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保命,撇清自己与唐廷之间的关系,命一群持刀力士押着十数名唐廷使者走向阵前,其中领头的那名使者长得白白胖胖,正是兵部尚书裴元,一边喊道:“都怪这些唐廷的说客蛊惑了我,我这就斩了他们,向军师和大王谢罪!”
王仙芝说着用手做了个砍头的姿势,持刀力士们纷纷将这群唐廷使者按着跪在地上,举刀正要砍头。
裴元临死不惧,强自抬头,扭身向躲在军中的王仙芝怒喝道:“大将军,你早就对朝廷心慕不已,数番派人送信说要归降,怎地今日却怕了这些乱臣贼子!你此行此举,能对得起皇上的知遇之恩吗!”
王仙芝听后恼羞成怒,他没想到这个死胖子临死都要给自己泼一瓢脏水。自己连那个唐廷皇帝的面儿都没有见过,哪里来的甚么知遇之恩,气得向持刀力士们喊道:“这奸贼竟敢在军师面前污蔑我,你们将他乱刀砍死!”
持刀力士们听令后忙将裴元踢翻在地,不顾其挣扎,纷纷举刀欲砍!
“且慢!”王道之突然大声喝止,“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大将军此举有辱我义军名头,不如放了他们吧!”
王仙芝见王道之放话,不敢擅作主张,只得向那些持刀力士下令道:“算这些唐廷奸贼好命,就依军师的,将他们暂且看管起来!”
裴元直感按在自己身上的重力陡然一松,从地上爬起,抬头望向不远处的王道之,拱手道:“王大军师与朝廷大理寺卿刘大人乃是忘年好友,又受朝廷秦国公之爵和并州刺史职务,今日您救下在下一命,在下必不相忘,等回去后必定会禀报刘大人!”
他貌似感谢,其实一心想要在义军众人面前挑拨王道之和黄巢等人之间的关系。
王道之听后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救此人一命,此人反而要拉自己下水,他正准备说话,却发现黄巢已经策马赶到,于是心中主意一转,将为自己辩解的想法暂时抛开,欲要为义军全盘大局帮王仙芝说几句好话。
他转身向马背上的黄巢施礼道:“启禀大王,大将军此番之所以率众离开,不过是受了唐廷蛊惑。还请大王能够赦免了大将军,两军协同一致,趁冬季到来之前攻下长安城!”
王仙芝听见军师帮自己开脱,心中大喜,眼下对他来说,保住性命才是第一要务,连道:“正是,正是。启禀大王,属下刚刚得到军师点醒,方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甚是糊涂。属下愿意率众返回大营,任凭大王降罪!”
第六百九十三节 效忠何人()
黄巢并未直接答复王道之的请求,而是皱着眉头问道:“请问军师,刚才那唐廷使者说你和那个刘驽乃至交好友,这是怎么回事?”
他先前听王道之一直说那个刘驽乃是年轻一代人中的豪杰,心中十分不舒服,刚刚又听见裴元那顿喊,可谓是触动了他内心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王道之心中一凛,明白大王提的这个问题十分棘手,只得慎重地答道:“属下与那个刘驽只是萍水相逢,并未深交,还请大王莫要多想!”
裴元遥遥地听见王道之这边说话,不顾持刀力士拖着要将他押下,双脚奋力踢着地上的土,拼命喊道:“王军师,秦国公,刘大人治好了你妻子的病,你又传了他入壁功,此情此义怎么算不上深交了!?”
黄巢听后太阳穴一阵跳,裴元刚刚透露的这些事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直视着脸色略略发红的王道之,缓缓问道:“军师,您竟连成名绝学都传授给敌人了吗?”
王道之明白自己今日若是解释不清楚,必然遭来大祸。他身形微晃,已是来到快要被持刀力士拖入阵内的裴元面前,发力震开持刀力士,挟着裴元飞步返回至大王面前。
他这一连串动作只在数息功夫内发生,直令人眼花缭乱。
他松开裴元,冲其拱了拱手,诚恳地说道:“老夫传授刘驽武功,不过是怜惜人才,从未有背叛义军之举,还请使者不要污我声名!”
王道之故意在话语中掺杂了真气,震得旷野上秋风倒卷,发出呼呼响声,令在场者无不心惊。
裴元帽子被大风刮飞,头发凌乱不堪,可依然面不改色,道:“秦国公,你乃不世出的雄才,又何必刻意在人前掩饰。刘大人固知你并非惜命爱财之人,毕生作为皆是为了天下大同。自从你二人那日相见后,刘大人就对你倾慕不已。他直道如果义军是由你做主,他情愿打开城门,带着全城老幼投降,只可惜”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王道之打断。
王道之颤声道:“使者,你真的要陷老夫于不义吗?”他袖中真气鼓荡,转身看向大王,“大王,我愿杀了此人为自己正名,若是我真的私通唐廷,绝不会这样做!”
黄巢冷眼看着面前的王道之,“军师,军中关于你的谣言原本就很多,都被孤一意强行压了下去。可如今你要当着孤的面杀人灭口,真当孤是三岁孩童么?!”
此时,一直从未开口的黄氏子弟之一——黄揆突然策马上前,向大王施礼道:“大王,属下有一事禀报!”
“何事?”黄巢不耐烦地问道。
黄揆不慌不忙地奏道:“前次两军交战时,我在战场上目睹了军师与那刘驽交手。军师原本可以轻易击杀刘驽,助我等一举攻下长安城,可他却执意要放对方离去,说是甚么不愿杀害年轻一辈中的英雄!”
王道之闻言大惊,万万没想到自己当日率性之举,竟然被人看见,成了自己难以解释的罪状。
他清楚这个黄揆在军中素来低调,比起其他嚣张跋扈的黄氏子侄颇为收敛,处处与和善。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在关键时刻向自己落井下石。
王道之想为自己解释,“大王,事情并非如此,属下必须要解释清”
“够了!”一直冷静的黄巢突然大声说道,额头上青筋暴起,“王道之,你欺瞒孤的事情难道还少吗?军中四处皆是你有不臣之心的谣言,难道都是空穴来风吗?可笑孤一直信任你,将你当作大哥看待,你难道没一点良心吗?说!你究竟有多少花花肠子,要孤如何做才能满意,啊!?”
裴元眼见有戏,赶紧加了把火,丝毫不顾身份,朝王道之躬身一拜,“秦国公,既然这义军中无人识你的大才,你又何必强留下来对牛弹琴,请跟我回去见刘大人吧。刘大人说了,若是你肯主持朝局,他愿意退位让贤,反正你和他乃是同道中人,谁来都是一样的。”
王道之没有回答裴元,闭眼仰天长叹,“罢了,罢了,老夫今日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胸中愤懑,猛地睁眼望向黄巢,眼中厉芒惊得黄巢往后急闪。
王道之身为一代武林宗师,身上蕴藏的气势果然天下无人可匹,即便一道眼神也能摄人心魄。
林言见状,赶紧和诸将上前护住大王,口中斥道:“王道之,你要犯上作乱么!?”
黄巢内心震颤不已,强自按捺住心神,喝道:“王道之,你要做甚么,难道想杀孤么?来啊,上啊,孤让你杀!”
王道之原本气势极盛,听了黄巢这一声喝喊后顿时变得颓然,沉声道:“属下一心效忠大王,不管大王信与不信,事实都摆在那里。”
黄巢一声冷笑,“你效忠的哪里是我,你效忠的分明就是自己的道。你不顾义军大局,一意孤行,连最大的敌人都能原谅放过,甚至还教其绝学武功,你这不是背叛又是甚么?”
王仙芝遥遥听见黄巢呵斥王道之,心中大乐。他内心极其惧怕王道之,这才假装答应要重归义军大营。若是王道之不在,那他便可如天空中的鸟儿一般自由飞翔,再不用受黄巢的约束。
想到这里,他决定添油加醋,心想:“若是黄巢能杀了王道之,那么往后的事情便好办了。我走我的阳光道,他走他的独木桥,看还有谁能拦我!”
他将双手拢成喇叭状,远远喊道:“大王,我原本也不想离开义军,只怪王道之处处与我作对,他一身武艺宁肯传与外人,也不愿教我半点。这等吃里扒外的小人,我是一刻也不愿意奉陪了!”
黄巢没有理王仙芝,他之所以能成为百万义军的首领,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他与王仙芝相处日久,深知其为人反复无常。此人今日既然决定离开义军,一旦开了这个头,那往后必然还会复叛。
黄巢远远地盯向被重重骁骑保护的王仙芝,此时他麾下的大部人马仍未赶到,想要冲入其军中擒下王仙芝又是何其之难。
黄巢轻轻叹了口气,决定最后用王道之一次,道:“军师,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擒下王仙芝,那么孤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王仙芝没想到黄巢会是这般反应,他心中大惊,却不敢逃,生恐被王道之追上后再下狠手,只得遥遥地向黄巢拱手求饶道:“大王,属下真的知错了,今日之事完全是唐廷的人在挑拨离间,我这就带人回去攻打长安城,无论是死是活,皆是属下对大王的一片赤胆忠心。”
第六百九十四节 封印琥珀()
普天之下若论及武功,少有出王道之其右者!即便王仙芝远远躲在军中,隔着王道之数百步的距离,可人人都知道,一旦王道之出手,那几乎是手到擒来,无人能有抵抗之力。
在听见黄巢向王道之发号施令后,在场的惊慌之人不仅王仙芝一个,即便那些随他征战多年的部下,以及将他护在中间的骁骑也纷纷后退。所谓的人心,在这一刻真正体现。
直至此时,王道之仍未对黄巢的话作出回应,他闭眼凝神,迟迟不作答复。黄巢有些恼怒,又连问了数次,王道之这才答话。
王道之道:“大王,义军本是一家人,若是在此时内讧,恐会惹得天下英雄笑话,将来后患无穷。”
黄巢冷笑一声,“甚么笑话,难道还有比下属抗命不遵更大的笑话么?我时至今日方才明白,你这颗心始终不在我义军,可谓是身在曹营身在汉哪!”
王道之对大王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对王仙芝的落井下石同样未放在心上,“天下各处藩镇诸侯觊觎我义军实力者众多,可至今无人敢对义军动手,为何?只因我军实力强大,众志成城,让外人无隙可乘。今日内讧一起,义军实力削弱,只怕会给了他人可趁之机,说不定天下诸侯会因此围攻我义军,大王从此无宁日矣!”
黄巢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叹道:“王道之,我看着你怎么像看着一个傻子呢,可笑的是我竟陪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白日梦。甚么天下大同,甚么不分贵贱,本该是逐鹿天下者用来的诓骗百姓的谎言,可你却将这些无稽之谈当了真,还拉着我一起陷入其中。”
他愤然指着远处的王仙芝,对王道之怒道:“这个小人对你落井下石,生怕你不死。如果你连这种人都不肯下手,那只能说是迂腐至极。你这个人表面上是武功天下第一的大宗师,骨子里其实不过是个腐儒罢了。”
王道之深叹了一口气,“属下身为义军军师,自当每件事情都为义军考虑,至于个人荣辱,却是难以顾得。”说着向大王拱手,“王仙芝不可杀,不然义军定会分崩离析,从此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好个不计个人荣辱!”黄巢气极反笑,此时恰逢他身后马蹄声轰如雷鸣,乃是他麾下大军赶到,他却一眼也未回头看,仰起头,眼角微微湿润,“王道之,你我相识相知多年,该给的面子和机会,孤都已经给了你,是你自己不珍惜机会。你若是不愿意擒下王仙芝,那就请自裁证明你的忠心吧。”
王道之依然摇头,“属下并不惜命,留着这身功夫乃是为了给义军办事。属下若死,义军便如没了牙齿的老虎,不知会被多少用心险恶之徒盯上。如此陷大王于险境,请恕属下不能从命!”
黄巢冷笑着连连点头,“你这个人当真有点不要脸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便不再给你面子!”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大叠书信,径直扔在王道之的脸上,吼道:”这些都是举报你有不臣之心的书信,每一封都让我读后如鲠在喉。我忍了你许久,你却始终不肯低半点头,即便如此,我也不再容你。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义军军师,该去哪里,还请便吧!“
王道之听后瞳孔猛地一缩,全然没有料到会是这等结果,颤声道:“属下绝非惜命之人,既然大王不肯相信我。我愿意自我封印五年,待五年后,大王若是还想用我,我自会从封印中醒来。若是大王认为我毫无用处,看法仍无改观,那我再死不迟!”
他不等黄巢回话,兀自运起真气。只听环绕在他周身的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声,好似雷鸣阵阵。
秋日的旷野上刮起一阵旋风,以王道之为核心形成了巨大的漩涡。所有人都感受到从漩涡中传来的巨大吸引力,心中陡然恐惧,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去。可劲风是如此之有力,导致所有人的步伐都被束缚,只能一步一步地在风中艰难跋涉。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黄巢和王仙芝所率双方义军方才分别往后退出百许步远,以王道之所在之处的旋风为界限,两军遥像对峙。
这时,双方虽然已经处于安全地带,却没有人愿意继续远离。对于普通兵士而言,谁都想亲眼目睹所谓武功天下第一的大宗师自我封印是何等景象,不肯错过这等终生难得一见的壮观景象。
至于黄巢和王仙芝本人,以及他们麾下一些别有用心的将领,他们虽然想置王道之于死地的目的不同,但谁都不敢在王道之彻底封印之前松气。万一王道之只是耍了一个诈,那么接下里该倒霉的人便是他们了。
王道之在数十万双目光的注视下,静立犹如雕像。他四周数尺见方的范围内,真气缓缓流动,呈现出好似胶水般可见的状态。这些真气越流越慢,逐渐缠绕在他周身,将他裹得密密实实。
时间又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包裹在王道之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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