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不血刃地拿下长安城。如今那唐廷皇帝已然投奔了蔽会的袁总舵主,只要袁总舵主劝皇帝宣布刘驽为叛贼,那么长安城内的那残余的三万多守军势必不会再跟着他拼命。如此一来,长安城守军必会作鸟兽散,凭刘驽麾下掌剑门中的那几百人马,怎能守得住城?将来唯有投降一途。”
“挟天子以令诸侯,袁总舵主端地是好打算!”黄巢用指节敲打着案前桌面,冷冷地看着肖苍蓝,“还请肖大侠回头转告袁舵主,黄某谢过他的好意。长安城,黄某自有主意拿下,就不劳烦他大驾了。”
他作为一方统帅,怎能看不穿那个潜伏在蜀地的袁龙城的野心,因此几句话便将肖苍蓝的提议堵了回去,扫视了一圈群豪,道:“就依法严大师的主意办,徐徐除之。待吃完这场酒,孤出帐看你们杀敌!”
第七百二十五节 商议对敌()
长安城内,愁云密布。
大雪连绵,北风呼啸,原本缺衣少食的贫民变得更加孤苦无助,几日间冻死、饿死者无数。
谢暮烟在罗金虎及一众金虎帮弟兄的护卫下巡视长安城内各处的灾情,特别往死人街走了一遭,发现街头已有多人冻死,尸体横七竖八地摆在街头,几乎无人理睬。
她轻声叹了口气,命人将堆起来如山般高的尸体抬出死人街,准备送到城南偏僻处入土为安,同时吩咐下去,再增订两千套过冬棉衣,发放给灾民。
金虎帮帮主罗金虎看见眼前惨景,良久不语,过了好久方才说道:“卑职这些年攒下了一些钱银,如若大仆射不嫌弃,尽可拿去救灾。”
谢暮烟看着这个黝黑粗壮的汉子,目光中流露出嘉许之意,“罗帮主悲天悯人,着实可嘉。不过你那点积蓄拿出来,恐怕只能是杯水车薪。”
罗金虎赶忙施礼,“无论是多是少,都是卑职的一点心意。况且卑职早听人说,城南清风社麾下的那些药尸蠢蠢欲动,只怕这几天就要出动,冲击城内良民。届时长安城外有义军攻打,内有灾民和药尸捣乱,只怕掌剑门会内外交困更甚。卑职心想,若能多为掌剑门分一点忧,那便多分一点。若是掌剑门有难,再多的积蓄对我又有甚么意义。”
谢暮烟微微一笑,“钱粮只是眼下断缺,后续并不用担忧,城南那些药尸是准备为咱们送钱来了。”
罗金虎听后感到惊讶,“大仆射这番话说得卑职好生迷惑,药尸早已失去人性,只会如猛兽般袭击人畜,不给长安城带来一番腥风血雨便已是大幸,哪里能带来甚么钱财?”
谢暮烟故作神秘,“此事你且不用管,掌门对城南那些药尸早已有安排,只等余小凉一声令下,那么咱们自然会财源滚滚而来。”言毕转而问道:“据狄辛麾下黑鸦急报,少林法严和尚等人已经率领两千多名江湖人前来攻打长安,我且问你,这些日你将掌门传授给你的武功练得如何了?”
罗金虎右手紧握刀柄,“掌门传授了卑职一段大义武经中的精要,卑职这些天练后感触甚深,这大义武经果真是天下第一等武功,卑职越练越觉得自身存在诸多不足。掌门还对我说,那位创出大义武经的人并不擅长刀法,因此特意嘱咐花流雨姑娘默写出一门苗家上乘刀法。掌门亲自过目确认刀法无误后,方才命花姑娘将这套刀法传授给了我。”
谢暮烟笑道:“我武功并不高,无法指点你甚么。不过你既然能觉察到自身武功不足,这便是境界提升的最大明兆。大义武经源自鼎鼎有名的化瘀书,掌门在本门诸多高手中独独相中你一人传授,足见对你的重视。你以大内武经内功摧动苗家刀法,乃是如虎添翼,恐怕连那花流雨也远远不及你。”
罗金虎将腰板挺得笔直,“掌门大恩,罗金虎铭记于心。卑职深知戍卫之职的重要,不敢稍有懈怠,平时稍有时间便带领帮中弟兄一起练功。将来不管掌门和大仆射需要卑职和金虎帮众弟兄抵挡来敌还是率先冲锋,卑职定当身先士卒,绝不辜负掌门和大仆射的厚望。”
谢暮烟点头,“你能如此,我甚是欣慰。”
两人正说话时,突然有兵士远远驰马来报。兵士翻身下马,朝谢暮烟扑地便拜,“启禀大仆射,少林主持法严和尚率众虐杀长安城上的守军,掌门请您速速回去商议!”
谢暮烟眉头一拧,“我这就去!”
她急忙上马,在金虎帮众人的护卫下,朝大理寺的方向疾驰而去,在穿过一连串景象凋敝的街巷后,终于来到大理寺门口。
谢暮烟将马匹交给迎上来的仆役,匆匆赶往议事大堂。罗金虎向帮中弟兄嘱咐好戍卫事宜后,紧随谢暮烟而去。
两人还未进门,便已发现大堂中坐满了人,皆是掌剑门中的各系头领。
只见掌门刘驽高坐在台阶之上的太师椅中,在他左侧坐着大军师萧呵哒和大祭酒狄辛,下首两排座椅上,武事长老张德芳、执法长老董能、娘子军先锋李菁、僧堂堂主难了和尚、剑堂堂主何为贵、东瀛人上泉信渊、弄玉和花流雨分别落座。
谢暮烟一眼瞅见刘驽左手边的那张空椅,知道是为自己留下的,于是径直走了过去坐下。罗金虎并不计较座次,走到下首两排座椅尾端空着的那张椅子前坐下。
大殿内气氛肃穆,刘驽扶着椅子把手,正在侧耳倾听大祭酒狄辛的汇报。
狄辛言语中难掩愤慨,“那个岭南剑派的掌门金逸仗着轻功和剑法高强,施展轻功窜上城墙,手中铁剑连连挥出,转眼间守城将士便有十数人丧命。守城将士无力抵挡,只得纷纷躲闪,士气十分低落。金逸见状愈发嚣张起来,在城头上一路持剑或刺或砍,又接连杀死数十人。待颜烈统领组织起人马,准备反攻时,金逸乃是哈哈大笑,转身跳下了城墙,逍遥而去。此人如此欺辱我大唐将士,简直是可恨至极!”
就在他慷慨陈词时,萧呵哒悄悄递过来一张纸条。他打开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此时只有掌剑门,没有大唐”。他的脸色微变,有些不自在,渐渐住了口,望向眼前的掌门。
刘驽直至听着狄辛说完方才开口,向下首座中的点苍剑派掌门兼剑堂堂主何为贵问道:“何堂主,如果让你对阵金逸,你有几成胜算?”
何为贵不敢妄语,略一琢磨后起身道:“以卑职往日的功夫,对阵金逸本无胜算,但是自从我学了花流雨姑娘传授的金丝剑法后,对剑道的领悟大有提升,想来应有五成把握。”
“五成把握。”刘驽沉吟道。
他还未来得及发话,东瀛人上泉信渊突然出列,“掌门,在下愿意和那个金逸会一会,看他的剑道究竟如何!”
上泉信渊是个武痴,听说有中原武林人士结伴来攻打长安,早已心痒难耐,能忍到这个时候,对他来说实属不易。
狄辛哪里愿意让这位黑鸦组织中唯一的战将出面冒险,频频向上泉信渊施以眼色。
上泉信渊故作不见,自从黑鸦并入掌剑门后,也不知萧呵哒使用了甚么手段,上泉信渊已然将自己看作了掌剑门的人,而非狄辛的私属。
刘驽哈哈大笑,“上泉先生勇气可嘉,但此战关系到点苍和岭南两大南方剑派的百年纷争,所以何堂主非出马不可。你可以作为他的后应,以防不测。”
上泉信渊脸上有些不悦,他向来说话颇为直率,“掌门找出这些理由,其实是怕我一个东瀛人胜过了中原人,折了你们中原武林的威风么?”
第七百二十六节 剑道比试()
刘驽淡淡一笑,“若是你愿意,自然可以先去挑战那金逸,不过你得事先征询何堂主的意见。”
何为贵忙道:“一切都听掌门安排!”
他人如其名,素来做事谨慎,喜欢以和为贵。虽然点苍剑派和岭南剑派乃是百年宿仇,可想来报仇并不差这一战,不如卖给上泉信渊一个好处,往后也好与此人共同切磋剑道中的奥妙。
上泉信渊大喜,右手紧握刀柄,“那就由我来替掌剑门打这征伐武林的第一战!”
他话音未落,一旁又有人站了出来。
“是么,那你先得过我这一关。如果你的刀法还不如我,怎能担得起这第一战的名头?”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菁出列,来到上泉信渊面前,锵啷拔出背后双刀,交叉架在身前,作一个防御架势。
上泉信渊本以为好事到手,没想到会有人捣乱,心中极怒。他本待要质问李菁,见她摆刀的架势不同寻常,虽然简单,却似蕴藏着无数后招,心中顿生讶异,“你这是甚么刀法?”
“浮名三十载,落得一袈裟;故人尸骨寒,菩提树难斩。此刀法名为袈裟斩!”李菁悠悠长吟,双刀徐徐而动,
刘驽高坐在台阶之上的太师椅中,听了李菁这几句诗后,心中竟无来由地生出悲伤之感。
他自然知道此诗应是已故的玉飞龙所作,可为何从性格鲁莽的李菁口中吟出后竟会有这等令人琢磨不透的味道?
他望向坐在一旁的萧呵哒,试图征询其意见,未料萧呵哒同时望向自己,看来两人心有默契,皆是觉察出了李菁今日的不同寻常。
萧呵哒使了个眼色,递来一张纸条,“李姑娘的性情似乎有大转变!”
刘驽眉头紧锁,轻声向萧呵哒问道:“何故如此?”
萧呵哒又递过来一张纸条,“我亦不知。”
台阶下,上泉信渊似乎对李菁的刀法起了兴趣,右手紧握刀柄,“鄙人亲创扶桑剑道太阴流,擅长以拔刀之势取人首级。所用太刀名曰‘冬响’,长四尺二寸,宽一寸二厘。”
李菁微微一笑,“我也不占你便宜,我的两柄唐刀名字,你爱叫它们作甚就是甚。袈裟斩分为十二大式和八十三小式,其中十二大式为正与反、左与右、上与下、平与斜、顺与逆、怒与非怒。”
上泉信渊目露疑惑,“正反、左右、上下、平斜、顺逆,这些招式都好理解,只是‘怒与非怒’乃是何意?”
李菁淡然道:“其中含义难以言表,只怕上泉先生只能从我的刀法中理解。”
上泉信渊兴趣大浓,向台阶上的刘驽请示道:“鄙人想与李姑娘切磋刀法,只是过招间难免会有闪失,若是其中一人死于另一人刀下,请掌门特赦胜者无罪!”
众人听言后面面相觑,对上泉信渊的作法颇有看法。此时外有大敌来犯,掌剑门理应合力御敌,同室操戈乃是大忌。
谢暮烟急切地看着安然而坐的刘驽,示意他万万不可答应上泉信渊的提议。
未料刘驽甫一出言便说道:“允了。”
台阶下,李菁听后肩头微微一颤,眼中隐隐有了泪光,冲上泉信渊道:“请吧!”
“我先出刀,还是你先出刀?”上泉信渊问道。
“都一样。”李菁道。
“那好,扶桑人的刀讲究有效、快捷,往往第一刀便会致命,还请李姑娘小心了!”上泉信渊一咬牙,右脚向前迈出作弓步状,扭腰带动全身之力,拔出了腰间太刀。
只见一道白虹飞起,削向李菁的脖颈。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捕捉刀的踪迹。
一出手便是要命的狠招,果然是东瀛人的一贯做法。
李菁不慌不忙,手腕轻动,双刀化作两道白芒飞出。与此同时,她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令上泉信渊使尽全身力道的一刀落了空。
上泉信渊大惊,心知对方必然趁机还击,脚下一错步,整个人往后倒射出丈许远。
李菁刀势不止,两道白芒逼近至上泉信渊身边。她从白芒中现身,手持双刀连续不断地劈向上泉信渊。刀速极快,舞成了一团银影,将李菁裹挟其中,令人难以分辨出她的影踪。
殿中之人见了李菁展示出的刀法后,无一不感到惊讶,便连刘驽也瞪直了眼睛。
刀动人动,身随刀至。这等高超的刀法,江湖上甚是罕见。
刘驽清楚地记得,就在不久前,李菁依然武功稀松。当初玉飞龙与夔王对阵时,李菁若是能用出现在这等高超刀法,恐怕李滋在那一日便已死了,轮不到他与曹东篱深入地宫除害。
上泉信渊毕竟是久经战阵之人,没有被李菁的刀法吓住。他大喝一声,挥刀再次劈出。
他的这一刀不再光芒闪烁,低调得令人难以觉察。刀出处无影无声,仿佛天底下最悄无声息的嗜血野兽。
名曰“冬响”的太刀从李菁双刀化成的银影中削过,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
银影随之顿逝,一同消失的还有李菁本人。
上泉信渊望着手中的刀,一阵惘然。正在此时,他突感颈上一凉,李菁已经将唐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习武数十年,为了追寻剑道中的极致,不惜远离扶桑来到中原,未料今日竟然会败于一名少女之手,自觉毕生付出都付诸东流,此生此世于他而言都不再有意义。
他颓然道:“我认输便是!”
说罢,挥刀便要剖腹。
铛!
李菁用刀背磕飞上泉信渊手中的太刀,冷道:“若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输了便要寻死,只怕九条命也不够用!”
上泉信渊楞楞地看着地上的太刀,“鄙人愚钝,无法追寻剑道的极致,活着又有何用?”
“剑道本是人所创,倘若不经历些人生的痛楚,明白人生的意义,你又怎能明白其中真正的奥义?”李菁劝诫道。
她素来没有耐心,喜欢喊打喊杀,今日竟然耐起性子劝一个东瀛人不要寻死,着实令殿中诸人大开眼界。
她的话在旁人听来,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劝诫之辞,可在上泉信渊听来竟有别样的意义。
上泉信渊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向李菁匍匐在地,“姑娘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如若姑娘不弃,我愿终日侍卫在姑娘左右,听姑娘训诫剑道中的奥义。”
大祭酒狄辛坐在不远处,听见上泉信渊的这席话后差点没晕倒在地。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苦心培养的一名得力助手,这就要拱手送与他人。可他麾下的黑鸦组织,包括上泉信渊在内,究竟都是掌剑门的人和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