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人正说间,只听刘崇刘老夫子啊地一声,口中吐出大口鲜血来。韩不寿伸指沾血在鼻下一闻,惊道:“是神蛤油,刚才那小子下了毒!”
第九节 独自远行()
傅敏急道:“什么是神蛤油?”韩不寿道:“我在军中听说,王道之有个老婆擅长制毒。这神蛤油应是此人的杰作,听说只要在皮肤上沾了一点点,人便没了性命。只是不知道,这个普通小兵,身上怎么会带着这等奇门毒药。”
众人又在那纨绔兵丁的身上四处搜寻,将其衣衫扒得满地都是,也未寻到解药。韩不寿安慰傅敏道:“师叔莫要着急,师傅或许有办法。咱们只需要稳定住您夫君的病情,让他能够坚持到眉镇,那便有了希望。”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倒出数粒淡绿而晶莹的小丸药,喂进刘崇的嘴中。
傅敏道:“对对对,哥哥不仅武功高强,在毒理上也是钻研甚深,若是有他在,定能保得我夫君无虞。”韩不寿面露为难之色,道:“怕就怕师傅看见您的丈夫会不高兴,师傅的性格您是知道的。”
傅敏怎能不知自己兄长清高的怪脾气,一般俗人皆是入不了他的法眼。自己离家十几年而不归,除了那两页书的缘故,便是害怕兄长看不上自己的夫君,将夫妻俩强行拆散。
韩不寿看出傅敏脸上的犹豫,笑道:“师叔,您就不用再为那两页秘籍的事情担心啦。师傅让我转告你,他对此事早已放下。这十几年来,师傅在武学上进境非凡,更是钻研出一门精奥无比的‘培婴功’。师傅说,当年这两页秘籍闹得你们兄妹分离,他也不想再要,你爱送给谁,便送给谁,只要不落在歹人手里便可。眼下最麻烦的事儿,倒还是怎么和师傅解释您夫君的事儿。”
傅敏道:“哥哥能够看透这些,那真是极大的好事。至于我夫君的事儿,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求得他答应。”韩不寿道:“师叔说的是,师傅就您这一个亲妹妹。你们俩又已经这么多年没见面,难不成他还能真伤了您的心不成。只是我眼下有一件要紧事情要办,实在是脱不开身。”
傅敏问道:“何事?”韩不寿道:“我在王仙芝军中探得消息,大军不日将返回攻打宋州府。眼下宋州府军必然以为叛军离境后再也不回,将军士兵都处于麻痹大意之中。王仙芝选在此时回攻偷袭,实在是一条异常狠毒的妙计。”
傅敏叹道:“如果死的只是那些贪官污吏倒不打紧,越多越好。可惜但凡打战,倒霉的总是老百姓。那王仙芝又爱屠城,若是攻破了宋州城,可不知有多少老百姓要遭殃呢。”她的目光落在朱旬的身上。目前的五人中,刘崇身受剧毒,她与韩不寿要护送刘崇到江南眉镇。而刘驽岁数又太小,且年少冲动,只有朱旬年纪刚好,平时又行事稳重,由他送信到宋州府乃是最好。
傅敏对着刘驽道:“驽儿,你将卖油郎大侠送你的匕首解下,交给旬哥哥。”朱旬听言连连摆手道:“莫要解,莫要解,实话跟师母说,此番兵灾来得突然,整个午沟村都被烧得不成样,学生是在担心家里人的安危,此刻心乱如麻,正想回家去看一看。”
傅敏叹道:“你所言也是人之常言,我也不能拦你,你去吧。”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递于朱旬道:“这根簪子你拿着,万一有什么事需要银子的。”朱旬婉言谢绝,拜别师母一行,径自下山去了。
刘驽道:“娘,要么就让我去吧。”傅敏道:“驽儿,你还太小,娘是担心你在路上遇上坏人。”刘驽道:“哼,娘,你和爹都认为我笨,其实我一点都不笨。”傅敏噗嗤一声笑出来,道:“越是说自己不笨的人,其实越笨。”刘驽大声道:“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傅氏道:“不管你怎么说,娘总是不允。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儿,决不能让你出什么差池。”刘驽道:“娘,外面像我这么大的孤儿多的是,人家不也活得好好的么?”傅敏嗔道:“瞎说,再乱说话就打你。爹和娘都活得好好的,你是咒我们吗?”然而她终究曾是一名游历江湖的女侠,性格豁朗,见识也广,懂得舍小家顾大局。眼下若是没有人去宋州府报信,怕是宋州城的百姓真要遭了大难。因此她又道:“你去也可以,但是路上悄悄的,什么话也不许说。就让别人当你是哑巴。听到了没?”
刘驽点头答应。傅敏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绢包,内里是两张发黄的羊皮纸,交予刘驽道:“虽然古人说,怀璧其罪,但是身有要紧物什傍身,有时候说不定能有好处。这东西你千万不要随意给别人看,只是把它藏好。万一哪天真遇上麻烦了,你把这东西给别人,说不定别人愿意救你一条性命。”
韩不寿道:“刘驽,你到宋州府送完信后,便即刻南下。我将你娘和你爹送上去眉镇的海船,便立刻溯着黄河西回来接你。”刘驽听后答应,翻身便要上那匹乌云盖雪马。傅敏道:“慢,这匹马太显眼,你还是骑你韩哥哥的马去。”
刘驽依言,连夜上了马便往宋州府的方向奔去,这是他第一次独自远行。一路上,他不敢稍作停歇,即便下马找口水喝也不敢。渐渐地,东方渐现鱼肚白,路上开始有衣衫褴褛的逃荒难民,挑着摊儿,背着包袱,拖家带口地结伴远逃。有些人饿得不行了,便坐在路边等死。
刘驽看见后,心有不忍,摸了摸怀里,还剩有大半块炊饼,便扯成若干块,向饿汉们抛了过去,惹得一阵哄抢。他骑着马又赶了两个多时辰,烈日当空暴晒,照得他头昏眼花。此处距离宋州还有四个多时辰的路,他须得加紧赶路,方能在城门关闭前进入宋州城。
刘驽的肚子开始咕咕直叫,他强忍着饥饿,抽鞭策马狂奔,渐渐地汗水将小腿湿成一片,与马毛粘在一起。正他目昏耳花、马力渐疲之际,前方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听得他耳目一新。他仔细一看,那女子红袍白马,不是那薛红梅是谁。只可惜此女子生就如此美丽的样貌和好听的声音,行事却不是一般的歹毒。
刘驽生怕薛红梅会认出自己,当下策马扬鞭回头便逃,要躲过薛红梅一行人。那薛红梅在午沟村折了八九名兵丁,回营后惹得师傅崔擒鹰一阵大骂。她心里不乐,便带了人出营瞎逛,路上看见谁就是谁倒霉。若是谁敢瞪她一眼,那便是一马鞭。是以路人虽看着这女孩长得极为漂亮,却都是远远地躲开。
第十节 官家小姐()
薛红梅眼尖,一眼认出刘驽,叫道:“快追上那小子。”既而一马当先,向刘驽追来。刘驽策马狂奔,前方正有一队人马徐徐而来,中间有大蓬的马车,似是返城的官绅家眷。
他骑乘了一夜,马匹已经累得脱力,突然马腿一个打圈,往前摔倒,正与队伍中的一匹马迎面撞上。两匹马齐齐摔倒在地,骑马的大汉被摔得不轻,骂道:“不长眼睛吗,到处乱撞?”这时只见一双葱白的玉手从马车篷里伸出,将帘子略略拨开,露出一张少女清秀的面孔,双目深邃,如蕴有万千波涛。
那大汉见少女显身,便止住嘴,不敢再骂脏话。那少女甚是精干,一双深眸似是将世情看得甚透。她也未多说话,只用了极短时间,便已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所幸马匹无事,人也未受伤,又见对方只是一名幼童,因此并不打算计较。少女见刘驽的脸色煞白,嘴角干裂渗血,知他定是饥饿干渴难忍,便令仆人送上卷饼清水。深眸一笑,一行人款款行去。
刘驽见马已脱力,鼻翼往外冒着白沫,再这样跑下去非累死不可。他拍拍马背道:“好兄弟,可苦了你载我跑了一夜。现在放你去逃生,可别被屠夫马贩子抓到了。”他弃马步行,专拣曲折难行的小道走。那薛红梅带人远远地看见刘驽往山林里钻,气得一跺脚,翻身下马,带着人追上山来。
刘驽身材虽小,却甚是灵活,在山岭间穿越甚是得心应手。有些刺丛中间有野猪留下的窟窿,他正好从中间钻过去。那些追他的大人却无可奈何,只能另寻道来堵他。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看见不远处有一条深沟,深沟里灌木甚密。因此他打定主意要在沟里躲一躲,等追敌远去了再上路赶去宋州城。
他刚往前走了五六步,便听见了沟里有男女在说话。那男的道:“夫人,你舒不舒服?”那女的一听咔哧一笑,道:“你个死鬼,你明知道老娘怎样的还非要问。”那男的道:“嘿嘿,夫人要是舒服了,就让军师赏小人个职儿呗。”那女的道:“好好好,老娘回去就跟我那老头子说,让他赏你个副尉当当。最好把你调来守大帐,万一老娘突然上火了,也好便宜行事,哈哈。”那男的道:“夫人,这小人可不敢。军师那么精明,要是他知道了,非拔了小人的皮不可。”
那女的道:“得了吧,他王道之才不会管老娘。老娘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王道之看上的不过是我花三娘的一身毒药功夫,对我这个人,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那男的道:“夫人,您千万别这么说。您看您,不仅艺业惊人,又长得花容月貌,这天下的好处都让您一人得了,连老天爷也嫉妒得不得了啊。”甜言蜜语直逗得花三娘哈哈直笑。
刘驽听到两人对话后,不禁心惊,没料到眼前这偷汉子的女人花三娘便是王道之的老婆。想到害得自己爹爹中毒的神蛤油就是这婆娘配制的,他不禁怒从中来。他透过树叶缝隙,看这婆娘的相貌,只见她肤色蜡黄,上嘴唇上一个褐色的大肉痣。再一看那男的,长得倒是细皮嫩肉,一副小白脸的模样。
刘驽蹑手蹑脚地翻过沟,只见沟背后栓着两匹马,而这对狗男女的衣裳放在不远处,团成了团,纠缠在一起。他解下腰间的裤带,又取出匕首绑上。他抓住裤带一端,同时将匕首掷出。那匕首甚是锋利,穿透两人团在一起的衫裤短衣。刘驽往回一拉,那些衣衫便顺着匕首被带回。他将这些衣衫往其中一匹马背上一搭,扬鞭抽出,那马受惊之下狂奔而逃。
花三娘与那白脸汉子闻声大惊,喊道:“快追!”却见刘驽早已骑着二人的马一溜烟跑了,直恨得在原地直跺脚。正在这时,薛红梅带着追兵赶了过来,将花三娘二人浑身上下的满园春色一览无余。
花三娘心道:“今儿个这事让你们看到了,要是传扬出去让老娘怎么做人,非得将你们全都杀了不可,怪就怪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可别怪老娘我狠心。”说着便下意识地摸腰间的药囊,却没想起来之前快活的时候,她自己药囊与衣裳一起脱了下来,此刻早就被马儿带着跑了。
她一摸,没摸着药囊,心里就慌了神,勉强起一张笑脸对着薛红梅道:“薛姑娘,今儿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对其他人说。等回了营,我自有天大的好处给你。”薛红梅虽然年轻,也知道花三娘这只是一时权宜之言。她命人脱下外衫,交给二人穿上,一伙人各自心怀鬼胎地下了山。
刘驽抢了花三娘二人的这匹快马,只觉马的脚力雄健,跑得飞快。又跑了两个多时辰,已近黄昏时刻,夕阳中他听见背后有一匹马追来,当即大惊。回头一看,马背上却没有人,只有些衣服。原来花三娘与白脸汉子骑得这两匹马乃是自小一起长大,其中一匹跑到哪里去了,另一匹必定也会觅道跟来。幸亏他当时将两匹马都赶跑了,否则花三娘只要骑着另一匹马来寻,迟早能找到他。
刘驽放慢脚程,让后面那匹马跟上,又从马背上取下衣物翻看,欲从中找到神蛤油的解药。找来找去,却只找到一黄一红一紫三个小木瓶。黄色的小瓶上刻着幅不堪入目的图画,想来定是春药等物,于是便随手一掷,扔进了路边的水沟。
红色的小瓶上画着一只漆黑的蛤蟆,蛤蟆的头部露出白骨,情状十分恐怖,料想便是那名为神蛤油的毒药。刘驽看着这害人的毒药,心起厌恶,随手一扬便要扔去。却心中念头突生,想到若是用这毒药去涂那坏婆娘,她必定会害怕得交出解药,于是便又改主意留了下来,揣进怀中。
那只黄色的小瓶子上,却什么也没有画。刘驽打开瓶塞,远远去看,却见只是些黄晶晶的颗粒。他害怕有毒,因此不敢去闻,复又将瓶子塞上,揣进怀中。至于这东西有何用处,却等以后有闲了再行研究。
他抽马疾奔,与前方路上的一支人马越来越近。队伍后面的一名大汉看上去背影甚是熟悉,再仔细一看,不是先前被他撞倒的那名大汉是谁。原来他舍马爬山,正好走了一条崎岖的山路近道。此后又在山上得马,加之策力驰骋,竟然赶上了先前那位施他水食的那位小姐的队伍。
那大汉看了刘驽一眼,眼神中留露出深深的惧色,刘驽这才留下心来,原来他的后背被一把尖刀紧紧地抵住了。
整支队伍都被劫持了。
刘驽细细看去,那些劫持的人身上皆是衣衫褴褛,然而面孔却甚丰润,看上去并不像是为了钱粮抢劫的灾民,倒像是刻意装扮成这样。其中一人见他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屁孩,便朝着他吼道:“瞅什么瞅,还不快滚!”
刘驽不敢稍作停留,当即驰马奔去。这一行被劫持的队伍行走得甚慢,队伍中间那顶马车中间的帘子下垂,遮得里面密不透风,不知那位好心的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刘驽与队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心中盘算着怎样救下这些人。
第十一节 星夜入城()
不一时,一行人走到了一处三岔路口,一条道通往宋州府城,另一条道则通向黄河边的赤沙渡口。路口是开辟在山间的,斜上方是一座未建完的官兵岗楼。估计是因为一月前大雪的原因停了工,现在雪早已融化。此处坡上泥土又松软,因此屋基已经松动,整个岗楼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刘驽将两匹马远远栓开,猫身潜回坡上岗哨,只待那一行人经过,便推倒岗楼,趁乱救出那位善良的小姐。这时,只听长长的口哨声从远处传来,听声音是两短一长。他往远处眺望而去,只见一人一骑摇着黄旗,在远处地平线上来回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