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驽摇头,“达到他那种境界的人,总有多种办法可保自己万全。我能快速恢复伤势,难保他不能。”
“那……”谢暮烟犯了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可惜我的怪颅尚未恢复。”刘驽脸上忧思凝结。
就在他腰间皮囊中,满身裂纹的怪颅正气息奄奄地躺着,毫无恢复的迹象。他和怪颅本就是互利互存的关系,他主罡,怪颅主煞,罡煞相融,方可称之为进入了炁之纯青境界。
如果刘驽真的出面挡下苏墨山,并无必胜的把握。而他通过峨眉五老的行止看出,那苏墨山对御煞之道十分精通。若是让怪颅再次遇上此人,只怕会伤上加伤,就此陨灭也未必不可能。
他凝神望向城下,只见难了和尚和何为贵等人不愧是老江湖,稳稳把握住了李菁打开敌阵缺口的机会,护送着装满金银钱财的大车以及暗黑色的铁皮马车向义军的包围圈突围了出去。
从义军方向,不断射来漫天的箭雨,除部分被僧堂和剑堂众人用兵器拨落外,还有大量嗖嗖地射中车辆。
那些蒙皮大车中没有人,自不必担心。而那十几辆可能藏着萧呵哒和弄玉的小车幸亏外面有铁皮包裹,这才没有被箭矢射透,暂时安然无恙。
即便如此,随着射来的箭矢越来越多,马车厢表面的铁皮被射出了密密麻麻的深坑,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出现破损,只怕如此下去,再难起到保护马车里面人的作用。
东瀛浪人上泉信渊随车队出了城。作为一位信奉剑道的扶桑武士,他并未骑马。
在他看来,剑道是招式和步法的完美融合,两者缺一不可。若是骑马,那便破坏了步法,是对剑道最大的亵渎,简直不可容忍!
他脚踏木屐,迎雪站在一辆蒙皮大车顶上。不断有箭矢袭来,从他脸颊旁嗖嗖地掠过。可他并未惊慌,远远地望着步战杀入敌军中的李菁,呆呆地入了神,口中幽幽地说道:“端地是好刀法,入道的刀法!”
他神色有些凝滞,整个人显得恍惚,久久不动,竟是在这厮杀的战场上进入了冥想的境界。
难了和尚等人顾不得上泉信渊这个怪人,他们眼看着与敌军就要接阵,纷纷举起手中兵器,杀声震天。
只是瞬间,兵器的撞击声、刀刃刺破人体的汩汩声充斥了整片战场。
死在这些负责护卫车队的掌剑门群雄手下的敌军,虽远不如死在李菁刀下的多,动静却大出了许多,令战场残忍和冷血的一面展露无疑。
就这样,整支车队紧跟在李菁身后,向前厮杀,逐渐深入义军大阵之中,好似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可敌方人数实在太多,越深入越看不见突破出去的希望。
正在此时,义军中有一行穿着江湖服饰的人踏着彼军兵卒们的脑袋飞奔而来,约莫有百余之多。其中有十几人簇拥着一口装饰华丽的大缸,急奔如风。望那架势,竟是要封住李菁的去路。
第七百六十节 一个陷阱()
苏墨山和峨眉五老果然出现了!
长安城上,刘驽从城楼上纵身一跃而下,身上所穿大袍迎风鼓胀。
他落地后脚下步若雷霆,轰鸣声不绝于耳。
沿着他前进的路线,风雪席卷而起,好似白玉苍龙般在空中盘旋嘶吼,巨大的动静震惊了雪地旷野中的所有人,双方将士不由地身子一凛。
义军大阵中,由十几个武林人士簇拥疾行的鎏金大缸动作愈发快了起来。
不等刘驽冲至李菁身边,便有五道模糊的黑影从大缸中冲出,朝不远处正在挥刀奋战的李菁攻去。
刘驽心中暗暗吃惊,为今之计,他若想救下李菁,最好的办法并非上前与那峨眉五老纠缠,而是从敌方阵营中找出隐藏起来的苏墨山。
那苏墨山通过御煞之法来控制峨眉五老,道理和傀儡师通过线绳控制傀儡一样,只要制服了傀儡师,再厉害的傀儡也动弹不得。
通过上次交手,刘驽判断出那个苏墨山本人的武功并不如他,所凭仗的不过是已经被煞气彻底腐蚀占据的峨眉五老肉身而已。
既然怪颅已经崩坏,不堪一击,那么直接制服苏墨山本人便成了最稳妥可行的办法。
况且以李菁的武功境界,在那峨眉五老的围攻之下支撑一时半刻不成问题。
因此,方法可行!
想到这,刘驽不再犹豫,他不再管那围攻李菁的峨眉五老,径直向义军大阵深处攻去。
他眼露金芒,瞳孔紧缩成枣核状,双掌齐出,头顶上方盘旋的雪龙发出一声震天嘶鸣。
龙尾横扫,数百名义军惨叫着飞起。
很快,人海如潮的战场被他如秋风扫落叶般铲平大片。
一群原本隐藏在敌阵中的峨眉派弟子很快被刘驽认出,这些人身穿峨眉道袍,与义军甲胄相差甚远,看上去分外显眼。
这些峨眉弟子各自手持兵器,面朝外围成一圈,脸上神情紧绷,似乎对刘驽的突然闯来并不惊讶,一副严阵以待的态势。
刘驽迈步直上,挥掌使出叠浪神掌中的一式“东海潮来”,真气磅礴而起,涛声如雷鸣般灌耳而来。
这些峨眉派弟子原本还想着能在刘驽手下支撑个一时半刻,此时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飘起。
可是这巨力还未结束,又是另一波巨力跟至,重重叠叠,竟足足有九重之多。
九重巨力将这些峨眉弟子彻底撕碎,化作团团血雾,露出被众峨眉弟子围在中间的一个人影来。
人影兀自舞动,从其身形来看,隐约就是苏墨山!
苏墨山浑身浴血,神情可怖。此人的眼神有些迷茫,看上去像是眼球表面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如果需要一个恰当的比喻,那便是失去了生命的光泽。
刘驽本想一掌劈碎苏墨山,彻底化解眼前困局,可他刚刚靠近,便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煞气扑面而来。
即便如此,他仍不退缩,挥掌向苏墨山拍去。可他的肉掌还未递至,便有一阵极强烈的痛感传来。
他手掌、腕部和胳膊上原本鲜活的肌肉瞬间萎缩,肌肤失去光泽,原本并不明显的青筋此刻变得暴露突出。
刘驽大吃了一惊,顿时明白这是苏墨山身上的煞气在汲取他身上的生机,于是毫不迟疑,使出叠浪神掌中的一式横流无忌,向后倒跃而去。
他全身密布真气,阻挡住煞气继续向体内入侵。与此同时,他在不停调动丹田内力,辅助恢复刚刚被煞气吸去生机的肌肉和骨骼。
那边,苏墨山迈开脚步,朝他这边边舞边走过来,眼神中的迷雾蔓延开来,变得朦胧迷离。
刘驽只觉原本离自己稍远的煞气再次变得强烈起来,任凭他有真气护体,这些煞气仍然不断地从他的耳鼻等七窍侵入。
他虽然得到曹东篱传授的善恶咒,能够对炁进行存罡去煞,达到彻底驱除体内煞气的功效,可那毕竟是水磨功夫,急切间来不得。
值此迫在眉睫之际,似乎只有怪颅可以解开眼前危机。想到这里,他打开腰间皮囊,拍醒怪颅。
怪颅猛地睁开眼睛,从皮囊中跳了出来。遍体呈琉璃般透明色调的怪颅,周身皆是明显的裂纹。它闻见扑面而来的煞气,大感开心,立马敞开口鼻吸纳。
有怪颅在旁帮忙,刘驽顿觉向自己侵来的煞气稀薄了许多。即便如此,他仍觉自己的头脑和四肢有些笨重,难以运转灵动。
他索性长身而立,在雪地旷野中的战场上呼吸吐纳,运起善恶咒来,将体内侵入的煞气源源不断地逼出。
这些被逼出的煞气还未散去,便已被怪颅贪婪地吸入体内。
怪颅体表的裂纹在快速愈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失,由此可知这些煞气对它恢复伤势大有好处。
突然,怪颅猛地一震,双眼瞪得老大,如死鱼般往后翻了去,滚落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似乎是受到所吸纳煞气的反噬。
原本如琉璃般晶莹的怪颅,很快变得雾气蒙蒙。
刘驽感到不妙,他强行终止运功,忍着一股涌至喉头的腥意,手掌运力一吸,将滚落在地下的怪颅吸至自己掌心中。
与此同时,苏墨山跳着舞离他越来越近,那模样和姿态像极了草原上祭祀山神的萨满。
这种舞姿本身并没有任何杀伤力,与天底下各门各派的武功也有所不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荒唐之意。
可刘驽深切地感觉到,事情绝对没有他想象的这般简单。他突觉背后有凉飕飕的阴风袭来,连忙转过头,只见原来是先前去围攻李菁的那五道黑影折转了回来。
他本想挥掌格挡,可体内尚未驱除干净的煞气令他感到浑身乏力,好似有无数蚂蚁附在他的骨骼上啃咬,其中痛楚难以言表。
即便如此,他依旧忍痛挥掌格挡了出去,只不过动作稍微慢了半拍。
那五道黑影委实厉害,瞅准这不可多得的一丝破绽,分散开来,从前后左右各路攻向刘驽。
刘驽动作迟缓,浑身都是破绽,眼看就要毙命,不由地闭眼长叹了一口气。
时至此时,他心里已然明白,刚刚他所经历的这一切,皆是苏墨山设下的局。
苏墨山指挥崆峒五老围攻李菁是假,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他,并利用他想要袭击自己本体的心理,故意设下了一个陷阱,以牺牲十几名峨眉弟子为代价,吸引他前来进攻,从而用煞气将他彻底控制。
第七百六十一节 黄雀在后()
嗡……嗡……
危急关头,有刀鸣声响彻长安外的雪地旷野。
战场上的双方人马皆是转头去寻那刀声的源头,只见李菁横跃至半空,双刀在胸前交错。
两柄唐刀刀身震颤,有两道刀光同时从刃上飞出,在空中交错,形成十字刀痕。
刀声嗡鸣不绝,无数十字刀痕快速形成,密密麻麻地飞了出去,数不胜数,好似冬夜碧空中的繁星一般。
这些多若星辰的十字刀痕齐齐朝那围攻刘驽的五道黑影追去,五道黑影意识到危险,只得放弃攻击刘驽,迅速往旁分散奔开,好躲避来势汹汹的无数道十字刀痕。
啵……啵……
这些十字刀痕纷纷炸裂开来,凡中者无不毙命,义军兵士的尸体很快躺了大片。
其中一道刀痕微闪,化作李菁的本体,出现在刘驽身边,“掌门,你还好吗?”
刘驽险中逃生,大口喘着气,“不大好,我体内的煞气好似很麻烦,正在吞噬我的生机。”
李菁眉头微皱,“跟在我后面,杀出去。”
刘驽摇头,脸色惨然,扫了眼远处正在蠢蠢欲动的五道黑影,“如果你自己逃命,还有希望,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我。如果带上我,只怕你我二人都得死。”
李菁撇了撇嘴,“若是你死了,掌剑门只怕要作鸟兽散。为今之计,还是努力搏出一条生路吧!”
“生路?!”不知从何处突然传出一阵男子的冷笑声。
刘驽抬头一看,只见是江南霹雳堂的堂主苏青,在此人身旁还站着少林寺方丈法严禅师、点苍剑派掌门金逸、蜀地肖苍蓝大侠、红衣薛红梅、眉镇韩不寿等响当当的武林人物。
看上去这些人今日早有准备,一直在等他进入布下的这个陷阱。
眼下刘驽中计,这些人脸上皆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得色。
苏青冷道:“掌剑门妄想搅动武林,不给我们这些名门正派生路,难道自己还想要生路不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与苏青相比,法严禅师的态度则要温和得多,老僧面上虽有几分苍白,可行动自如,看上去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离,他上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请刘掌门回头是岸。如果你放弃和整个武林作对,解散掌剑门,并且自废武功,从此做一个乡野村夫,那我们自然会放你一条生路,不再为难于你。”
薛红梅骑在崔擒鹰的脖子上,笑吟吟地说道:“刘驽,大师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如果你肯服软,并且将当年从虎冢中拿走的一样东西还给我,那我同样可以饶你一条生路。”
刘驽听着这些人提出的苛刻条件,面似沉水,迟迟不肯说话。
李菁见此情形,率先开了口,对薛红梅道:“你要的那东西是一根骨头棒子吧?”
“你知道?”薛红梅睁大了眼睛,神色中透露着贪婪之意,脑筋一转,似乎明白了甚么,“难怪你的武功一日千里,原来是修炼了我的神功的缘故,快把东西交出来!”
李菁轻轻叹了口气,“你那神功与我无关,我也不曾练过。我只记得那根骨头棒子被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扔了,如果你回头去草原上找一找,说不定还有戏。”
“丢了?”薛红梅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那么宝贵的东西你竟然丢了,丢在哪里了?”
“抱月山附近。”李菁淡淡地说道,“反正不在这里。”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年,你在耍我吧。”薛红梅眼露厉色,“你和刘驽这小子早年便是一伙,帮他当然是理所应当,今日姑娘我就让你和他一起死,好洗刷我当年的屈辱!”
“既然如此,请吧。”李菁丝毫不惧,将刀尖对准了薛红梅饱满的胸脯。
薛红梅大怒,正欲抬手抓向李菁,那边法严禅师劝止住她,道:“薛施主还请稍安勿躁,我们还需要听一听刘驽掌门的意见,如果他肯解散掌剑门,自废武功,少林寺自当保证其和身边人的安全。”
刘驽结束沉默,冷眼看向法严禅师,“大和尚,如果你想对付我,自可以上来动手,何必在这里如妇孺般碎碎念念!窝不窝囊?”
西风劲摧,吹得他满头长发飞动,右脸颊上的长剑疤分外地可怖。
法严禅师脸色羞红,咬牙作下决定,“老衲本可怜刘掌门年纪轻轻便送了性命,既然刘掌门顽固不化,那老衲也没甚么好说的,只能为你超度念经了。”
他轻启嘴唇,“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他伽哆夜……”
他念的乃是释家的《往生咒》,咒语声震颤人心,其中用上了佛门狮子吼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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