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刘驽撇开坐骑飞龙,窜步向前,一弓身,挥掌向丁铁击出,涛声迭出如雷!
飞龙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一溜小跑,躲到远处偷偷观望。
丁铁并未后退,而是挥掌迎上,掌法以劈切和突刺为主,似剑法更多一些,不像是拳脚功夫。
即便如此,他每一掌每一式仍带着莫大威力,两人相斗了数十回合,竟不分胜负。
突然,两股磅礴至极的巨力在两人掌心相撞,砰地炸开,将两人各自往后震退。
丁铁往后连退了三丈远,刘驽却退出五丈有余。彼此优劣,高下立判。
两人遥遥望着彼此的面孔,拳头紧握。
丁铁首先开了口,”我的兵器不在身边,否则你已经死了!“
他悠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也不用取兵器了,看你双眼深陷,面色枯槁,想必已经剩不了多少时日。”
刘驽不肯示弱,冷道:“阁下掌劲吐势虽急,但后力有时不继,若非天生体质病变,便是为炁所制,你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丁铁听后脸色生变,他不知道对方乃是名医韦图南的关门弟子,更不敢相信两人只是对掌数次,对方竟已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洞若观火。
一股杀意在他的眼中弥漫而起,任何知道他的弱点的人都不得好死!
他抿紧了嘴唇,死死盯着刘驽的眼睛,宛若狮子盯紧了自己的猎物,“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不说出口,我或许会不知道,反倒饶过你一命。”
“至于现在。”他淡淡地摇了摇头,显然在心里已将此人的性命抹杀。
刘驽凛然而立,晚风吹拂着他的如瀑长发,“你显然已是等不及了,若我没有料错,你离病发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半个时辰之内,你确定自己能够胜过我?谁死谁生,不妨一战!”
他毫不犹豫,朝眼前此人亮出了右掌,袍袖中涛声渐响,强劲的真气逐渐密布于他的周身。
丁铁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或许是由于体内不适,他的面部肌肉狠狠地抽动了一下,“不如我们约个时间,决一死战?”
“好!”刘驽痛快地答道,“若是我输了,我体内的炁,你尽可以拿走!”
“你怎么知道……”丁铁话刚说了一半,便赶紧止住了口。
刘驽微微一笑,替此人将剩下的话说完,“你身患重疾,却将我当作了药引。昨夜你在雍州的街上敲动铁锤,不过是想找出体内含炁之人。你当时便有与我一搏之力,却故意放我走,若是没有其他动机,便是想蓄养我体内的炁,等待一个合适的占有时机而已。”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虽然面色如常,但心中却不免忐忑,毕竟自己只是在揣测,找不到太多的实据。
他在等待对方的反应,对与错,战与和,都在一线之间。这是一场风平浪静的豪赌,赌注便是,谁生谁死!
丁铁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来日方长!”
他不再理刘驽,转身独自往长安的方向走去,夜色中孤独得像一只饿狼。天空中的夜幕越压越低,最终将他的背影吞噬进无尽的黑暗之中。
刘驽见此人离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松开拳头,掌心皆是汗水。丁铁的离去,说明他借助医术作出的推测与真实情形相差不远,此人即便没有恶疾缠身,但处境也是十分不妙。否则此人的武功,想在三百招内打败自己并非不可能。
飞龙见丁铁已走,远远地冲他长嘶一声。他勉强一笑,冲它吹了声口哨。飞龙大喜,一路疾跑了过来。
他摸了摸马鬃,“飞龙,你我就在这荒郊野地里暂住一晚吧,你不要嫌苦。”
飞龙嘴里呼噜了一声,显是不以为意。
他见此微微一笑,或许在此马看来,只要不住进那个客栈马厩,那么一切都是好的。
他临时更改行程,乃是为了避开走在前方的丁铁,以免两人再次相遇后,此人临时生意,又要与他相拼。
至于雍州城内明日即将启程回长安的夔王,他只需明早不待天亮便抹黑启程,以飞龙的脚力,应该能够避开此人,从而免去一段麻烦。
一旦心中打定了主意,他便不再更改。他骑着飞龙在旷野中游荡,夜色朦胧,许多田埂小路皆是看不清楚。他最终选了一处可以挡风的浓密灌木丛,命飞龙于灌木后卧地睡下,自己则盘腿坐在一旁。
他需要赶紧练会儿功,即便不能学会驾驭体内的炁,至少也要将其驱离体内要害,以免睡梦中又被炁吸收大量体内生机,明早醒后显得愈发憔悴。
第五百一十八节 天不作美()
他双眼微闭,胸口一起一伏,开始吐纳气息,十指连动如影,使出玄微指法,调动体内的真气。
他先是小腹一阵刺痛,这股刺痛逐渐游动到胸口,随后是右上臂,渐渐又向右下臂移去,最终在脉搏处停了下来。
他疼得手腕剧颤,恨不得马上剁下这只右手。数滴冷汗从他额头滴落,他的心情又一次平复下来,十指上下游动,宛若水中捞月。
梗塞于他脉搏处的刺痛感再一次向前移动,顺着他的右手背缓慢地向食指尖部移去,所经之处留下一条血红的细线。
一点血珠从他的食指尖部慢慢渗出,他难以按捺内心的狂喜,双手忍不住微微颤动。
他暗想,或许自己只需要再努力一点,就能让体内的炁随着这滴血珠离开身体,就此摆脱这个困扰了他数日的梦魇。
然而,他右手食指端部的血珠刚渗出半粒,便不再动弹。他见状忙又催动体内的真气,十指合拢弯曲,好似从海底托起一轮明月,此招正是玄微指法中的捞月式。
即便如此,血珠仍然不见增大,到后来竟越缩越小,渐渐缩回了指尖。
取而代之的是一缕透明、近似于无形的流质,流质在他的食指尖上缓缓游动,绕着指尖旋转,越转越快,发出极其细微的响声,潺潺好似小溪流水。
他屏声静气地细细观察指尖上的这缕神奇之物,若是他没有猜错,这流质便该是潜伏于他体内的炁。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食指在空中绕了一个圈,接着往前方的空气直直戳出,只盼这缕炁尽快从指尖上消失亦或跌落。
可事与愿违,他刚使满这一招式,便感全身上下如同遭受雷击一般,僵硬,动弹不得。
他丹田气海中的真气源源不断地向指尖上的炁奔涌过去,毫无停歇之势。
他觉得自己身体像是被快速抽空了一般,只差晕厥过去。
黑马飞龙坐卧在他的身旁,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臂,哪里知道自己的主人正处于极度痛苦之中。
正在此时,一行人马从雍州方向疾奔而来,远望约莫有二十人左右。
这些人手中皆是提着明晃晃的刀剑,其中为首一人的坐骑上挂着毛茸茸的两个甚物,看上去甚为奇怪。
这两个毛茸茸的东西随着马匹的跑动,不停地在马脖子上晃荡来晃荡去。
他暗感这些人来者不善,但碍于身体动弹不得,只得盼着老天保佑,借着灌木丛的掩护,这些人不会发现自己。
他冲一旁的飞龙轻轻发出一声“嘘!”,示意它千万不可惹出动静。飞龙见状赶忙将头低下,藏在灌木丛的下方,两只眼睛却眨巴直闪,一直紧盯着狂奔而来的那行人不放。
随着一阵有节奏的马蹄声,这些人越跑越近,距离刘驽不过五十余步远。
虽然夜色朦胧,刘驽仍能看得清,那为首之人坐骑脖子上挂的乃是两个头颅。两个头颅皆是头发苍白,双眼虽死犹睁,空洞无神地望着前方。
他一眼便认出,这两个头颅正是悦喜客栈的那对老夫妻,心里又惊又怒,怎奈身躯麻木,仍是丝毫动弹不得。
“律!”那为首之人坐在马背上,朝他这边张望了一番,似是发现了他,随即勒紧了马缰,驱赶着马儿朝这边慢步走来。
在此人身后,其余二十余人见状赶紧骑着马跟上,目光皆是看向他这边,脸上似笑非笑。
他心中随即一紧,暗道:“糟了!”
这些人在距离他约有十步时齐齐下了马,手中刀剑握得极稳,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他们互相点了点头,围成一个圆弧,朝他缓慢接近过来。
他奋力想挪动身体,几番努力后仍是徒劳无功,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那缕无形无质的炁仍在他右手食指尖上游动,贪婪而快速地吞噬着他体内的生机和真气。
他紧盯着这些围过来的歹人,无奈而绝望。
那为首之人在灌木丛前停下步来,再未往前走,收起刀,解开裤子旁若无人地嘘嘘起来。
其余人皆是效仿他,收起兵器,对着灌木丛开始方便。尿臊味弥漫而起,熏得刘驽只想吐。
“老大,今天咱们的收获不错啊,不但得到纹银若干,还到手两锭金子,真是运气不能再好!”其中一人一边方便,一边恭维起为首之人来。
那为首之人嘿嘿一笑,“那两个老不死的也忒笨,开了个客栈,竟然还敢在窗户下把家中金银拿出来过秤,正好让我瞅了个正着,不杀他们杀谁!”
“是啊,咱们原来本来不过是想找个客栈白住一晚,没想到竟然能抢到这么多钱,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有人开始得意忘形。
那为首之人清了清嗓子,笑道:“弟兄们都别猴急,有了这些钱财,咱们可以先找个窑子开开荤,然后再去酒楼畅饮上几场。”
“好!”“好!”“好!”“好!”
这些人一边撒尿,一边毫无顾忌地宣扬自己的恶行,直听得刘驽连连皱眉。
刘驽借着月光看清,这些人皆是身穿褴褛的义军兵衣,看样子更像是离队脱逃的义军散兵游勇。
若他身体如常,定然会从灌木丛后方一跃而出,将这些滥杀无辜的败类一网打尽,可眼下却只能望洋兴叹。
月光静静地洒在他的身上,照得他好似泥塑一般。他的右手食指直直向前伸出,一动不动,那缕炁在他的指尖疯狂地旋转,伴随而来的是,那股奇特的的潺潺水流声愈来愈响。
“甚么声音!”那为首的逃兵显然觉察出眼前的异样,他迅速系上裤子,拔出腰刀,刀尖掠过灌木丛的上方,削下一大片枝叶,距离刘驽头顶仅半尺许。
刘驽不禁睁大了眼睛,心想:“此人只需再劈一刀,便能发现我的踪迹,可怎生是好!?”
“老大,发现甚么了?”其余贼人在听见老大的惊呼后,不约而同地亮出了兵器,齐齐围了过来。
刘驽心中暗叹一口气,暗叹:“没想到我竟会死在一群贼人手上,真是天公不作美!”
那为首逃兵果然再一次举起刀,呼地一声向前直劈而下。刀势颇快,一大片灌木应声而倒。
“嗬,我都找到你了,还躲甚么躲,出来吧!”
第五百一十九节 两个恶魔()
刘驽心中纳闷,此人刚才这刀并非横削,而是竖劈。他的身前仍挡着一片足以遮身的灌木,又是如何被发现的?
他暗叹了一口气,打算想法儿与这些贼人周旋,等到身体能够动弹为止,又或者干脆唤醒腰间皮囊中沉睡的怪颅。凭怪颅的能力,想杀死这二十来号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喵!”
就在他拧眉思索时,一只绿眼黑猫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直朝远方奔去。
那为首贼人见状怒喝一声,“畜生,还逃!”,说着持刀跟着猫追了过去。
其余十几名贼兵见状也纷纷系上裤子,去包围那只逃跑的黑猫,口中喊道:“抓住这猫,杀了它!”
“半夜遇猫,小命不保,兄弟们可千万别放它逃了!”那为首贼人不放心,大声叮嘱道。
所谓的“半夜遇猫,小命不保”,是关西地界上这几年方才流传起来的谣言。刘驽回到中原已有三载,对此略有所闻。
据说凡是半夜遇见了猫的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不是暴亡家中,就是无缘无故地跌进河里淹死。
是以人们若是半夜遇见了猫,往往会追上杀死,以免自己中了这可怕的诅咒。
这二十多个贼人虽然坏事做尽,但究竟怜惜自己的性命。他们皆是些不愿受拘束的义军逃兵,本就十分害怕本部人马前来追杀,见到这只黑猫后,心中更是不由地犯了嘀咕,也不管那传说中的迷信灵不灵,反正一定要追上那黑猫杀死。
黑猫十分灵动,一转眼的功夫跑出了很远。那些贼人见状纷纷上马,紧追黑猫而去,如临大敌一般。
刘驽见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即便如此,他心中仍留有一丝不安。他怎么看都觉得,刚才那只逃走的黑猫,和丁铁曾经用来监视自己的那只黑猫长得何其相似。
丁铁曾经说过,只要有这只猫在场,那么自己便永远无法被偷袭,显然已是将这只黑猫当作了自己的眼睛。
总得来说,刚才那伙贼人固然万恶不赦,见财起意,连无辜的客栈老夫妻也杀,但无意间赶跑了这只丁铁用来监视他的黑猫,于他而言总算是一件好事。
卧倒在他身旁的飞龙见贼人离开,大感轻松,冲着他脸上喷了口气。
他身体麻痹,只得报以一笑,继而合上双眼,凝神静思,想要找出一个摆脱被炁控制的法门。
他右手食指端部的那缕无形流质越转越快,在夜色中模糊得几不可见。若非亲身经历,他绝不肯相信,便是这团小东西将自己钳制得动弹不得。
他体内的真气在急速流逝,气海中空空如也,将近枯竭的境地。
体内残存的几缕真气若同游丝般从丹田升起,径直往他的右手食指尖上游去。
他十分清楚,体内真气若尽,自己势必生机耗尽而死,这副躯壳恐怕从此成了炁的傀儡。
他没想到,原先给予厚望的玄微指法,此时此刻竟成了他的催命符!
生死关头,他脑海中冒出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
早年在草原上时,他曾与普真和尚有过一段谈武论道的经历,并向这位老僧口中讨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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