儿嘴里嘶嘶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两银子,在这小村子里可真心不是个小数字呢。多少人家忙活一年,地里产的棉花纺成了布,拿去罗城卖了,也不过才赚个四五两而已。
韦氏冷冷一哼,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巫桂香的鼻子逼问:“五两银子!巫桂香,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是给抓了人身啊还是灵芝,这么几副药,就得要五两银子!”
听到这话,周围人看向巫桂香的眼神里,便多了几丝鄙夷。
巫桂香被这么一噎,咽了口口水,才又说道:“里……里头人参灵芝也不是没有的!你大字不识一个,这看病的事儿你不懂
!”
“哼,好罢,就算是你给抓的药里头,有那些贵的药材,那你又怎么那么巧,偏生不多不少就收了徐老哥五两银子?”韦氏半点不给巫桂香机会,咄咄逼人道:“咱们哭亲村里头谁人不知,前年乡里给徐老哥的体恤银,一共就五两。他拢共就这么五两的棺材本儿,你就偏偏收了这五两!你倒是算得精啊,知道多了他也拿不出,少了你又不甘心!”
玄薇站在人群之外,此刻心里已经开始佩服起韦氏了。
巫桂香脸上一青,瞧见周围人已经开始对她指指点点不说好话了,便干脆眼珠子一转,哭号着往地上一坐,拍打着大腿开始骂:“哎哟我的老天爷……真是心肝叫狼狗给吃了哟!我好心给老徐头抓药,你们却污我昧他银子!你们自己想想,若我抓的不是好药,就他捡回来的那个活死人,怕是连头天晚上都熬不过去的哟!”
见巫桂香此刻捶着胸口拍着腿,一副哭号得油盐不进的模样,周围人也不禁开始回忆起,徐老头推着那活死人回来时的模样了。
玄薇此刻,已经喘匀了气。她咽了口口水,撑着树枝站直了身子。
她拿棍子敲了敲墙,周围人便往她这里看了过来。
原先乡亲们只顾着看那边的热闹,却是没什么人注意到玄薇这里。直到玄薇用棍子敲打墙皮发出了声响,她才被众人看在了眼里。
玄薇放下棍子,撑着它做拐杖,在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之中,缓步走到了韦氏的身边。韦氏一愣,立刻吊了眉,扭头在周围环视一圈寻找饴丫头:“饴丫头!不看好你姐!”
说罢,她又低头瞪玄薇:“赶紧边儿去,一会儿再伤着你!看你这弱不叽叽的模样。”
玄薇摇了摇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然后丢在了面前的地上。
小布包摔落在地,顿时散了开来。布包里的东西黑漆漆散了一地,散发出一股苦涩的气味。韦氏一愣,忽地明白过来,她有点儿迟疑地问向玄薇:“这个……就是巫桂香给抓的药?”
玄薇点了点头,指了指地上,让众人去看。
众人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那地上黑漆漆的药渣,却谁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玄薇想了想,抬头看了眼周围。
果然,她猜得没错,这“药渣”里的所有“药材”,在这巫桂香家门口的路边,都长得茂盛。玄薇撑着棍子,挪到了周围小路旁,伸手去拔那些杂草。片刻之后,她手里抓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杂草,回到了那丢在地上的药渣边上。
她蹲了下来,从药渣之中挑出相应的草药,摆放在自己刚刚拔下来的杂草边上。这么整整齐齐摆了一排,让众人看清楚。
那些药渣被切过,又被煮过,所以样子很难与新鲜的草联系起来。于是,她又随手捡了旁边的一个小石子,在每一种草旁边,写下了这种草的药用名称。
确实,这些杂草中,有的却是是可以入药的。而有的,却只是一种杂草。
玄薇的字很好看,这样整整齐齐写在地上,简直震惊了周围所有围观的乡亲。街坊之中,很少有识字的人,于是仅有的几个识字的汉子,便被人推了出来,开始念着玄薇写在地上的字。
第264章 当面打脸()
“竹节草,甘草,鱼腥草……”那被推出来的人,像是识字的模样,他念着地上玄薇写下的字,然后眯着眼仔细分辨起被排列在杂草旁边的那些药渣:“是……好像是这些样子。你们瞧瞧!”
众人见状,便赶紧围了上去,对着那堆药材指指点点。
韦氏此时才知,原来之前玄薇是要回去拿的,就是这些东西,这果然都是些证据。
“哼,如今这证据就在这儿了,巫桂香,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韦氏鼻孔里哼出一口气,叉着腰挑着眉,狠狠瞪向巫桂香:“你可别告诉我,就这些长你们家门口的草,就是那些你所谓的人参灵芝!”
周围围观的街坊,各个都心里明白了。看来这巫桂香,果然是骗人钱财啊!就这些玩意儿,谁家门口不长呢?有没有效果另说吧,不过肯定是没有五两银子那么贵的了。
巫桂香见大势已去,脸色十分难看。可要她乖乖拿出那已经到手的五两银子,她又心有不甘。只见她坐在地上,眼珠子暗暗一转,抬头梗着脖子尖声叫道:“就算是这些药材比较常见,但总归是我开的方子!我祖传吊命用的好方子,可是谁都能给的?你们自己看看,就几日前那还剩半口气的活死人,此刻不还是喝了我的药,如今都能站起来了?哼,我这方子要送去外头,别说五两银子,就是五十两银子,也是有富贵人家求着我买的,我还不是看在多年乡亲的份子上,才拿给他老徐头用的?”
她这么说着说着,便觉得又理直气壮起来。巫桂香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玄薇的鼻子叫嚷:“你们自己看看,这证据就在这里,我骗他老徐头什么了?五两银子买条命,还嫌贵了?!”
玄薇皱了皱眉,站起身来,用手里的棍子轻轻撇开了巫桂香指着她的那根手指,然后郑重地摇了摇头。
韦氏原本就气得够呛,她见玄薇摇头,便又瞪着眼顶道:“人家姑娘自己福大命大,她本就命不该绝!你们大伙瞧瞧,这副面相,该是福薄的模样?还用了你的方子才好的……简直笑死人了!若你家门口果真长了些仙草,也不见隔壁老刘家那只天天出门啃草的老黄狗长命百岁了去!”
韦氏的话惹得大伙笑了起来,原本被巫桂香说得有些游移的心思,也立刻冲散了。也是,这所谓方子里的那些药材,都是田里乡间随处可见的杂草,若果真有起死回生的药效的话,也不见这千百年来谁家因着家里草长得多而无病无灾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大字不识一个,懂个屁
!这是药理,药理懂不懂?哼……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巫桂香梗着脖子,一副不与韦氏计较的模样。
玄薇见这妇人居然到了现在还不松口,也是心里有点烦躁了。她摇了摇头,转身看了眼周围,找了旁边屋子对街的土墙,开始举着石子在上面写字。
周围的人的目光,又一次被玄薇手下潺潺流出的那些字迹娟秀的小字打动,不管是识字还是不识字的,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起来。
“竹节草,味淡,性寒。治白浊,消热散毒,利小便。根茎捣烂,敷疮疖,以散毒。久服体虚,散气。”
“甘草,平药性,理气虚,主治心悸怔忡,脉结代。久服易浮肿。”
“鱼腥草,味辛,性寒凉,归肺经。主治肺痈吐脓,痰热喘咳。久服易腹泻。”
……
玄薇将这些草的药理一点一点写在了墙上,有的识字的人,便抬着头将玄薇写的字念给周围不识字的人听。
“这些草药里,没有一种是补气养身的,混杂在一起更是彼此相冲,长久服来则会让人胃寒腹泻。病人原本便外伤严重,体虚气短,若再长久腹泻,则中气不保,日渐衰弱。”
玄薇写完这些字后,将手里的小石子丢在了一旁,回头看向那个巫桂香。
韦氏听了周围人念出来之后,整个人仿佛胜券在握:“我的老天,你这还祖传的方子呢?祖传的方子就是让人腹泻胃寒的吗?我还当你巫桂香爷爷辈儿是个赤脚大夫,你也该得了点儿真传,真会看点子病,可今日你这么一说,却是让咱们乡亲心惊啊!难不成你打你爷爷那辈儿开始,就是坑蒙拐骗的骗子!?”
巫桂香脸上终于是灰败下来了,她嘴巴蠕动两下,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在众人的指责声中,巫桂香打怀里摸出那一锭缺了角的小银锭,丢在了地上。而后她转身回了屋里,砰地一下将门关上,任凭外头再怎么吵闹,她也死活不出声了。
徐大爷打地上捡起那锭银子,顿时高兴起来。银子拿在手里擦了又擦,看了半天。
韦氏虽然还未消减下气,可人叉着腰站在外头骂了几句,却得不到对手回应,没过多久,她也就没什么兴致了。她回头看了眼徐老头,叹了口气道:“我的大哥诶,你可长点儿心吧。这银子收收好,万万不能再拿出来了!”
徐老头连连点头,只笑却不说话。
周围的人大半还未散去,人们的目光几乎都看在玄薇身上。玄薇写了许久的字,手臂抖得不行。饴丫头赶紧挤过来,将玄薇牢牢扶住。韦氏一瞧见饴丫头,顿时眼睛一瞪:“早干嘛去了,将才就这么看着你姐一个人站着啊?她之前都下不来床,今儿折腾这一阵,可不得再病上几日!好好看着你姐,白长了你一双眼!”
小饴笑着吐了吐舌头,扭头看了眼墙上的字,然后眼睛亮晶晶地放着光对玄薇说:“姐,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草药的事情的?难道你是医女?”
玄薇脸色有点儿难看,又被周围人看得心里不自在,只尴尬地点了点头,便将半个身子藏在了小饴身后。韦氏似乎感觉到了玄薇的不自在,她目光往周围扫了一圈,而后扬声对周围说道:“哎哟,这是都没啥事儿做了啊?大伙儿热闹都瞧过了,该散就散了吧!”
第265章 大柱回家()
旁边一位站着的中年人,有点儿忍不住,开口问了句:“这个就是老徐头打乱葬岗捡回来的那个?”
韦氏有点儿不耐烦,摆了摆手:“咱们哭亲村一共多少人?这面生的还不就是了
。”
“啧啧,老徐头这是捡回来个才女啊?怎得这样厉害的人物,会被人丢在乱葬岗了?”
“是哟……老婆子我虽不识字,不过瞧着这一墙,还真是好看得紧!比邻村那个教书先生写的还好看呢……”
“是呢是呢,还知晓药理,可是不简单……瞧着也就和饴丫头差不多大小,竟是有这般本事,还长得……”
周围嘈杂,乱得不行。韦氏看了玄薇一眼,心里也知晓这样不好。她又挥了挥手:“成成成,你们乐意聊,就聊着,我们可得走了。徐大哥,攥紧了你的银子,咱走。”
饴丫头扶着玄薇,而玄薇的另一只手撑着棍子,韦氏有意无意帮玄薇挡着周围的目光,身后还跟着一个捏着个灰扑扑银锭乐得跳来跳去的徐老头,这么一行人走出人群,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还没等走两步,却见大老远有两人举着弹棉花的长弓跟长棍奔了过来。韦氏一瞧见,便是一翻白眼。
人跑得近了,韦氏呼喝道:“指望你们,老娘早被人打了!二寿,不是喊你赶紧来么,怎得这个时候才到?”
原来,跑过来的两个人,正是薛家当家的,韦氏他相公,以及饴丫头的二哥。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举着家伙,颠颠儿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四处张望:“咋了?没事了?”
“没事啦!要你们这俩粗汉真是没用,还没人家一个哑巴写俩字能干!”韦氏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跟在后头的饴丫头听了韦氏的话,顿时觉着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脸上微微一红,轻声对玄薇说:“姐,我娘她……她就是那张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玄薇轻笑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她这两日也看明白了,这韦氏真是应了饴丫头的话,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人泼辣,说话也不甚好听,可心肠却是好使。她虽然口直心快,可说出来的话却并没有什么恶意。
再说了,她现在就是一个哑巴,这也没什么错。
玄薇一边走,心里一边开始琢磨。
自己身上的伤倒是没什么大事了,只是……嗓子该怎么办?
按照她现在的感觉,她并不是彻底被毒哑了。毕竟平日里,她还能偶尔发出几个声词,这说明声带没有什么问题。或许只是……她之前被灌下的那碗药,会让她无法发声。
玄薇想着想着,忽然觉着似乎有人看她。她下意识抬头,却看见小饴的二哥猛地扭头的动作。玄薇眨了眨眼,心里头有点奇怪,可看着那个少年逐渐变得通红的耳朵,她又有点明白了。
之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